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紀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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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1:58
宋紀十四
太宗明皇帝中
㤗始三年春正月,張永等棄城夜遁,會天大雪,泗水氷合,永等棄船歩走,士卒凍死者大半,手足斷者什七八。尉元邀其前,薛安都乘其後,大破永等於呂梁之東,死者以萬數,枕尸六十餘里,委棄軍資器械不可勝計。永足指亦墮,與沈攸之僅以身免。梁、南秦二州刺史垣恭祖等為魏所虜。上聞之,召蔡興宗,以敗書示之曰:我愧卿甚。永降號左將軍。攸之免官,以貞陽公領職,還屯淮隂,由是失淮北四州及豫州、淮西之地。
裴子野論曰:昔齊桓矜於葵丘而九國叛,曹公不禮張松而天下分,一失豪釐,其差遠矣。太宗之初,威令所被,不滿百里,卒有離心,士無固色,而能開誠心,布欵實,莫不感㤙服德,致命效死,故西摧北蕩,㝢内褰開。既而六軍獻㨗,方隅束手,天子欲賈其餘威,師出無名,長淮以北,倐忽為戎。惜乎!若以嚮之虛懷,不驕不伐,則三叛奚為而起哉!高祖蟣虱生介冑,經啓疆埸,後之子孫,日蹙百里,播穫堂構,豈云易哉!
魏尉元以彭城兵荒之後,公私困竭,請?冀、相、濟、兖四州粟,取張永所弃船九百艘,沿清運載,以賑新民。魏朝從之。 魏東平王道符反於長安,殺副將駙馬都尉萬古真
等。丙午,司空和其奴等將殿中兵討之。丁未,道符司馬叚太陽攻道符,斬之,以安西將軍陸眞為長安鎮將以撫之。道符,翰之子也。 閏月,魏以頓丘王李峻為太宰。 沈文秀、崔道固為土人所攻,遣使乞降於魏,且請兵自救。二月,魏西河公石自懸瓠引兵攻汝隂太守張超,不克,退屯陳項,議還長社,待秋擊之。鄭羲曰:張超蟻聚窮命,糧食已盡,不降當走,可翹足而待也。今弃之遠去,超脩城浚隍,積薪儲榖,更來恐難圖矣。石不從,遂還長社。 初,尋陽既平,帝遣沈文秀弟文炳以詔書諭文秀,又遣輔國將軍劉懷珍將馬歩三千人與文炳偕行。未至,值張永等敗退,懷珍還鎮山陽。文秀攻青州刺史明僧暠,帝使懷珍帥龍驤將軍王廣之將五百騎、歩卒二千人,浮海救之。至東海,僧暠已退保東萊。懷珍進據朐城,衆心兇懼,欲且保郁洲。懷珍曰:文秀欲以青州歸索虜,計齊之士民,安肯甘心左祍邪?今揚兵直前,宣布威德,諸城可飛書而下,柰何守此不進,自為沮橈乎!遂進至黔陬,文秀所署高密、平昌二郡太守弃城走。懷珍送致文炳,逹朝廷意,文秀猶不降。百姓聞懷珍至,皆喜。文秀所署長廣太守劉桃根將數千人戍不其城,懷珍軍於洋水,衆謂且宜堅壁伺隙。懷珍曰:今衆少糧竭,懸軍深入,正當以精兵速進,掩其不備耳。乃遣王廣之將百騎襲不其城,㧞之。文秀聞諸城皆敗,乃遣使請降,帝復以為青州刺史。崔道固亦請降,復以為冀州刺史。