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小集卷第八

北山小集卷第八

信安程　俱。

古詩八

分題得舡子和尚一首。

洪波鼔溟壑，浩浩包神姦。安知五濁海，平地即九淵。此老獨安住，蕭然五湖天。勿言一葉舟，中有宇宙寛。我昔?吏隱，掌中視包山。垂?月明夜，獨立無徃還。當年夾山人，付此　尺竿。安知飜瀾口，终日本無言。

避㓂村舍戯，踏杷顛仆。試踏百齒杷，怳如乗風航。?覷不自持。尋文得仆僵。牛驚更疾走，天全偶無傷。代斵旣創手，學製安可甞。田翁一笑粲，何日千斯倉。

漸寒?治籬，壁防盗戯書。

元龍湖海士，豪氣老不除。龎公解脫人，法界一蘧廬。寳藏且不顧，家資何足儲。一朝四壁空，聊與妻孥居。今我貧病老，視身猶贅餘。室中亦何有，但有數篋書。飢寒士之常，肯歎食無魚。一官有微禄，二頃亦可鉏。騰騰苟任運，水到自成渠。

叔問觀韋蘇州詩，至蕭條竹林院，風雨叢蘭折。幽鳥林上啼，青苔人迹絶。燕居日巳乆，夏木紛成結。几閣積群書。時來北䆫閱，以爲適與景㑹寫以寄余，因用韻書懷云

憂時?成絲。念逺心欲折。年芳豈不好，花下輙愁絶。衰顔有時丹，病指不能結。來徃但鄰翁竒書每同閱

傷前輩諸賢無存者復用前韻。

峞峩玉山頽，磊砢霜松折。群同冀北空，絃爲鍾期絶鞭從晏嬰，執襪慕王生。結徃躅那可追，我躬方不閱，

自寛吟戯効白樂天體。

武陵讁九年，下惠仕三巳。或窘如拘囚，或了無愠喜。吾生憂患餘，年忽及耆指。偏痱未全安，抱病更五禩。進爲心巳灰，弃置甘如薺。坐狂合投閑，佚老冝知止。向令身安徤，不過如是耳。每思古窮人，我幸亦多矣。照隣嬰?疾，羈卧空山裏。?綿竟不堪，抱恨赴潁水。文昌兩目盲，無復見天地。簡編旣長辭，㳺覽永無冀。吾今雖抱病，蹇曵非頓委。時時扶杖行，積歩可數里。校之卧床席，欲坐不能起。雖扶不能行，懸絶安可比。時從親故談，亦不廢書史。右臂故依然，運筆亦持巳。籃輿時出逰。?不廢牢體。况無他證候。色脉苦無異。詳觀動息間。儻有全安理。侍祠了無庸。竊禄愧索米。借居浮屠宫。非村亦非市。廷堂甚爽塏。髙屋敞䆫几。郊林接溪水。眼界頗清美。甞聞天地閒。禍福更伏?。藉令衰蹇身。终老只如此。何湏苦嗟咨。未必非受祉。形如支離䟽。飽食逸終丗。目肓如宋人。全生免傜使。平生嘆逺逰。今我在桑梓。田園接家山。區處及耘耔。平生困鞅掌。今我恬無事。寢興縱所如。出處不違巳。病來益尊生。對境空相似。永無貪欲過。稍習衛生旨。不爲六賊牽。豈受三彭毁。人言病壓身，徃徃延壽紀。大鈞黙乘除，萬一理如是。安全固自佳，蹇廢亦可尔。死生猶窹?，况此一支體。細思安否閒，相去亦無幾。如何不釋然，萬事付疑始。

