孝靈皇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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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12-06

孝靈皇帝中

光和四年春正月,初置騄驥廐丞,領受郡國調馬。豪右辜?,馬一匹至二百萬。 夏四月庚子,赦天下。 交阯、烏滸蠻久為亂,牧守不能禁。交阯人梁龍等復反,攻破郡縣。詔拜蘭陵令㑹稽朱儁為交阯刺史,擊斬梁龍,降者數萬人,旬月盡定。以功封都亭?,徴為諌議大夫。六月庚辰,雨雹如雞子。 秋九月庚寅朔,日有食之。太尉劉寛免,衛尉許?為太尉。 閏月辛酉,北宫東掖庭永巷署災。 司徒楊賜罷。 冬十月,太常陳耽為司徒。 鮮卑冦幽、并二州檀石槐死,子和連代立。和連才力不及父而貪淫,後出攻北地,北地人射殺之。其子騫曼尚幼,兄子魁頭立。後騫曼長大,與魁頭爭國,衆遂離散。魁頭死,弟歩度根立。 是歳,帝作列肆於後宫,使諸采女販賣,更相盜竊爭鬬。帝著商賈服,從之飲宴為樂。又於西園弄狗,著進賢冠,帶綬。又駕四驢,帝躬自操轡,驅馳周旋,京師轉相倣傚,驢價遂與馬齊。帝好爲私稸,收天下之珍貨,每郡國貢獻,先輸中署,名為導行費。中常侍吕强上䟽諫曰:天下之財,莫不生之陰陽,歸之陛下,豈有公私?而今中尚方斂諸郡之寶,中御府積天下之繒,西園引司農之藏,中廐聚太僕之馬,而所輸之府,輒有導行之財。調廣民困,費多獻少,姦吏因其利,百姓受其敝。又阿媚之臣,好獻其私,容謟姑息,自此而進。舊典選舉委任三府,尚書受奏御而已。受試任用,責以成功,功無可察,然後付之尚書舉劾。請下廷尉覆案虛實,行其罪罰。於是三公毎有所選,參議掾屬,咨其行狀,度其器能,然猶有曠職廢官,荒穢不治。今但任尚書,或有詔用,如是,三公得免選舉之負,尚書亦復不坐,責賞無歸,豈肯空自勞苦乎?書奏,不省。 何皇后性彊忌,後宫王美人生皇子協,后酖殺美人。帝大怒,欲廢后,諸中官固請。得止。 大長秋華容矦曹節卒。中常侍趙忠代領大長秋。

五年春正月辛未,赦天下。 詔公卿以謡言舉刺史二千石為民蠧害者。太尉許?、司空張濟承望内官,受取貨賂,其宦者子弟賓客,雖貪汗穢濁,皆不敢問,而虛紏邊遠小郡清脩有惠化者二十六人。吏民詣闕陳訴。司徒陳耽上言:公卿所舉,率黨其私,所謂放鴟梟而囚鸞鳯。帝以讓?、濟。由是諸坐謠言徴者,悉拜議郎。 二月,大疫。 三月,司徒陳耽免。 夏四月,旱, 以太常袁隗為司徒。 五月庚申,永樂宫署災。 秋七月,有星孛于太幑。 板楯蠻冦亂巴郡,連年討之不能剋。帝欲大發兵,以問益州計吏漢中程包,對曰:板楯七姓,自秦世立功,復其租賦,其人勇猛善戰。昔永初中,羌入漢川,郡縣破壊,得板楯救之,羌死敗殆盡,羌人號為神兵,傳語種輩,勿復南行。至建和二年,羌復大入,實頼板楯,連摧破之。前車騎将軍馮緄南征武陵,亦倚板楯以成其功。近益州郡亂,太守李顒亦以板楯討而平之。忠功如此,本無惡心。長吏鄉亭,更賦至重,僕役箠楚,過於奴虜。亦有嫁妻賣子,或乃至自剄割。雖陳寃州郡,而牧守不為通理,闕庭悠遠,不能自聞,含怨呼天,無所叩愬。故邑落相聚,以致叛戾,非有謀主僭號,以圖不軌。今但選明能牧守,自然安集,不煩征伐也。帝從其言,選用太守曹謙,遣宣詔赦之,即時皆降。 八月,起四百尺觀於阿亭道。冬十月,太尉許?罷,以太常楊賜為太尉。 帝校獵上林苑,歴函谷闗,遂狩于廣成苑。十二月,還