懷珍引還。 魏濟隂王小新成卒,沈攸之之自彭城還也,留長水校尉王?載守下邳,積射將軍沈韶守宿豫,睢陵、淮陽皆留兵戍之。?載,?謨之從弟也。時東平太守申纂守無鹽,幽州刺史劉休賔守梁鄒,并州刺史清河房崇吉守升城,輔國將軍清河張讜守團城,及兖州刺史王整、蘭陵太守桓忻、肥城糜溝、垣苖等戍皆不附於魏。休賔,乘民之兄子也。魏遣平東將軍長孫陵等將兵赴青州,征南大將軍慕容白曜將騎五萬爲之繼援。白曜,燕太祖之?孫也。白曜至無鹽,欲攻之,將佐皆以為攻具未備,不宜遽進。左司馬范陽酈範曰:今輕軍遠襲,深入敵境,豈宜淹緩!且申纂必謂我軍來速,不暇攻圍,將不為備。今若出其不意,可一鼓而克。白曜曰:司馬䇿是也。乃引兵偽退。申纂不復設備。白曜夜中部分,三月甲寅旦攻城,食時,克之。纂走,追擒殺之。白曜欲盡以無鹽人為軍賞,酈範曰:齊形勝之地,宜遠為經略。今王師始入其境,人心未洽,連城相望,咸有拒守之志,苟非以徳信懷之,未易平也。白曜曰:善。皆免之。白曜將攻肥城,酈範曰:肥城雖小,攻之引日,勝之不能益軍勢,不勝足以挫軍威。彼見無鹽之破,死傷塗地,不敢不懼。若飛書告諭,縱使不降,亦當逃散。白曜從之,肥城果潰,獲粟三十萬斛。白曜謂範曰:此行得卿,三齊不足定也。遂取垣苖、糜溝二戍,一旬中連㧞四城,威震齊土。 丙子,以尚書左僕射蔡興宗為郢州刺史,房崇吉守升城,勝兵者不過七百人。慕容白曜築長圍以攻之,自二月至于夏四月,乃克之。白曜忿其不降,欲盡阬城中人,參軍事昌黎韓麒麟諫曰:今勍敵在前而阬其民,自此以東,諸城人自為守,不可克也。師老粮盡,外冦乘之,此危道也。白曜乃慰撫其民,各使復業。崇吉脱身走。崇吉母傅氏、申纂妻賈氏,與濟州刺史盧度世有中表親,然已踈遠。及為魏所虜,度世奉事甚恭,贍給優厚。度世閨門之内,和而有禮,雖世有屯夷,家有貧富,百口怡怡,豐儉同之。崔道固閉門拒魏,沈文秀遣使迎降於魏,請兵援接。白曜欲遣兵赴之,酈範曰:文秀室家墳墓皆在江南,擁兵數萬,城固甲堅,彊則拒戰,屈則遁去。我師未逼其城,無朝夕之急,何所畏忌,而遽求援軍?且觀其使者,視下而色愧,語煩而志怯,此必挾詐以誘我,不可從也。不若先取歴城,克般陽,下梁鄒,平樂陵,然後案兵徐進,不患其不服也。白曜曰:崔道固等兵力單弱,不敢出戰,吾通行無礙,直抵東陽,彼自知必亡,故望風求服,夫又何疑?範曰:歴城兵多糧足,非朝夕可拔。文秀坐據東陽,為諸城根本,今多遣兵,則無以攻歴城,少遣兵,則不足以制東陽。若進為文秀所拒,退為諸城所邀,腹背受敵,必無全理。願更審計,無墮賊彀中。白曜乃止。文秀果不降。魏尉元上表稱:彭城賊之要藩,不有重兵積粟,則不可固守。若資儲旣廣,雖劉彧師徒悉起,不敢窺淮北之地。又言:若賊向彭城,必由清泗過宿豫,歴下邳,趨青州,亦由下邳、泝水經東安。此數者,皆為賊用師之要。今若先定下邳,平宿豫,鎮淮陽,戍東安,則青、冀諸鎮可不攻而克。若四城不服,青、冀雖拔,百姓狼顧,猶懷僥倖之心。臣愚以為宜釋青、冀之師,先定東南之地,斷劉彧北顧之意,絶愚民南望之心。