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風俗記

蜀中風俗記

漢地理志云：人食稻魚，俗不愁苦，而輕易滛佚。然地沃人驕，奢侈頗異，人情物態，别是一方。　隋地理志云：蜀地四塞，山川重阻，水陸所凑，貨殖所萃，蓋一都之㑹也。風俗大抵與漢中不别。其人敏慧輕急，貌多蕞陋，頗慕文學，時有斐然，多溺於?樂，少從宦之士，或至?年，白首不離鄉邑。人多工巧，綾錦雕鏤之妙，殆侔於上國。貧家不務儲蓄，富室重於趨利。其處家室，則女勤作業，而士多自閑，聚會宴飲，尢足意錢之戯。小人薄於情禮，父子率多異居。其邉野富人，多䂓固山澤，以財物雄役，故輕爲姦藏，權傾州縣。此亦其一厄也。　益部?。舊傳云：楊綂曾祖仲續，舉河東方正，授郫令，甚有德惠，人爲立祠，樂其風俗，于是居焉。漢書：揚雄之先揚季，官至廬江太守。元鼎間，避仇遡江，處岷山之陽曰郫。有田一壥，有宅一區，世世以農桑爲業，其俗之隩厚可知也。温江，故郫所分。益州記云：彭之土地肥良，比于郫邑，號小郫矣。江原之地，特好美田。葛公云：益州所需，悉仰于蜀。即此。華陽國志稱其俗好歌舞，危弦促管，聲尢激切。而陸游謂唐安有三千官柳、四十琵琶也。永康圖經：其俗剛悍，頗尚氣節，而雜夷風。縣西五十里有蠶崕關，以扼西山之走集，而邉徼從此分矣。　威茂，古冉駹地。土地剛鹵，不生榖粟麻菽，惟以麥爲質。自古及今，竝無兩稅。寰宇記云：州本?戎之八，好弓馬，以勇悍相高，詩禮之訓闕如也。男子衣羯羊皮?□，婦人多戴金花，串，以瑟瑟而穿，懸珠爲飾，疊石爲?以居，如浮圖數重。門内以梯上下，貨藏于上，人居其中，畜園于下。高二三丈者謂之雞籠，十餘丈者謂之碉。亦有板屋、土屋者。自汶川以東，皆有屋宇，不立碉巢。豹嶺以西，皆織毛毯，蓋屋如穹廬。其地多冰寒，盛夏疑凍不釋。夷人冬則避寒入蜀，傭賃自食，夏則避暑及落，歲以爲常，故蜀人謂之作五百石子也。西入松州，苦寒特甚，日耕野壑，夜宿碉房，刻木契以成交易，炙羊膀以㫁吉凶。人人精悍，習??矣。　簡州治陽安，宋關?孫碑陰記云：東普慈，西成都，有東之朴，有西之文，蓋嘗出磊落瑰奇之士焉。紹興黎持道院記云：陽安隣于㑹府，而有江山之勝，處於高仰，而有魚稻之饒。民事獄訟，比之旁郡，十無一二，凡隱於吏者樂趨焉，人目之爲西州道院。寰宇記云：郡有獽人，言語與夏不同，嫁娶但鼓笛而已。遭喪，乃以竿懸布置其門庭，殯於别所。至其體骸燥，以木函盛置於山穴中。按李膺云：此四郡獽也。而今則大質彬彬矣。　資中或治盤石，或徙内江，皆謂之中水也。圖經云：王褒起資中，以文詞顯，于是東梓爲多士之國。劉光祖記云。蜀東十數郡，山水之秀，不敢與資中抗。文物亦然。　陵州以鹽井爲業，以道陵得名。丹淵集云：州在崎嶇山谷之中，城壘邑屋，與巒嶺澗壑相爲上下。所領縣四，户口裁三萬，稅錢止千三百緡，租不滿萬石。土田瘠鹵，民頗善耕稼，然其性椎質，各守護本業，不憙作訴訟事。又郡縣志云：俗愿慤而好靜，公議而無私，有古淳質之風。今亦恐漸訛矣。　漢益州或廣治漢，或治綿竹。古語云：大旱不旱。蜀有廣漢，蜀記云：浸以緜雒，故廣漢謂之淵府也。新都與成都、廣都各爲三都之一，故號名城，兼有金堂山焉。綿竹以姜詩力孝，宅曰汎鄉，以任安教授。俗侔洙泗。德陽有望?之里，彰明有亷遜之泉，皆以人重也。　郡國志云：左綿界東西二川，北負梁雍，風氣所濡，各得其偏。