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通釋卷末船山遺書四十五

楚辭通釋卷末船山遺書四十五

衡陽王夫之譔

九昭

有明王夫之生於屈子之鄉，而遘閔戢志有過於屈者，爰作九昭而敘之曰：僕以爲抱獨心者，豈復存於形埓之知哉？故言以奠聲，聲以出意，相逮而各有體。聲意或畱而不肖者多矣，況斂事徵華於經緯者乎？故以宋玉之親承音旨，劉向之曠世同情，而可紹者言，難述者意。意有疆畛，則聲有判合。相勤以貌悲，而幽蠁之情不宣，無病之譏所爲空羣於千古也。聊爲九昭，以旌三閭之志。

發江山之芉萰兮，回風被乎嘉卉；靑春脈其將闌兮，羌何情而愉。此發始就道也。萰，力甸切。芉萰，卉木盛貌。脈徵動於不覺也。春物可愉悅，而愁人不爲之欣賞。

凌巴邱之澒洞兮，余甫閱乎南條之荒大。巴邱，今岳州，其南爲洞庭。甫，始也。自巴邱而南山自黔中東來爲南條。崇山複嶺，重溪㬪澗，風日卉木，與湖北迥異。屈子生長郢都，被竄而來，始識湖南山川之色，䆗宎綿延，不知涯際。舉目之悲，觸物難巳矣。駭哀吟之宵鼯兮，鬱薄霄乎夕靉。虹半隱於叢薄兮，雨中岫而善淫。此巴邱以南荒大之景也。薄霄，迫天也。夕靉，暮雲。中岫，雨止于山半。善淫。易雨而難霽也。

卽靈媛之前思兮，惘南狩之所尋。靈媛，謂舜二妃南狩，舜南巡，山川荒遠，二妃不知舜之所在。望君不見，今古同情。

緜修林之茸閟兮，?洞壑之紛疑。答空響之森寒兮，合嶂沓其如規。耳迥寂其無聞兮，目改觀於異色。茸閟，草木蒙茸而幽蔽也。紛疑，洞壑屈曲不知涯際也。答空響者，空谷傳聲相答。杳亦合也。山色四圍，仰窺天如規圓。湘沅之間，西連辰酉，其荒大有如此者。人踪絕而音響寂，但觸目蒼茫而已。

詎侘傺之足捐兮，悄不知迢遞之何極。去國巳遙，山河間之，佇立含愁，安能忘耶。汨征　述屈子始遷於江南，覽河山之異而興悲，憂菀積中，更無從而明言所怨。深於怨者，言自窮也。

靑林白水敞蘭風兮，理前心而益烱。良時淸適，偶然息慮，追惟往事，井井不忘。

旣服葯之春氣兮，蘋又申余以秋穎。謂白日之匪鮮兮，豈蒼天之莫正姱修旣潔。矢心抑靖。可自信不欺者。讒人可毀白日之無光。而蒼天豈可罔哉。

拊雲門之淸瑟兮。悼傾耳之獨夐。改繁聲以申悲兮。介師延而相將。匪將者之爲勞兮。邈夷庚於羊腸。追思進諌之初。舉要而約言之。則忽而不察。欲譎諫因機以進，乃言愈長而愈相猜疑。我坦衷直致，而君終惑于險詖之說，不我從也。

袤九州於尋尺兮，亙千嵗於昏旦。恢畫畫以申猷兮，悔曩辭其猶未半。所諌者，括天下得失之幾，盡古今興亡之理，規恢而條悉之，非不至也。然及今思之未卽，追原禍本。以攻發讒佞。不能無悔葢均之取怨於人。不如直揭其姦慝如下文所云。

斥氣珥於禺中兮。堙洪流於冀野。涉漩澓而濡首兮。洵猶賢夫今者禺中巳位近天之中喩君側左右。冀州首受大河喩津要爲藏姦之主。靳尚之邪。鄭袖之煽。悔未直攻之。雖受其摧傷，猶令其姦邪露見而不敢違。