夏水雖盛,無津途可由;冬路雖通,無高城可固。如此則淮北自舉,暫勞永逸。兵貴神速,乆則生變。若天雨旣降,彼或因水通,運糧益衆,規為進取,恐近淮之民,翻然改圖,青、冀二州,猝未可㧞也。 五月,壬戌,以太子詹事袁粲為尚書右僕射。沈攸之自送運米至下邳,魏人遣清、泗間人詐攸之云薛安都欲降,求軍迎接。軍副吳喜請遣千人赴之,攸之不許。旣而來者益多,喜固請不已,攸之乃集來者告之曰:君諸人旣有誠心,若能與薛徐州子弟俱來者,皆即假君以本鄉縣,唯意所欲;如其不爾,無為空勞往還。自是一去不返。攸之使軍主彭城陳顯逹將千人助戍下邳而還。薛安都子令伯亡命梁、雍之間,聚黨數千人,攻䧟郡縣。秋,七月,雍州刺史巴陵王休若遣南陽太守張敬兒等擊斬之。 上復遣中領軍沈攸之等擊彭城,攸之以為清、泗方涸,糧運不繼,固執以為不可。使者七返,上怒,强遣之。八月,壬寅,以攸之行南兖州刺史,將兵北出,使行徐州事蕭道成將千人鎮淮、隂。道成收飬豪俊,賔客始盛。魏之入彭城也,垣崇祖將部曲奔朐山,據之,遣使來降。蕭道成以為朐山戍主。朐山濵海孤絶,人情未安,崇祖浮舟水側,欲有急則逃入海。魏東徐州刺史成固公戍圂城,崇祖部將有罪,亡降魏,成固公遣歩騎二萬襲朐山,去城二十里,崇祖方出送客,城中人驚懼,皆下船欲去。崇祖還,謂腹心曰:虜非有宿謀,承叛者之言而來耳,易誑也。今得百餘人還,事必濟矣。但人情一駭,不可歛集,卿等可亟去此一里外,大呼而來,云艾塘義人已得破虜,須戍軍速往相助逐之。舟中人果喜,爭上岸。崇祖引入據城,遣羸弱入島,人持兩炬火,登山鼔譟,魏參騎以為軍僃甚盛,乃退。上以崇祖為北琅邪、蘭陵二郡太守。垣榮祖亦自彭城奔朐山,以奉使不效,畏罪不敢出,往依蕭道成於淮隂。榮祖少學騎射,或謂之曰:武事可畏,何不學書?榮祖曰:昔曹公父子上馬橫槊,下馬談詠,此於天下可不負飲食矣。君輩無自全之伎,何異犬羊乎!劉善明從弟僧副將部曲二千人避魏居海島,道成亦召而撫之。 魏於天宫寺作大像,高四十三尺,用銅十萬斤,黃金六百斤。魏尉元遣孔伯恭帥歩騎一萬拒沈攸之,又以攸之前敗所䘮士卒瘃墮膝行者,悉還攸之,以沮其氣。上尋悔,遣攸之等,復召使還。攸之至焦墟,去下邳五十餘里。陳顯逹引兵迎攸之,至睢清口,伯恭擊破之。攸之引兵退,伯恭追擊之,攸之大敗,龍驤將軍姜彦之等戰没。攸之創重,入保顯逹營。丁酉夜,衆潰,攸之輕騎南走,委弃軍資器械以萬計,還屯淮隂。尉元以書諭徐州刺史王?載,?載弃下邳走。魏以隴西辛紹先為下邳太守。紹先不尚苛察,務舉大綱,教民治生,禦㓂而已,由是下邳安之。孔伯恭進攻宿豫,宿豫戍將魯僧遵亦弃城走。魏將孔太恒等將千騎南攻淮陽,淮陽太守崔武仲焚城走。慕容白曜進屯瑕丘。崔道固之未降也,綏邉將軍房法壽為王?邈司馬,屢破道固軍,歴城人畏之,及道固降,皆罷兵。道固畏法壽扇動百姓,廹遣法壽使還建康。會從弟崇吉自升城來,以母妻為魏所獲,謀於法壽,法壽雅不欲南行,怨道固,廹之。時道固遣兼治中房靈賔督清河、廣川二郡事,戍磐陽。