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孝章皇帝纪下卷第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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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4 15:37
后汉孝章皇帝纪下卷第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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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春正月壬辰,东平王苍薨。
初,苍疾病,上忧念苍,使道上置驿马,以知疾之增损。薨问至,上悲不自胜。诏东平传录王建武以来所上章奏及作词赋,悉封上,不得妄有阙。司空第五伦见上,悼怆不已,求依东海王故事,自请护丧事,上东海王行天子礼。旧制无三公出者,乃遣大鸿胪持节护丧事,诏诸王及公主、京师诸侯悉诣东平王葬。哀䇿日:咨王丕显勤王室,亲命受䇿,昭于前世,出作蕃辅,克愼明德。昊天不吊,不报上仁,使屏余一人,焭焭靡有所终。今诏有司,加赐鸾辂车乗龙旗九旒,虎贲百人,谥曰献王。
秋,即择班超为将兵长史,以徐干为司马。遣卫侯李邑使乌孙,到于阗上言西域功不可成,盛毁超云:拥爱妻,抱爱子,安乐外国,无内顾心。超闻邑言,叹曰:身非曾参,而有三至之䜛,恐见疑于当世。遂去其妻。上知超无二心,乃诏责邑,遣邑将乌孙侍子还京师。徐干谓超曰:邑前亲毁君,欲败西域,今可縁诏留之,遣他吏送侍子。超曰:是言之狭也。以邑毁超,故遣之。内省不疚,何恤邑言?今留之,一时快意,然非忠臣也。
于是踈勒王忠反,保乌即城。超乃立其府丞成大为踈勒王。其后忠设诈伪降,愿弃前罪,为杀新王。超内知其谋而伪许之。忠大喜,将轻骑三百诣超。超密勒兵,待酒数行,超叱吏执忠,斩之,放击其众,大破之。
冬十二月,行幸陈留、梁国、淮阳、颍川。
戊申,诏曰:五经剖判,去圣弥逺,章句传说,难以正义。恐先师道䘮,微言遂绝,非所以稽古求道也。其令诸儒学古文尚书、毛诗、榖梁、左氏传,以扶明学教,网罗圣旨。
古文尚书者,出孔安国。武世,鲁恭王坏孔子宅,欲广其宫,得古文尚书及礼、论语、孝经数十篇,皆古字也。恭王入其宅,闻琴瑟钟磬之音,瞿然而止。孔安国者,孔子之后也,尽得其书。尚书多于伏生所传六十篇,安国献之。
毛诗者,出于鲁人毛苌,自谓子夏所传,河间献王好之。榖梁者,瑕丘江公受之鲁申公。武帝时,董仲舒善说公羊,江公讷于口,辩义不如董仲舒,故榖梁学浸微。唯卫太子善榖梁。宣帝即位,闻卫太子好榖梁,乃求能为榖梁学者,得沛人蔡子秋,与公羊家并说。上善榖梁。后大儒萧望之等廷论二家同异,多从榖梁,由是榖梁学复兴。
汉初,张苍。贾?、张敞皆修春秋左传。?为左氏训故御史张禹与萧生同官。数言左氏于望之。望之善之。及翟方进。贾?、刘歆并传左氏学,故言左氏者,本之贾?、刘歆。
