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誥

應誥

余以三㐲辰行至七里瀬，此地即新安江口也。有嚴子陵鈎磯焉。澄潭至清，洞徹見底。徃徃有群魚戯遷如水行耳。

人有釣者，試取投之。或有浮而不願者，或有貪而輙吞者。引竿而舉，因以獲焉。其始出也，乃掉尾揚鬐，有若恃力而自勉。其少退也，則皷鰓濡沫，有似屈體而求哀。嗟呼！勢牽於人，道窮於我，將?以下座而歌馮子，又安能中徹而呼莊周哉？

余乃祝曰：猛獸摶也，拘於檻穽；鷙鳥攫也，縶於籠樊。素龜霛也，被髪河津；白龍神也，掛鱗?網。何不穴䖏而穴䖏，何故貪餌而吞釣乎？於是放之江流，盡其生生之理。

時同行者顧誥余曰：夫至人之䖏世也，擬迹而後投，隱心而後動，終始不易其道，悔吝不生其情。而吾子沉緍於川，登魚於陸，烹之可以習政術，羞之可以?庖厨。曩求之將何圖？今捨之將何欲？

余?而應之曰：聖人不凝滯扵物，智士必推移於時。知㡬之謂神，食生之謂道。殷乙聖也，囚於夏；孔丘賢也，畏於匡。且夫明哲之賢，尚罹幽憂之患，况鱗羽之族，能無?鈎之累哉？

故曩吾有心也，恐求之不得；今吾無心也，旣得之而捨。求與捨，不亦?美乎？烹與羞，不亦兩傷乎？況療飢者半菽，可以充腹，爲政者一言可以興邦。亦奚必因小鮮而後明三異之規，勦大命而後兾一食之飽。擒而不殺，可謂仁乎。獲而不饗，可謂㢘乎。

且夫垂竿而爲事者，太公之遺術也。形生磻溪之石，兆應滋水之瓉。夫如是者，將以釣川耶。將以釣國耶。然後知古善釣者，其惟太公乎？又有妙於此者，其惟文王乎？夫文王制六合爲鈎，懸西履爲餌，筮之於清廟，投之於巨川，一引而獲太公，再舉而登尚父。

由是觀之，蹲㑹稽而沉轄者，鮑肆之徒也；踞滄海而負鼇者，漁父之事也。斯亦?小者之所習，安知大夫之所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