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心篇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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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3:00
歸心篇十六
三世之事,信而有徵,家業歸心,勿輕慢也。其間妙㫖,具諸經論,不復於此少能讚述。但懼汝曹猶未牢固,略重勸誘爾。
原夫四塵五廕,剖㭊形有,六舟三駕,運載群生,萬行歸空,千門入善,辯才智惠,豈徒七經百氏之博哉?明非堯、舜、周、孔所及也。内外兩教,本爲一體,漸極爲異,深淺不同。内典?門設五種禁,外典仁、義、禮、智、信,皆與之符。仁者,不殺之禁也;義者,不盜之禁也;禮者,不邪之禁也。智者不淫之禁也。信者不妄之禁也。至如畋狩軍旅燕享刑罰。因民之性。不可卒除。就爲之節。使不滛濫爾。歸周孔而背釋宗。何其迷也。
俗之謗者大抵有五。其一以世界外事及神化無方爲迃誕也。其二以吉凶禍福或未報應爲欺誑也。其三,以僧尼行業多不精純爲姦慝也;其四,以靡費金寳减耗課役爲損國也;其五,以縱有因縁,如報善惡,安能辛苦今日之甲,利後世之乙乎?爲異人也。今並釋之于下云:
釋一曰:夫遥大之物,寧可度量?今人所知,莫若天地,天爲積氣,地爲積塊,日爲陽精,月爲隂精,星爲萬物之精,儒家所安也。星有墜落,乃爲石矣。精若是石,不得有光。性又質重,何所繫屬?一星之徑,大者百里,一宿首尾相去數萬。百里之物,數萬相連,闊狹從斜,常不盈縮。又星與日月,形色同爾,但以大小爲其等差,然而日月又當石也,石既牢宻,烏兎焉容?石在氣中,豈能獨運?日月星辰,若皆是氣,氣體輕浮,當與天合,徃來環轉,不得錯違,其間遲疾,理宜一等。何故日月五星、二十八宿,各有度數,移動不均,寧當氣墜,忽變爲石?地既滓濁,法應沉厚,鑿土得泉,乃浮水上,積水之下,復有何物?江河百谷,從何處生?東流到海,何爲不溢?歸塘尾閭,渫何所到?沃焦之石,何氣所然?潮汐去還,誰所節度?天漢懸指,郍不散落?水性就下,何故上騰?天地?開,便有星宿。九州未劃,列國未分,翦疆區野,若爲?次?封建已來,誰所制割?國有增减,星無進退,災祥禍福,就中不差。乾象之大,列星之夥,何爲分野,止繫中國。昴爲旄頭,匈奴之次,西胡東越,彫題交阯,獨棄之乎?以此而求,迄無了者,豈得以人事尋常,抑必宇宙外也。
凡人之信,唯耳與目,耳目之外,咸致疑焉。儒家說天,自有數義,或渾或葢,乍宣乍安,斗極所周,管維所屬。若所親見,不容不同;若所測量,寧足依據?何故信凡人之臆說,迷大聖之妙㫖,而欲必無恒沙世界微塵數刼也?而鄒衍亦有九州之談。山中人不信有魚大如木,海上人不信有木大如魚。漢武不信弦膠,魏文不信火布,胡人見錦,不信有虫食樹吐絲所成。昔在江南,不信有千人氊帳,及來河北,不信有二萬斛船,皆實驗也。
世有祝師及諸幻術,猶能履火蹈刃,種?移井,倐忽之間,十變五化。人力所爲,尚能如此,何况神通感應,不可思量。千里寳幢,百由旬座,化成凈土,踊出妙塔乎?
釋二曰:夫信謗之徵,有如影響,耳聞眼見,其事已多。或乃精誠不深,業縁未感,時儻差闌,終當獲報耳。善惡之行,禍福所㱕,九流百氏皆同此論,豈獨釋典爲虚妄乎?項槖顔回之短折,原憲伯夷之凍餒,盜跖、莊蹻之福壽,齊景、桓魋之富强,若引之先業,冀以後生,更爲通耳。如以行善而偶鍾禍報,爲惡而儻值福徵,便可怨尤,即爲欺詭,則亦堯舜之云虚,周孔之不實也。又欲安所依信而立身乎?