逸征鳥以翾翩兮，泝顥穹而莫執；回風飇而隕穫兮，悵行野其何及。征鳥題肩，鷂也，不卽，執姦佞而顯誅之，使其猶翺翔於君側，反乘勢以空善類，自悔無及矣。

進不可與期兮，退不可與息。曠嘉會以韜愁兮，誰予侜而自戢？逸姦佞而未申明其罪，旣必不能改而從我，且必求毀我之成謀以悞國。早念及此，誰止予而姑容之，能無追悔乎？懷王之初，信任屈子，甚至乘其時而與靳尙輩爭死生於一日，事尚可爲，如其不克，以身殉之可爾。投鼠忌器，而畱禍本，以使蔓延，想屈子沈湘之日，必懷此遺憾，故爲代白之申理，　達屈子未言之情而表著之，想其忠愛憤激之心。迨沈湘之日，申念往事，必有如是者。淸！君側之惡，雖非人臣所敢專，而宗臣之義，與國存亡，知無不爲，言無不盡，故管蔡可誅，昌邑可廢，况張儀、靳尚之區區者乎？輒爲追惜，無嫌悁烈也。

凌漳澨兮及晨，邀余目兮天末。漳，南漳水，入漢合于江。楚之東遷，自荆北至宜城，浮漢而下，回望郢都，如在天末。

驂驔嶃岏兮，紆荆門之縹渺；滂溏濞浿兮，遂江流以奰發。山自䕫巫西來，至荆門而展，所謂羣山萬壑赴荆門也。江水爲山所束，下夷陵而迅流浩蕩。此言郢都山川形勝有如此者。

相九州而洵美兮，承靈祚而奄處。立國之固，自熊繹而始。至熊通而盛，奄有江山，踞九州之形勝。

崇臺婥妁以詣天兮，下睨乎廣陌之鱗聚。蘭春被乎平皋兮，都人懷芳而從之。被羅袿之袨服兮，尚不改乎此容也。婥妁，同綽約，亭立貌。登高臺，視廣陌，人物之盛，雖經喪亂而不損，皆先君生聚之積也。

華鐙烜於永夜兮，羽葢飄而陰晝。夫何姣好之嬋媛兮，抑雄風之蟉虬。文物旣盛，而武威尤雄長於上國。

吞冥阨以無外兮，卷河鼓而浮天街。旋北斗使挹桂酒兮，固誰昔之所懷。冥阨，楚塞。河鼓。牽牛星，北方宿。天街，昴、畢之間，西方辰度，言北卷中原而收秦也。旋北斗，挹桂酒，代周受命。楚先君之志事如此，豈一郢之不保哉？逮鳴鶪之未聞兮，芳草榮其如昨。逞余望以流觀兮，恣含情之廣託。當未遷之時，江山如故，人物如故。顧瞻佳圖，猶可壯王居而規遠。大

物無廢而不興兮，羌聊謝夫送目。顧美人之倦遊兮，曾不臨高以旁矚。今之廢者，固昔之興者也，何不可再興而遽棄之。目送江山，徒畱餘惜。使頃襄能憑高而回望，其能忍兩東門之遽蕪乎違郢。夕弭榜兮中洲，澹淫淫兮安流。蘋風歘兮緣波，明月影兮不畱。靜不可長愉兮情善疑，怵若危兮落葉之辭枝。蒼天羃羃兮四垂，朕何爲兮數離？江次飄零，月明人靜，孤危忽警，舊怨難忘。忽爾興思，幻成良遇。如下文所云：

若有期兮新歡，折瓊茅兮贈言。維中庭兮妒者，迥相遇兮曠野。申旦旦以及今兮，涕零零而交下。若思若夢之間，與君邂逅，避妒者于中庭，別訂歡于巷遇。悔前非而申後，誓感極而繼以泣。冥思幻成，忘非其眞也。來無蹤兮去無秉，思心發兮遺光景。猨啼林兮惝怳，魚驚波兮溟涬。江上之寂厯兮夢夢，悄余眷兮精相從。孰寓形之洵然兮，覆魂投之靡通。夢，平聲。夢夢，無所見也。非有之境，恍惚形成，猨嘯魚跳，驚失所遇。雖形終孑處，而精魄相從，則不信幻成之非實也。