此四学虽传于世官,建武初,议立左氏学,博士范舛议讥毁左氏,以为不冝立。愍帝即位,左氏学废,乃使郎中贾逵叙明左氏大义。逵又言古文尚书多与经传尔雅相应,于是古文尚书、毛诗、周官皆置弟子,学者益广。
逵字景伯,右扶风平陵人。身长八尺二寸,弱冠能诵五经左传,兼通榖梁诸家之说,沈深有司,其所学者,可为人师。明帝时为郎,使与班固校书。帝即位,雅好古学,诏逵入讲白虎观,使说左氏传,上善其说。逵母尝病,上以逵居贫,欲赐之,以校书比例多,乃以钱二十万使颍阳侯马防与逵。逵让曰:逵母病甚,子贫无事于外,屡空王从孤竹于首阳矣。其恩厚若此。迁卫士令。逵才学该通,其所著论,为学者所宗。性佚,不修小节,当世以此讥焉,故不至大官。
?宏曰:尧、舜之传贤,夏禹、殷汤授其子,此趣之不同者也。夏后氏赏而不罚,殷人罚而不赏,周人兼而用之,此德刑之不同者。殷人亲尽则婚,周人百世不通,此婚姻之不同也。立子以长,三代之典也。文王废百邑考而立武王,废立之不同者也。君亲无将,将而必诛,周之制也。春秋杀君之贼一㑹,诸侯遂得列于天下,此褒贬之不同者。彼数圣者受之哲王也。然而㑹通异议,质文不同,其故何邪?所遇之时异。
夫奕者之思,尽于一局者也;圣人之明,周于天下者也。苟一局之势未尝尽同,则天下之事,岂必相袭哉?故记载废兴,谓之典谟,集叙歌谣,谓之诗颂;拟议吉凶,谓之易象;撰录制度,谓之礼仪;编述名迹,谓之春秋。然则经籍者,写载先圣之轨迹者也。圣人之迹不同如彼,后之学者欲齐之如此,焉可得哉?故曰:诗之夫愚,书之失诬,易之失贼,礼之失烦,春秋之失乱,不可不察。圣人所以存先代之礼,兼六籍之文,将以广物惯心,通于古今之道。
今去圣人之几将千年矣,风俗民情治化之术,将数变矣。而汉初诸儒,多案春秋之中,复有同异。其后殷书礼传,徃徃间出,是非之伦,不可胜言。六经之道可得详,而治体云为迁易无度矣。昔仲尼没而微言绝,七十子䘮而大义乖,诸子之言,纷然散乱。太史公谈泮而定之,以为六家。班固演其所而明九流,观其所由,皆圣王之道也。支流区别,各成一家之说。夫物必有宗,事必有主,虽治道弥纶,所明殊方,举其纲契,必有所归。㝷史谈之言,以道家为统。班固之论,以儒家为高。二家之说,未知所辩。常试论之曰:夫百司而可以緫百司,非君道如何。情动,动而非巳也。虚不以应其变,变而非为也。夫以天下之事而以一人,即精神内竭,祸乱外作。故明者为之视,聦者为之听,能者为之使,虽三者为之虑,不行而可以至,不为而可以治,精神平粹,万物自得,斯道家之大㫖,而人君目处之术也。夫爱之者,非徒筭其车服,厚其滋味,必将导之训典,辅其正性,纳之义方,闲其邪物。故仁而欲其通,爱而欲其济,仁爱之至,于是兼善也。然则百司弘宣,在于通物之方,则儒家之筭。先王教化之道,居极则玄黙之以司契,运通则仁爱之以教化。故道明其本,儒言其用,其可知也矣。
夫大道行,则仁爱直逹而无伤,及其不足,则抑叅差而并陈。患万物之多惑,故推四时以顺此,明隂阳家之所生也。惧天下扰扰竟,故辩加位以归真,此名家之所起。表众寡之相犯,故立法制以止杀,此法家之所兴也。虑有国之奢弊故则节俭以示人,此墨家之所因也。斯乃随时之迹,揔而为治者也。后之言者。各演一家之理,以为天下法。儒道且犹纷然,而况四家者乎?夫为棺椁,遂有厚葬之弊;䘮欲速朽,亦有弃尸之患。因圣人之言迹,而为支辩之说者,焉可数哉。故自此以徃,略而不论。元和元年春正月,日南献白雉。