幸太學。 桓典為侍御史,宦官畏之。典常乘驄馬,京師為之語曰:行行且止,避驄馬。御史。典焉之孫也。

六年春三月辛未,赦天下。 夏,大旱。 爵號皇后母為舞陽君。 秋,金城河水溢出二十餘里, 五原山岸崩。初,鉅鹿張角

奉事黄老,以妖術敎授,號太平道。呪符水以療病,令病者跪拜首過,或時病愈,衆共神而信之。角分遣弟子周行四方,轉相誑誘,十餘年間,徒衆數十萬,自青、徐、幽、冀、荆、揚、兖、豫八州之人,莫不畢應。或弃賣財産,流移犇赴,塡塞道路,未至病死者亦以萬數。郡縣不解其意,反言角以善道教化,為民所歸。太尉楊賜時為司徒,上書言:角誑燿百姓,遭赦不悔,稍益滋蔓。今若下州郡捕討,恐更騷擾,速成其患。宜切敕刺史、二千石,簡别流民,各䕶歸本郡,以孤弱其黨,然後誅其渠帥,可不勞而定。㑹、賜去位,事遂留中。司徒掾劉陶復上疏申賜前議,言角等陰謀益甚,四方私言,云角等竊入京師,覘視朝政,鳥聲獸心,私共鳴呼。州郡忌諱,不欲聞之,但更相告語,莫肯公文。宜下明詔,重募角等,賞以國土,有敢回避,與之同罪。帝殊不為意,方詔陶次第春秋條例,角遂置三十六方,方猶將軍也。大方萬餘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帥。訛言蒼天已死,黄天當立,歳在甲子,天下大吉。以白土書京城寺門及州郡官府,皆作甲子字。大方、馬元義等先收荆、揚數萬人,期㑹發於鄴。元義數往來京師,以中常侍封諝、徐奉等為内應,約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

中平元年春,角弟子濟南唐周上書告之,於是收馬元義,車裂於雒陽。詔三公司?案驗宫省直衞及百姓有事角道者,誅殺千餘人,下冀州逐捕角等。角等知事已露,晨夜馳敕諸方,一時俱起,皆著黄巾以為標幟,故時人謂之黄巾賊。二月,角自稱天公将軍,角弟寳稱地公将軍,寶弟梁稱人公將軍。所在燔焼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據,長吏多逃亡。旬月之閒,天下響應,京師震動,安平、甘陵人各執其王應賊。三月戊申,以河南尹何進為大將軍,封慎矦率左、右羽林五營營士屯都亭,修理器械,以鎭京師。置函谷、大谷、廣成、伊闕、轘轅、旋門、孟津、小平津八關都尉。帝召群臣㑹議,北地太守皇甫嵩以為宜解黨禁,益出中藏錢、西園廐馬,以班軍士。嵩,規之兄子也。上問計於中常侍吕強,對曰:黨錮久積,人情怨憤,若不赦宥,輕與張角合謀,爲變滋大,悔之無救。今請先誅左右貪濁者,大赦黨人,料簡刺史、二千石能否,則盜無不平矣。帝懼而從之。壬子,赦天下黨人,還諸徙者;唯張角不赦。發天下精兵,遣北中郎將盧植討張角,左中郎將皇甫嵩、右中郎將朱儁討潁川黄巾。是時中常侍趙忠、張讓、夏惲、郭勝、叚珪、宋典等皆封矦貴寵。