次韻和叔問古風送曽吉甫提刑

夢覺紙䆫白。幽禽語匆匆，傳呼動林野。楚歌巳三终。故人忽在眼，四牡來城東。閑門雀可羅，繞舍森蒿蓬。如何不我遺，?味固所同。昔别全盛日，華戎文軌通。豈意喪亂後，晤言復相從。知君飽新得，敬過南容。蕭然氣深穩，隱如神藏鋒。向來夸奪境，變滅毗嵐風。訪舊半鬼録，榮衰等虗空。顧我老且病，齒揺頭欲童。念子方頴脫，如錐出囊中。㑹如金僕姑，犀兕貫七重。光華得膚使，周咨廣堯聦。黠虜將革靣，天方誘其?。皇明並日月，塵霧不得蒙。遄歸侍幃幄，海嶽増深崇。儻因東飛翼，一訪白髮翁。時哉不可失，决去如驚鴻。贈别吴忱宣徳

余客都城，邂逅河南吴誠伯，偕寓興國僧舍。其爲人樂善嗜學，練熟丗，故徙居蘄春，適再丗耳。而蘄春人至都下者，無賢不肖，必來問訊其廬所傾下徃徃知名士故舊有以急告，隨所厚薄賙之。誠伯自言尉光山時，捕得強盗十許人，賞應第一等。獄具，部送府。盗親戚望哭道旁。或扶老携㓜。號戀不忍聞。誠伯顧盗非素猾賊爲人害者。一旦迫飢寒。適爲盗。乃䧟重辟耳。因以盗還送縣。稍緩其獄乆之。皆得不死。賞固不論也。凡此過丗俗逺甚。今兹同寓僧舍者至數十人。乃獨見親厚。此又何也。余調官東歸誠伯從余索詩爲别匆匆不暇還家作此寄之。

吴公河南守，薦士得賈生。偉兹天下士，何止千人英。吴公失名字，功業曖不明。要非萬頃陂，莫着横海鯨。當時好賢意，豈愧勃與嬰。蔽賢如靣墻，自使兩目盲。好賢如力穡，穰穰嘉榖成，至今餘慶在，望著河南城。如君豈其裔，樂善莫與京。髙門二千石，丗徳故可評。平生周旋士，徃徃凌青?。作吏今十年，讀書不求名。向來光山政，何異古所稱。嗟哉士營巳，寧使我負人。聊須借汝頭，一用朱吾輪。今君乃能尓，所弃如毛塵。故知古賢丗，尚見風俗淳。猗予一畸士，落落良可憎。折?務求合，俗眼竟不青。憧憧九衢内，邂逅蓋一傾。何從乃知我，頓有交舊情。相隨若形影，出語見肺膺。長安速化地，頑鈍终無營。中霄起歸忌，樸被東南征。投林無擇巢，促歩無安行。寧嫌蕞尔邑，要是衆不爭。紛紛同舍客，聚散兩不停。毛子去山邑，哦詩對崢嶸。想見薄領閒，烱如九秋鷹。深州戢脩翮，題輿重廬陵。胷中若懸鑑，圭角不自呈。石老故游倦，飄蕭數星星。崇山古惡地，無乃煩笞榜。程翁頗專嘿，兩版晝夜扄。時時繋烏㡌，匹馬挾二黥。安知刹那閒，一卧不復興。其餘復誰在，誰與交忘形。去駕雖結轍，來檣競揚舲。懷君尚留寓，京塵染?纓。其誰念乆要，佐子飛且鳴。况君緇衣後，丗故飽所更。㑹當力推挽，橫絶非階升。却顧五湖上，有人方耦耕。

焦秀才出舊作送李丗弼佐古詩李侯?見知，今亡矣覽之愴然爲和一首。

李侯使東南，談士不容口。傾倉鮑元元，倒屣先九九。虗懷無故新，盡下啇可否。摛文真鸑鷟，攷異自科斗。臨人武城宰，薦士河南守。當從古人求，敢用時輩偶。如何二毛?，蒿里澆絮酒。悲歌不成章，千古一揮手。酬焦秀才一首：

焦生老儒冠，耳目接前輩。詞源如春水，浩浩漲清渭。長篇極春容，島可真?碎。人生各有趣，相笑等醒醉。胡爲嗜文章，不作速化計。明珠枉投贈，懷䄂欲三歳。今晨雪寒門，剥喙驚熟睡。軒昻開劇談，良足尉幽悴。