夏四月巳卯,封东平王子尚为成都王。
六月辛酉。沛王辅薨。谥曰献王。辅好经书。矜严有法度。在国终始可观。称为贤王。
秋八月甲子。太尉邓彪以老病罢。大司农郑弘为太尉。
彪字智伯。南阳新野人。父以孝行称。及薨。让国与异毋弟。明帝高其节。诏听之。辟府掾。稍迁太仆卿。遭后母丧,固疾乞身,以光禄大夫行服。服竟,迁大司农。数月,为太尉。彪以礼让师下,在位为百寮规诫。以疾上书乞骸骨。䇿曰:惟君以曾、闵之行,礼让之高,故慕君德礼以属?民,贪与君意。其上太尉印绶,赐钱三十万,俸二千石,禄终厥身。君专精养和,以辅天年。诏太常四时致祭宗庙之胙,河南尹常以八月旦奉羊酒。
癸酉,令天下系囚减罪一等,死罪徙邉戍。
九月,行幸陵,祠旧宅园庙。御
故临淮太守朱晖为尚书仆射。
晖字文秀,南阳人也,少以节操闻。初,堂舅信阳侯隂就方贵,慕晖名,自徃候之,晖避不见。后遣家丞致礼,晖闭门不受。后为郡吏,太守阮况常以事干晖,晖不从。及卒,晖厚送其家,左右咸怪之。晖曰:前阮君有求于我,恐以货汚君,故不与言。今重送者,欲以明吾心。骠骑将军苍闻而辟之,甚礼敬焉。
正月朔旦,苍应奉璧入贺。故事,少府给璧,隂就骄贵,吏傲不奉法,求璧不可得。苍坐朝堂,漏且尽而璧不至,不知所为,顾谓掾属曰:□之何?晖望见府主簿持璧,即徃绐之曰:我闻璧而未曾见,试观之。主簿以璧授晖,晖顾召令史奉之。主簿惊曰:少府当以朝。晖叱之曰:将归,晖独不朝也。主簿遽以白就,就曰:朱掾义士,勿复求。更以他璧朝。苍罢,谓晖曰:属者掾自视孰与蔺相如邪?
明帝幸长安,欲严宿卫,以晖为卫士令。稍迁临淮太守。晖好节槩,其所投用厉行士,其诸报怨以义犯法者,率皆为求门戸而生宥之,其不义者,即时僵仆,不以污狱门,故吏民畏爱之。晖刚于为吏,见忌于上,故所在数被劾去临淮,屏居野泽,布衣蔬食,不与邑里通,鄕党讥其介。南阳人大饥,晖尽其家货,分宗族故旧,不问余焉。初,同县张堪素有名,见晖甚重之,接以友道。晖以其先逹,未敢当也。后俱为二千石,绝不复通。及南阳饥而堪已卒,晖闻其妻子贫穷,乃自徃候视赡赈之。其子颉怪而问之,晖曰:吾以信心也。其信义愼终,皆此?也。冬十月,行幸江陵。
十二月,除诸禁固不得仕者,令得仕。二年春正月,初令妇人怀胎者,当以二月赐榖三斛,复夫勿筭一歳。
二月,鳯皇集于肥。行幸太山。
丙子,大赦天下。复改转高羸三县,无出租赋。
三月,行幸鲁,祠东海恭王。庚寅,祠孔子及七十二弟子。
壬辰,行幸东平,幸王苍宫,谓诸子曰:思其人,至其乡,其处存,其人亡。因泣下沾襟。上幸苍陵,为备虎贲、鸾辂、龙旗,以章显之,赐御劒于陵前。初,苍所将骠骑时吏丁周栩,以苍敬贤下士,不忍去,为王家大夫数十年,事祖及孙,引见,嗟叹之,择为议郎。
遂幸魏郡、河内,登太行。五月,丙戍,诏曰:鳯皇、黄龙、鸾鸟比集七郡,神雀、甘露降自京都。祖宗旧事,或班恩施。其赐百官钱各有差。天下吏爵,人三级;高年、鳏、寡、孤、独帛,人一匹。令天下大酺五日。凤皇、黄龙所集亭,皆无出今年租赋。见者及太守、令、长、丞、尉帛各有差。
