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
共 1950字,需浏览 4分钟
·
2023-12-06 19:53
論
本論
天下之事有本末,其為治者有先後,堯、舜之書略矣。後世之治天下,未嘗不取法扵三代者,以其推本末而知所先後也。三王之為治也,以理數均天下,以爵地等邦國,以井田域民,以職事任官。天下有定數,邦國有定制,民有定業,官有定職。使下之共上,勤而不困;上之治下,簡而不勞。財足扵用,而可以備天災也,兵足以禦患,而不至扵為患也。凡此具矣,然後飾禮樂,興仁義,以教道之。是以其政易行,其民易使,風俗淳厚而王道成矣。雖有荒子孱孫 之,猶七八百?而後巳。夫三王之爲治,豈有異扵?人㢤財必取扵民,官必養扵禄,禁暴必以兵,防民必以刑,與後世之治者大抵同也。然後世常多亂敗,而三王獨能安全者,何也?三王善推本末,知所先後,而爲之有條理。後之有天下者,孰不欲安且治乎?用心益勞,而政益不就,諰諰然常恐亂敗及之,而輙以至焉者,何也?以其不推本末,不知先後,而扵。今之務衆矣,?當先者五也。其二者有司之所知,其三者則未之思也。足天下之用,莫先乎財;繫天下之安危,莫先乎兵。此有司之?知也。然財豐矣,取之無限,而用之無度,則下益屈而上益勞。兵強矣,而不知所以用之,則兵驕而生禍。所以節財用兵者,莫先乎立制。制巳具備,兵已可使,財已足用,所以共守之者,莫先乎任人。是故均財而節兵,立法以制之,任賢以守法,尊名以厲賢。此五者相為用,有天下者之常務,當今之世所先,而執事者之所忽也。今四海之内,非有亂也,上之政令,非有暴也,天時水旱非有大故也,君臣上下非不和也。以晏然至廣之天下,無一間?之端,而南夷敢殺天子之命吏,西夷敢有崛彊之王,北夷敢有抗禮之帝者,何也?生齒之數日益衆,土地之産日益廣,公家之用日益急,四夷不服,中國不尊,天下不實者,何也?以五者之不備故也。請試言其一二。方今農之趣耕,可謂勞矣;工商取利乎山澤,可謂勤矣;上之征賦?易商利之臣,可謂纎悉而無遺矣。然一遇水旱,如明道、景祐之間,則天下公私乏絶,是無事之世,民無一歲之備,而國無數年之儲也。以此知財之不足也。古之善用兵者,可使之赴水火。今廂禁之軍,有司不敢役,必不得已而暫用之,則謂之借倩。彼兵相謂曰:官倩我。而官之文符亦曰倩。夫賞者,所以酬勞也。今以大禮之故,不勞之賞,三年而一徧,所費八九百萬,有司不敢緩,月日之期。兵之得賞,不以無功知媿乃稱多量少,比好嫌惡,小不如意,則羣聚而呼,持梃欲擊。天子之大吏。無事之時,其猶若此。以此知兵驕也。夫財用悉出而猶不足者,以無定數也。以兵之敢驕者,以用之未得其術,以此知制之不立也。夫財匱兵驕,法制未一,而莫有奮然忘身許國者,以此知不任人也。不任人者,非無人也,彼或挾材藴知,特以時方惡人之好名,各蔵畜收歛,不敢奮露,惟恐近扵名以犯時人所惡。是以人人變賢為愚,愚者無所責,賢者被譏疾,遂使天下之事将弛廢,而莫敢出力以為之。此不尚名之弊者,天下之最大患也。故曰五者之皆廢也。前日五代之亂,可謂極矣。五十三年之間,易五姓、十三君而亡國被弑者八,長者不過十餘歲,甚者三四歳而亡。夫五代之主,豈皆愚者邪?其心豈樂禍亂而不欲為久安之計乎?顧其力有不䏻為者,時也。當是時也,東有汾晉,西有岐蜀,北有強胡,南有江淮、閩、廣、呉越、荆潭,天下分為十三四,四靣環之,以至狹之中國,又有叛将强臣割而據之,其君天下者,?皆為國日淺,威徳未洽,強君武主力而為之,僅以自守,不幸孱子懦孫,不過一再傳而復亂敗,是以養兵如兒子之啖虎狼,猶恐不為用,尚何敢制以殘弊之民人,贍無貲之征賦,頭㑹箕歛,猶恐不足,尚何曰節財以冨民?天下之勢,方若弊廬,?其奥則隅壞,整其桷則棟傾,枝撐扶持,苟存而巳,尚何暇法?規圜矩方而為制度乎。是以兵無制。用無節。國家無法度。一切苟且而巳。今宋之為宋八十年矣。外平僣亂。無抗敵之國。内削方鎮。無强叛之臣。天下為一。海内晏然。為國不為不久。天下不為不廣也。語曰。長䄂善舞。多錢善賈。言有資者其為易也。方今承三聖之基業,据萬乗之尊名,以有四海一家之天下,盡大禹貢賦之地,莫不内輸,惟上之?取,不可謂乏財。六尺之卒,荷戈勝甲,力彀五石之弩,彎二石之弓者數百萬,惟上制而令之,不可謂乏兵。中外之官,居職者數千員,官三班,吏部常積者又數百,三?一詔,布衣而應詔者萬餘人,試禮部者七八千,惟上之擇,不可謂乏賢。民不見兵革者㡬四十年矣,外振兵武,攘夷狄,内修法度,興徳化,惟上之?為,不可謂無暇。以天子之慈聖仁儉,得一二明智之臣,相與而謀之,天下積聚,可如文景之富,制禮作樂,可如成周之盛,奮發威烈以耀名譽,可如漢武帝、唐太宗之顯赫,論道徳可興堯舜之治。然而財不足用於上,而下已弊,兵不足威於外,而敢驕扵内,制度不可爲萬世法,而日益叢雜,一切苟且,不異五代之時,此甚可嘆也。是所謂居得致之位,當可致之時,又有能致之資,然誰憚而久不爲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