送林德祖致仕東歸：

壯而仕，老而歸，理也。士溺於仕，故困而知返，病而能休，老而知止者，丗則猶然貴之。若德祖於斯三者無一焉。然去官如脫屣，是乃真可貴矣。徳祖方未仕，以學行有盛名，四十起家，至爲部刺史，所歷皆儒官，入糾天府，於今爲要地。年始登六十，茹蔬飲水，神幹儼如也。一朝浩然有歸志，退自府舍，不謀於朋友，不告於妻子，夜半狀上府，晨朝可命下，斯亦竒矣。余行道南徐，過故人蘇承祖，出許振叔書，道徳祖掛冠勇決之狀。余時冒?暑，向逺途，忽忽煩憒，聞之灑然，如挹寒流而濯清風也。而或者疑焉，余曰。子無異也。士溺於仕乆矣。其視爵禄。猶飢者之羡膏梁。渇者之赴水泉。寒者之陽而暘者之隂也。意若攀垂綆而上千仭不可湏臾置也。今乃有人負通愽之才。居軒冕之㑹。非有冝去之年。不得巳之事也。然且一朝云之。彼以夸?之心計之。是豈不可駭而疑哉。且仕不仕何常之有，德相非爲亢者也，非要利者也，徒曰適吾之適，以遂吾之性而巳。雖然，自砥節礪行之詔屢下，所以愧責貪競者之辭實深聖主之所聖，士夫之恥也。今觀徳祖之去就重輕，亦足以振士風矣。夫仕者畢心力以奉所職。處者先㢘退以風士?是皆有益於時者也。德祖豈不賢逺於人矣哉。旣遇諸淮隂舟翩然東使人有?鴻之歎因爲詩以附諸公之末云。浩浩聲利閒，靜躁同一區。排肩曰中市，有?逐獸趨。中朝尺寸地，衆睇咸睢盱。安知大雲客，出與飛雲俱。翛然棄之去，?不計卷舒。紛紛軒裳士，瞠目口爲呿。茫然更歎息，不間賢與愚。乃知楊少尹，未足継兩踈。時當老而傳，不失仕且居。非同㑹稽史，苦誓困簡書。不比狂季真，索身憂病餘。耆年了無事，方當騁亨衢。投簮逸湖海，沛若縱壑魚。雖無揮金事，日者誰公如。清風激多士，故是明時湏。恨無采詩氏，儻有東歸圖。

送太府宋少?京赴邠州守一首：使君西南雋，掞藻陽臺春。聲稱動華省，故是青雲人。時於鵷鷺行，軒昂見長身。向來清官曹，徃徃席上珍。聊憑五經笥一校，九府緍。寧論尹?筆，有志不自伸。探懷出銀黃，笑指?水濵。房公嘯諾地，廐吏持朱輪。懸知涇渭閒，廣畒連髙囷。洪河潤九里，坐息西羗塵。長言継豳風，耕稼可重陳。㑹當采謡俗，夜誦供華勛。

周太愽携詩見投，作詩酬之：

在事常鬱鬱，抛官意揚揚。安能屈五斗，秉耒庸何傷。徃者永康令，柴桑逺相望。烹魚得頳尾，縮手生背芒。投簮息吾駕，刺口時談王。坐見明月溪，柔柯櫂長楊。願以三寸舌，橫流制湯湯。櫑具驚曼倩，長?識鄒陽。馮軾下賊壘，頽雲如壞墻。少作?秋