冬十一月壬辰,诏曰:余末小子,托于君位,曷以恢崇仁济天下,三代推益,优劣殊轨,况于顽陋,无以易民视听,虽欲从之,末由也已。博士曹褒,覩兹诏也,知上有制作意,乃上䟽曰:昔圣人受命而王,莫不制礼作乐,以著功德。功成作乐,治定制礼,所以协和天人,示人轨则也。故御应见瑞乃作。今皇天降礼,嘉瑞并臻,制作之符,甚于言语,冝定诸议,以成汉礼。章下太常,巢堪以为不可许。
是歳,班超发诸国兵歩骑二万击莎车,莎车求救于龟兹,王遣左将军发温□、姑墨、尉头兵合五万人助之。超召部曲及于阗、踈勒王议曰:兵少不敌,计莫若各散去。于阗从此西,吾亦从此东。夜半闻鼓声使发,众以为然,乃隂缓所得莎车生口。龟兹闻之喜,使左将军将万骑于西界,欲遮于阗王。人定后,超乃召诸司马,勒兵厉众,鸡鸣驰赴莎车营,奄覆之。莎车惊怖,斩首五千余级,大获其马畜财物,分兵收其榖,莎车遂降。自是威震天下,西域恐。三年三月丙寅,太尉郑弘薨。丁卯,大司马宗由为太尉。
郑弘字巨君,㑹稽山隂人也。曾祖自齐徙山隂,事博士焦贶,门徒数百人。当举明经,其妻劝贶曰:郑生有卿相才,应此举也。从之。楚王英之谋反,诬天下知名者,贶为河东太守,以楚事御疫病,道死。妻子闭诏狱,考掠连年。诸故人皆易姓名以避祸,弘独髠首负锧讼贶罪。昭帝感愤,乃原免家属。弘送贶䘮及妻子于陈留,毕葬,旋乡里,为乡啬夫。
太守第五伦行部,见弘,问民得失,弘对甚明。伦甚奇之,擢为督邮,举孝廉,稍迁尚书仆射。上问弘:欲三河、三辅选尚书、御史、孝廉、茂才,余郡不得选。弘对曰:虞舜出于姚墟,夏禹生于石纽,二圣岂复出于三辅乎?陛下但当明勑有司,使得人尔。上善其言。是时乌孙王遣子入侍,上问弘:当答其使不?弘对曰:乌孙前为大单于所攻,陛下使小单于徃救之,尚未赏;今如答之,小单于不当怨乎?上以弘议问侍中窦宪,对曰:曰:礼有徃来,易曰无徃不复,天地际也。弘章句诸生,不逹国体。上遂答乌孙使。小单于忿,悉攻金城郡,杀太守任昌。上谓弘曰:朕前不从君议,果如此。弘对曰:窦宪,奸臣也,有少正卯之行,未被两观之诛,陛下前何用议?
迁大司农太尉,数陈窦宪势太盛,放权海内,言苦切,为宪不容,奏弘漏泄奏事,坐诘让,收印绶。弘乞骸,未许。疾笃,上书曰:臣东野顽暗,本无尺寸之功,横䝉大恩,仍登上司。中夜怵惕,惧有折足之戒。自揆愚薄,无益国家之事,虽有杀身,焉可谢责。是以不敢雷同,指陈窦宪奸,不惯漏露,言出患入。窦宪之奸恶,贯天逹地,毒流八荒,虐闻四极,海内疑惑,贤愚疾恶。宪何术以迷主上?流言噂?,深可叹息。昔田氏篡齐,六卿分?,汉事不逺,炳然可见。陛下处天子之尊,自诸保万世之祚,无复累卵之危,信䜛佞之臣,不计存亡之机。臣虽弱疾,命在移晷,身没之日,死不忘忠。愿陛下为尧、舜之君,诛四凶之罪,以素厌人鬼愤结之望。章省上,遣太医占弘疾。临薨,悉皆还赐物,勑妻子,葛巾布衣,殡以素棺。
初,弘为第五伦举吏,其后并为三公,当世以为荣。