法壽乃與崇吉謀襲磐陽,據之,降於慕容白曜,以贖崇吉母妻。道固遣兵攻之,白曜自瑕丘遣將軍長孫觀救磐陽,道固兵退。白曜表冠軍將軍韓麒麟與法壽對為兾州刺史,以法壽從弟靈民、思順、靈悦、伯憐、伯玉、叔玉、思安、㓜安等八人皆為郡守。白曜自瑕丘引兵攻崔道固於歴城,遣平東將軍長孫陵等攻沈文秀於東陽,道固拒守不降,白曜築長圍守之。陵等至東陽,文秀請降。陵等入其西郭,縱士卒暴掠,文秀悔怒,閉城拒守,擊陵等,破之。陵等退屯清西,屢進攻城,不克。 癸卯,大赦。 戊申,魏主李夫人生子宏。夫人,惠之女也。馮太后自撫飬宏,頃之,還政於魏主。魏主始視國事,勤於為治,賞罰嚴明,㧞清節,黜貪汚,於是魏之牧守始有以廉潔著聞者。太中大夫徐爰自太祖時用事,素不禮於上,上銜之,詔數其姦佞之罪,徙交州。 冬,十月,辛巳,詔徙義陽王昶為晉熈王,使員外郎李豐以金千兩贖昶於魏,魏人弗許,使昶與上書,為兄弟之儀。上責其不稱臣,不荅。魏主復使昶與上書,昶辭曰:臣本實彧兄,未經為臣。若改前書,事為二敬;茍或不改,彼所不納,臣不敢奉詔。乃止。魏人愛重昶,凡三尚公主。 十一月,乙卯,分徐州置東徐州,以輔國將軍張讜為刺史。十二月,庚戌,以幽州刺史劉休賔為兖州刺史。休賔之妻,崔邪利之女也,生子文曄,與邪利皆沒於魏。慕容白曜將其妻子至梁鄒城下示之,休賔密遣主簿尹文逹至歴城見白曜,且視其妻子。休賔欲降,而兄子聞慰不可。白曜使人至城下呼曰:劉休賔數遣人來見僕射約降,何故違期不至?由是城中皆知之,共禁制休賔不得降,魏兵圍之。 魏西河公石復攻汝隂,汝隂有備,無功而還。常珍竒雖降於魏,實懷貳心,劉勔復以書招之。會西河公石攻汝隂,珍竒乘虛燒劫懸瓠,驅掠上蔡、安成、平輿三縣民,屯於灌水。
四年春正月己未,上祀南郊,大赦。 魏汝陽司馬趙懷仁帥衆宼武津、豫州刺史劉勔遣龍驤將軍申元德擊破之,又斬魏于都公閼于㧞於汝陽臺東,獲運車千三百乘。魏復㓂義陽,勔使司徒參軍孫臺瓘擊破之。淮西民賈元友上書陳伐魏,取陳、蔡之䇿。上以其書示劉勔。勔上言:元友稱虜主㓜弱,内外多難,天亡有期。臣以為虜自去冬蹈藉王土,磐據數郡,百姓殘亡。今春以來,連城圍逼,國家未能復境,何暇滅虜!元友所陳,率多夸誕狂謀,皆非實,言之甚易,行之甚難。臣竊尋元嘉以來,傖荒遠人,多干國議,負擔歸闕,皆勸討虜,從來信納,皆貽後悔。境上之人,唯視彊弱,王師至彼,必壺漿候塗,裁見退軍,便抄截蜂起。此前後所見,明驗非一也。上乃止。魏尉元遣使説東徐州刺史張讜,讜以團城降
魏。
魏以中書侍郎高閭與讜對為東徐州刺史,李璨與畢衆敬對為東兖州刺史。元又説兖州刺史王整,蘭陵太守桓忻,整、忻皆降於魏。魏以元為開府儀同三司、都督徐、南北兖三州諸軍事、徐州刺史,鎮彭城。召薛安都、畢衆敬入朝。至平城,魏以上客待之,羣從皆封矦,賜第宅,資給甚厚。 慕容白曜圍歴城經年,二月庚寅,拔其東郭。癸巳,崔道固面縳出降。白曜遣道固之子景業與劉文曄同至梁鄒,劉休賔亦出降。白曜送道固、休賔及其僚属於平城。 