幸曠古兮良夜。輕千里兮命駕。結蘭佩兮擥羅袪。馳芳皋兮驅駟馬。夫杳靄奚其不可親兮。幾神會之無假。精魄相遇。隨君反闕。倏爾思成。安得遂如此時之心境。而非徒幻想哉。引褱　不得巳之極思。意中生象。其與君相遇之幻景。固篤志者情中必有之情也。爲屈子曲引之。

悲孤緒之獨縈兮。曠千秋而無與晉謀古而不獲兮。奚凡今之可訴古人於我或事同而志異。或志同而事異。尙不可謀。况今之悠悠者。屈子之孤忠所爲無耦也。

二士行歌於首山兮。未夙謨夫商邑。百里望哭於殽崟兮，追虞諫其何及。刳比干於一邱兮，待殷殄而始封。抉子胥於吳門兮，盼於越之凌江。言雖售而志殘兮，要忘親而邇怨。引憤毒於黃泉兮，操余言以爲券。誠彌縫其終窘兮，軌有僨而必繇。隕蕭艾於繁霜兮，匪芳桂之所求。夷齊避紂而不爲謀，百里奚哭秦師而不諫虞公，皆先事之未盡者。比干之墓受封于周，非比干之榮也。子胥懸眼以望越兵，愈違其初志矣。然則屈子身死，言驗而楚亡，鄭袖膺妲己之誅，靳尚蒙宰嚭之戮，豈其所願乎？乃至采薇行歌，終餓西山，亦非己所欲，此古人所不可與謀者也。

鳥將飛而遺音兮，顧靑林而息羽。策士謀臣，知楚之不可有爲，則去而之他國巳耳。

魚沈冥以呴沫兮，憺忘情於洲渚。若莊周、荀?之流，皆楚人也，全身遠害，退隱巳耳。漁父鼓枻之歌，且欲己之置安危于罔恤。

豐草靡於江干兮。懷零露之新滋。昔日芳草。今爲蕭艾。且附姦佞以求榮矣。

喬木榮於崇邱兮。冀雰霰之後時。故家舊臣徼幸苟安。不能遠慮。凡此皆今人之不可訴者也。

高天廣陌之夐夐兮。元冬閉而不洩。諒頫卬之無與酬兮。韜鬱陶以永世卬與仰同。上下相蒙。幽閉無復生之氣。己獨有心。誰可與相吿語。埋憂地下。隨逝水以東流而巳扄志　扄閉也孤情自怵不與古人同調。而舉國無同心之侶。緘閉幽貞之志。千古而下猶有謂其忠而過者。誰與發屈子之扄乎。

耿元夜之穆淸兮。今者愔愔而寤余邈登天其無畔兮。嘉余魂之安驅。寒夜蕭淸。一念忽興。神馳楚塞之外。而所以雪恥振威西吞殽圅者。皆若惟我之驅馳而得志者然

余儲奇服以遐征兮。紛髣髴而襲之。左葳㽔之翠羽兮。右離褷之星施。張楚破秦之策。夙所位置，若在目前。

發丹陽之故宮兮，首商於而問道。夏旌旖旎而前征兮，余又申之以鷺翿。介三靑鳥以先鳴兮，誅鳳皇於西母。詭逢迎而中變兮，余怒叱夫蜚廉之蚴蟉。此下言興師討秦之次第也。誅鳳皇於西母，詰懷王不返之故，使自服罪，意秦人多詐，必僞請和以誘我。叱風伯使勿遲回，不聽其甘言而決於致死，乃可以逞志。

升密雲其未半兮，彗熒熒而西弛。覲太乙之婉存兮，責余駕之不駛。以誓死之氣，與秦爭存亡，兵甫交而秦可破，奪武關，臨渭水，秦且西潰。逮懷王之未死，迎之以歸，當喜極而嗔，怨其不速也。