是时歳比不登,而诸王皆留京师,赏赐过厚。太尉掾何敞说太尉宗由曰:礼,一榖不登则损服彻膳,五榖不登则废祭祀,乗马就牧,天下有饥寒者,□已使然。今比年伤于水旱,民不收縁,邉方外域,捐妻子,流离道路,中州内郡,公私屈谒,此宜损彻节用之时。国恩覆载,赏赐过度,但闻腊赐,王主巳下,倾竭帑藏。夫明君行赐以制,忠臣受赏尽度。明公位尊任重,责深负天,上当匡正纲纪,下当安元元,岂容无违而巳哉!冝先正已率奉,亦还所得赐,因陈得失,条奏王侯就国。孔僖、孙骃同习春秋,语吴王夫差时事,僖废书而叹曰□是所谓?龙不成反为狗者。骃曰:昔者孝武皇帝始为天子,方年十八,崇信圣道,师则先王,五六年间,号胜文、景。及后放恣,忘其前善。僖曰:书传□此者多矣。邻房生梁郁遥和之曰:如武帝亦为?龙,不成复是狗邪?僖骃黙然不荅,郁怒恨之。隂上书告骃僖诽谤先帝,讥刺世事。下有司,骃诣吏受诘。僖上书曰:言凡诽谤者,谓无事而虚加诬罔也。至如孝武之政,善恶显在汉史,明如日月,是为直说实事,非虚谤也。夫帝王为善,则天下为善咸归焉;其不善,则天下之恶亦萃焉。斯皆有以致之,不可以责人也。陛下即位巳来,政教未过,德泽有加,天下所共见也。臣等独何讥刺哉。假使所言是也,则朝廷所冝改;所言非也,亦王者所宜含容。陛下不推其原,茍肆私忿,臣等即死,顾天下必廻视易听,以此窥陛下心矣。上始无罪骃等意,及得僖奏,下制勿问。
僖以才学为郎,校书东观,上言图䜟非圣人书。骃子瑗,瑗子寔,皆以才文显。
冬,十月,西羌㓂张掖、陇西、金城,护羌校尉傅育将兵击之。章和元年春正月,诏曰:朕以不德,受祖宗弘烈,夙夜祗畏,无以章于先王。汉遭莽弊,礼壊乐崩,因循故事,多非经典。知其说者之于天下,岂不逺乎!曹襃喟然叹曰:昔奚斯颂鲁,考甫咏殷,竭忠显主之美者,当仁不让,奈何疑焉!遂复上䟽,陈制礼意。事下三公,未奏。上曰:谚言作舎道邉,三年不成。乃使襃于南宫东观差序礼事,依旧仪,参五经,验以䜟记,自天子至于庻人百五十篇。
襃字叔通,鲁国薛人也。父充,建武中为博士,议定封禅、七郊、三雍、大射、养老礼仪。明帝即位,充上言:汉家再受命,乃有封禅之事。礼乐崩阕,不可为后嗣法。五帝不相遵乐,三王不相袭礼,大汉冝制礼乐。襃少有大度,结发传充学,尤多好礼事。常慕叔孙通为汉制仪,昼夜研精,当其属不觉旁之有人。举孝廉,除郎,迁陈留圉令。捕得他郡盗徒五人,守马严风县杀之。襃曰:夫绝人命者,天亦绝之。臯陶不为盗制死刑。昔管仲遇盗而升诸公,今承㫖而杀之,是逆天心,俯顺人意,其罚重矣。如得全此而身坐之,愿也。遂不为杀。严奏襃软弱,免官,百姓号泣送之。
三月,护羌校尉博育追虏出塞,遇塞。
夏四月丙子,令天下死罪囚减死一等,徙戍邉。廷尉郭躬上䟽曰:圣恩所以减天下死罪使戍边者,欲实壃境而重人命也。去死就生,与老弱复相见,莫不懽喜。自丙子巳来,犯罪者甚多,应入重今已牢狱者,䝉更生之恩也。而始被执录者,独受大辟之刑,示不均也。书曰:王道荡荡,无偏无党,均大恩以令民。上善之,即诏悉赦焉。
躬字仲孙,颕川阳翟人也。父弘及㓂、恂等时为决曹掾,诸罹文为弘所决者无恨。治狱三十余年,郡中称之,比之东海于公。躬复以明法称,稍迁尚书、廷尉。其决断在哀矜,所免者甚众,悉条诸文,致重者四十余事,奏除之。躬弟子镇知名,后至廷尉,封侯。子孙皆修家业,以名理相待,为公者一人,廷尉者八人,为刺史二十余人。
六月戊辰,司徒桓虞䇿免,司空?安为司徒,光禄勲任隗为司空。