辛丑,以前龍驤將軍常珍竒為都督司、北豫二州諸軍事、司州刺史。魏西河公石攻之,珍竒單騎奔壽陽。 乙巳,車騎大將軍、曲江莊公王?謨卒。 三月,魏慕容白曜進圍東陽。上以崔道固兄子僧祐爲輔國將軍,將兵數千,從海道救歴城,至不其,聞歴城已沒,遂降於魏。 交州刺史劉牧卒。州人李長仁殺牧北來部曲,據州反,自稱刺史。 廣州刺史羊希使晉康太守沛郡劉思道伐俚,思道違節度,失利,希遣收之。思道自所領攻州,希兵敗而死。龍驤將軍陳伯紹將兵伐俚,還擊思道,擒斬之。希,玄保之兄子也。 夏,四月,己卯,復減郡縣田租之半。 徙東海王禕為廬江王,山陽王休祐為晉平王。上以廢帝謂禕為驢王,故以廬江封之。 劉勔敗魏兵於許昌, 魏以南郡公李惠爲征南大將軍、儀同三司、都督關右諸軍事、雍州刺史,進爵為王。 五月乙卯,魏主畋于崞山,遂如繁畤。辛酉,還宫。 六月,魏以昌黎王馮熈為太傳。熈,太后之兄也。 秋七月庚申,以驍騎將軍蕭道成為南兖州刺史。 八月戊子,以南康相劉勃為交州刺史。 上以沈文秀之弟征北中兵參軍文靜為輔國將軍,綂高密等五郡軍事,自海道救東陽,至不其城,為魏所斷,因保城自固。魏人攻之,不克。辛卯,分青州置東青州,以文靜為刺史。 九月,辛亥,魏立皇叔楨為南安王,長壽為城陽王,太洛為章武王,休為安定王。 冬十月癸酉朔,日有食之。發諸州兵北伐。十一月,李長仁遣使請降,自貶行州事,許之。 十二月,魏人㧞不其城,殺沈文靜,入東陽西郭 義嘉之亂,巫師請?脩寧陵,戮?宫為厭勝。是嵗改葬昭太后。先是,中書侍郎、舍人皆以名流為之。太祖始用寒士,秋當世祖猶雜選士庻,巢尚之、戴法興皆用事。及上即位,盡用左右細人,遊擊將軍阮佃夫、中書通事舍人王道隆、員外散騎侍郎楊運長等並參預政事,權亞人主,巢、戴所不及也。佃夫尤恣橫,人有順迕,禍福立至。大納貨賂,所餉減二百匹絹則不報書。園宅飲饌,過於諸王,妓樂服飾,宫掖不如也。朝士貴賤,莫不自結,僕?皆不次除官,捉車人至虎賁中郎將,馬士至員外郎。
五年春正月癸亥,上耕藉田,大赦。 沈文秀守東陽,魏人圍之三年,外無救援,士卒晝夜拒戰,甲胄生蟣虱,無離叛之志。乙丑,魏人㧞東陽,文秀解戎服,正衣冠,取所持節坐齋内。魏兵交至,問沈文秀何在?文秀厲聲曰:身是。魏人執之,去其衣縳送慕容白曜,使之拜。文秀曰:各兩國大臣,何拜之有!白曜還其衣,為之設饌,鎻送平城。魏主數其罪而宥之,待為下客,給惡衣䟽、食旣,而重其不屈,稍嘉禮之,拜外都下大夫。於是青、冀之地盡入於魏矣。 戊辰,魏平昌宣王和其奴卒。 二月,己卯,魏以慕容白曜為都督青、齊、東徐三州諸軍事、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進爵濟南王。白曜撫御有方,東人安之。魏自天安以來,比嵗旱饑,重以青、徐用兵,山東之民疲於賦役。顯祖命因民貧富為三等輸租之法,等為三品,上三品輸平城,中輸它州,下輸本州。又魏舊制,常賦之外,有雜調十五,至是悉罷之,由是民稍贍給。河東柳欣慰等謀反,欲立太尉廬江王禕。