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齋記

容齋記

江陵教授之㕔事，東有廊廡，南引而屬於門，其修可四尋，舊以為書室，余治其三之一而有之，可以置几席，羅經史百氏之書，宴坐寢休其間，名之曰容齋。始余客㳺大梁幾年，而楊先生職江陵學官，使招余以來。既至，方盛夏，南地本卑濕，而官舍狹陋，不庇風雨。其西南去古城不百步，艸木蓊鬱，虵虺蚊蚋之所匿伏，處則無以休其怠惰之情，出則無以宣其湫底之氣。余竊不樂，而先生安之。怡然如顔子之在陋巷，晏然如原憲之居環堵，出對賔客，入見子弟，常自若也。兹豈無得而然哉。故予每以是為愧，且自狀其不學之過，而思夫人所以進此道者。已而胸中廓然，顧向之滯思，了無毫髪可得，環視?居簷宇之隘，綽綽乎有餘地矣。則又存吾?固然之廣大扵性，委吾?不可必之外物扵命，自以謂室雖愈小，茍可以容吾身，處之不厭也。容齋之作，其此時乎？嗚呼！天地亦大矣，曽不能外吾方寸之地？則是身之在心，猶海中之一漚耳。萬物之理，大則不容，小則易措。故人能漚視其身者，必能隨?託而安之。蓬户甕牖，亦奚以為戚哉。孟子曰：堂高數仞，榱題數尺，我得志弗為也。夫孟子之得志於此或不暇為，則士方竆時修其?，必為以須時者，其不有大於居室者乎。修其?甚大，而遺其?甚小，此方丈之内，?以能容我而不迫也。古之人在?畆則樂處?畆，素夷狄則行乎夷狄，以至死生之際，無?變懾，其原盖出於此。或者舍天下之廣居，厚蕞爾之小體，遇事不釋，隨之以憂愁憤怨，雖天壤之間，將無往而不為碍也。則夫丹楹藻井之宏麗，其足以容之乎？盖得其所安，則無隘而有餘；失其所安，則無廣而不足。所安之得失，皆自其心，則齋之有容，不可以他求也。故予深悼其初心之不然，書是於齋，以自訟焉。崇寜二年七月十五日，劒溪陳淵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