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方輿紀要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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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8 13:37
河南方輿紀要序
河南,古所稱四戰之地也。當取天下之日,河南在所必争。及天下既定,而守在河南,則岌岌焉有必亡之勢矣。周之東也,以河南而衰;漢之東也,以河南而弱;拓跋魏之南也,以河南而喪亂。朱温篡竊於汴梁,延及五季,皆以河南爲歸重之地。以宋太祖之雄畧,而不能改其轍也,從而都汴。都汴而肩背之慮實在河北,識者早已憂之矣。女眞之季也,懼蒙古之逼,乃遷於汴。遷汴未已,又遷於蔡,始爲亡宋之資,終爲自弊之地。當其亡宋之日,豈料其禍之亦中於此哉!說者曰:洛陽,周公所以營成周也,形勝莫尚焉。夫周公營洛,豈意後世之遂遷而東哉?周以幽王之亂而召犬戎之禍,惕目前之小警,棄創垂之遠圖,其遷而東也,洛陽、岐周同爲畿内地耳,使都洛陽而守岐周,猶未爲失計,乃舉岐西捐之於秦,而洛陽之根本不且自撥之哉?漢以三河並屬司?,唐以長安、洛陽並建兩京,此亦得周公之遺意者歟?然則河南固不可守乎?曰:守關中,守河北,乃所以守河南也。自古及今,河南之禍,中於關中者什之七,中於河北者什之九。秦人以關中并韓、魏,漢以關中定三河,苻秦以關中亡慕容燕,宇文周以關中亡高齊。隋之亡也,羣雄角逐,而唐獨以先入長安,卒兼天下。金人之遷河南也,蒙古道漢中,出唐、鄧而擣汴梁,汴梁遂不可守。謂關中不足以制河南之命乎?三晉之蠶食鄭、宋也,光武之南收河、洛也,劉聰、石勒之畧有河南也,鮮卑、氐、羌縱横於司、豫之境,晉、宋君臣切切焉圖復河南,分列四鎭,求十年無事而不可得也。元魏孝文遠法成周,卜宅中土,規爲措置,可謂盛强,乃僅一再傳,而河北遂成戎藪。爾朱榮自河北來矣,爾朱兆自河北來矣,高歡亦自河北來矣,北中河橋易於平地,馬渚、硤石捷於一葦,而魏以分,而魏以亡也。安、史以河北倡亂,而河南兩見破殘;存勗發憤太原,而朱梁卒爲夷滅。契丹之辱,石晉罹於前;女眞之毒,靖康被於後,河北猶不足以制河南之命乎?然則河南信不可守矣。曰:河南者,四通五達之郊,兵法所稱衢地者是也。往者吳王濞之叛也,說之者曰:“願王所過城不下,直去,疾西據洛陽,雖無入關,天下固已定矣。”楊元感祖是說以攻東都則敗,李密復出此以攻東都則又敗。葢濞舉江東之衆,合諸侯之師,誠能西入洛陽,則事勢已就。玄感、李密一朝創起,旣不敢用長驅入薊及直指江都之謀,又不能先據上游之勢,然後爭衡天下,宜其敗也。朱温假借朝命,憑依城社,肆其凶狡,故能以汴梁得志。劉福通何人也,乃欲竊據大梁,指揮羣盜,察罕以關中、河北之師至而奔亡不暇矣。夫古未有不可守之地而可以言戰者,李光弼所以寧去洛陽而守河陽也。以大梁而戰于城下,猶有自全之策乎哉?或曰:今日之河南,不旣兼有河北乎?曰:以河北三郡而附于河南也,此固國家犬牙相制之意,出於山川條列之外者也。夫河北之足以制河南也,自昔爲然矣。客更端而起曰:子不聞南陽可以建都乎?曰:以河南之全勢較之,則宛不如洛,洛不如鄴也明矣。客曰:吾亦嘗聞拓跋氏之說矣。拓跋氏曰:鄴非長乆之地,石虎、慕容所以覆滅者也。且南有枉人山,東有列人縣,北有柏人城,君子不飲盜泉,惡其名耳。此所以去鄴而遷洛也。若夫南陽者,朱樸以爲建都極選,李綱亦謂光武所興,而子乃謂宛不如洛,何歟?曰:朱氏以唐覆敗之時,而獻遷都之議,李公於宋奔亡之日,而爲駐蹕之謀,皆因時補救,出于不得已之計,而非所語於形勢之常也。夫鄴倚太行,阻漳、滏,夏、商時固有都其地者。戰國之世,趙用此以拒秦,秦亦由此以并趙。漢之末,袁紹不能有其險也,入於曹操,遂能雄長中原。晉之衰,劉琨不能固其險也,殁于石勒,因以蹂躪司、豫。石趙之亡,冉閔不能保是險也,并於慕容雋,從而兼有山東。元魏之季,爾朱兆不能用其險也,歸於高歡,因而盗竊魏柄。迨其後尉遲迥據之以問罪楊堅,則遠近震動,漁陽殘孽竊命於此,以九節度之師而不能免於潰敗也。魏博以相州爲捍蔽,終唐之世,常雄於河朔,河東得之,遂爲滅梁之本,而謂鄴非形勢所在乎?且夫自古用兵,以鄴而制洛也常易,以洛而制鄴也常難,此亦形格勢禁之理矣。彼宛者,延岑、朱粲所以覆亡者也。蒙古襲入唐、鄧,所以徑擣汴梁者也。乃謂其山川險固賢於洛陽,是溺前人之說而不究其本也。曰:然則建都不貴于險固乎?曰:所謂險固者,非山川紏結、城邑深阻之謂也。使棄關河之都會,遠而求之奧窔之鄉,是猶未見虎之入市,而先自竄于檻穽,知水之可以溺人,而坐槁于巖嵎也,豈所語於形勢之常也哉!讀史方輿紀要卷四十六龍萬育燮堂校刋河南一 】】禹貢曰:“荆、河惟豫州。”周禮職方:“河南曰豫州。”春秋時爲周畿邑,又爲宋、鄭、衛諸國地,亦兼秦、楚之疆。戰國時爲韓、魏列國地,自河以北則趙境也。天官柳、七星、張則周分野,房、心則宋分野,室、壁則衛分野,觜觿、參則魏分野,角、亢、氐則韓分野。秦并天下,置三川、潁川、南陽等郡。漢武置十三州,此亦爲豫州,而半屬於司?。後漢司?改治洛陽,而别置豫州於譙郡,魏因之,晉亦分置司州及豫州,永嘉以後,中原蕪没,劉宋常置豫州于汝南,司州於義陽,後復失之。隋末爲李密、王世充等所據。唐分十道,此爲河南道,開元中爲都畿,河南及河北道宋都汴,置京東、京西及河北路,元豐中又分京東東、西、京西南、北等路。金爲汴京路,又改曰南京,亦分屬河北、河東等路,元置河南江北行中書省,而河北爲腹裏地。明初爲河南等處承宣布政使司,領府八,州一,屬州十一,屬縣九十六,而藩封、衞所參列其間。今仍爲河南布政使司。