上常言張常侍是我公,趙常侍是我母,由是宦官無所憚畏。竝起第宅,擬則宫室。上嘗欲登永安?臺,宦官恐望見其居處,乃使中大人尚但諌曰:天子不當登高,登高則百姓虛散。上自是不敢復升臺榭。及封諝、徐奉事發,上詰責諸常侍曰:汝曹常言黨人欲為不軌,皆令禁錮,或有伏誅者。今黨人更為國用,汝曹反與張角通,為可斬未?皆叩頭曰:此王甫、矦覽所為也。於是諸常侍人人求退,各自徴還宗親子弟在州郡者。趙忠、夏惲等遂共譖吕強,云與黨人共議朝廷,數讀霍光傳。强兄弟所在竝皆貪穢。帝使中黄門持兵召強。強聞帝召,怒曰:吾死,亂起矣!丈夫欲盡忠國家,豈能對獄吏乎!遂自殺。忠、惲復譖曰:強見召,未知所問,而就外自屏,有姦明審。遂收捕其宗親,沒入財産。侍中河内向栩上便宜,譏刺左右張讓誣栩與張角同心,欲為内應,收送黄門北寺獄,殺之。郎中中山張鈞上書曰:竊惟張角所以能興兵作亂,萬民所以樂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㛰親賓客,典據州郡,辜?財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寃,無所告訴,故謀議不軌,聚為盗賊。宜斬十常侍,縣頭南郊,以謝百姓。遣使者布告天下,可不須師旅而大冦自消。帝以鈞章示諸常侍,皆免冠徒跣頓首,乞自致雒陽詔獄。竝出家財以助軍費。有詔,皆冠履視事如故。帝怒鈞曰:此眞狂子也!十常侍固常有一人善者不?御史承㫖遂誣奏鈞學黄巾道,收掠死獄中。 庚子,南陽黄巾張曼成攻殺太守禇貢。 帝問太尉楊賜以黄巾事,賜所對切直,帝不悦。夏,四月,賜坐冦賊免,以太僕?農鄧盛為太尉。已而帝閲錄故事,得賜與劉陶所上張角奏,乃封賜為臨晉矦,陶為中陵鄉矦。 司空張濟罷,以大司農張温為司空。 皇甫嵩、朱儁合將四萬餘人共討潁川,嵩、儁各統一軍。儁與賊波才戰,敗,嵩進保長社。 汝南黄巾敗太守趙謙於邵陵。廣陽黄巾殺幽州刺史郭勲及太守劉衞 波才,圍皇甫嵩於長社。嵩兵少,軍中皆恐,賊依草結營,㑹大風,嵩約敕軍士皆束苣乘城,使鋭士間出圍外,縱火大呼,城上舉燎應之。嵩從城中鼓譟而出,犇擊賊陳,賊驚亂走。犇㑹騎都尉沛國曹操将兵適至。五月,嵩、操與朱儁合軍,更與賊戰,大破之,斬首數萬級,封嵩都鄉侯。操父嵩為中常侍曹騰養子,不能審其生出本末,或云夏矦氏子也。操少機警,有權數,而任俠放蕩,不治行業,世人未之竒也,唯太尉橋?及南陽何顒異焉。?謂操曰:天下将亂,非命世之才,不能濟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顒見操歎曰:漢家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謂操曰:君未有名,可交許子将。子将者,訓之從子劭也,好人倫,多所賞識,與從兄靖俱有高名,好共覈論鄉黨人物,毎月輙更其品題,故汝南俗有月旦評焉。嘗為郡功曹,府中聞之,莫不改操飾行。曹操往造劭而問之曰:我何如人?劭鄙其為人不荅,操乃劫之。劭曰: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姦雄。