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卷第六

新書卷第六

梁太傅賈誼撰

禮

昔周文王使太公望傅太子發，嗜鮑魚而公弗與。太公曰：禮，鮑魚不登扵爼。豈有非禮而可以飬太子哉？尋常之室，無奥剽之位，則父子不别；六尺之輿，無左右之義，則君臣不明。尋常之室，六尺之與處，無禮即上下踳逆，父子悖亂，而况其大者乎？故道德仁義，非禮不成；教訓正俗，非禮不備，分爭辯訟，非禮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禮不定，宦學事師，非禮不親，班朝治軍、莅官行法，非禮威嚴不行，禱祠?祀、供給鬼神，非禮不誠不荘。是以君子恭敬撙節退讓以明禮。禮者，所以固國家，定社稷，使君無失其民者也。主臣，禮之正也。威徳在君，禮之分也。尊卑大小，強弱有位，禮之數也。禮，天子愛天下，諸侯愛境内，大夫愛官属，士庶各愛其家。失愛不仁，過愛不義。故禮者，所以守尊卑之經，彊弱之稱者也。禮，天子適諸侯之宫，諸侯不敢自阼。階者，主之階也。天子適諸侯，諸侯不敢有宫，不敢爲主人，禮也。君惠臣忠，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聽，禮之至也。君惠則不属，臣忠則不貳，父慈則教，子孝則恊，兄愛則友，弟敬則順，夫和則義，妻柔則正，姑慈則從，婦聽則婉，禮之質也。禮者，臣下所以承其上也。故詩云：一發五豝，吁嗟乎騶虞。騶者，天子之囿也。虞者，囿之司獸者也。天子佐輿十乗，以明貴也。二牲而食，以優飽也。虞人翼五豝以待一發，所以復中也。人臣扵是所尊敬，不敢以節待，敬之至也。甚尊其主敬，慎其所掌職，而志厚盡矣。作此詩者，以其事深，見良臣順下之志也者，可以義矣。故其嘆之也長，曰：于嗟乎！雖古之善爲人臣者，亦若此而巳。禮者，所以節義而没不還。故饗飲之禮，先爵於卑賤而后貴者。始差殽，膳下浹而樂入。始奏，觴不下徧，君不賞差；殽不下浹，上不舉樂。故禮者，所以恤下也，由余曰：乾肉不腐，則左右親；苞苴時有，筐篚時至，則群臣附。官無蔚藏。腌陳時發，則載其上。詩曰：投我以木?，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爲好也。上少投之，則下以軀償矣。弗敢謂報，願長以爲好。古之蓄其下者，其施報如此。

國無九年之蓄，謂之不足；無六年之蓄，謂之急；無三年之蓄，國非其國也。民三年耕，必餘一年之食，九年而餘三年之食，三十歳相通，而十年之積，雖有凶旱水溢，民無飢饉，然後天子備味而食，日舉以樂。諸侯食珍，不失鍾皷之縣，可使樂也者，上下同之。故禮，國有飢入，人主不飱。國有凍入，人主不裘。報囚之日，人主不舉樂。歳凶，糓不登䑓，扉榭徹于侯，馬不食糓，馳道不除。食减膳，饗?有闕。故禮者，自行之義，養民之道也。受計之禮，主所親拜者二，聞生民之數則拜之。詩曰：君子樂胥，受天子祐。胥者，相也。祐，大福也。夫憂民之憂者，民必憂其憂；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與。士民若此者，受天之福矣。禮，聖王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甞其肉，?弗忍也。故逺庖?，仁之至也。不合圍，不掩群，不射宿，不涸澤，?不?獸，不田獵獺，不?魚，不設網?，鷹隼不鷙，睢而不逮，不出植羅草木，不零落斧斤，不入山林，昆蟲不蟄，不以火田，不麛不卯，不刳胎，不夭魚肉，不入廟門，鳥獸不成毫毛，不登庖?。取之有時，用之有節，則物莫多。湯曰：昔蛛蝥作?，不髙順，不用命者，寕丁我網。其憚害物也如是。詩曰：王在靈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鳥皜皜。王在靈沼，於仞魚躍。言徳至也。聖主所以在魚鼈，禽獸猶得其所，况於人民乎？故仁人行其禮，則天下安而方理得矣。逮至徳渥澤洽，調和大暢，則天清徹，地富煴物時熟，民心不挾詐賊，氣脉淳化。攫齧摶拏之獸鮮，毒蠚猛蚄之䖝密，毒山不蕃，草木少薄矣。鑠乎，大仁之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