開封府,
祥符縣,陳畱縣,杞縣,通許縣,太康縣,尉氏縣,洧川縣,鄢陵縣,扶溝縣,中牟縣,陽武縣,原武縣,封邱縣,延津縣,蘭陽縣,儀封縣,新鄭縣。
陳州,
商水縣,西華縣,項城縣,沈邱縣。
許州,
臨潁縣,襄城縣,郾城縣,長葛縣,
禹州,
密縣。鄭州,
滎陽縣,滎澤縣,河陰縣,氾水縣。
河南府,
洛陽縣,偃師縣,鞏縣,孟津縣,宜陽縣,永寧縣,新安縣,澠池縣,登封縣,嵩縣,盧氏縣。
陝州,
靈寶縣,閿鄉縣。懷慶府,
河内縣,濟源縣,修武縣,武陟縣,孟縣,温縣。
衛輝府,
汲縣,胙城縣,新鄉縣,獲嘉縣,淇縣,輝縣。
彰德府,
安陽縣,臨漳縣,湯陰縣,林縣。
磁州,武安縣,涉縣。
歸德府,
商邱縣,寧陵縣,鹿邑縣,夏邑縣,永城縣,虞城縣。
睢州,
考城縣,柘城縣。
汝寧府,
汝陽縣,眞陽縣,上蔡縣,新蔡縣,西平縣,確山縣,遂平縣。信陽州,
羅山縣。
光州,
光山縣,固始縣,息縣,商城縣。
南陽府,
南陽縣,鎭平縣,唐縣,泌陽縣,桐柏縣,南召縣。
鄧州,
内鄉縣,新野縣,淅川縣。裕州,
舞陽縣,葉縣。
汝州,
魯山縣,郟縣,寶豐縣,伊陽縣。
東連齊、楚,
自歸德府東界接山東之兗、濟,南直之淮、徐,皆古齊、楚地。
西阻函谷,
洛陽西至新安,道路平曠,自新安西至潼關殆四百里,重岡疊阜,連綿不絶,終日走硤中,無方軌列騎處其間。硤石及靈寶、閿鄉尤爲險要,古之崤、函在此,眞所謂百二重關也。
南據淮,
淮水出南陽府桐柏縣東南一里之桐柏山,至汝南府商城、固始縣東而入江南壽州界。信陽、光州俱在淮水之南。
北逾河、漳,
黃河自河南府陝州閿鄉縣入境,接蒲津、潼關界,至歸德府虞城、夏邑縣出境,接徐、兗界。漳水自彰德府磁州涉縣入境,接山西潞安府界,至臨漳縣出境,接北直廣平府界。境内之地皆逾河、漳已北。
其名山則有嵩高
嵩高卽嵩山,在河南府登封縣北十里。五嶽之中岳也。萃兩間之秀,居四方之中,窿然特起,形方氣厚,故曰嵩高,禹貢所云外方也。詩“崧高惟嶽”。一名太室山,左傳昭四年,“晉司馬侯曰:‘太室,九州之險也。’”漢書:“武帝禮祭中岳太室,置奉邑,名曰嵩高。”其西爲少室山。戴延之述征記:“少室高與太室相埒,相去十七里。嵩其總名也。”晉永康二年,趙王倫篡竊,齊王冏等自許昌起兵討之。倫懼,夜使人披羽衣上嵩山,僞稱僊人王喬,陳述符命。永嘉三年,劉淵遣子聰等犯洛陽,聰親祈嵩山,畱軍圍洛,洛中乘虗出擊聰軍,敗之。後魏主嗣泰常八年如洛陽,遣使祠嵩高。又文帝宏太和二十年如嵩高。孝武帝修永熙二年,狩于嵩高。唐十道志:“河南道名山曰嵩高。”高宗永淳初,於山南作奉天宫。武后垂拱四年,號嵩高爲神嶽,夫嵩高在汝、洛間,雖逼近都會,而道里少爲僻遠,故由來戰勝攻取者或缺焉。宋嘉定八年,蒙古攻金潼關,不能下,乃由嵩山小路趣汝州,遇山澗,輙以鐵槍相連鎖,接爲橋以渡,遂趣汴京,金人大震。葢嵩高峻拔,望爲表極,故能越險而前也。名山記:“山高二十里,周百三十里,中爲峻極峯,東曰太室,西曰少室。其回環葢有三十六峯。”
太行:
太行山,一名五行山,在懷慶府城北二十里,接山西澤州南界,羊膓險道在焉。禹貢曰:“太行、恒山,至於碣石。”左傳襄二十三年:“齊侯爲二隊,入孟門,登太行。”齊語:“桓公懸車束馬踰太行。”戰國策:“范睢曰:‘北斷太行之道,則上黨之師不下。’”又曰:“一軍臨滎陽,一軍臨太行,韓必請効上黨之地。”蔡澤謂范睢:“君相秦,决羊腸之險,塞太行之口。”史記:“吳起謂魏武侯:‘殷紂之國,左孟門,右太行。’”又韓桓惠王十年,秦擊我于太行,上黨降趙。秦昭王四十四年,白起攻太行,道絶,而韓之野王降。漢三年,漢王數困於滎陽、成臯間,議退屯鞏、洛。酈食其進曰:“願塞成臯之險,杜太行之道。”後漢永平十三年登太行,幸上黨。元和二年北登太行山,至天井關。元初元年詔遣兵屯河内,通谷衝要三十六所,皆作塢壁,設鳴鼓,以備羌寇。葢太行北至恒山,限隔并、冀,其間谷道相通,時羌寇充斥,故于衝要處作塢壁以備之。又太行近鄴,亦謂之西山。建安九年曹操圍鄴,袁尚自平原還救,操曰:“尚從大道來,當避之;若從西山來,此成禽耳。”尚果循西山而東,戰敗,奔中山。葢太行深阻,尚有依險自全之心,故操逆知其必敗。晉永嘉三年劉淵據蒲子,遣其子聰等十將南據太行,石勒等十將東下趙、魏,所至殘破。太元十九年後燕慕容垂伐西燕,頓軍鄴西南,月餘不進。慕容永以太行道寛,疑垂欲詭道取之,乃悉斂諸軍杜太行口。旣而垂自滏口入,滅永。述征記:“太行首始河内,北至幽州,凡百嶺連亙十三州之界,有八陘:第一軹關陘,第二太行陘,第三白陘,第四滏口陘,第五井陘,第六飛狐陘,第七蒲陰陘,第八軍都陘。”括地志:“太行連亘河北諸州,凡數千里,始於懷而終於幽,爲天下之脊。”里道記:“自晉陽趣河内入洛陽,必經太行。太行在懷、澤間,實據南北之喉嗌。”後魏主嗣泰常八年自河内登太行,至高都。