操大喜而去。朱儁之擊黄巾也,其䕶軍司馬北地傳爕上疏曰:臣聞天下之禍,不由於外,皆興於内。是故虞舜先除四凶,然後用十六相,明惡人不去,則善人無由進也。今張角起於趙、魏,黄巾亂於六州,此皆釁發蕭牆,而禍延四海者也。臣受戎任,奉辭伐罪,始到潁川,戰無不尅,黄巾雖盛,不足為廟堂憂也。臣之所懼,在於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彌増其廣耳。陛下仁德寛容,多所不忍,故閹豎弄權,忠臣不進。誠使張角梟夷,黄巾變服,臣之所憂,甫益深耳。何者?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國,亦猶冰炭不可同器。彼知正人之功顯,而危亡之兆見,皆將巧辭飾説,共長虚偽。夫孝子疑於屢至,市虎成於三夫。若不詳察眞偽,忠臣將復有杜郵之戮矣。陛下宜思虞舜四罪之舉,速行讒佞之誅,則善人思進,姦凶自息。趙忠見其疏而惡之。爕擊黄巾,功多當封。忠譖訴之,帝識爕言,得不加罪,竟亦不封。 張曼成屯宛下百餘日。六月,南陽太守秦頡擊曼成,斬之。交趾土多珍貨,前後刺史多無清行,財計盈給,輙求遷代,故吏民怨叛。執刺史及合浦太守來逹,自稱柱天将軍。三府選京令東郡賈琮為交趾刺史。琮到部,訊其反狀,咸言賦歛過重,百姓莫不空單,京師遥逺,告寃無所,民不聊生,故聚為盜賊。琮即移書告示,各使安其資業,招撫荒散,蠲復徭役,誅斬渠帥為大害者,簡選良吏,試守諸縣,歳閒蕩定,百姓以安。巷路為之歌曰:賈父來晚,使我先反,今見清平,吏不敢飯。 皇甫嵩、朱儁乗勝進討汝南、陳國黄巾,追波才於陽翟,擊彭脱於西華,竝,破之,餘賊降散,三郡悉平。嵩乃上言其狀,以功歸儁。於是進封儁西鄉矦,遷鎭賊中郎將。詔嵩討東郡,儁討南陽。北中郎將盧植連戰破張角,斬獲萬餘人,角等走保廣宗。植築圍鑿壍,造作雲梯,垂當㧞之。帝遣小黄門左豐視軍,或勸植以賂送豐,植不肯。豐還,言於帝曰:廣宗賊易破耳,盧中郎固壘息軍,以待天誅。帝怒,檻車徴植,減死一等,遣東中郎將隴西董卓代之。 巴郡張脩以妖術為人療病,其灋略與張角同。令病家出五斗米,號五斗米師。秋七月,脩聚衆反,冦郡縣,時人謂之米賊。 八月,皇甫嵩與黄巾戰於蒼亭,獲其帥卜已。董卓攻張角無功,抵罪。乙巳,詔嵩討角。 九月,安平王續坐不道誅,國除。初,續為黄巾所虜,國人贖之得還。朝廷議復其國。議郎李爕曰:續守藩不稱,損辱聖朝,不宜復國。朝廷不從。爕坐謗毁宗室,輸作左校,未滿歳,王坐誅,乃復拜議郎。京師為之語曰: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 冬十月,皇甫嵩與張角弟梁戰於廣宗。梁衆精勇,嵩