自元和巳来,凤凰、麒麟、白虎、黄龙、鸾鸟、嘉禾、朱草、三足乌、木连理,为异者数百,不可胜纪,咸曰福祥,以为瑞应。何敞辟太尉宋由府,乃言于宋由、?安曰:瑞应依政而生。昔海鸟止,鲁文仲祀之,君子讥焉。鸲鹆来巢,夺阳之象。孔子睹麟而泣曰:吾道穷矣。其后季氏有逐君之变,孔子有两楹之殡。今非常鸟兽,品物非一,似鳯翔屋,怪草生庭,不可不察也。由安不敢应。
秋七月,齐王晃坐事母不孝,贬为无湖侯。壬戍,令无罪囚减戍邉。八月,行幸九江。
戊子,行幸湘,祠沛献王。
九月,行幸彭城及夀。春,诏阜陵侯延与车驾㑹夀春。帝见延及妻子,怆然伤之,乃下诏曰:盖周封千八百,而姫姓居半,所以桢干王室也。朕廵狩望江、淮,意在阜陵。与王相见,志意衰落,形体非故,一则以惧。今复阜陵侯为阜陵王,增封四县,并前为五县。以阜陵下湿,徙都夀春,加赐钱千万,安车一乗,夫人及诸子赏赐各有差。
冬十月,北匈奴为鲜卑所杀,降者十余万。南单于上言:宜及北虏分争,人民离散,出兵破北城,南兵为一国,令汉家长无北顾之忧。臣素愚浅,兵众单少,不足以防外内,愿与执金吾耿秉、度辽将军邓弘、縁边诸郡太守并力,兾因天时,乗圣帝威神,一举平定。上将许之。尚书宗意上䟽曰:匈奴处北种,分以沙漠间,贱礼仪,衣食殊俗,此乃天一种民也。自汉兴已来,数发兵攻之,所得輙,不足以复所害呼韩邪单于奉蕃,然中国亦疲攻送迎之劳矣。光武皇帝躬擐金甲之难,深明天地之明,故因其来降,宠立以为单于。羇縻畜养,边民得以休息,迄今四十余年,令鲜卑奉顺威灵,斩获北单于名巳下万计,中国坐功,而百姓不知其劳。汉兴功烈,于斯为盛。令南单于还塞外,所谓虎出于槛也。必兴兵要利,内持于汉,其事得浸滋,不□而设,费不得巳。无故以万安之计,而徴不可必之功,未见其圣也。诏问执金吾耿秉,言可听。师未出而帝寝疾。元年春二月壬辰,帝崩于章德殿。遗诏无起寝庙,如光武帝故事。是日,太子即位,年十歳。太后临朝,?宏曰:非古也。易称地道无成而代有终。礼有妇人三从之义。然则后妃之在于钦承天敬恭中馈而巳。故虽人母之尊,不得令于国。必有从于臣子者,则柔之性也。夫男女之别,自然之理,君臣酬咨,通物所因也。故百司并在,相与率职,必祠焉而后行。故有朝㑹享䜩之礼,造膝请问之事。此盖内外之分,不可得而同者也。古之王者,必辟四门,开四聪,兼亲贤而听受焉,所以通天下之才,而示物至公也。自母后临朝,必舅氏专权,非踈贤而?亲暱也,盖管其号令者,必寄外氏,是实违天封而训民以私。政之所阶,家制教?诸盛衰,建百司,修废官,设冡卿,以任权重,收王君薨㓜,百官执事,揔巳思齐,听于冡宰。所以大明公道,人自为用,上下竟业,而名器巳固,三代之道也。
三月癸卯,葬孝章皇帝于敬陵。
庚戍,太后诏曰:皇帝㓜年,惸惸在疚,朕且佐助德政,守文之际,必有内辅。故太尉邓彪三让弥高,海内归仁。其以彪为太傅,赐爵?内侯,录尚书事。百官揔已以听。