子攸永安三年誅爾朱榮,使將軍史仵龍等守太行嶺。及爾朱兆自晉陽南下,仵龍等帥衆先降,兆遂長驅入洛。東魏武定六年高澄自虎牢濟河,南至洛陽,旣而自太行還晉陽。隋仁壽末,漢王諒舉兵并州,分遣其將余公理自太行下河内。大業三年北巡,發河北丁男鑿太行山,達于并州,以通馳道。繼而自太原還上太行,開直道數十里至濟源。唐武德三年,世民攻王世充于東都,分遣將劉德威自太行東圍河内。八年,突厥寇并州,詔總管任瓌屯太行以備突厥。寶應初,以史朝義據洛陽,徵囘紇兵至河東,藥子昂往勞軍,請囘紇自太行南下,據河陰,扼賊咽喉,不從。文德初,河南尹張全義襲河陽,節度使李罕之北走,引河東兵還攻河陽。朱全忠遣軍救全義,分兵欲斷太行路,河東軍懼,引退。光化三年,朱全忠寇易定,李克用遣李嗣昭將兵下太行,拔懷州,攻河陽以救之。明年,朱全忠攻李克用,分遣其將氏叔琮入自太行。五代漢末,郭威入汴,李驤勸劉崇疾引兵逾太行,據孟津。宋建隆初,昭義節度李筠謀舉兵,從事閭邱仲卿說筠曰:“公孤軍舉事,大梁甲兵精銳,不如西下太行,直抵懷、孟,塞虎牢,據洛邑,東向而爭天下。”筠不能用。太祖遣石守信等擊筠,勅之曰:“勿縱筠下太行,急引兵扼其隘,破之必矣。”三年,開太行運路,謀并北漢也。靖康元年,粘没喝陷太原,遂長驅下太行,入懷州。開禧二年,蒙古圍金中都,分軍循太行而南,破懷、孟。十年,蒙古使其將木華黎經畧太行東西諸州軍。元至正十八年,劉福通將關先生等踰太行,焚上黨,大掠晉、冀以北。旣而察罕帖木兒遣將關保等分兵阻隘,塞井陘,杜太行,以遏賊侵軼之道。明朝洪武元年,大軍克元都,遂西下太行,收山西州郡。河南守將馮宗異亦渡河下懷慶,徇太行以北。夫太行爲天下脊,豈止一方之險要而已。元和志:“太行陘在懷州北,濶三步,長四十里,羊腸所經。瀑布懸流,實爲險隘。”崔伯易感山賦曰:“上正樞星,下開冀方。逢胃而畢,自柳以張。起爲名邱,妥爲平岡。巍乎甚尊,其名太行。墨翟察而知驥之貴,尸佼過而辨牛之難。穆王升繇翟道而出,世宗行自大河而還。孝明常登幸上黨郡,章帝以游至天井關。孟德北上,紀摧輪之恐;謝公西顧,引憂生之端。阮籍失路而詠懷,劉峻懷人而發嘆。歸晉陽子恵之便道,對二阪祖濬之精詳。若夫或主或臣,建功立宗,尤顯聞于後世,則有決羊腸之險,塹此山之道,攻滎陽,伐韓以威天下,應侯爲秦昭王之謀也。據敖倉之粟,杜此山之阨,距飛狐之口,守白馬之津,使天下知所歸者,酈食其爲漢高祖之謀也。踰此山入射犬,破靑犢之衆,救謝躬于鄴,以收復天下爲心者,漢光武之謀也。濟河降射犬之衆,還軍敖倉,屬魏种以河北事,然後西向以爭天下者,魏武帝之謀也。進據武牢,扼其噤要,俾竇建德不能逾山入上黨,收河東之地,而卒以并天下者,唐太宗之謀也。夫太行之山千秋不異,則太行之險亦千秋不異矣。”
三崤三崤山亦曰二崤,在今河南府永寧縣北六十里。其地或謂之崤澠,或謂之澠隘,或謂之崤塞。春秋僖三十三年:“晉人及姜戎敗秦師於崤。”左傳:“崤有二陵焉:南陵,夏后臯之墓也;北陵文王之所避風雨也。”公羊傳云:“崤之嶔巖。”穀梁傳云:“崤,巖崟之下。”戰國策所稱澠隘之塞也。秦昭王初,楚圍雍氏,秦下師於崤以救韓。張儀說趙曰:“秦軍軍於澠池,願渡河踰漳,戰邯鄲下。”蘇代謂甘茂“自崤塞至鬼谷。
其地形險易,皆明知之。”又秦昭王二十八年,使使者告趙王,願爲好會于河外澠池。史記:“秦穆公三十三年,潛師襲鄭,蹇叔、百里奚謂其子西乞術、孟明視曰:‘汝軍卽敗,必于崤、澠矣。’師還,晉遮秦兵於崤擊之,無一人得脫者。”吕氏春秋:“九塞,崤其一也。”淮南子:“九塞,一曰澠隘。”漢景帝三年,吳、楚叛,周亞夫出關討之。趙涉說曰:“吳王懷輯死士,必置奸人於崤、澠阨陿間。”亞夫因出武關而東。又王莽命王奇曰:“殽、澠之險,東當鄭、衛。”後漢建武三年,赤眉自三輔引而東,帝令諸將屯澠池以要其東,使馮異擊其西,異大破赤眉於崤底。建安十年,高幹舉兵并州,河内張晟遂寇崤、澠間,宏農張炎亦起兵應之。十九年,龎德破賊張白騎於兩崤間。水經注:“崤有盤崤、石崤、千崤之山。”所謂崤有二陵,則石崤之山也。自漢以前,率多由此。建安中曹公西侵巴、漢,惡南路之險,更開北山高道,自後行旅皆從之。括地志:“文王所避風雨,卽東崤山,俗亦號爲文王山,在夏后臯墓北可十里許。”其山幽深可蔭,有囬谿阪,行者畏之。曹公開北道,嗣後遂以北道爲大路。晉太寧三年後趙石生屯洛陽,㓂掠河南,劉曜使其黨劉岳趣孟津,呼延謨自崤、澠而東,合諸軍攻洛陽。興寧三年燕慕容恪陷洛陽,畧地至崤、澠,關中大震,秦苻堅自將屯陝城以備之。義熙十三年劉裕伐秦,檀道濟等由許、洛軍澠池,進攻潼關,秦將姚紹出戰而敗,自潼關退屯定城,遣姚鸞屯大路以絶道濟糧道。沈林子襲斬鸞。宋元嘉二十七年將軍龎法起等攻陝城,城險固難克,魏洛州刺史張是連提度崤赴救,薛安都擊斬之,陝城遂下。後魏永熙三年高歡自晉陽犯洛,宇文泰使别將李賢自關中將騎赴援,會魏主西走,遇於崤中。西魏大統四年宇文泰拔金墉,戰于邙山,尋敗還。高歡自孟津濟河,遣别將追魏師至崤,不及。旣而韋孝寛襲破東魏將段琛等於宜陽,崤、澠遂清。杜佑曰:“自魏、晉以來,二崤皆由北道,後周初更復南移。”隋紀:“大業初建東京,廢二崤道,開葼册道。九年楊元感攻東都,代王侑遣衛文昇自長安赴救,文昇鼓行出崤、澠,直趣東都城北,與元感相持。”唐武德初復開南道,貞觀十四年又廢。