不能剋。明日,乃閉營休士,以觀其變。知賊意稍懈,乃濳夜勒兵,雞鳴馳赴其陳,戰至晡時,大破之,斬梁,獲首三萬級,赴河死者五萬許人。角先已病死,剖棺戮屍,傳首京師。十一月,嵩復攻角弟寳於下曲陽,斬之,斬獲十餘萬人。即拜嵩為左車騎將軍,領冀州牧,封槐里矦。嵩能温䘏士卒,毎軍行頓止,須營幔修立,然後就舎,軍士皆食,爾乃嘗飯,故所嚮有功。 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闗羣盜反,共立湟中義從胡北宫伯玉、李文矦爲將軍,殺護羌校尉泠徴。金城人邉章韓遂素著名西州,羣盜誘而劫之,使專任軍政,殺金城太守陳懿,攻燒州郡。初,武威太守倚恃權貴,恣行貪暴,凉州從事武都蘇正和案致其罪。刺史梁鵠懼,欲殺正和以免其負,訪於漢陽長史敦煌蓋勲。勲素與正和有仇,或勸勲因此報之。勲曰:謀事殺良,非忠也;乗人之危,非仁也。乃諌鵠曰:夫紲食鷹隼,欲其鷙也。鷙而亨之,將何用哉!鵠乃止。正和詣勲求謝,勲不見,曰:吾為梁使君謀,不為蘇正和也。怨之如初。後刺史左昌盜軍榖數萬,勲諌之。昌怒,使勲與從事辛曽、孔常别屯阿陽以拒賊,欲因軍事罪之。而勲數有戰功。及北宫伯玉之攻金城也,勲勸昌救之,昌不從。陳懿既死,邉章等進圍昌於冀。昌召勲等自救,辛曽等疑不肯赴。勲怒曰:昔莊賈後期,穰苴奮剱。今之從事,豈重於古之監軍乎!曽等懼而從之。勲至冀,誚讓章等以背叛之罪,皆曰:左使君若早從君言,以兵臨我,庶可自改。今罪已重,不得降也。乃解圍去。叛羗圍校尉夏育於畜官,勲與州郡合兵救育,至狐槃,為羗所敗。勲餘衆不及百人,身被三創,堅坐不動,指木表曰:尸我於此。句就種羗。滇吾以兵扞衆曰:葢長史賢人,汝曹殺之者為負天。勲仰罵曰:死反虜,汝何知,促來殺我!衆相視而驚。滇吾下馬與勲,勲不肯上,遂為羗所執。羗服其義勇,不敢加害,送還漢陽。後刺史楊雍表勲領漢陽太守。 張曼成餘黨更以趙弘為帥,衆復盛,至十餘萬,據宛城。朱儁與荆州刺史徐璆等合兵圍之,自六月至八月不㧞。有司奏徴儁。司空張温上疏曰:昔秦用白起,燕任樂毅,皆曠年歷載,乃能尅敵。儁討潁川,已有功效,引師南指,方畧已設,臨軍易將,兵家所忌,宜假日月,責其成功。帝乃止。儁擊弘,斬之。賊帥韓忠復據宛拒儁,儁鳴鼓攻其西南,賊悉衆赴之。儁自將精卒掩其東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小城,惶懼乞降。諸將皆欲聽之,儁曰:兵固有形同而埶異者。昔秦、項之際,民無定主,故賞附以勸來耳。今海内一統,唯黄巾造逆,納降無以勸善,討之足以懲惡。今若受之,更開逆意,賊利則進戰,鈍則乞降,縱敵長冦,非良計也。因急攻,連戰不尅。儁登土山望之,顧謂司馬張超曰:吾知之矣。賊今外圍周固,内營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戰也。萬人一心,猶不可當,况十萬乎!不如徹圍,并兵入城。忠見圍解,埶必自出,自出則意散,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圍,忠果出戰,儁因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南陽太守秦頡殺忠餘衆,復奉孫夏為帥,還屯宛。儁急攻之,司馬孫堅率衆先登,癸巳,㧞宛城。孫夏走,儁追至西鄂精山,復破之,斬萬餘級。於是黄巾破散,其餘州郡所誅,一郡數千人。 十二月,己巳,赦天下,改元。 豫州刺史太原王允破黄巾,得張讓賓客書,與黄巾交通,上之。帝責怒讓,讓叩頭陳謝,竟亦不能罪也。讓由是以事中允,遂傳下獄。㑹赦還為刺史。旬日間,復以它罪被誅。楊賜不欲使更楚辱,遣客謝之曰:君以張讓之事,故一月再徴,凶慝難量,幸為深計。諸從事好氣决者,共流涕奉藥而進之。允厲聲曰:吾爲人臣,獲罪於君,當伏大辟以謝天下,豈有乳藥求死乎!投杯而起,出就檻車。既至廷尉,大將軍進與楊賜、袁隗共上疏請之,得減死論。