故其俗文而不華，淳而不魯，剛而不狠，柔而不弱。三國志：先主入涪，宴于山上，頋謂龎綂曰：此州之民，其富樂乎。陳谿唐昌草市記云：諸葛武侯以蜀胜脆，故令隣邑翊日而市，意在習其觔力而俟之征徭。又每及上春，以蠢爲名，因定日而有所往也。　寰宇記云：龍州風俗與劒州同，然山高水峻，人多瘤而癡聾，蓋山水之氣使然。　江油令醇許民謠序：所向皆山石，少平陸，鮮榖稻，人悉仰食于綿、劒鄰邑舊經云：岩居谷處，多學道經，罕有儒術。　嘉州教授任熈明題名記云：蜀爲西南巨屏，繇漢以來，號爲多士，莫盛於眉、益二邦，而嘉定次之。張剛通義圖序云：後世以蜀學北齊、魯，而蜀之學者亦獨盛於通義。政和御筆：西蜀惟眉州學者最多。脩譙樓記云：其民以詩書爲業，以故家文獻爲重，夜燃燈誦讀，聲琅琅相聞矣。　蘇軾遠景樓記云：吾州之俗，有近古者三，其士大夫貴經術而重氏族，其民尊吏而畏法，其農夫合耦以相助。蓋有三代漢、唐之遺風，而他郡莫之及也。始朝?以聲律取士，而天聖以前，學者猶襲五代之弊，獨吾州之士，通經學古，以西漢文詞爲宗師。方是時，四方指以爲迂闊，至於郡縣胥吏，皆挾經載筆，應對進退，有足觀者，而大家顯人以門族相尚，推次甲乙，皆有定品，謂之江鄉。非此族也，雖貴且富，不通婚姻。其民事太守縣令，如古君臣，旣去輙盡像事之。而其賢者，則記錄其行事，以爲口實，至四五十年不忘。富商小民，常儲善物而别異之，以待官吏之求。家藏律令，往往通念而不以爲非，雖薄刑小罪，終身有不敢犯者。歲二月，農事始作，四月?吉，榖稚而草壯，耘者畢出。數十百人爲曹立表，下漏鳴鼓以致衆。擇其徒爲衆所敬畏者二人，一人掌鼓，一人掌漏，進退坐作，惟二人之聽。鼓之不至，至而不力，皆有罰。量田計功，終事而㑹之。田多而丁少，則出鈔以償衆。七月旣望，斬艾而草衰，則仆鼓决漏，取罰金與償衆之錢，買羊釃酒以祀田祖，作樂飲食，醉飽而去，歲以爲常。其風俗蓋如此。故其民皆聰明才智，務本而力作，易治而難服。守令始至，視其言語，輙了其爲人，其明且能者，不復以事試，終曰寂然。苟不以其道，則陳義秉法以譏切之，故不知者以爲難治云。　文同桂花閣記略云：卭爲要州，地物繁縟，俚師陋士，亦備文采，章逢彬蔚，實逾于他邦矣。　華陽國志云：?惠文始皇克定六國，輙徙其豪俠于蜀，資我豐土，家有鹽銅之利，户專山川之材，居給人足，以富相尚。故卓王孫家僮千數，程鄭各八百人，簫鼓歌吹，撃鍾肆懸，富侔公室，豪過田文。漢家食貨以爲稱首。蓋亦地沃土豐，奢侈不期而自至也。宋張上行曰：此郡昔有四利，今有四害，曰茶，曰鹽，曰酒，曰鐡。他郡或有其一，或有其二，而吾卭獨全。昔以爲利，國競豪富。今以爲害，民皆貧薄矣。　梁益志云：大小漏在雅州西北，山谷高深，沉晦多雨。舊說黎州常多風，雅州常多雨，故謂黎風雅雨。九州要記云：沉黎縣郎，諸葛武侯征?之路也。每十里作石樓，今鼓聲相應。今夷人效之，所居悉以石爲樓。地多長松而無雜木。孫漸清嘯樓記云：襟?卭笮覊縻諸蕃。郡縣志云：宋?、曹光實父子以忠義?迨，皇祐始有登科者。　寰宇記云：黎州畨部與漢人博易，不使見錢。漢用紬絹茶布，畨用紅椒、鹽馬。又云：卭雅之夷獠，婦人娠七月而産，産畢置兒水中，浮者取飬，沉者棄之，千百無一沉者。長則拔去上齒，加狗牙以爲華飾。今有四牙長於諸牙而唇高者，别是一種，能食人，無長齒者否。俗信妖巫，擊銅鼓以祈禱。至今蘆山縣新安鄉五百餘户，卽其遺人也。　