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韓愈荅柳宗元示浩初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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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7 09:05
代韓愈荅柳宗元示浩初序書
王 令
相别闊乆時,得南方人道譽盛德,甚相爲慰快。又聞得子厚文,皆雄辯彊據,源淵衍長,世之名文者多矣,未見如子厚右者也。其間亦大有務辯而理屈,趨文而背實者。然古之立言者,未必皆不然,亦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之一端也。愈皆置之。近有傳送浩初序來者,讀而駭之,不知眞子厚作否也。雖然,子厚素有之,冝眞子厚作,然反覆讀之,益駭而疑,恐他人作然也。不然,子厚何見禍太甚邪?來序稱浮屠誠不可斥者,往往與易、論語合,其性情奭然,不與孔子異道,雖聖人復生,不得而斥也。子厚亦不思哉!夫易自乾坤以及未濟,皆人道之始終,賢聖君子之出處事業,至於次第配?,莫不倫理,故孔子原聖人作卦之因是也。其中則曰: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有萬物然後有男女,有男女然後有夫婦,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有君臣然後有上下,有上下然後禮義有所錯。夫婦之道,不可以不乆也,故受之以?。主器莫若長子,故受之以震。其下則曰漸女歸,待男行也。歸妹,女之終也。未濟,男之窮也。而皆不若浮圖棄絶君臣,拂滅父子,斷除夫婦之說。論語二十篇,大率不過弟子問仁、問政、問忠之?爾。于鬼神與死之?,則皆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又非若浮屠氏夸誕牽合,於以塗瞽天下而云也。不識子厚謂與易、論語合者何哉?借如其中萬一偶竊吾聖人之言,則君子者遂不思其患而好學邪?是猶敕桀跖之誅,以耳聞而目見,有?夫堯也。孔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况又去夫婦父子而無萬一於周公之美者。且子厚謂愈所好者迹也,而不知其石中有玉,不知子厚之學果中與迹異邪。雖然,子厚心仁義而手拔劒以逐父兄,謂其爲迹,則亦可邪?子厚亦患愈斥浮圖以夷,反爲之說曰:將進盜跖、惡來,而賤季札、由余也。嗚呼!子厚又不思哉?昔者孔子作春秋,諸侯用夷禮者則夷之,若杞侯稱子是也。若愈不得斥浮圖以夷,則孔子不得斥桓子以迹,而不思其中也。聖如孔子者,其取舎猶不免,子厚之過邪。又不知子厚謂季札由余者,皆若浮圖之拂君臣父子邪。不然則不也。愈甞探佛之說,以擬議前世盛德者,而皆無一得也。若堯舜孔子者,皆佛之甚有罪者也。以智者觀之,不知堯舜孔子果當然邪也。自孔子死千數百歳,獨孟子卓然獨立。今讀其書,則教人興利,驅除龍蛇,殺牛牲犬豕,以養老?祀爾。其大不與佛合者,則若君子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以堯、舜之智不徧知物,急先務也。以堯、舜之仁不徧愛人,急親賢也。不能三年之䘮而緦小功之察,放飯流歠而問無齒决,是之謂不知務。以是言之,是孟子又異佛而得罪也甚矣。且不知子厚之讀堯、舜、孔、孟之書也,將讀而盡信之邪?抑徒取其一二而棄其十百也?不然,則孔佛不相爲容,亦已較然,何獨子厚能容之也愈甞。觀士之不蹈道者,一失於君,則轉而之山林,羣麋鹿,終死而不悔,乃至有負石而自沉者。以君子觀之,是皆薄於中而急於外者矣。惜乎,何至是哉。今子厚雖不幸?棄於朝,乃以不自能寛存,以至於䧟夷狄而不悔也。薄於中而急於外,在盛德者雖不當然,然智者觀之,不得無過也,以求其不愛官,不能爭,樂山水而嗜安閑者,則治初之心尚可安於麋鹿也。必溺於虚髙之言,而遺於人倫之大端,其比於負石而沉河者,孰得哉?愈甞?,今人之謂有智者爲毀釋氏,釋氏非毁之也。譬之器然,舊甞完而暴鑠之,謂爲毁也可矣。其從來不爲器者,是自然爾,豈人毁之邪?此皆不知道者之言也。自釋氏之說入中國,流千數百年,其徒樹其說而枝葉者衆矣,烏知其有不取此以假彼者邪?况人玩其說者,常名儒也。孟子謂矢人豈不仁於凾人哉,豈無意邪?正謂是也。使佛之禍福可求,其言可信,其教等於堯、舜、孔子而或上之,則君子者先衆民而學且行之矣。伐彼善而固爲我異,愈肯自爲之邪?雖然,子厚猶謂愈爲之也。子曰:道不逺人。爲釋氏者竟不逺人耶?謂爲聖人不得斥者,果信然哉?石中之玉,信何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