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實

行實

巳卯，師在新城龍湖寺，海㟁居士偕諸弟子，請說行實，師?其請。述曰：山僧名元謐，字見如，一字閴肰，建昌南城胡氏子也。父名富，母寗氏。父入閩，是夜夢産予，及歸果符其兆，乃萬暦巳卯年十二月?三日也。老㝛文雅見之曰：此兒氣?不常，?日必能成器。不親儒業，惟樂恬靜。一日偶隨父至寶方，謁無明經和尚，傾服道風。明旦獨徃寶方求開示，和尚?之，遂示偈曰：本地風光騰㳒界，十方淸淨絕微塵。?天裹地渾無物，?道儒宗?有名。且囑以晝夜力叅，母㤀?著。其年二十一歲，遂斷葷酒。浹月後，至寶方求剃度，和尚以親在難之。予知和尚婆心，遂抵撫州，禮金山鎧㳒師祝髪。師精講論，專意禪那，毎示以坐禪工夫，予奉命孜孜不懈。師見予如此，毎禮拜不受，曰吾不如子也。明年囘寶方?火頭，父母猶眷戀不巳。予大呼曰：吾非汝子。母見予意决，乃歸。予曰：古人云：恩愛斷則生?斷，果如也。朂菴見予志氣，啓和尚曰：謐師弟雖後生，卻有老成之作，和尚可垂方便度之。和尚一日至竈前，看竈內曰：欲得飯熟，須是火熖裏轉身見壁始得。予?提此語，晝夜叅究。越七八日，夜立殿後至三更，身心俱寂，忽自?云：水上蓮花火裏生。次早上方丈禮拜曰：前日蒙和尚指示火熖裏轉身見壁，某甲有箇會處。和尚曰：試說看。予曰：水上蓮花火裏生。和尚曰：水上蓮花，火裏豈能生耶？予無語。和尚曰：光未透在，且去，朂師兄聞之曰：和尚勘驗分明，汝自不省耳。和尚徃少室，予躡踪追至?中。時大衆課誦，予嘿肰。和尚詰之，?曰不識字。和尚訶曰：無相之道尚可悟明，有相之法又何難乎？於是從學，和尚少室歸，結制峨峰，?山來師兄爲首座。予遂邀同志兄弟十餘人坐禪，立誓夜不放叅，座一夕入堂同坐，偶昏?，予大呼曰：燈盞無油光不明。座曰：?閒事？予曰：也不可放過，座一日與西堂向火次，予近前禮拜曰：昨在一片閒地上，拾得一枚針，卻無?孔，請首座師兄爲穿。座曰：取紙筆來。予?禮拜而去。一日和尚與龍泉瑩兄，論世尊良乆因緣。予近前問曰：是何道理？瑩曰：無汝分。予曰：前日和尚示衆云：人人有分，爲甚某甲獨無？和尚曰：汝既有分，爲甚求人？予無言可?。和尚示頌曰：當知有如意，黃金非是貴。雖是?蛇頭，確有超人志。予聞不覺淚下。於是晝夜力叅，五臟火攻，?唇焦爛。和尚見之曰：用工不宜太過。予曰：幸有氣在。半載見壁上帖前頌，擡頭，恍如暗室得燈，大咲不巳。關主旺兄曰：咲什麼？予曰：?日方知?活也。一日龍泉朂菴本空三人，論夾山與定山因緣。一曰生?中無佛則無生。?一曰生?中有佛則不迷生。?朂曰：無佛是。空曰：有佛是。泉斷本空三十杖。予曰：道是道非，俱三十杖，斷是非亦三十杖。泉?送五燈會元一部曰：賢弟看得會元也。復請恢師兄㸃及音?。恢曰：須自看，看不厺處，便有好消息在。偶閱至外道問迦?尊?：如何是我我？?曰：覓我?是汝我。外道曰：?箇是我我，師我何在？?曰：汝問我覓，讀三晝夜，句讀不明。至第四日早?粥，忽肰明得一箇我字，如開關放水相似，義理?肰，如日中天。一日佑師兄，示看楞嚴經中，一切衆生，從無始來，迷巳爲物，失於本心，爲物所轉。若能轉物，?同如來，每提轉物二字。越三月，與瑩兄上峩峯，午齋舉匙，?至迷巳爲物，身心如虚空相似，放下飯匙，問瑩兄曰：此理如何？瑩曰：能轉前境乎？予曰不肰。瑩曰：知覺乃衆生，是何道理？予曰：兄有知覺在。瑩曰：吾不若耳。至寶方，禮佑兄問曰：若能轉物，?同如來，是何道理？佑曰：萬物好?，汝能轉乎？予大咲曰：不是不是。佑曰：試說看。予曰：不說破不說破？佑曰：爲甚不說？予曰：若說破，是陳貨。遂書偈以荅曰：一箇泥牛百尺欄，無頭無尾沒中邊。斯牛徧?三千界，大小無形裹世間。佑曰：畢竟是何物？予曰：蛇吞蝦蟆，?睛?出。佑曰：師弟巳超我也。予?