兩龍抃而南迥兮，顧豐隆之未怠。懷王雖返，秦罪未足以懲，則怒不容於中止。

懲蓐收之善淫兮，霽九嵕之晻靄。滌三危之宿曀兮，憇崆峒而息轡蓐。收，西方神。九嵕山在武功，三危在肅州，崆峒在固原，秦極西境也。秦人積怨於天下，如秋霖之害良稼，誅其君，弔其民，息天下之禍，如滌陰翳而覩靑天，訖於西極而後巳。容成嬺以徠下兮，唁余勞之巳艾。容成，崆峒之仙者，設爲相勸之辭，言用兵之巳勤。日浮雲不可爲期兮，白日中其易傾。龍虯螑其且蟄兮，鳳翩翻而不甯。排霄路之繽紛兮，又安得夫玉山之嘉穎。穎，禾穗也。或以勝不可久恃，欲罷兵而退保成功。廊淸大定，惟天所授，而不可遽望。相爲勸止。葢亦物論之有然者。而積憤初申，固難自抑。如下文所云。

余塡膺而申答兮，懷萬年而一逞。鸞族鳳以孿生兮，梟屢攫而永惎。指昊天以奮飛兮，懼日月之我遲。己與楚爲同姓之親臣，秦人之怨，辱及宗祧，特憾日月之不速，豈患䖍劉之巳過哉？

輕蹇產之雲逵兮，憤閒關之梁輈。騖飇風而凌浮燄兮，夫何倒景之足憂。志茍能遂，何謀遠之恐不逮。而功高之足危哉。憤之巳深。籌之巳夙。故其靜念而若將爲之者如此。蕩憤　楚之勢不兩立者秦也。百相欺百相奪者秦也。懷王客死不共戴天者秦也。屈子初合齊以圖秦。爲張儀靳尚所阻。憤不得申放竄之餘。念大讎之未復。夙志之不舒。西望秦關，與爭一旦之命，豈須臾忘哉！事雖沒世不成，而靜夜思之，烱然不昧。若蹀血咸陽，飮馬涇渭，無難旦夕必爲者，聊爲達其志，以蕩其憤焉。

獻嵗發春兮，荃茸茸其始稚。抽盈盈之微榮兮，孰飄風之可試。頃襄沖弱嗣立，國家多難，念其孤昧，可爲寒心。

皇天不仁兮，白日渰而西頽；夕月孤淸兮，怛浮雲之羣飛。懷王西客咸陽而不返，國無生氣，小人復羣聚於嗣君之側，必欲擁孤月而蔽之。

邅㷀㷀其駘蕩兮，脈亭亭其誰訴？美人豈其無儔兮，介良媒而屢誤。國勢孤危，無有憂恤之者，夫豈無人之可任哉。所求非賢。則舍西施而聘嫫母矣。

蕙託荃以同畦兮。荂與稾之相連。戒秋霜之凜冽兮。誓嘉會於百年。唯巳與君。恩屬一本。榮枯與共。故切危亡之憂。而思保國以長存。

鴟鴞駤戾於陰雨兮。吟公旦於東國。五子悲謳於雒汭兮。怊有求而弗獲。或流哀而必動兮，或皇皇而弗庸。余雅不謀夫判合兮，維靈修之夢夢。周公作鴟鴞而成王悔悟，五子歌雒汭而太康終迷。然則忠言不用，國必危亡，余豈以用舍爲憂。君不悟而無救正之者，是足傷也。

夙密邇於蘭皋兮，旦搴芳而夕進。回曼睩其猶熒兮，矧千里之迷津。當懷王之世，日在君側，忠言日吿，且熒眩於邪佞。今遠竄千里之外，君孤迷于上，更孰與詔之？

飄女桑之季葉兮，哀弱喪之便娟。下臨澔汗之無地兮，上?而無天。怵不可以終夕兮，吾將奚望以久延？季，稚也沖人，孤立，盈廷昏昧，念其惝恍無託，阽危無輔之慘，終不足以圖存，而亦奚以生爲也。悼孑，　悼君側之無人也，雖被遷竄，而所隱省者，惟君七諫以下。忿懷才不試而詆君者，固不足以知屈子之心矣。若奪祿位，罹厄窮，而悻悻自沈於淵，則豈非好勇疾貧之亂人哉？