二年春正月,大疫。 二月己酉,南宫雲臺災。庚戍,樂城門災。中常侍張讓、趙忠説帝斂天下田畮十錢,以脩宫室,鑄銅人。樂安太守陸康上疏諌曰:昔魯宣税畮而蝝災,自生,哀公増賦而孔子非之。豈有聚奪民物以營無用之銅人,捐捨聖戒,自蹈亡王之灋哉!内倖譖康援引亡國以譬聖明,大不敬!檻車徴詣廷尉。侍御史劉岱表陳解釋,得免歸田里。康,續之孫也。又詔發州郡材木文石,部送京師,黄門常侍輙令譴呵不中者,因强折賤買,僅得本賈十分之一,因復貨之。宦官復不為即受,材木遂至腐積,宫室連年不成。刺史、太守復増私調,百姓呼嗟。又令西園騶分道督趣,恐動州郡,多受賕賂。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遷除,皆責助軍脩宫錢,大郡至二三千萬,餘各有差。當之官者,皆先至西園諧價,然後得去。其守清者,乞不之官,皆廹遣之。時鉅鹿太守河内司馬直新除,以有清名,減責三百萬。直被詔,悵然曰:為民父母,而反割剝百姓,以稱時求,吾不忍也!辭疾,不聽。行至孟津,上書極陳當世之失,即吞藥自殺。書奏,帝為暫絶脩宫錢。 以朱儁為右車騎将軍。 自張角之亂,所在盜賊竝起,博陵張牛角、常山禇飛燕及黄龍左校于氐根、張白騎、劉石、左髭文八、平漢大計、司?、縁城雷公、浮雲、白雀、楊鳯、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繞、眭固、苦蝤之徒,不可勝數,大者二三萬,小者六七千人。張牛角、褚飛燕合軍攻廮陶,牛角中流矢且死,令其衆奉飛燕為帥,改姓張。飛燕名燕,輕勇趫捷,故軍中號曰飛燕。山谷冦賊多附之,部衆寖廣,殆至百萬,號黒山賊。河北諸郡縣竝被其害,朝廷不能討,燕乃遣使至京師,奏書乞降,遂拜燕平難中郎将,使領河北諸山谷事,歳得舉孝廉計吏。司徒袁隗免。 三月,以廷尉崔烈為司徒。烈,寔之從兄也。是時三公往往因常侍阿保入錢西園而得之。叚熲、張温等雖有功勤名譽,然皆先輸貨財,乃登公位。烈因傅母入錢五百萬,故得為司徒。及拜日,天子臨軒,百僚畢㑹。帝顧謂親幸者曰:悔不小靳,可至千萬。程夫人於傍應曰:崔公冀州名士,豈肯買官?賴我得是,反不知姝邪?烈由是聲譽頓衰。 北宫伯玉等冦三輔,詔左車騎將軍皇甫嵩鎮長安以討之。時凉州兵亂不解,徴發天下役賦無已。崔烈以為宜棄涼州,詔㑹公卿百官議之。議郎傳爕厲言曰:斬司徒,天下乃安。尚書奏爕廷辱大臣。帝以問爕,對曰:樊噲以冒頓悖逆,憤激思奮,未失人臣之節,季布猶曰噲可斬也。今涼州天下要衝,國家藩衛,高祖初興,使酈商别定隴右;世宗拓境,列置四郡,議者以為斷匃奴右臂。今牧御失和,使一州叛逆。烈爲宰相,不念爲國思所以弭之之䇿,乃欲割棄一方萬里之土,臣竊惑之。