金，天却炎威。二氣始交戰，雲竒未摧峯，江淨欲呈練。曉風清蟬腹，宿霧凝荷靣。凉氣忽侵衣，庭花亂如霰。

新凉發巾?，欣此清夜永。寒蟲如泣恨，啾唧不可省。急節度霜砧，踈隂閟桐井。林揺澹月碎，葉颭幽露烱。坐乆睇空簷，流螢㸃秋影。

秀峯逰戯効李長吉體。

玉龍衝碧縈山脊，蜿蜿踏龍上穹碧。神竒鬼巧鑱髙青。露壓春煙染山色。舉頭便足千里逰。太湖萬頃㴠天白。剪霞噀霧濕青紅。錦楣花礎明清空。松聲拂枕破幽夢。冰輪逗滑寒朣朧。殿角聮珠挂星斗。透冷飛光射䟽牗。古香飄桂夜隂隂。雲樓報曉生銅吼。摧頽覊客青山人，悠悠九土飛紅塵。眼前歷歷千古意，琴臺不見呉宫春。過顔幾故居有感：幽蘭忌當門，野馬難駕車。顔生跅?士，一跌不可扶。少年豪於文，自擬靈虵珠。生涯寄罇酒，醉目隨飛鳬。興來不停筆，似覺膽力麄。開胷吐竒秀，濆湧春雲踈。嶔﨑四五十，不挂薦士書。漫滅禰衡刺，佯狂阮生途。拂衣苕溪上，茅簷客東呉。懸鶉冬不完，脫粟牛未餔。醉中有天地，别是仙翁壷。惜哉不羇才，白首甘窮閭。平時同袍客，半在青雲衢。音塵邈山河，豈顧壯魚枯。覊棲風塵下，日月?馳駒。誰知聚沬身，倐去不可呼。死唯一函土，生獨四壁居。寄骸無尺地，傳業無遺孤。詩人多命薄，此語或不誣。吴天千古月，空昭酒家壚。登凌歊臺。

凌歊正在塵歊外，四起雲山翠欲浮。丹檻昔時空勝事，錦袍何處想靈逰。鼇分一島來平野，鯨吸長江帶兩州。手决飛雲天作幕，坐侵寒露月垂鈎。向來時有千巖夢，對此渾銷萬古愁。醉目歸鴻天際没，地髙空闊更冝秋。

同趙子雍過朱元益耜樂圃：

秋風脫葉盡，弱質例可憎。樂圃森老木，深蒼鬱奔騰。中有白眉子，貌古心亦澄。歳寒儷松筠，豈直朱絲繩。籃輿一㝷訪，相携得良明。促?對軟語，沉憂釋春冰。叢編出竒蹤，璀璨獻與凝。琱戈及篆鼎，徃徃見未曽。慙君傾家釀，幽亭暮方登。但怪一林白，孤蟾自東升。斯湏接詩戰，掉鞅苦不勝。羡子醉經史，吾方着弓矰。白眼安取轉，尊拳恐相仍。見子意巳足，何湏酒如澠。

送朱伯原愽士赴太學：

朱公將赴成均時，炎炎六月雲峯竒。閶門鼔聲催?，鷁陂塘　蓞方華滋。朝雲回首暮雲合，汗青嵬磊扄巖扉。先生顧此重惜去，片帆未肯乗風飛。賤子乃前致以詞，誠知去魯心遲遲。丈夫出處㑹有時，從來猿鶴焉能知。醇儒况復生盛丗，終老巖穴將何爲。公其去矣莫回首，君王仄席思賢乆。公懷慷慨善哉言，挽舟便出楓橋口。

送朱伯脩延年入京秋試：

朱生西逰不負書，堆胷自有一千卷。囊中亦不貯黃金，肯學癡兒事逰宴，㑹稽要待買臣歸。洛中湏使張華見扁舟去日春正深，嬌紅嫰白粉成林。沙頭酒盡一麾手，黃鸝亦作離群音。明年射䇿先髦傑，晝繡還郷春事歇。剩沽美酒膾鱸魚，同醉垂虹亭上月。雪中口占二首：

萬木號風雪未乾，?簷冰筯水精寒。日髙丈五猶慵起，夢到江湖理釣竿。

一夜滿城三尺雪，寒林枯木盡生春。盆池水窄成冰鑑，庭竹枝低掃玉塵。北山小集卷第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