于是侍中窦宪管掌机宻,三弟罗列,并据大位。上㓜小太后当朝,宪以外戚秉政,欲以经学为名,乃上䟽曰:天下之命,悬于天子,善在于所习。习与智长,则功而不对,化与心成,则忠道□性。昔周成王㓜在襁褓,周公在前,史佚在后,太公在左,召公在右,中外听政,朝四圣维之,是以虑无遗计。举孝昭皇帝八歳即位,大臣辅政,亦选名儒韦贤、蔡义、夏侯胜,入授诗书于禁中。伏惟皇帝惟天然之资,不肃而成,然以至尊之德,独对小臣,非所以揄扬圣心,增益辉光者。?见屯骑校尉桓郁,结髪受学,白首不倦,经为人师,行为儒宗,昔侍帷幄,入授先帝,父子奕世,并为帝师。愚以为可长乐少府入授帝经。于是以郁为长乐少府,傅讲禁中,歳余,迁太常。郁授二帝,恩宠甚笃厚焉。传家业至太傅。
宪性?急,数自困,辅政之后,遂作威福,睚眦之怨无不报。初,宪恨尚书陈宠,欲因事毁伤之,使与䘮事。黄门郎鲍德与宪弟瓌厚善,惧宠不能自免,说瓌曰:宠奉事先帝,深见委任。□以歳月言之,冝䝉功劳之报;以才量言之,应受噐用之赏。不可以机微之故,以伤辅政之德。于是宪出宠为广汉太守,抑强扶弱,人无讼者。先时,广汉城南有鬼,哭声闻于府中,积数年,宠案行,有骸骨不葬者多,乃叹曰:傥在是乎!使县收歛埋藏之。由是遂止。时齐殇王子郁鄕侯畅奔章帝哀,上书来报。宪使客刺杀畅。太尉掾何敞请自徃,问变状,太尉宗由不听。敞固谓曰:春秋称三公为宰者,言无不统也。畅宗室胏腑,茅土蕃臣,来即国忧,上书未报,而于城内见害。千国之纪,擅杀列侯,罪恶之次于大逆,奉宪之吏,莫敢追捕。明公处宰相之位,亦复不恤,四方闻之,谓京师何?昔陈平之言宰相曰:外镇四夷,内抚诸夏,使卿大夫各得其冝。今列侯私刃,不可谓抚;京尹废职,不可谓冝。纲纪亏坏,责 不小。遂驱而去。司徒、司空闻之,亦遽追掾吏。诏书疑畅弟阳遣御史之齐考劾。尚书令韩陵以为奸在京师,不宜舎近问远。诏书遣陵,陵固执不从。后事发觉,宪惧诛,自请击匈奴功以赎死。夏五月,京都旱。
冬十月,侍中窦宪为车骑将军,与执金吾耿秉三万骑征匈奴。司徒?安与诸公卿诣朝堂,諌曰:今国用度不足,匈奴不犯塞而劳军逺攻,经沙漠之难,徼功万里,非社稷计也。兵凶噐,圣王之所重。不从。大尉宋由不署名,公卿稍亦止。安独与司空任隗固争,前后且十上,不从。
是时諌者甚众,尚书仆射郅夀下狱,御史何敞上䟽谏曰:臣闻圣主开直言之路,有不讳之诏,犹恐下情不逹,复听歌谣之词,故天人并应,传福无穷。臣伏见尚书仆射郅夀坐与诸尚书论击匈奴下狱,奏劾大不敬。臣愚以为夀备机密近臣,以匡辅为职,□朝廷有失,黙而不言,悖义背恩,其罪当诛。今夀违众正议,欲以安宗庙,为国永福也,岂有私心!如夀被诛,臣恐天下以夀忠直之故,横加诽谤之诛,杀伤和气,忤逆隂阳,此诚不可。所以敢犯严威,不避夷灭,触死瞽,言为夀也。乃免夀。夀,郅恽之子也。
宪遂出师。侍御史鲁恭上䟽諌曰:夫天爱人,犹父之封子也。一物有不得其所,则天气为之错乱,而况人乎!故爱民者,天下爱之。夷狄者,四方之异气也。蹲夷踞肆,与乌鸟无异,杂居中国,则错乱天气。是以圣王之制,夷狄覉縻不绝而巳,不以伤害中国也。今边境幸无事,宜当修仁行义,尚于无为,令家给人足,各安产业,天人遂得于下,则隂阳和于上,然后祥风时雨,覆被逺方,则夷狄慕德,重译而至矣。惟陛下留圣恩,徴还二将,休罢士卒,以顺天下心。于是窦氏横甚,司徒?安辄举奏之。上虽不从,而权戚严惮焉。
后汉孝章皇帝纪下卷第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