叙南，古戎州，取西戎郎叙之義。蜀人呼叙爲遂，不知何所本。華陽國志稱其民徴巫，好鬼妖。圖經云：夷夏雜居，風俗各異，蓬户茅薝，髽髻詭服，頓首拊掌而歌。　江陽土地雖廹，山川特美，鹽井魚池，一郡豐沃。華陽國志云：俗好文刻，少儒學，多樸野，蓋天性也。漢光武時，被謫不使冠?者數世。其後文風則自宋尚書楊汝明始創五峰書院，以爲士友㑹課之所，而士翕然興起矣。　戎、瀘皆有諸葛武侯廟，每歲蠻人貢馬，相率拜於廟前。慶符有順應廟，乃祀馬謖者，歲以三月二日致祭馬湖之夷，歲暮百十爲群，擊銅鼓，歌舞飲酒，窮晝夜以爲樂。其所儲蓄，弗盡弗已，謂之諸葛窮夷法。　寰宇記云：大凡蜀人風俗一同，然邉蠻界鄉村有獠户，即異也。今渝之山谷中有狼峱，鄉俗搆屋高樹，謂之閣䦨，不觧絲竹，惟坎錮鼓，視木葉以别四時，父子同諱，大妻共名，祭鬼以祈福，是所異也。　華陽國志：涪陵山險水灘，人性戅勇，多獽蜑之民。縣邑阿黨，?訟必死。無蠶桑，少文學。漢時赤甲軍常取其民。蜀丞相亮亦?其勁卒三千人爲連弩士。其性質直，雖徙他所，風俗不變。巴子之時，陵墓多在，枳，其畜牧在沮，今東突硤下畜沮是也。又立市于龜亭北㟁，今新市里是也。龜陵志云：風土煦煖，五月半早稻己熟，便可食新。七八月間收割已畢，故有樂温之號。　水經注云：平都縣有天師治，兼建佛寺，甚清靈。縣有市肆，四日一會，南賓郡所轄也。忠州題名記云：有已蔓子仗節死義之遺風，故士頗尚氣；有甘興霸、文廣休任俠之餘烈，故士多倜儻。黄魯直四賢閣序云：郡自開元以前訖于㑹昌，劉士安、陸敬輿、李宏憲、白樂天四君子者相　出守，凜然猶有生氣。忠民每以此自負，而郡守至者，必矜式焉。　黔州圗經，地近荆楚，候如巴蜀，五溪襟束，爲一都會。路途闊遠，亦無館舍。凡至宿泊，多倚溪岩，就水造飱，鑚木出火。黄魯直與秦太虚書曰：某屏棄不毛之鄉，以禦魑魅耳，日昬塞黔中一老農耳。其作縣題名記云：黔江縣治所，蓋未開黔中郡時，歌羅蠻聚落也。于今爲縣二鄉七里，户千有二百。其秋賦傭僱不登三十萬錢。以地産役于公者八十有五，其義二千九百，招諭夷自將其衆者五百七十。其役于公之人，質野畏事，大略與義軍夷將領不殊也。使之非其義，或跳梁不爲用，决訟失其情。或擄掠以償直。暗則小智者亦混疆畔而爲欺。懦則細黔吏亦能用其柄。市麝臍以百計。市?蠟以千計。貧則夷以長吏爲侮。寛則以利㗖胥徒而免。苟猛則鳥獸駭而奏箐中矣。至令得其人。櫛垢爬痒。民以安堵。而異時號爲難治。吾不知其說也。　常璩志：郡與楚接，人多勁勇，少文學，有將帥才。宋何郯夫子殿記云：䕫爲州於巴東最大，其風俗嗜好語言，較楚荆不甚遠。當列國時，楚顯顯多良才，䕫爲楚疆，至今未聞有用儒顯者。民家子弟，壮則逐魚鹽之利，富有餘貲輙以奉事鬼神。它則不暇知耳。李貽孫都督府記云：其人豪，其俗信鬼，其稅易征，其民不偷也。　宋肇詩序：䕫冬暖雪不到地，惟山高處白。杜詩注云：峽土磽确，煖氣旣逹，故民燒地而耕，謂之火耕。　開州、都梁、南浦、雲安，皆漢朐䏰縣也。注云：其地下濕，多朐䏰蟲，故名此蟲爲瘴善中人避之則吉盛山學記云：士以繢文相高，有温造、枊公綽之餘烈。梁山軍題名，其民未嘗造難聽之訟，以溷有司。守居蕭然，閱旬無訟牒。至?下，軍西之田，獨平衍可畊，前涪後峽，挾以䕫萬，皆崇山還委。南浦記云：土地多泉，民頼魚?，西魏於此置魚泉縣也。　通川圗經云：水航於蜀，陸肩於雍，樓雉丹漆，㕓用珠玉。土居十萬户，水居三千户。