大約出潼關,歴陝州入永寧界,又東分爲二道,東南入福昌縣界,東北入澠池縣界,開元五年幸東都,過崤谷,以道隘不治,欲罪有司,以宋璟諫而止。上元二年,史思明敗李光弼於邙山,欲乘勝入關,使其子朝義爲前鋒,自南道襲陝城,思明自北道將兵繼之。朝義至礓子坡,爲衛伯玉所敗。後唐淸泰末,石敬瑭引契丹趣洛陽渡河,慮唐主西奔,遣契丹千騎扼崤、黽。元和志:“自東崤至西崤,長三十五里,東崤長阪數里,峻阜絶澗,車不得方軌。西崤純是石阪十二里,險不異東崤。此二崤皆在秦關之東,漢關之西。”輿地廣記:“二崤山連入硤石界,自古險阨之地也。”宋建炎二年金人自同、華東走,石壕尉李彥先保三砦,屢敗金師,復陝州及絳、解諸縣。元至正十六年汝、潁賊李武等陷陝州,斷崤、函,欲趣秦、晉。察罕帖木兒夜拔崤陵,立栅交口。賊運南山粟給食固守,察罕襲破其靈寶城,賊乃棄陝州,度河北遁。今自新安以西,歴澠池、硤石陝州、靈寶、閿鄉而至於潼關,凡四百八十里。其地皆河流翼岸,巍峯插天,絶谷深委,峻坂紆廽,崤、函之險,實甲於天下矣。
底柱,
底柱山亦曰三門山,在今河南府陝州城東南十里、山西平陸縣東南五十里大河中。禹貢:“導河至于底柱。”水經注:“禹治洪水,山陵當水者鑿之,故破山以通河。河水分流,包山而過,山見水中若柱然,故曰底柱。”元和志:“禹鑿底柱,二石見于水中,若柱然。河水至此分爲三派,流出其間,故亦謂之三門。”自底柱而下至五户灘,其間一百二十里,夾岸巍峯重嶺,干霄蔽日,葢亦禹所鑿以通河者。衝湍激石,有一十九灘,水流迅急,勢同三峽,破壞舟船,自古所患。漢武帝時,河東守番係言:“漕從山東西,歳百餘萬石,更底柱之艱,敗亡甚多而煩費。”鴻嘉四年,以河水決溢爲患,楊焉上言:“河從上下,底柱險隘,可鐫廣之。”乃令鐫之。纔没水中,不能復去,而令湍流沸怒,爲害彌甚。後漢興平二年,李傕等㓂長安,帝幸陝,别將李樂欲令車駕御船過底柱,出孟津,楊彪以爲河道險艱,非萬乘所宜乘,乃止。曹魏景初二年,以底柱道險,遣㓂兹濬治。晉泰始三年,復遣樂世帥衆修鑿,功卒不集。隋開皇三年,遣韋瓚自蒲、陝以東,募人能于洛陽運米四十石,經底柱之險達于常平者,免其征戍。十五年,詔鑿底柱。大業七年,底柱崩,偃河逆流數十里。唐貞觀二十年,幸河北,觀底柱,令魏徵勒銘。是時自洛到陝皆運于陸,自陝至京乃運于水,以避底柱之險也。顯慶元年,苑西監褚明議鑿三門山爲梁,通陸運,功不成。後大匠楊務亷又鑿棧以輓漕舟,人以爲苦。開元二十一年,轉運使裴耀卿以關中用度不給,請于河口置倉,使吳船至彼,即輸米而去,官自僱載,分入河、洛。又于三門東西各置一倉,至者貯納,水險則止,水通則下,或開山路,車運而過,則無復畱滯,省費鉅萬。從之。明年,遂于三門置倉,東曰集津,西曰鹽倉,漕舟輸其東倉,而陸運以輸西倉。復以舟漕達關中,避三門水險。二十九年,陝州刺史李齊物請鑿底柱爲門以通漕,開山巓爲輓路,沃醯而鑿之。天寶元年上言:三門運渠成,然棄石入河,水益湍怒,不能入新門,候水漲以人輓舟而上,未幾益阻澁不可行舟。貞元二年李泌爲陝虢觀察使,益鑿集津倉山西逕爲車道十八里,屬于三門倉,人以爲便。宋乾德元年詔重鑿底柱、三門。慶歴中陝西用兵,歐陽修請案耀卿舊迹以通漕運。政和五年蔡京建議鑿大伾、三山兩河,創天成、聖功二橋,役夫數十萬,纔成而水漲橋壞。明朝天順中楊鼎言:“黃河乃漢、唐漕河,卽今鹽船木筏往來不絶,其間雖有三門、析津之險,而古人倒倉之法爲當。三門之上有小河,僅通延、綏,如以所運糧草各貯水次,通流儹運,庶幾軍餉可足。”許進亦言:“黃河自陝州而上至綏德近境,春初皆可舟行。若計沿河郡縣改徵本色,水陸接運而上,榆林可以少蘇。”葢黃河在山、陝之間,龍門爲險,而在晉、豫之交,底柱爲阨也。
其大川則有大河,
河南境内之川莫大於河,而境内之險亦莫重於河,境内之患亦莫甚於河。葢自東而西,横亘幾千五百里,其間可渡處約以數十計。而西有陝津,中有河陽,東有延津,自三代以後,未有百年無事者也。至鞏、洛以東,河流屢變,兆端于周,浸淫于漢,横潰于宋,自宋至今,安流不可得而數見矣。今由潼關以東歴閿鄉、靈寶、陝州之北,又東經澠池、新安縣北,過河南府北邙山下,歴孟津、鞏縣北,與懷慶府濟原、孟縣、温縣、武陟縣分界;又東歴汜水、河陰、滎陽、滎澤、原武、中牟縣,而經開封府北,與河北衛輝府之獲嘉、新鄉、胙城及陽武、封邱分界,又東歴蘭陽、儀封縣北,又東爲睢州考城縣及歸德府北,又東爲虞城、夏邑縣北,而與山東南直接界。詳見川瀆異同。淮水。
淮水自南陽府桐柏縣流經信陽州北,又東歴羅山縣北、確山縣南,又東流經眞陽縣、息縣南及光山縣、光州固始縣北,而入江南潁州界。其地居淮南上㳺,自古爭淮南者必爭淮西,爭淮西必爭于義陽、建安之間,葢南北襟要憑焉,不特一面之險也。漢志:“淮水過郡四,行三千二百四十里。”今詳見川瀆異同。
汴水。