若使左衽之虜得居此地,士勁甲堅,因以爲亂,此天下之至慮,社稷之深憂也。若烈不知,是極蔽也;知而故言,是不忠也。帝善而從之。 夏四月庚戌,大雨雹。 五月,太尉鄧盛罷,以太僕河南張延爲太尉。六月,以討張角功,封中常侍張讓等十二人爲列矦。秋七月,三輔螟。 皇甫嵩之討張角也,過鄴,見中常侍趙忠舍宅,踰制奏沒入之。又中常侍張讓私求錢五千萬,嵩不與。二人由是奏嵩連戰無功,所費者多。徴嵩還,收左車騎將軍印綬,削戸六千。八月,以司空張温爲車騎將軍,執金吾袁滂爲副,以討北宫伯玉。拜中郎将董卓為破虜將軍,與盪冦將軍周愼竝統於温。 九月,以特進楊賜爲司空。冬,十月,庚寅,臨晉文烈矦楊賜薨。以光禄大夫許相爲司空。相,訓之子也。 諌議大夫劉陶上言:天下前遇張角之亂,後遭邉章之冦。今西羌逆類已攻河東,恐遂轉盛,豕突上京,民有百走退死之心,而無一前?生之計。西冦浸前,車騎孤危,假令失利,其敗不救。臣自知言數見厭,而言不自裁者,以爲國安則臣䝉其慶,國危則臣亦先亡也。謹復陳當今要急八事,大較言天下大亂,皆由宦官。宦官共讒陶曰:前張角事發,詔書示以威恩,自此以來,各各改悔。今者四方安静,而陶?害聖政,專言妖孽,州郡不上,陶何縁知?疑陶與賊通情。於是收陶下黄門北寺獄,掠按日急。陶謂使者曰:臣恨不與伊、吕同疇,而以三仁為輩。今上殺忠謇之臣,下有憔悴之民,亦在不久,後悔何及!遂閉氣而死。前司徒陳耽,為人忠正,宦官怨之,亦誣䧟死獄中。 張温將諸郡兵歩騎十餘萬屯美陽,邉章、韓遂亦進兵美陽,温與戰,輙不利。十一月,董卓與右扶風鮑鴻等并兵攻章、遂,大破之,章、遂走榆中。温遣周慎將三萬人追之。參軍事孫堅説愼曰:賊城中無榖,當外轉糧食。堅願得萬人斷其運道,將軍以大兵繼後,賊必困乏而不敢戰,走入羗中,并力討之,則凉州可定也。愼不從,引軍圍榆中城,而章、遂分屯葵園峽,反斷愼運道。愼懼,棄車重而退。温又使董卓將兵三萬討先零羌,羗胡圍卓於望垣北,糧食乏絶,乃於所度水中僞立?以捕魚,而濳從?下過軍。比賊追之,决水已深,不得度,遂還屯扶風。張温以詔書召卓,卓良乆,乃詣温。温責讓卓,卓應對不順。孫堅前耳語謂温曰:卓不怖罪,而䲭張大語,宜以召不時至陳軍。灋斬之。温曰:卓素著威名於河隴之間,今日殺之,西行無依。堅曰:明公親率王師,威震天下,何賴於卓?觀卓所言,不假明公,輕上無禮,一罪也。章遂䟦扈經年,當以時進討,而卓云未可,沮軍疑衆,二罪也。卓受任無功,應召稽留,而軒昻自高,三罪也。古之名將,仗?臨衆,未有不斷斬以成功者也。今明公垂意於卓,不即加誅,虧損威刑,於是在矣。温不忍發,乃曰:君且還,卓將疑人。堅遂出。 是歳,帝造萬金堂於西園,引司農金錢繒帛牣積堂中,復藏寄小黄門、常侍家錢各數千萬。又於河間買田宅,起第觀。

