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文論李華

質文論李華

天地之道易簡，易則易知，簡則易從。先王質文相變，以濟天下。易知易從，莫尚乎質。質弊則佐之以文，文弊則復之以質，不待其極而變之，故上無從亂。記曰：國奢則示之以儉，國儉則示之以禮。禮謂易知易從之禮，非醻酢禓襲之煩也。儉謂易知易從之儉，非茅茨土簋之陋也。蓋達其誠信，安其君親而巳。質則儉，儉則固，固則愚。其行也，豐肥天下，愚極則無恩。文則奢，奢則不遜，不遜則詐。其行也，涸瘠天下，詐極則賊亂。故曰：不待其極而變之，固而文之，無害於訓人；不遜而質之，艱難於成俗。若不化而過，則愚之病淺於詐之病也，無恩之病，緩於賊亂之極也。故曰：莫尚乎奢也。奢而後化之，求固而不獲也。利害遟速，不其昭昭歟？前王之禮丗滋百家之言丗？益欲人專而不爲，誠難乎哉！吉凶之儀，刑賞之級繁矣。使生人無適從，巧者弄而飾之，拙者眩而失守，誠僞無由明，天下浸爲陂池，蕩爲洪流，雖神禹復生，誰能救之？夫君人者，脩德以治天下，不在智，不在功，必也質而有制，制而不煩而巳。太康，啓子，禹孫，當斯時，有堯舜遺人，親受禹之賜，國爲羿奪。内則夏之六卿，外則夏之四嶽，而羿浞愚弄?爭，内外黙然，一以聽命，至少康艱難而後復。原是觀之，則聖有謀，訓何補哉？漢髙除秦、項煩苛，至孝文玄黙仁儉，斷獄幾措。及武帝修三代之法，而天下荒耗，則文不如質明矣。漢氏雖歷産、禄、吳、楚之亂，而宗室異姓，同力合心，一舉而安。且漢德結於人心，不如夏家諸吕、吳、楚之强，倍於羿、浞，安漢至易，而復夏至難，何也？周德最深，周公大聖，親則管、蔡爲亂，逺則徐、奄並興，夷多難復，明辟兼虞、夏、商之典禮，後王之法備矣，太平之階厚矣。至成王季年而後理，唯康王垂拱，囹圄虚空。逮昭王南征不返，因是陵夷，則郁郁之盛何爲哉？周法，六官備職，六宫備數，四時盛?，車服盛飾，至於下國，方五十里，卿大夫士之多，軍帥之衆，大聘小聘，朝覲㑹同。地狹人寡，不堪覲謁，大何得不亂，小何得不亡？記云：周之人强仁窮賞罰。故曰殷周之道，不勝其弊。考前後而論之，夏衰，失於質而無制；周弱，失於制而過煩故也。愚以爲將求致理，始於學習經史。左氏、國語、爾雅、荀、孟等家，輔佐五經者也。及藥石之方，行於天下，考試仕進者冝用之。其餘百家說䜟緯之書，存而不用。至於喪制之縟，?禮之繁，不可備舉者以省之；考求簡易中於人心者以行之，是可以淳風俗而不泥於坦明之路矣。學者局於?教，因循而不敢失於毫釐，古人之說，豈或盡善？數骨肉之罪而襃叔向不忍聞之言而書昭伯，敬龜筴之信而陳僂句，使不仁之人萌芽賊心，而仁義之士閉目掩卷，何如哉。其或曲書常言，無禆丗教，不習可也，則煩潰日亡，而易簡日用矣。海内之廣，億兆之多，無聊於煩，彌丗曠乆。今以簡質易煩文而便之，則晨命而夕周，踰年而化成，蹈五常，享五福，理必然也。子言以約失之者鮮矣，與其不遜也，寧固。傳曰：以欲從人則可。記曰：大樂必易，大禮必簡。顔子曰：無施勞。經義可據也。如是，爲政者得無以爲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