汴水卽禹貢之灉水,所謂河出爲灉也。春秋時謂之邲水。宣十二年晉、楚之戰,楚軍于邲,卽是水也。秦、漢間曰鴻溝。史記:“滎陽下引河東南為鴻溝,以通宋、鄭、陳、蔡、曹、衛,與濟、汝、淮、泗會于楚。”孔氏曰:“卽汳水也。”汳水首受濟,東南與淮通。漢志謂之狼蕩渠。前漢平帝時汴河決壞,至明帝永平中,浸淫益甚,遣王景、王吳修築,絶水立門,河、汴分流,復其舊迹。亦曰滎陽漕渠。說文:“汴水受陳畱浚儀陰溝、至蒙爲雝水,東入于泗。”元和志:“禹塞滎澤,開渠以通淮、泗。漢永平中命王景修渠,歳乆湮廢。晉末劉裕滅秦,發長安,自洛入河,開汴渠而歸,其後復塞。隋大業初更開導,名通濟渠,西通河、濟,南達江、淮。”唐自天寶以後,汴水湮廢。廣德二年,時漕運者皆自江、漢抵梁、洋,迂險勞費,乃命劉晏爲河南、江、淮以東轉運使,開汴水以通運,自是歲運米數十萬石給關中。唐末汴水潰決埇橋東南,悉爲汚澤。周顯德二年方謀伐唐,命武寧帥武行德發民夫因故堤疏導之,東至泗上。五年濬汴口,導河流達于淮,江、淮舟楫始通。宋太平興國中汴水決溢不時,至道元年詔張洎等講求汴水疏鑿之由,洎言:“汴水横亘中國,首承大河,漕引江、湖,利盡南海,半天下之賦由此而進。禹初于滎澤下分大河爲陰溝,出之淮、泗,至浚儀西北復分二渠,其後或曰鴻溝,始皇疏之以灌魏都者也。或曰莨菪渠,自滎陽五池口來注鴻溝者是也。或曰浚儀渠,漢明帝時循河水故瀆作渠,渠成流注浚儀者是也。或曰石門渠,靈帝建寧四年於敖城西北壘石爲門,以遏渠口者是也。石門渠東合濟水,與河渠東注,至敖山之北,而兼汴水,又東至滎陽北,而旃然之水東流入汴。滎陽之西有二廣武城,汴水自二城小澗中東流而出,濟水至此乃絶。惟汴渠首受旃然水,謂之鴻渠,桓温將通之而不果。劉裕伐秦浚之,始有湍流東注,而岸善崩潰,裕更于北十里疏鑿以運漕者,義熙十三年也。皇甫誼發河南丁夫百萬開之,起滎澤入淮千餘里,更名曰通濟渠者,隋大業三年也。裴耀卿言:江南租船自淮西北泝鴻溝,轉輸河陰、含嘉、太原等倉。凡三年,運米七百萬石者,唐開元之二十三年也。又貞元十四年董晉作汴州東西水門,五代漢乾祐三年河決鄭州,盧振請修汴河,立斗門以備旱潦。周顯德四年疏汴水北入五丈河。六年命王朴如河陰案行河堤,立斗門于汴口;又命韓令坤自大梁城東導汴水入蔡水,以通陳、潁之漕;命袁彥導汴水入五丈渠,以通靑、鄆之漕。宋建隆二年導索水自旃然與須水合,入於汴,謂之金水河。詔河陰汴口每歳均節水勢,濟江、淮漕運。大中祥符二年,汴水溢,詔遣使相度。天聖三年,汴水淺澁,詔䟽河口。四年,復以漲溢爲患,詔度京城西賈岡陂地,洩之於護龍河。嘉祐六年,都水監奏:“汴河自泗州至南京,道直流駛,不復須治。自南京以上至汴口,水散漫多淺,請自南京都門三百里修狹河木岸,扼束水勢。”從之。功成而人以爲便。熙寧四年,於故河口西創開訾家口。纔成而淤,乃復開舊口。六年,都水丞侯叔獻言:“汴河兩岸沃壤千里,牧地廢田二萬餘頃,欲稍置斗門,泄其餘水,分爲支渠,及引京、索河并三十六陂以溉田。”旣而祥符、中牟之民大被水患,又汴河數淤,常至絶流,公私大困。八年議因故道鑿渠置牐,釃汴水入蔡河通漕。元豐初,張從惠言:“汴河歳閉塞,修堤防勞費。往有建議導洛入汴,患黃河嚙廣武山,須鑿山嶺十數丈以通汴渠,功大不可爲。去年七月水退,河稍北,距廣武山麓七里,退灘高濶,宜鑿渠導洛,爲萬世利。”都水丞范子淵請于汜水鎭北門導洛爲淸汴通漕。旣又言:“河陰十里店以西至洛口,地形西高東下,可行水。請起自鞏縣神尾山至士家堤,築大堤四十七里,以捍大河。起沙谷至河陰十里店,穿渠五十二里,以引洛屬汴。”於是遣内侍宋用臣等相視興役,自任村、沙口至河陰縣瓦亭子達汴口,接運河,長五十一里。兩岸爲隄,長一百三里。自是汴、洛通流。三年,興修狹河六十里。六年,范子淵請築新堤及開展直河。元祐初,廢水匱。五年,復導河入汴。紹聖初,紹述議起,因復閉汴口,引洛水。宣和初,大水,汴隄決壞,詔復修治。夫汴河本自大河支分,宋元豐中每事更張,汴、洛亦不獲循其故道矣。張方平曰:“漕運以河渠爲主,國初浚河渠三道,通京城漕運,自後定立上供軍額,汴河六百萬石,廣濟六十二萬石,惠民六十萬石。惟汴河所運,供京師億萬口之需。國家于漕河至急至重,而汴河又建國之本,非可與區區水利同言也。”蘇軾曰:“世謂煬帝始通汴入泗,非也。晉王濬伐吳,杜預與之書曰:‘自江入淮,逾于泗、汴,自河而上,振旅還都。’王濬舟師之盛,古今絶倫,而自汴泝河以班師,則汴水之大小,當不減於今矣。”今考汴河故道,自河陰縣東北十里廣武澗中,東南流過陽武、中牟縣界,至開封府城南,東流過陳畱、杞縣北,又東過睢州北、考城縣南、寧陵縣北,而東經歸德府城南。自隋以前,自歸德府界東北流,達虞城、夏邑縣北,而入江南徐州界,過碭縣北、蕭縣南,至徐州北合于泗。自隋以後,則由歸德府境東南流達夏邑、永城縣南,而入鳳陽府宿州界,東南流經靈壁縣及虹縣南,至泗州兩城間而合于淮。宋時東南之漕,大都繇汴以達于畿邑,故汴河之經理爲詳。南遷以後,故都離黍,江、淮漕運自是不資于汴,於是汴河曰就湮廢。金人雖常都汴,而周章匆遽,亦欲經理漕渠,自泗通汴。卒未遑也。明初,議建北京于大梁,規畫漕渠,以浚汴爲先務。洪武六年浚開封漕河,卽汴河也。旣而中格。自是河流横決,陵谷倒置,汴水之流不絶如線,自中牟以東,斷續幾不可問矣。
洛水、