三年春二月,江夏兵趙慈反,殺南陽太守秦頡。 庚戌,赦天下。 太尉張延罷。遣使者持節就長安拜張温為太尉。三公在外,始於温。 以中常侍趙忠為車騎將軍。帝使忠論討黄巾之功,執金吾甄舉謂忠曰:傅南容前在東軍,有功不侯,天下失望。今將軍親當重任,宜進賢理屈,以副衆心。忠納其言,遣弟城門校尉延致殷勤於傳爕。延謂爕曰:南容少荅,我常侍萬戸侯,不足得也。爕正色拒之曰:有功不論,命也。傅爕豈求私賞哉!忠愈懐恨,然憚其名,不敢害。出為漢陽太守。 帝使鉤盾令宋典繕脩南宫玉堂,又使掖庭令畢嵐鑄四銅人,又鑄四鐘,皆受二千斛。又鑄天祿蝦蟇吐水於平門外橋東,轉水入宫。又作翻車渇烏,施於橋西,用灑南北郊路,以為可省百姓灑道之費。 五月壬辰晦,日有食之。 六月,荆州刺史王敏討趙慈,斬之。 車騎將軍趙忠罷。 冬十月,武陵蠻反,郡兵討破之。 前太尉張延為宦官所譖,下獄死。 十二月,鮮卑冦幽、并二州。 徴張温還京師。

四年春正月己卯,赦天下。 二月,滎陽賊殺中牟令。三月,河南尹何苖討滎陽賊,破之。拜苖爲車騎將軍。 韓遂殺邉章及北宫伯玉、李文矦,擁兵十餘萬,進圍隴西。太守李相如叛,與遂連和。凉州刺史耿鄙率六郡兵討遂,鄙任治中程球,球通姦利,士民怨之。漢陽太守傅爕謂鄙曰:使君統政日淺,民未知教,賊聞大軍將至,必萬人一心。邉兵多勇,其鋒難當,而新合之衆,上下未和,萬一内變,雖悔無及。不若息軍養德,明賞必罰。賊得寛挺,必謂我怯,羣惡爭埶,其離可必。然後率已敎之民,討成離之賊,其功可坐而待也。鄙不從。夏四月,鄙行至狄道,州别駕反應賊,先殺程球,次害鄙,賊遂進圍漢陽。城中兵少糧盡,爕猶固守。時北地胡騎數千隨賊攻郡,皆夙懐爕恩,共於城外叩頭,求送爕歸鄉里。爕子幹年十三,言於爕曰:國家昬亂,遂令大人不容於朝。今兵不足以自守,宜聽羗胡之請,還鄉里,徐俟有道而輔之。言未終,爕慨然歎曰:汝知吾必死邪?聖逹節次守節,殷紂暴虐,伯夷不食周粟而死。吾遭世亂,不能養浩然之志食禄,又欲避其難乎?吾行何之?必死於此。汝有才智,勉之,勉之!主簿揚㑹,吾之程嬰也。狄道人王國使故酒泉太守黄衍説爕曰:天下已非復漢有,府君寧有意為吾屬帥乎?爕按剱叱衍曰:若剖符之臣,反為賊説邪!遂麾左右進兵,臨陳戰殁。耿鄙司馬扶風馬騰亦擁兵反,與韓遂合,共推王國為主,冦掠三輔。 太尉張温以冦賊未平免,以司徒崔烈為太尉。 五月,以司空許相為司徒,光禄勲沛國丁宫爲司空。 初,張温發幽州烏桓突騎三千以討凉州,故中山相漁陽張純請將之,温不聽,而使涿令遼西公孫瓚將之。軍到薊中,烏桓以牢禀逋縣多叛還本國,張純忿不得將,乃與同郡故泰山太守張舉及烏桓大人丘力居等連盟,劫略薊中,殺護烏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劉政、遼東太守陽終等,衆至十餘萬,屯肥如。舉稱天子,純稱彌天將軍、安定王。移書州郡,云舉當代漢,告天子避位,敕公卿奉迎。 冬十月,長沙賊區星自稱將軍,衆萬餘人。詔以議郎孫堅爲長沙太守,討擊平之。封堅烏程侯。 十一月,太尉崔烈罷,以大司農曹嵩爲太尉。 十二月,屠各胡反。 是歳,賣関内矦直五百萬錢。 前大丘長陳寔卒,海内赴弔者三萬餘人。寔在鄉閭,平心率物,其有爭訟,輙求判正,曉譬曲直,退無怨者。至乃歎曰:寧為刑罰所加,不為陳君所短。楊賜、陳耽每拜公卿,羣僚畢賀。輙歎寔大位未登,愧於先之。資治通鑑卷第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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