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話

茶話

廣慧茶話，山僧到此，承王居士，曁大衆殷勤，山僧沒有什麼說話。大衆有疑請問。衆無語。師乃云：山僧自小學道，將三十年，實無有法可得。祇信得自心，及心外無有一法，可得佛佛相傳，祖祖相授也，祇是信得自心。及于今佛法凋零，諸方每說什麼法身邊事，法身向上事，山僧?裏，都無宗門下事，無可商量。若是大根器人，言下知歸，方有箇商量處，更不可特地起波濤也。古人道?心是佛一句，滿口道盡，亦是事不獲已。今人多是將心學道，將心求法。若將心學道，將心求法，竆劫盡?，終不能得。爲何如此？祇爲心外實無有法可得。心外若有法可得，是名外道。大衆，切須自己轉?，自己回頭始得。良久云：大衆沒有什麼問，山僧沒有什麼荅。更妙得很。珍重！廣慧茶話：識心達本原，故號爲沙門。大衆還識得心麼？若識不得，生?到來，如何回互？昔有僧問洞山：寒?到來，如何回避？山云：何不向無寒?處回避？僧云：無寒?處，怎生回避？山云：寒時寒殺闍黎，?時?殺闍黎。大衆作麼生會？若會得?話，方有箇回互處。壯色不停，喩如奔馬。人命無常，過於山水。莫說人世富貴功名，沒有長久，就是出家兒，沒有世緣，幾十年光景，也易過去。何不趁色力康健，討箇著落？須是回光達本，有箇出身之路始得。僧問：某甲不識心，請和尚慈悲。師云：慈悲在你那裏。僧問：金剛經四句偈，不知是那四句？師云：不離闍黎問底。進云：不會。師云：你不會，是謗經毀法。僧問：淸淨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師云：我?裏，也沒有淸淨本然，也沒有山河大地。今晩廣慧當家印初，請山僧?茶，會麼？僧罔措。僧問：阿賴耶識，末那識，六識？某甲心未了，求示安身立命處。師云：你是看敎乗來！敎乗與宗乗不同，我宗門中，總無此話。進云：心性意識，是同是别？生天墮獄。爲是心去性去識去？師云：?裏心也無，性也無，識也無。進云：恁麼則寒灰枯木也。師云：寒灰枯木，怎會說話？怎會在?裏?茶？進云：不會，求和尚方便。師云：三世諸佛，阿誰代你？乃云：此事不在言說，也不得離言說。當日法性寺二僧，爭論風旛，六祖大師出云：不是風動，不是旛動，仁?心動。大衆還會得麼？僧便問：心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敢問在什麼處？師云：有米煑飯，沒米煑粥。良久云：一堂僧冷淡，千古意分明。于今一堂，何等停當，珍重！華首茶話。師云：山僧本擬深藏山谷，無意出頭。今日華首，元是法字卍子一線機緣，後因麗首座，及大衆諸居士，費了許多心力，接得山僧到此，與大衆同住。須是眞實發心，爲生?眞實修行，纔不虛住此山。若論宗門中事，大難開口。上根人又何消說，中下之根？古人不已垂手方便，纔有做工夫話，其實有什麼工夫可做？古人道，?指二字，早是曲了也。纔說無事，早是多事了也。恁麼有甚開口處？所以道：此事惟我自知。又道：須知有不求知?。丹霞和尚云：人人有一坐具地，佛祖出頭來，一毫也不曾增。?今諸上座諸居士在此，也一毫不曾減。祇是于今，一聞千悟底大難，不得不假方便。大衆須費一番心力始得。良久云：同來大衆，一路也辛苦到此，正好安心。旣安職事，各要努力。有什麼疑，不妨相問。僧問：華首重興?不問，覿面相逢意若何？師云：兩?對兩?。進云：海風連夜發，大地絕纖塵時如何？師云：獨坐華首臺。僧禮拜。師復云：?件事，不是說了便罷。眞實要見得性，眞實自己要休得。休得休不得，試自家揣看。若論說得底，儘有聰明伶俐，便說一篇兩篇不難。看些禪關策進，高峯中峯諸錄，便不消悟道，也會敎人，有什麼交涉？舉一老㝛，一夏不爲師僧說話，一僧歎云：我?恁麼空過一夏，便聞得正因二字也好。㝛云：闍黎莫?速，若論正因，一字也無。道了叩齒云：我不合恁麼道。隣房一老㝛聞之云：可惜一鍋羮，被兩顆老鼠屎汚卻。師云：隔江?見資福門前刹竿便回，已遲八刻，何況更過江來。此事豈容一棒一喝一機一境一轉兩轉語湊泊得上？大難大難！大衆，須是從生?發心，始有實落。山僧少年時，那曉什麼參禪，什麼悟道？祇是怕生?到來，前路?然。後見壇經，始知見性?佛。沒柰何千計百較，纔得甘心，不是等閒容易。良久云：山僧年來多病，體中太?，叢林事俱料理不得，須仗諸上座同心協力。惟佛法卻委不得了。若有商量，不敢辜負。如今天下，到處荒亂，此地還安穩。深山中如住靜一般，大家鍛鍊身心卻好。珍重！生辰茶話。師云：山僧今早，舉王老師空劫以前話，諸上座作麼生會？王老師又道：道不屬知，不屬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諸上座又作麼生？旣道祇是無人覺知，又道道不屬知不屬不知。