謂，做工夫無别法，只是不令一?走作間斷，又要亦不知有走作間斷，惟飯時多㤀，制三度方定。所以提飯匙，方纔摸著自巳?孔，不借他人面目，此事實不敢虗誑也。一日白和尚曰：?母深恩，何以?之？和尚曰：除是明心見性。予曰：請和尚方便。和尚曰：就看父母未生時，是何面目，一囘悟徹，則歴刼父母之恩普報也。予遂往金樓蘭若，誓不設单，日應諸務，夜則坐立，衣不整帶狼藉厭人。孜孜以此面目二字，時刻不㤀。越一月，拽磨撞磨盤，忽肰有省，遂作偈曰：本來面目不須?，一㸃靈明亘古?。和尚問我本來面，巾珍彬眞欣隣仁，走寶方，禮和尚呈偈。和尚曰：前三句則不問，後一句是如何？予曰：不可雪上㪅加霜也。和尚曰：?日且放過。予禮謝囘金樓，復看如何是道？一日坐菜園至五㪅，衣?俱溼，猛舉一聲如何是道？忽蝦蟆連呌三聲，當下身心光景，無一法可喻也。方知森羅萬?，盡是自巳一叚光明。遂作偈曰：虚空逼塞一聲蛙，水鳥?靈?一家。十字街頭親著?，自歌自唱哩蓮花。寄語瑩兄曰：金樓蝦蟆，昨夜跳上三十三天去也。瑩云：雖肰如是，也須勘過始得。予聞曰：早巳勘過了也。瑩遂白和尚，謐師弟又脫一件布衫也。後晤瑩兄曰：我十二年，方明此事，賢弟根器如此。石菴著兄見之曰：弗覺師弟巳至此乎？吾做工夫時，行至叉路頭，不知?日向何處厺，十數年方得省?也。寶方結制，?山來師兄爲首座，予?維那。和尚一日示僧，看臨濟三頓棒因緣，予作偈呈和尚，有須當痛處知之句。和尚曰：汝道痛處?是，三歲孩兒也解恁麼說。次日復呈偈，有棒下活牟尼之句。和尚曰：汝道棒下?是，也須撞著棒頭始得。予憤肰而出，一日一夜?食俱㤀。至第二日早課後，上单悶肰，似睡似醒，忽一金甲人，按予胸曰：?日和尚爲師决擇公案。覺而有省，遂書偈曰：問處其中的，婆心絕跡椎。抱賍呌屈漢，的的在何居？和尚見之，?示偈曰：問處情眞切，?心只是椎。大愚不說破，瞥地始安居。騎虎頭把虎尾，棒喝宗風從此起。吊轉佛祖鐵心腸，誰云佛㳒無多子。予再拜問曰：麻三斤，三腳驢兒弄蹄行，杖林山下竹筋鞭。請和尚道一句。和尚曰：汝道一句看。予曰：道也不難，只恐泄破。和尚曰：須是轉身通氣始得。予作禮而退。和尚復喚云：如何是佛？予掩耳而出。一日和尚見予趺坐，問曰：在此作麼？予不答。和尚曰：啞乎？予亦不答。和尚曰：眞箇耶？予下禪牀曰：和尚也不可向髓中覓骨。和尚曰：畢竟如何？予曰：銚柄杓?。和尚曰：?日且放過。一日茶房?茶次，著師兄問曰：在此作什麼？予曰?茶。著曰：將甚麼?？予拈柴頭抝折作聲，著大咲而厺。傍僧曰：意㫖如何？予曰：著兄被茶燒嘴徹痛耳。一日啓和尚曰：只如叅罷後，又作麼生？和尚示偈曰：叅罷於中事若何，無風水處解生波。乾坤撥亂酬先德，提掇南無薩怛哆。予禮謝。是冬結制，命予西堂首衆。丁巳，謁五臺，會諸?德，略譚宗門中事，遂有北京返錫金陵，遇覺浪㳒姪於天界，方知和尚示寂，悲痛無?。先和尚臨終，以衲衣付予。予欲遠遁，無奈海岸黃公，一時?家聚頭耳。丁卯，黃公憇匡山開先寺，叅栢樹子話，忽肰有省，作頌并書寄予曰：?日始知先和尚用處也。予讀頌并書，嘆曰：名利塲中，尚能若此，出家兒不明此事，?可悲哉！遂作偈酬之。公歸邀諸䕶法居士，請予開堂。予曰：某福輕慧淺，恐辱宗門耳。衆䕶㳒居士，作禮而退。丙子十月，聞覺浪大師至匡山，遂遣人迎歸壽昌，主先和尚㳒席，開堂說㳒。至丁丑春，自負杖鉢出山，大衆竟無一知?。師出山，徃閩之建寜，及掃墖?山，後浪大師，别請司理黃元公，迎歸住持。師住壽昌，前後二十餘年，叢林未備?，師悉備之。晩年寶方囘祿，師復重造，又復?本邑龍湖禪寺，不歲完成。師寂于巳丑，世壽七十有一，僧臘五十。有語錄一冊，太宰李夢白司理黃元公序，行於世。塔于本寺龍岡之?，太史鄧來沙居士銘之，門人道璞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