禕自以於帝為兄,而帝及諸兄弟皆輕之,遂與欣慰等通謀相酬和。征北諮議參軍杜㓜文告之,丙申,詔降禕為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出鎭宣城。帝遣腹心楊運長領兵防衛,欣慰等並伏誅。 三月,魏人冦汝隂,太守楊文萇擊却之。 夏四月丙申,魏大赦。 五月,魏徙青、齊民於平城,置升城。歴城民望於桑乾,立平齊郡以居之,自餘悉為奴婢,分賜百官。魏沙門綂曇曜奏,平齊戸及諸民,有能嵗輸榖六十斛入僧曹者,即為僧祇户,粟為僧祇粟,遇凶嵗賑給饑民。又請民犯重罪及官奴以為佛圖戸,以供諸寺掃洒。魏主並許之。於是僧祇戸粟及寺戸徧於州鎭矣。 六月,魏立皇子宏為太子。 癸酉,以左衛將軍沈攸之為郢州刺史。 上又令有司奏廬江王禕忿懟有怨言,請窮治,不許。丁丑,免禕官爵,遣大鴻臚持節奉詔責禕,因逼令自殺。子輔國將軍充明廢徙新安。 冬,十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魏頓兵王李峻卒。 十一月,丁未,魏復遣使來脩和親,自是信使嵗通。 閏月,戊子,以輔師將軍孟陽為兖州刺史。始治淮隂。 十二月,戊戌,司徒建安王休仁解楊州。休仁年與上鄰亞,素相友愛,景和之世,上頼其力以脱禍。及㤗始初,四方兵起,休仁親當矢石,克成大功,任揔百揆,親寄甚隆,由是朝野輻凑,上漸不悦。休仁悟其㫖故,表解楊州。己未,以桂陽王休範為楊州刺史, 分荆州之巴東、建平,益州之巴西、梓潼郡,置三巴校尉,治白帝。先是,三峽蠻、獠嵗為抄暴,故立府以鎭之。上以司徒參軍東莞孫謙為巴東、建平二郡太守。謙將之官,敕募千人自隨,謙曰:蠻夷不賔,蓋待之失節耳,何煩兵役以為國費!固辭不受。至郡,開布㤙信,蠻獠翕然懷之,競餉金寳,謙皆慰諭不受。 臨海賊帥田流自稱東海王,剽掠海鹽,殺鄞令,東土大震。六年春正月乙亥,初制閒二年一祭南郊,閒一年一祭明堂。 二月壬寅,以司徒休仁為太尉,領司徒,固辭。癸丑,納江智淵孫女為太子妃。甲寅,大赦,令百官皆獻物。始興太守孫㤗伯止獻琴、書,上大怒,封藥賜死,既而原之。 魏以東郡王陸定國為司空。定國,麗之子也。魏主遣征西大將軍上黨王長孫觀擊吐谷渾。 夏,四月,辛丑,魏大赦。 戌申,魏長孫觀與吐谷渾王拾寅戰於曼頭山,拾寅敗走,遣别駕康盤龍入貢,魏主囚之。癸亥,立皇子爕為晉熈王,奉晉熈王昶後。 五月,魏立皇弟長樂為建昌王。 六月,癸卯,以江州刺史王景文為尚書左僕射、楊州
刺史,以尚書僕射袁粲為右僕射。上宫中大宴,祼婦人而觀之,王后以扇障面,上怒曰:外舍寒乞,今共為樂,何獨不視?后曰:為樂之事,其方自多,豈有姑姊妹集而祼婦人以為笑?外舍之樂,雅異於此。上大怒,遣后起。后兄景文聞之,曰:后在家劣弱,今叚遂能剛正如此。 南兖州刺史蕭道成在軍中乆民閒,或言道成有異相,當為天子。上疑之,徵為黃門侍郎、越騎校尉。道成懼,不欲内遷,而無計得留。冠軍參軍廣陵荀伯玉勸道成遣數十騎入魏境,安置標榜,魏果遣遊騎數百履行境上,道成以聞,上使道成復本任。