得底人便不消疑擬，疑擬著，萬里崖州去也。所以山僧道：擬心?差。諸上座，會得便會，更無剰法。古人也有道：明得?邊事，卻來?邊行履。山僧道：也無?邊，也無?邊，得?便得，更無時節。汝但了得目前，空劫以前也在目前，盡未來劫也在目前。不見道，古人說知見，知見?是心，當心?知見，知見?于今。所以了得便是，不了目前，萬緣差別。良久云：?箇事，也有生而知之?，也有學而知之?，究竟都是一般。生而知之，實難其人。求之諸祖中，如丹霞趙州，便是生知底。趙州見南泉，泉問：汝是有主沙彌，無主沙彌？州云：有主沙彌。泉云：主在什麼處？州躳身云：孟春猶寒，伏惟和尚尊候萬福。諸上座，向?裏便好打翻消息，一切時行住坐臥，折旋俯仰，迎賓接客，屙矢送尿，無不是神通妙用。趙州當時纔十四歲，何曾費些子氣力。次日問南泉：如何是道？泉云：平常心是道。汝看，南泉也不消什麼機用，?如家裏人，說家裏事。州又問：還用趨向也無？泉云：擬向?乖。州云：不擬爭知是道？泉向道：適來舉?幾句，道不屬知，不屬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眞達不疑之道，猶如太虛廓然蕩豁，豈可强是非耶？諸上座，道不屬知，不屬不知，?兩句，勿輕放過。汝等?飯飽了，要行便行，要坐便坐，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正恁麼時，佛?也覰不見，只可惜當下錯過了。山僧記得幼時，見箇少林法師，拈僧問趙州：學人乍入叢林，乞師指示。州云：你?粥了也未？僧云：?粥了也。州云：洗鉢盂去。山僧彼時，雖不曾徹底，聞之便毛⾻悚然，如冷水澆背。又聞舉萬松評云：洗面觸著?孔，抽?摩著腳跟。?時若錯過話頭，便是掘地討天。所以可憐不知底人，錯過了多少好時光。山僧恁麼說，汝諸人聽著，便又思量，怎麼得知？又是頭上安頭，以?尋?。古人道：饒汝學到佛邊，猶是雜用心。山僧常舉此話。爲甚學到佛邊，猶是雜用心？圓覺云：乃至證於如來淸淨涅槃，猶爲我相。到?裏，須是悟始得。咦，不知?，旣錯過了許多好時光，知?，又蹉過了許多好時光。不知?過在不知，知?過在知。最難得恰好。畢竟如何得恰好去？諸上座，實有恁麼事，若信不及便罷；若信得及，須實實體會，實實了當始得。?箇比不得世間功業，祇是一生便了生?，是我等無量劫來，至於今日。今若了得，永不可得，大須著力。山僧千說萬說，不過助發而已。切之一字，卻在當人，阿誰替汝著力得？僧問：月影汪汪，如何是佛度衆生？師云：木頭。進云：月影汪汪時，如何是衆生度佛？師云：碌磚。進云：如何是衆生度盡恆沙佛？諸佛從來不?人。師云：前兩語，汝作麼生會？僧罔措。僧問：一箇道士賣靈符，爲甚處處吉利？師云：汝?兩片皮，播來播去作麼？進云：和尚不識好惡。師云：山僧不識好惡且置，上座不識好惡，又作麼生？進云：一箇團團圓，到處皆和合。師云：?是贓底。進云：和尚又作麼生？師云：山僧慙惶無地。僧禮拜起，擬進語。師云：止止不須說。便歸方丈，茶話。舉張拙秀才偈：光明寂照徧河沙，凡聖含靈共一家。一念不生全體現，六根纔動被雲遮。破除煩惱重增病，趨向眞如亦是邪。隨順世緣無挂礙，涅槃生?等空花。師云：諸上座，大須腳踏實地始得。古人驗人，一言半句，便知渠知有不知有，所以人將語探。若是知有底，自然迥别。?如作家相見，如兩鏡相照，終不雜亂。若只你一句我一句，祇圖口頭滑澑，有什麼用處？莫謂今時，上古已?有此病。大慧云：近來衲子，不肎向省力處做工夫，只管熱忙來，呈見解，作頌古。雲門向他道：不是?箇道理，便道，把定他不肎放過。我且問你，你還自放得過也未？諸上座，各人要知慙愧，不要取笑識?。山僧今夜與你㸃破。若是得底人，舉起便知，?來線去，自然雅合。你看，龐居士訪松山和尚，値山經行，士問云：手中底是什麼？松山豎起拄杖云：老僧年邁，缺伊一步不得。士云：然雖如是，壯力猶存。他得底人相見，自然恰好。所謂滿口含冰，不曾道著一箇水字。不似如今人，自己尚不知落處，只管記得滿肚皮言句，徒逞快利，有什麼交涉？雪竇謂之隨流失源。你道，他病在什麼處？病在不以此爲念，祇圖好看。若是眞爲道底人，便是善知識，肎了我自己，不曾到大休歇田地，亦自不肎。大衆且看，自己於聲色關頭逆順境緣，一切時一切事，果能一念不生麼？心如木石麼？如人飮水冷暖自知，不可自瞒。?瞒得亦終不干别人事。我方纔舉斷除煩惱重增病，且道，煩惱爲在內，爲在外，爲在中間？若求煩惱不可得，更欲去除他，豈不多了一翻手腳？趨向眞如亦是邪。眞如作麼生面目？汝擬作麼生趨向他？諸上座，汝纔擬，?不是了也。?箇田地，從無始來，至於今日，更由今日盡未來際，還曾動著也無？何不?下悟去，更自?捷，?許多辛苦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