洛水出陝西西安府商州南六十里之冡嶺山,經洛南縣東北流入河南盧氏縣西南境,又東北經永寧縣、宜陽縣南而入洛陽西南境,又東則澗水流入焉。澗水之上源曰穀水,出澠池縣南山中穀陽谷,東北流經縣南,又東北至新安縣南,又東北而澗水合焉。澗水出澠池縣東北二十三里之白石山,東流合穀水,遂兼有穀水之稱。引而東,又折而南,俱至府城西故苑中入於洛。洛水又東經故洛陽城南,而瀍水入焉。瀍水出洛陽縣西北五十里之穀城山,東流經府城北,至洛陽故城西而南流入洛。東漢以後,則經洛陽故城東,又東南經偃師縣南,又東而復入於洛也。洛水自洛陽故城南,又東至偃師縣西,而伊水入焉。伊水出盧氏縣東南百六十里巒山,東北流歴嵩縣南,經汝州伊陽縣西,又東北至府城東南,又東至偃師縣西而入洛。洛水又東北流至鞏縣北入于大河。禹貢曰:“伊、洛、瀍、澗,既入于河。”又曰:“導洛自熊耳,東北會於澗、瀍,又東會于伊,又東北入于河。”周書洛誥:“我乃卜澗水東,瀍水西,惟洛食。我又卜瀍水東,亦惟洛食。”周語:“伯陽父曰:‘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又周靈王二十三年,穀、洛鬭,將毁王宮,戰國時以河、洛、伊爲三川,故張儀曰:“三川,周室,天下之市朝也。”秦因之,置三川郡。漢吕后三年,伊、洛溢。東漢初定都洛陽,建武二十三年,張純引洛水通漕,謂之陽渠,堰瀍、穀之水,自洛陽城北東屈而南,曰千金渠,會于陽渠。自是瀍、穀非復故流矣。曹魏文、明之世,大營宮殿,分引支流,灌注苑囿。延及晉代,川谷漸移。及元魏遷都,更復營治。太和七年,穀水自河南城北合瀍水亂流,而城西之支渠遂絶。大約時所務者,都邑之漕渠而已。及隋大業九年,改建東都,并河南、洛陽而一之,大變成周之轍,而通濟之渠復起。于時。又以穀、洛二水周匝都城爲急,故復引穀南流以會于洛,從城西遶城而南,以達于城東,經偃師、鞏縣之間,而注于洛口。其千金、九曲之故迹,又未嘗過而問也。漢志注:“洛水自冡嶺至鞏入河,過郡二,行千七十里。”唐十道志:“河南大川曰洛水。”自貞觀以後,伊、洛二川往往決溢,為東都患。於是屢費修塞。宋志:“洛水貫西京,多暴漲。”然唐、宋皆以洛邑爲陪京,渠堰之利,大抵皆因舊制,補偏救弊而已,無赫然可紀者。唐六典:“天下造舟之梁四,河三,洛一。河則蒲津,大陽、盟津、洛則孝義,石柱之梁四,洛三,灞一。洛則天津,永濟中橋灞則灞橋也。大柱之梁三,三渭橋也。舉京都之衝要爲巨梁者凡十有一,而洛居其四云。”
潁水、
潁水源出河南府登封縣東二十五里陽乾山,流經開封府禹州北入許州界,經襄城縣北,亦謂之渚河。又東經臨潁縣北,又東經西華縣北、陳州之南,又東經項城縣南,沈邱縣北,接歸德府鹿邑縣南境,而合于蔡河。蔡河首受汴,自祥符縣東南通許縣西,尉氏、扶溝縣之東境,太康縣之西境,至鹿邑縣南而合于潁河,謂之蔡河口。水經注:“莨蕩渠自中牟東流至浚儀縣,分爲二水,南流曰沙水,東注曰汴水。”沙即蔡也。潁水合蔡,亦兼有沙河之稱。自鹿邑縣東南流入南直鳳陽府界,經太和縣及潁州之北,潁上縣之東南,當壽州西北正陽鎭而入淮,謂之潁口。漢志注:“潁水歴郡三:行千五百里。”自古用兵之地也。左傳襄十年:“晉帥諸侯伐鄭,楚救鄭,晉師進,與楚夾潁而軍。鄭人宵涉潁,與楚盟。”三國魏黃初五年,曹丕爲水軍,親御龍舟,循蔡、潁浮淮如壽春,將以伐吳。正始四年,司馬懿欲廣田蓄穀于揚、豫間,使鄧艾行陳、項以東至壽春。艾以爲:“昔太祖破黃巾,因爲屯田,積穀許都,以制四方。今三隅已定,事在淮南,每大軍出征,運兵過半,功費巨億。陳、蔡之間,土下田良,可省許昌左右諸稻田,并水東下,令淮北屯二萬人,淮南屯三萬人,什二分休,常有四萬人,且田且守,益開河渠,以增灌溉,通漕運。計除衆費,歳合五百萬斛,以爲軍資,六七年間,可積三千萬斛于淮上,此則十萬之衆五年食也。以此乘吳,無不克矣。”懿善之。遂北臨淮水,自鍾離以南,橫石以西,盡沘水,四百餘里,五里置營,營六十人,且田且守。兼修廣淮陽、百尺二渠,上引河流,下通淮、潁,大治諸陂,于潁南、潁北穿渠三百里,漑田二萬頃。淮南、淮北,倉庾相望。自壽春至京師,農官屯兵,雞犬之聲,阡陌相屬。每東南有事,大兵出征,汎舟而下,達於江、淮,資食有儲而無水害,艾所建也。晉太元八年,苻堅大舉入寇,堅至項城,苻融等將兵先至潁口。唐建中二年,田悅李惟岳李納梁崇義拒命,舉天下兵討之,諸軍皆仰給京師,而李納、田悅兵守渦口,崇義扼襄、鄧,南北漕引皆絶。江、淮轉運使杜佑以秦、漢運路出浚儀西十里入琵琶溝,絶蔡河至陳州而合潁河。自隋鑿汴河,官漕不通,若導流培岸,功用甚寡。䟽雞鳴岡首尾,可以通舟。陸行纔四十里,則江、湖、黔中、嶺南、蜀漢之粟可方舟而下。由白沙趣東關,經廬、壽,浮潁涉蔡,歴琵琶溝入汴河,抵東都,無濁河溯淮之阻。減故道二千餘里。會李納將李洧以徐州歸朝,淮路通而止。三年,淮西帥李希烈叛,徙鎭許州,與李納相結,絶汴渠餉道,由是東南轉輸者皆不敢由汴渠,自蔡水西上。宣武節度使李勉因治蔡渠,引東南饋。元和十一年,討吳元濟,初置淮、潁水運使。揚子院米自淮陰泝淮入潁,至項城入溵,輸于郾城,以饋淮西行營諸軍,省汴運之費。舊史:時運米泝淮至壽州四十里入潁口,又泝流至潁州沈邱界五百里至於項城,又泝流五百里入溵河,又三百里輸于郾城,五代周顯德四年,攻唐淮南,先習水戰于大梁城西汴水側,至是命將王環將水軍數千,自閔水沿潁入淮,唐人大驚。六年,自大梁城東導汴水入於蔡,以通陳、潁之漕。宋建隆二年,浚蔡渠。導閔水自新鄭與蔡水合,貫京師,南歴陳、潁,達壽春,以通淮右之漕,舟楫畢至,都人利之。於是以西南爲閔河,東南爲蔡河。乾德二年,又鑿渠自長社引潩水至京師,合閔水。渠成,民無水患,閔河之漕益通。開寶六年,改閔河爲惠民河。爲漕運四河之一。端拱初,陳堯叟等言:“漢、魏、晉、唐于陳、許、鄧、潁曁蔡、宿、亳至于壽春,用水利墾田,陳迹具在。