釋三曰:開闢已來,不善人多而善人少,何由悉責其精絜乎?見有名僧髙行,棄而不說,若覩凡僧,流俗便生非毁。且學者之不勤,豈教者之爲過?俗僧之學經律,何異士人之學詩、禮?以詩、禮之教,格朝廷之人,略無全行者;以經律之禁,格出家之軰,而獨責無犯哉?且闕行之臣,猶求禄位,毁禁之侣,何慙供養乎?其於戒行,自當有犯。一披法服,已墮僧數嵗中,所計齋講誦持,比諸白衣,猶不啻山海也。
釋四曰:内教多途,出家自是其一法耳。若能誠孝在心,仁惠爲本,須達流水,不必剃落鬚髮,豈令罄井田而起塔廟,窮編戸以爲僧尼也?皆由爲政不能節之,遂使非法之寺妨民稼穡,無業之僧空國賦算,非大覺之本㫖也。抑又論之,求道者,身計也,惜費者,國謀也。身計國謀,不可兩遂。誠臣徇主而棄親,孝子安家而忘國,各有行也。儒有不屈王矦,高尚其事,隱有讓王辭相,避世山林,安可計其賦役,以爲罪人?若能偕化黔首,悉入道場,如妙樂之世,穰佉之國,則有自然稻米,無盡寳藏,安求田蚕之利乎?
釋五曰:形體雖死,精神猶存。人生在世,望於後身,佀不相屬,及其歿後,則與前身佀猶老少朝夕耳。世有魂神示現夢想,或降童妾,或感妻孥,求索飲食,徵須福祐,亦爲不少矣。今人貧賤疾苦,莫不怨尤前世,不修功業。以此而論,安可不爲之作地乎?夫有子孫,自是天地間一蒼生耳,何預身事,而乃愛護,遺其基址,况於己之神爽,頓欲棄之哉?凢夫䝉蔽,不見未來,故言彼生與今非一體耳。若有天眼鑒其念念隨滅,生生不㫁,豈可不怖畏耶?又君子處世,貴能克已復禮,濟時益物。治家者欲一家之慶,治國者欲一國之良。僕妾臣民與身竟何親也,而爲勤苦修德乎?亦是堯、舜、周、孔虚失愉樂耳。一人修道濟度,幾許蒼生,免脫幾身罪累,幸熟思之。汝曹若顧俗計,樹立門戸,不棄妻子,未能出家,但當兼修戒行,留心誦讀,以爲來世津梁。人身難得,勿虚過也。
儒家君子,尚離庖厨,見其生不忍其死,聞其聲不食其肉,髙柴折像,未知内教,皆能不殺,此乃仁者自然用心。含生之徒,莫不愛命,去殺之事,必勉行之。好殺之人,臨死報驗,子孫殃禍,其數甚多,不能悉録耳。且示數條於末:
梁世有人,常以雞卵白和沐,云使髮光,毎沐輒破二三十枚。臨死,髮中但聞啾啾數千雞雛聲。
江陵劉氏以賣鱓羮爲業,後生一兒,頭是鱓,自頸已下方爲人耳。
王克爲永嘉郡守,有人餉羊,集賓欲讌,而羊繩解,來投一客,先跪兩拜,便入衣中。此客竟不言之,固無救請。須臾,宰羊爲炙,先行至客,一臠入口,便下皮内,周行遍體,痛楚號呌,方復說之,遂作羊鳴而死。
梁孝元在江州時,有人爲望蔡縣令,經劉敬躬亂,縣廨被焚,寄寺而住。民將牛酒作禮,縣令以牛繫刹柱,屏除形像,鋪設牀坐於堂上接賓。未殺之頃,牛解徑來,至階而拜。縣令大笑,命左右宰之。飲噉醉飽,便卧簷下。稍醒而覺體痒,爬搔隠?,因爾成癩,十許年死。
楊思達爲西陽郡守,值侯景亂,時復旱儉,飢民盜田中麥。思達遣一部曲守視,所得盜者,輒截手腕,凡戮十餘人。部曲後生一男,自然無手。
齊有一奉朝請,家甚豪侈,非手殺牛,噉之不美。年三十許病篤,大見牛來,舉體如被刀刺,呌呼而終。
江陵髙偉隨吾入齊,凡數年,向幽州淀中捕魚,後病,毎見羣魚齧之而死。
世有癡人,不識仁義,不知富貴並由天命。爲子娶婦,恨其生資不足,倚作舅姑之尊。虵虺其性,毒口加誣,不識忌諱,罵辱婦之父母,却云教以婦道,不孝己身,不顧他恨。怛怜己之子女,不愛己之兒婦。如此之人,隂紀其過,鬼奪其筭,慎不可與爲鄰,仍不可與爲援,宜逺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