九域志載：男女不耕桑，貨賣用雜物以代錢。常氏馬鳴山志稱其持金易絲枲者，不絶于道矣。　大寜監圖經云：一泉之利，足以奔走四方。呉蜀之貨，盛萃於此。監地接朐䏰，多瘴，土人以茱萸嚥茶飲之，可辟嵐氣，以其味?，名曰辣茶。題名記：大寜僻在東南，軒冕者寡，而封畛之内，皆樂善之編氓也。　夫竹枝者，閭閻之細響，風俗之大端也。四方莫盛於蜀，蜀尤盛於䕫。杜子美白帝詩云：破甑蒸山麥，長歌唱竹枝。萬州圗經云：正月七日，鄉市士女渡江南蛾眉磧上，作鷄子卜，擊小鼓，唱竹枝歌。開州志云：俗重田神，男女皆唱竹枝。巫山志云：琵琶峰下女子皆善吹笛，嫁時群女子治其吹笛，唱竹枝詞送之。則䕫俗比比如是矣。劉禹錫竹枝詞九首序云。四方之歌。異音而同樂。歲正月。余見建平里中兒聯歌竹枝。吹短笛擊鼓以赴節。歌者揚袂睢舞。以曲多爲賢。聆其音。中黄鍾之羽。卒章激訐如呉。聲雖傖儜不可分。而舎思宛轉。有淇澳之?。昔屈原居沅湘間。其民迎神。詞多鄙陋。乃為作九歌。到于今荆楚歌舞之。故余亦作竹枝九篇。俾善歌者颺之。附于末。俾後之聽巴歈者。知變風之自焉。　遵義圖經云。其俗敦龎淳固。以耕植爲業。鮮相侵犯。天資忠順。悉慕華風。　元史地理志云。夷夏雜處。遵文教。守禮法。夷椎髻披氊，以射獵伐山爲業。信巫鬼，好詛盟。　方輿勝覽云：累世爲婚姻，以銅器氊刀弩矢爲禮，燕樂以鑼鼓横笛歌舞爲樂。會聚貴漢服，出入負刀弩，交易與華人不侵。此亦屬縣之大較也。　應劭風俗通云：閬中有渝水，賨民多居水左右，天性勁勇，?爲漢前鋒，陷陣，銳氣喜舞。帝善之曰。此武王伐紂之歌也。乃今樂人習學之，今所謂巴渝舞也。隋書地理志稱其風俗與漢中不别。質朴無文，不甚趨利，雖蓬室柴門，食必兼肉。好祀鬼神，尢多忌諱。家人有死，輙離其故宅。崇重道教，猶有張魯之風焉。每至五月十五日，必以酒食相饋，賓旅聚㑹，有甚於三元時。按蒼溪志：北八十里有岐平鎮，每五月?間，四方商賈輻輳，貿易以萬計，號爲岐平會。亦古今相沿之㮣也。　宋太守李獻卿南樓詩序云：地暖風清，民淳事蕳。馮忠恕記云：其地平衍而沃，其民恭儉而文。在西南爲佳郡。不減成都　利州。圗經呼爲小益。對成都爲大益也。舊志云。自城以南。純帯巴音。由城以北。襍以秦語。　漢李尢蜀記。蜀山自綿谷葭萌。道徑險窄。北來擔負者。不容易肩。謂之左擔道。故少陵愁坐詩云。葭萌氐種逈。左擔羊犬存。　保寜一府，四月新絲出，輸縣官。緡過此則逋矣。負俗因謂之蠶糧。　十道記云：廣漢之地，有鹽井銅山之富，蔬食果實之饒。此後漢馮灝刺奢之說所由作也。玊堂遺範授高璩劒南東川節度使制云：梓潼奥區，賢彦徊翔者矣。舊經稱其俗好勝尚氣，不耻貧賤，士通經學古，罕爲異習，豈非相沿以使之然歟？文同樂閒堂記：中江爲梓之三萬户縣，生齒旣衆，分地旣陿，其争?之辯，侵越之訴，畨已遽作，紛午交衍，鞭之庭而械之獄者亡虚，曰所决一未猒其願，則號?唱屈，奔走跳盪于勸農，使前者絶復續焉。士大夫以無可奈何而適爲之令者，何嘗不望名而起畏。河南廖君自福昌移治于此間，其所以爲政之大抵也，無急擊，無緩縱，棼以櫛之，結以觽之，摩撫柔愿，䂓厲陶突，善端姦幾，觀聽而盡。民自戒告，無敢欺瀆。曽未逾歲，已底無事。云，　蜀山谷間民皆冠白，言爲諸葛孔明孝服，所居深遠者，後遂不除。出乙卯避暑錄今蜀人謂之戴天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