承榮光於有緒兮，卬元鬒而善容。徼娬媚其無與仇兮，遑嫭忌而始工。身爲世胄宗臣，且內美修能之可表見。若持祿容身，豈患不得君而顯，奚必與人競是非以希得志乎？

亮兹情之莫蔽兮，素與黝其不相凌。荃同芳其猶迷兮，又奚况夫背憎君子，不待排小人而始顯。此皎然易知者，如黑能污白，白不妨黑。乃懷王旣知任己，終且見疑。則背憎之姦，疑忌而攻擊之，抑且如之何也？

葯與葹之爭熒兮，輅棧車之相觸。玉抵䂥其必毀兮，熠燿固揜乎華燭。捐盛年之煌扈兮，殉奄息於旣耄。辱干將以刜石兮，夫唯靈修之悼也。熠燿，鬼火燐也。煌扈，壯盛。貎奄息，奄奄之息，君子固不屑與小人爭，爭必爲小人所傷，夫豈不知遠引以避其毒哉？大謀不定，君且身危國削，悼君之陷溺，故辱玉以抵䂥，知禍及而不避。少師馘而隨延兮，恫皇天之不遄怒。箕子狂而辛殄兮，悽行歌以何補。能早殄姦人，則楚尚可延，故不惜與競而受禍。如其不然，徉狂以免咎，雖他日哀歌麥秀，亦無救於滅亡。則愛身全道之說，固非心所安也。

企漢東而眕申息兮，鼯狌晝啼於叢薄。高臺夷以成蹊兮，憯不滿朝鞠人之谿壑羌自　而庸違兮。審僨踣之必諶。日蹙百里。故邑邱墟。姦佞之欲尚不知厭。自亡自毁。知其必然矣巳矣夫方將之不可念兮。聊息乎長夜之曾陰旋踵之覆敗。不堪回念。唯決從彭咸赴江流。俾不見聞。巳爾懲悔。　君心邪正之分。社稷存亡之介，雖不屑與匪人爭，而觸權姦以死，無所悔也。

洞庭之南兮湘流㶁㶁。危岑厜㕒兮靑冥無極。悲風颯兮楓林幽。夕雨亙兮秋草積。沅湘之南，山川景物之慘淡有如此者。幽魂往來於其間。益增悽愴。

敞蒼天之穹窿兮。魂渺渺其誰寄。引萬年於無終兮，羃四表而焉至。沈湘之後，神無所棲，能無飄散無歸之怨乎。

日長逝而不畱兮，固蕩散其匪今。就沆瀣於窮北兮，邀歸雲而復南。神與魄之不相守兮，光與容違。僅耿耿之若存兮，疇昔相知。雖當未死之日，而憂國怨深。忘生志定，神去魄而心目之光不著於形體久矣。唯此耿耿若存之心，不隨消散，則沈湘以後，神魂飄忽於往來，心知其亦如此而已。

營飄颻其莫羈兮，精滒弱其不固。憤連蜷以輪囷兮，恐傷余之雅度。營，魂也。老子曰：載營魄。家國之怨，鬱而不散，將爲白虹。將爲靑珥，而素心淡漠，不欲其然，則亦從容闡緩於兩閒耳。

白日夕沈兮，星漢高寒。誰竢余兮？神導余以漫漫。言不可理兮，心不可將。朧朧其若有明兮，指郢路之蒼茫。遼戾滉瀁兮，蕩斥八埏。誰與旋歸兮，娛美人之暮年。淸宵寒夜，耿耿若存者旣？離物孤遊，唯不昧之忠忱，猶依宗國。念已長辭君所，則誰爲閔亂憂傾，輔君於式微者？死而不忘者此爾

剸？志今夕兮，逝無與遷。鬱勃歘以憤興兮，遺孤熲之流連。決志一死，無所復待，遺此孤忠，長依君側。君雖莫我能知，而矢志於泉壤者，固然，此屈子之所以爲屈子也與？遺愍　此絕命之遺音也。自言旣死以後，其神爽有如此者，故安死自靖，怨誹而不傷。楚辭通釋卷末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