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禁燒酒事宜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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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9 00:05

論禁燒酒事宜劄子

欽惟我

皇上特降諭旨。永禁燒酒。此誠經國之大猷。足民之本計。備荒之實政也。嗣因孫嘉淦條奏。發王大臣九?公議。所見不同。各爲一議。並陳

御覽。復發北省督撫公議。所議次第奏到。本月二十四日。九卿復齊集會議。謂不宜禁者十之七八。在諸臣惟慮開燒鍋者之失業。而所慮者則在燒鍋。屯穀旣多。雖遇豐年。米價亦貴,而窮民艱於得食。諸臣所慮者,大豐之年,穀賤傷農,故爭言惟儉歲宜禁,而所慮者則在儉歲雖禁亦無穀可積。儻遇灾荒少劇,雖不惜國帑,亦無穀可糴,終不能救窮民之流殍,而厪聖主之憂勞。一介寒儒,年力衰殘,初列班聯之末,雖竭誠無隱,而終不能解異議者之惑,故敢直陳於聖主之前。伏念自漢唐以及元明,流民起而爲盜賊,皆由饑饉。我

國家運方郅隆,毋庸慮此,而蓄積備荒之道,自不可以不豫。卽如雍正八年,河南衞彰等處旱荒,田文鏡匿而不報。九年二月,

世宗憲皇帝訪聞,立遣侍郎王國棟馳驛往賑,盡發數年所積倉穀五十餘萬石,兼截漕糧以散之。穀尙不敷,乃折銀以代穀,而無穀可糴。惟中家素有儲蓄者,尙能自保,其餘得賑而免於流殍者十之三。其就食他省者,雖荷先帝仁恩,命所經州縣,廩給資送,而轉死於疾病者,尙不可勝數,此天下所通聞也。伏乞

皇上徧詢,謂燒鍋不可禁之諸臣,設更有如雍正九年衞、彰等處之旱荒,將何以贍之。儻有如漢、唐、宋、明一二千里之水旱,

皇上卽不惜數百萬帑金以賑之。而水路不通之地,雖有米糧,將如何轉運。况鄰省亦無積穀乎。諸臣果有善策、卽聽開燒鍋之禁。若並無其策、則臣願我皇上熟計審處、斷自

聖心、勿以浮言而阻實政也。至内外諸臣、前後條奏、言燒鍋不宜禁者、其大指不過二端、其細目不過八條。謹一一剖析於後。伏乞

皇上存所奏。俟王大臣九?議上時。一一察驗。彼此相參。則孰爲中乎事理。當乎人情。自無能遁於聖鑒矣。

一則謂驟禁燒鍋。恐失業之民多。不知開燒鍋者。非大有資本。不能具房倉什器。屯積粱穀。此種豪民。卽不開燒鍋。亦可用其資本。經商行賈。何患失業。凡城市村鎭賣燒酒者,多與油鹽雜貨同一店,雖不賣燒酒,他貨未嘗禁其市賣,亦並無失業之虞。惟大路之旁,閒有搭草棚零沽於行旅者,此不過百分之一。然燒酒雖禁,黄酒豈不可以零沽,則慮民失業,乃似是而非之說明矣。一則謂恐穀賤傷農,果爾,則周公耕九餘三,爲厲民之政,孟子菽粟如水火,爲亂政之言矣。史稱唐太宗時,斗米三錢,民行萬里,不持尺兵,用致刑措。而我朝康熙三十年前後,時往來京師,米麥之價僅及近歳之半。彼時百物皆賤,家給人安,未聞以穀賤傷農。目今卽令民閒,歳歲積穀,行之以久,尙未必能復康熙三十年前後之舊,而諸臣豫以榖賤爲憂,實之所不解。然則穀賤傷農,爲似是而非之說明矣。

一謂穀糠不以造酒,則無糟以飼六畜,此乃情理所絕無者。夫穀糠去其精華,以爲燒酒,其糟粕尙可以飼六畜,則精華尙存之穀糠以飼六畜,必更肥碩,此物理之最易明者。若謂必爲糟而六畜乃食,則是未經造酒之穀糠委之於畜,畜竟不食也,其誰信之?

一謂高粱有味澀者,止可喂養牲畜,卽就所言,北五省大家小戸六畜需用高粱之處正多。且李衞前奏宣化一府瘠地所岀高粱,味雖微澀,值荒歳,百姓亦頗賴以充飢,則是高粱無不可食之明證也。

一謂禁止燒鍋,則當先禁燒麯,此說是也。但謂凡鎭市開厰造麯,耗穀累千萬石者,在所必禁,而民家自躧燒麯者,則聽之。此說乍看,似爲近情,其實積少成多,耗穀與開厰等。小民逐利,旣開其端,則人人皆託名自用,而無以禁之。是向之聚造於一處者,今特使分造於各州各縣,各鄕各鎭耳,是名爲禁而實縱之之術也。一謂高粱難於久貯,其說甚爲荒唐。且五穀未有不可久貯,久貯則未有不生蛀蟲,略有損壞者。小民歲蓄每家不過數石、數十石,收藏曬晾甚易,非有成千累萬之相因也。卽富戸糧穀豐盈,有累千百石者,毎歳皆可推陳易新,豈坐而視其損壞乎。卽據尹會一所奏,亦只云大約朽蛀,則是亦難直斷以不可久貯也,其爲影響之說明矣。

一謂嚴禁燒鍋,則私燒者多,必致比戸擾累,不知惟開燒鍋難於密秘,雖高牆深院,氣味必達於外,不比私造賭具、銷燬制錢,可藏匿而爲之也。地方官果肎實力奉行,查禁最易,豈有比戸擾累之?。

一謂禁燒酒,則造黄酒者必多,轉致費耗糯黍精鑿之穀。殊不知黃酒不可久擱,尤不可致遠,車載則色惡而味變。又深春炎夏,初秋,皆不可造,且價高而難以充量。飲燒酒數兩者,非黄酒三二觔不得一醉。卽有中人之產,亦豈能用十倍之資以縱飮。窮民則不禁而自不能沽。所省民閒飲酒之費。十居六七。又其顯見者也。一謂驟禁燒鍋,恐胥吏乘此以擾民。不知前此惟陽奉陰違。或開或禁。故有司胥吏得緣爲姦利。若通行禁止。官能守法。民自知畏。更何緣以擾民。見今直隸山東嚴禁燒鍋。己經數月。未聞擾民別生事端。其明驗也。一德沛奏稱膏腴之土。植無用之材。己屬暴殄。况登場之穀。爲亂性之資。又自古及今皆知其不可者等語。是其意謂不可不禁也。而又慮州縣官有刑名錢穀之責。千把總有操防訓練之司。不得不委之兵役番捕,恐愚民受其侵擾,此則爲有司所蔽惑耳。國家設守土之官,以察民閒之疾苦,興利除?,皆須必躬必親,實心爲之經理。若除刑名、錢穀、操防、訓練外,一切委之兵役,則不可以任州縣之寄,爲百夫之長矣。伏念燒鍋之禁,聖祖仁皇帝、

世宗憲皇帝所屢申也。所以陽奉陰違者,皆由不肖有司及本地勢紳有所利而爲之護持,是以胥吏土豪得因緣以爲姦利。今聞

聖主特諭永禁,則有司勢紳百方巧說,以惑九?督撫之聽。九?督撫以言者眾多,遂謂此眾人之公言,而不知其爲不肖有司及勢紳之私意也。若千百萬窮民之苦穀貴而望禁燒鍋,則何由達於九卿督撫之聽哉?區區之心,不勝激切仰企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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