今用古法,大開屯田,以通水利,導溝瀆,築防堰,每屯千人,人給一牛,治田五十畝,畝約收三斛,歲可收十五萬斛。七州之間置二十屯,可得三百萬斛。因而益之,數年可使倉廩充實,省江、淮漕運矣。”議不果行。淳化二年,以潩水泛溢,自長葛開小河,導潩水分流二十里,合於惠民河。至道初,大理丞皇甫選言:“鄧、許、陳、潁、蔡、宿、亳七州境内,有公私閑田三百五十一支,合二十二萬餘頃,民力不能盡耕,皆漢、魏以來召信臣、杜詩、杜預、司馬宣王、鄧艾等立制墾闢。地有陂塘防埭舊址,卽不能照舊增築。宜擇其隄防未壞可興水利者,先耕二萬餘頃,他處漸圖建置。”從之。未幾復罷。咸平二年霖雨,蔡河溢,開封守㓂準治丁岡古河洩導之。大中祥符二年,陳州請自許州長葛浚減水河,及治棗村舊河,以入蔡河,從之。旣又于頓固減水河口修雙水門,以減陳、潁水患。九年,知許州石普請于大流堰穿渠,置二斗門,引沙河以漕。天聖二年復修大流堰斗門,開減水河通漕。嘉祐三年開京城葛家岡新河,分入魯溝。熙寕九年于順天門外通直河,至染院後入護龍河,至咸豐門南入京、索河。元祐四年,知陳州胡宗愈議浚八丈溝,分蔡河之水爲一支,由潁、壽入河,詔經理之。大觀初復開潩河入蔡河。蔡河葢兼閔水、潩水以通漕舟也。歐陽忞曰:“蔡河卽古之琵琶溝。”胡氏曰:“琵琶溝自東京戴樓門入,京城宣化水門出投東南下,經陳州,過鹿邑縣界蔡河口而入潁。”今由朱僊鎭而東南,有水道經西華、南頓、沈邱以達于潁、壽,葢卽蔡河故迹。又有五丈河,亦宋漕運四河之一也。九域志:“五丈河卽禹貢之菏澤,自汴城北歴陳畱、曹、濟及鄆,其廣五丈。”周顯德四年䟽汴水北入五丈河,東流經定陶北入于濟,齊、魯舟楫皆達大梁。六年浚五丈渠,東過曹、濟梁山泊,以通青、鄆之漕。宋建隆二年發曹、單民浚五丈河。先是河塞,命衛將軍陳承昭于京城西夾汴河造斗門,自滎陽鑿渠百餘里,引京、索二水通城壕入斗門,架流于汴水上,東滙于五丈河,以便東北漕運。開寶六年改爲廣濟河。景德三年内侍趙守倫議自京東分廣濟河由定陶至徐州入淸河,以達江、湖漕運,役成復罷。天聖六年閻貽慶言:“廣濟河下接濟州之合蔡鎭,通梁山濼,請治五丈河入夾黃河,引水注之。”因立橋梁,置壩堰。詔有司相度。慶歴中又濬徐、沛之淸河,任城、金鄉之大義河,以通漕運。熙寧七年有司請于通津門汴河東岸開河下通廣濟,以便行運,從之。元豐五年廢廣濟輦運司,尋復加修治。元祐中都水監言:“廣濟河以京、索河爲源,轉漕京東歲計,請於宣澤門外置槽架流入咸豐門。由舊道復河源以通漕。”從之。建炎初,宗澤畱守東京,開五丈河以通西北商旅。宋會要:“汴都以惠民、金水、五丈、汴爲四渠,而汴、黃、惠民、廣濟亦曰四河。葢河渠流通,轉輸易達,此汴、洛所以爲天下樞也。”明朝洪武八年,大河南決,挾潁以入淮,而蔡河之流漸絶。三十年,河復南決,擁蔡水入陳州。永樂初,計臣郁新奏言:“淮、黃淤淺,官運不通,請自淮安用輕舟運至沙河及陳州潁岐口,以大舟載入黃河,復陸運入衛河,以達北京。”從之。正統以後,大河決塞不一,潁、蔡、五丈諸流盡失故道,其可辨者無幾矣。
汝水
汝水出汝州魯山縣西南七十里大盂山,東北流出縣北,經伊陽縣及汝州之南,又東南經寶豐縣及郟縣南,而入南陽府裕州界,經葉縣北,又東入開封府許州之襄城、郾城縣南,而入汝寧府西平縣。自縣北,東南流經上蔡縣西,至汝陽縣北,又東經新蔡縣西、息縣北,至江南潁州南而注于淮。左傳成十六年:“楚以汝陰之田求成于鄭。”十七年:“諸侯圍鄭,楚救鄭,師于汝上。”哀元年:“楚圍蔡,使彊於江、汝之間。”十七年:楚子穀曰:“文王以彭仲爽爲令尹,縣申、息,朝陳、蔡,封畛于汝。”國語:“齊桓公伐楚,濟汝,踰方城。”荀子曰:“楚汝、潁以爲險。”漢志注:“汝水歴郡四:行千三百五十里。”吕后三年,汝水溢,唐開元十年,汝水溢,十道志:“河南大川曰汝水。”宋劉敞曰:“汝水南達淮,北距潁,懸瓠之險,爲南北必爭之處。”元至正間汝水泛溢,有司自舞陽斷其流。約水東注。今大河屢經決塞,汝水亦非復故流也。
其重險則有虎牢。虎牢關,在開封府鄭州汜水縣西二里。一名成臯關,亦曰古崤關。其地古東虢國,鄭爲制邑。左傳鄭莊公曰:“制,巖邑也。”又爲北制。隱五年鄭敗燕師於北制。亦名虎牢。莊二十一年“鄭伯定王室,王與之武公之畧,自虎牢以東”。僖四年“齊侯與鄭申侯以虎牢”。襄二年“晉悼公與諸侯會于戚,謀鄭故也”。孟獻子曰:“請城虎牢以逼鄭。”晉從之,遂城虎牢,鄭人乃成。十年“諸侯之師城虎牢而戍之,鄭及晉平”。亦謂之虢。昭元年“晉趙武會諸侯之大夫於虢”。其後爲成臯。戰國策“三晉分知氏地,段規謂韓王曰:‘分地必取成臯。’王曰:‘成臯,石澑之地也,無所用之。’規曰:“不然。一里之厚而動千里之權者,地利也。王用臣言,則韓必取鄭矣”。及取鄭,果從成臯始。”又張儀脅趙曰:“今秦發三軍,一軍塞午道,一軍軍成臯,一軍軍澠池。”又脅楚曰:“秦下甲據宜陽,則韓之上地不通;下河東,取成臯,韓必入臣。”韓?王時,趙李兌約五國攻秦,罷而畱於成臯。李斯曰:“惠王用張儀之計,東據成臯之險。”史記:“秦莊襄王元年,使蒙驁伐韓,韓獻成臯,秦界,北至大梁。自秦據成臯十九年而韓遂亡。”夫晉、楚之霸也,争鄭;秦之并六國也,始於韓,以虎牢、成臯之險也。及楚、漢争衡,成臯尤爲重地。漢三年,項羽使終公守成臯,而自東擊彭越。漢擊破終公,復軍成臯,項羽攻拔之。