秋,九月,命道成遷鎮淮隂,以侍中、中領軍劉勔為都督南徐、兖等五州諸軍事,鎭廣陵。戊寅,立揔明觀,置祭酒一人,儒?文史學士各十人。 柔然部眞可汗侵魏,魏主引羣臣議之。尚書右僕射南平公目辰曰:若車駕親征,京師危懼,不如持重固守。虜懸軍深入,糧運無繼,不乆自退,遣將追擊,破之必矣。給事中張白澤曰:蠢爾荒愚,輕犯王略,若鑾輿親行,必望麾崩散,豈可坐而縱敵!以萬乘之尊,嬰城自守,非所以威服四夷也。魏主從之。白澤,衮之孫也。魏主使京兆王子推等督諸軍出西道,任城王雲等督諸軍出東道,汝隂王賜等督諸軍爲前鋒,隴西王源賀等督諸軍爲後繼,鎭西將軍呂羅漢等掌留臺事。諸將會魏主於女水之濵,與柔然戰,柔然大敗,乘勝逐北,斬首五萬級,降者萬餘人,獲戎馬、器械不可勝計。旬有九日,往返六千餘里。改女水曰武川。司徒、東安王劉尼坐昏醉、軍陳不整,免官;壬申,還至平城。是時,魏百官不給禄,少能以廉白自立者。魏主詔吏受所監臨羊一口、酒一斛者死,與者以從坐論。有能糾告尚書已下罪狀者,隨所糾官輕重授之。張白澤諌曰:昔周之下士,尚有代耕之禄。今皇朝貴臣,服勤無報,若使受禮者刑身,糾之者代職,臣恐姦人闚望,忠臣懈節。如此而求事簡民安,不亦難乎!請依律令舊法,仍班祿以酬亷吏。魏主乃為之罷新法。 冬,十月,辛卯,詔以世祖繼體,䧟憲無遺,以皇子智隨為世祖子,立為武陵王。 初,魏乙渾專政,慕容白曜頗附之,魏主追以為憾,遂稱白曜謀反,誅之,及其弟如意。 初,魏南部尚書李敷、儀曹尚書李訢
少相親善,與中書侍郎盧度世皆以才能為世祖、顯祖所寵任,參豫機密,出納詔命。其後訢出為相州刺史,受納貨賂,為人所告,敷掩蔽之。顯祖聞之,檻車徵訢,案驗,服罪當死。是時敷弟奕得幸於馮太后,帝意已踈之。有司以中㫖諷訢告敷兄弟隂事,可以得免。訢謂其壻裴攸曰:吾與敷族世雖遠,恩踰同生。今在事勸吾為此,吾情所不忍。每引簮自刺,解帶自絞,終不得死。且吾安能知其隂事,將若之何?攸曰:何為為人死也?有馮闡者,先為敷所敗,其家深怨之。今詢其弟,敷之隂,事可得也。訴從之。又趙郡范?條列敷兄弟事狀,凡三十餘條。有司以聞。帝大怒,誅敷兄弟,訢得減死,鞭髠配役。未㡬,復為太倉尚書,攝南部事。敷,順之子也。 魏陽平王新成卒, 是嵗命龍驤將軍義興周山圖將兵屯浹口,討田流,
平之。 柔然攻于闐,于闐遣使者素目伽奉表詣魏求救。魏主命公卿議之,皆曰:于闐去京師幾萬里,蠕蠕唯習野掠,不能攻城;若其可攻,尋已亡矣。雖欲遣師,勢無所及。魏主以議示使者,使者亦以為然。乃詔之曰:朕應急敇諸軍,以拯汝難,但去汝遐阻,必不能救。當時之急,汝宜知之。朕今練甲飬士,一二嵗閒,當躬帥猛將,為汝除患。汝其謹脩警候,以待大舉。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三十二宋明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