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實

行實

師於辛亥冬染疾日久，上首弟子讀印率衆上方丈作禮，白云：某等雖親侍老和尚有年，未敢叩請行脚，乞慈悲爲說，作將來模範。師曰：某才疎智淺，德凉行寡，自救不了，豈可爲後學作模範耶？衆堅請不已，師曰：山僧乃西蜀隣陽人也，祖諱許遜，父諱仲登，母何氏，弟兄四人，予處最小。生前勝國天啓丙寅，實今皇代天命七月念三日也。時方髫齡，見伯父仲科日修靜業，偕僧梵唄整肅，遂猛出塵之念，白父不允，?不食，母曰：若食?許。遂送辯融師。丙子元旦剃落，法名行林，後易發林。未幾，融師别去，父兄接回，予不茹葷，後依伯父言，轉送至碧雲菴雲峯寺處供事。有尊?號笑破?，予敬禮焉。一日，無影師兄問：如何是生死大事？笑應聲曰：將得生死來也未？影禮拜，笑便打。予在傍不覺驚?汗出，遂屢求指示，笑曰：欲明生死大事，須叅個萬法歸一，一歸何處話頭？話頭若破，則生死不必問人也。予雖耿耿在懷，不知下手工夫。後往隱微座主處聽講楞嚴，至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與萬法歸一，?情頓發，遂請益座主，主以理釋之。又到埜愚座主處，問答一如，乃歸本菴見笑師，笑便問：伱這許多時在甚麼處？予吐實情，便?開示，稍覺有些進益。時闖㓂入川，有長?曰：國運將傾，生死何逃？予愕然曰：生死未明，乃遭此際，奈何哉？於是急回省親，不日㓂至，焚殺殆盡，父兄散去，漸離鄉井，幾至餓死。途中走到鎭安，訪卓爾座主，隨敏悟師賣薪度日。有鄒士謂敏曰：吾欲此子贅壻，何如？敏曰：伱自問他。予聞逃去，敏亦尾後同叅破石，卓和尚?亦至，石又遯去。敏生死相顧，謂予曰：吾老朽，勿我慮，恐汝年幼，虛却前工。予曰：誓不以此苦退失初心。敏曰：汝若此，吾何多囑？潸然别去。予隨石叅?崖和尚，値佛誕日，得禀沙彌十戒，㪅號?秀。一日，?問：如何是有主沙彌？予曰：和尚尊重。?曰：山僧耳聵。時長破和尚自川來，與方丈和尚夜話，予瞌睡，長曰：?瞌睡漢。予微笑，長忽以袖掩予口云：笑什麼？便打，予通身汗下。思此大事，愈加迷悶，便染大病，湯水不入，屢日轉㪅惶恐，自忖：叅禪日久，今在病中，工夫全無靈驗。走白?，?曰：伱今日方信老僧話也。予遂死，誓?捨身命，咬定牙關，單提一歸何處。三四日間，病乃稍退，放身便臥，忽生慚愧，急起撲地，有省。次日，上方丈禮謝，?問：病中還作得主麼？予云：時起時倒。?曰：萬法歸一聻？予曰：紅爐焰裏雪花飛。?曰：拶。予禮拜，?便打。自此侍巾瓶六載，因?和尚示寂事畢，便回本菴，石曰：久不見汝，還我艸鞵錢來。予作掌勢，石休去。一日，石問：狗子還有佛性也無？予曰：道什麼？石便打，予曰：趙州猶在。亦侍石閱藏於思南，得叅丈雪和尚，丈問：那裏來？予曰：思南觀音閣。丈曰：大悲千手?，那個是正?？予便喝，丈便打。又到石谷和尚處，谷曰：小?何來？予曰：老?何住？谷曰：大家在這裏。予禮拜，谷曰：先師去世時，上座在否？予云：忝侍巾瓶。谷曰：有何祥瑞？予云：紅霞蔭碧落，白日麗須彌。谷曰：?今又作麼生？予云：天下太平。谷曰：不妨驚人。辭回。圓具後，不憶通城殿下及劉太史强住石阡府之須谿，遂約同叅廿餘人打七。至第六夜，聞?鐘聲，脫然徹去，不見有一物爲礙，悲喜交集。又値戒和尚示寂，侍座兼廬墖十有三載。時天隱和尚有書欲予出山，不得巳往見之，隱便問：久聞子名，未見子形，覿面一句作麼生道？予云：十個指頭八個义。隱曰：大似保福道底。予便問：世尊未出母胎，度人巳畢，意旨何如？隱曰：梅開不待春風發。予云：百雜碎了也。次日，隱示予偈曰：坐破蒲團一物無，巳知無物是工夫。云云。遂辭向梵淨山，住靜三載。庚子秋，有萬峯之行，與雲幻和尚邂逅相逢，冤家聚首，是年三十五歲也。壬寅元旦，幻師上堂，拈拄杖示衆云：吞却乾坤世界了也，伱諸人若?目定動，白雲萬里。予出問：乾坤世界?且置，子承父業時如何？師云：好手手中呈好手，紅心心裏中紅心。幻老師將法物一齊擲下，曰：吾得本師寶印三，昩未輕許一人，今事不?巳，轉授於汝，善自䕶持。云云。予意祇圖自隈嵓穴以適餘生，豈敢出醜人前，却被太史諸公曳出，做成不了公案。呵呵，伏惟珍重。綠蘿緣起敘。以治世敎人?儒，以出世化人?釋，能使智愚賢不肖油油然入其彀中而濳移黙轉?，德也。綠蘿與塔院在開陽之樂農、王弄二里，向爲?地。自開闢至今，山雖竒而品題不及，人雖衆而敎化未聞，聖賢不至，長夜千古。本朝大淸康熈丙午歲，始攺土設流，雖地其地、人其人，而敎化猶未行也。我夫子引古語云：善人爲邦百年，可以勝殘去殺。今歸版圖幾二十載，然焉得善人而百年之聖敎不易行也如是？有濟宗法嗣恒秀和尚，具大智慧，童歲修持，得天童悟祖嫡孫幻翁衣鉢，積德累行數十年，遊歷黔?，爲諸檀䕶敦請開刹綠蘿，遠近四衆向化惟謹，爭相供奉，捨山助田。後期年而繼祖堂成，院墖諸制次第竝舉，綠蘿與墖之名從此與天地竝永矣。故曰：山不在高，有仙則名。誠非其人莫與幾也。獨怪此地爲亘古未聞敎化之人，而?師於數年之內能使若遠若近向化莫不尊且親?，何法之神歟？余於甲子秋得讀?師語錄諸制作，始知其師心燦菩提、舌生蓮瓣，無一非窗開見月、風過聞香之語，以覺悟眞機，貫以聖賢至理，?墜天花、㸃頑石不是過也。况彝人亦萬物之靈乎？宜其感化之神且㨗焉。而爲邦百年之善人又當退處三舍，余幸綠蘿之得以永垂千古，賴有?師也；又幸師之得以化行遐陬?，藉有綠蘿也。成己所以成物而能濳移黙挽?，?師之德也。余故樂爲一言以弁?。峕。

康熈乙丑正月之吉知開化府事三韓石文成撰

?秀林禪師語錄卷之四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