酈食其謂漢王:“楚令適卒分守成臯,此天所以資漢,願急復進兵,塞成臯之險”是也。四年,漢復取成臯,卒滅楚。十年,黥布反,薛公策之曰:“布東取吳,西取楚,并韓取魏,據敖倉之粟,塞成臯之口,勝敗之數,未可知也。”景帝三年,吳、楚七國反,桓將軍說吳王疾西據洛陽武庫,食敖倉粟,不從,事敗。元狩初,淮南王安與伍被謀反事,曰:“吳何知反?漢將一日過成臯者四十餘人。今我絶成臯之口,據三川之險,招山東之兵,舉事如此,十事九成。”安常言“塞成臯之道,天下不通”云。東漢初以馮異爲孟津將軍,異遂南下河南成臯以東十三縣,尋置成臯關。時定都洛陽,成臯其東面之阻也。中平末,何進謀誅宦官,召外兵,使東郡太守橋瑁屯成臯。初平二年關東州郡皆起兵討董卓,曹操議引兵西據成臯,諸將不聽。晉永康三年趙王倫篡逆,齊王冏起兵許昌討之。倫遣兵分道拒冏,使其黨司馬雅等自成臯關出。又永嘉四年劉聰遣其子粲等犯洛陽。旣而石勒出成臯關,圍陳畱太守王讚於倉垣。太寧三年劉曜遣劉岳等圍石勒將石生於金墉,勒使石虎西援,虎入成臯關,與岳戰於洛西,岳敗走。咸和三年劉曜復攻石生于金墉,石勒自襄國馳救,謂其下曰:“曜盛兵成臯關,上策也;阻洛水中策也。坐守洛陽,此成擒耳。”及至成臯,曜無守兵,勒大喜,詭道兼行,擊曜於洛西,擒之。永安五年,後趙戍卒梁犢等作亂,自雍城東出潼關,石虎使李農等拒之,戰于新安及洛陽,皆大敗,乃退壁成臯。犢東畧滎陽、陳畱諸郡,石虎復遣石斌擊滅之於滎陽。興寧二年,燕慕容恪謀取洛陽,先遣軍軍孟津及成臯。太和四年桓温伐燕,燕請救于秦,許賂秦虎牢以西地。義熙十二年劉裕伐秦,前鋒檀道濟等進至成臯,秦人以成臯、虎牢二城降。道濟等遂長驅而進。十三年,裕引舟師泝河而上,魏主嗣命長孫嵩等伺裕西過,卽自成臯濟河,南侵彭、沛,不果。元熙初,裕以毛德祖爲滎陽太守,戍虎牢。宋永初元年兼置司州于此。景平初,魏將奚斤等攻虎牢,毛德祖堅守不下。魏主嗣自如成臯,絶虎牢汲河之路。乆之不拔,乃作地道洩虎牢城中井,井深四十丈,山勢峻峭,不可得防,城中人馬渴乏,乃陷。元嘉七年命到彥之取河南地,别遣段元將精騎直指虎牢,克之。所謂河南四鎭,虎牢其一也。旣而仍没于魏,爲豫州治。二十七年復遣軍北伐,别將梁坦等逼虎牢,不克。二十九年又分遣魯爽等向許、洛,爽取長社,敗魏人於大索,進攻虎牢,聞碻磝敗退,引還。北魏和平初以虎牢爲重鎭,太和十八年置東中郎府於城中。永安二年梁將陳慶之送元顥北還,稱帝于梁國,命爾朱世隆鎭虎牢以備之。慶之尋拔滎陽,進擊虎牢,世隆棄城走。永熙三年高歡自晉陽南犯洛陽,魏主修命斛斯椿等鎭虎牢。旣而魏主西走,虎牢屬於東魏,置北豫州及成臯郡治焉。天平四年高歡以侯景爲西道大行臺,與高敖曹等治兵虎牢。及沙苑之敗,河南州鎭多附西魏。元象初復遣侯景治兵虎牢,魏人皆棄城西歸。武定初,北豫州刺史高仲密以虎牢降魏,宇文泰親帥諸軍應之,大戰于邙山,敗還,虎牢復入于東魏。五年守將陸子章增築虎牢城。六年高澄南臨黎陽,自虎牢濟河至洛陽,由太行返晉陽。高齊河淸二年,周人圍洛陽,敗去。高主湛如洛陽,東至虎牢,自滑臺如黎陽還鄴。隋大業初置虎牢都尉府。九年楊元感圍東都,分遣其將顧覺取虎牢,虎牢降,以覺爲鄭州刺史,鎭虎牢。十二年以河南盜翟讓等爲亂,命裴仁基鎭虎牢。明年仁基降于李密。唐武德初,李密將徐世勣以黎陽來歸,使經畧虎牢以東。三年世民圍王世充於東都,將軍王君廓引兵襲虎牢,拔之。四年東都圍急,竇建德引兵救世充,軍于成臯東原。郭孝恪等請先據虎牢之險以拒之,世民亦曰:“建德將驕卒惰,吾據武牢,扼其咽喉。彼若冐險争鋒,取之甚易。”遂東趣虎牢。及戰,建德敗滅。乾元二年史思明叛,李光弼謂“賊方闚洛,當扼武牢”是也。乾符五年黃巢㓂葉陽翟,詔發兵守轘轅、伊闕、河陰、虎牢。五代唐同光四年以鄴都軍亂,將濬河襲鄆、汴,乃如關東招撫之。尋次汜水,至滎澤,東進至萬勝鎭,聞李嗣源入汴,遂旋師,畱軍守成臯關。嗣源遣石敬瑭將前軍趣汜水。時議者復勸車駕控扼汜水,收撫散兵,方發,爲郭從謙等所弑,嗣源遂入關。石晉天福二年,時范延光舉兵魏州,張從賓以洛陽附之,襲取河陽,又引兵扼汜水關,汴州危急。旣而杜重威等引兵克汜水,從賓敗死。宋眞宗祥符四年西巡至虎牢關,詔曰:“眷玉關之樞會,控鼎邑之要衝。改爲行慶關。”仁宗慶歴四年省汜水縣爲行慶關,未幾復舊。靖康二年粘没喝自河陽渡河至汜水關。建炎初岳飛大敗金人于此。元至正十五年汝、潁賊轉陷河南州郡,察罕戍虎牢以遏賊鋒。十九年圖復汴梁,引大軍次虎牢,發諸道兵四面俱進。明初大兵下河南,自中灤鎭入虎牢,遂淸關、洛。今自滎陽而東皆坦夷,西入汜水縣境,地漸高,城中突起一山,如萬斛囷。出西郭則亂嶺紏紛,一道紆回其間,斷而復續,使一夫荷戈而立,百人自廢,信乎爲洛陽之門户矣。唐賈至虎牢關銘曰:“王侯設險,虎牢擁其要。振之以五岳,惟嵩萃焉;經之以四瀆,洪河突焉。宜其咽喉九州,閾閫中夏。漢祖守之,以臨山東,坐淸三齊,彊楚躑躅而不進。太宗據之,以拒河朔,克擒醜夏,僞鄭袒縛而請命。惟茲虎牢,天設巨防。攻在坤下,拒在離旁。昏恃以滅,聖憑而王。”又呂温銘曰:“鎖天中區,控地四鄙。”此亦足以見虎牢之大畧矣。
黽阨,
黽阨塞,在汝寧府信陽州東南九十里,湖廣應山縣北六十五里。亦曰冥阨,亦曰黽塞,又謂之平靖關。宋時名爲行者坡。其地有大小石門,鑿山通道,實爲險阨。左傳定四年:“吳伐楚,自淮涉漢,楚左司馬戍請還塞大隧、直轅、冥阨,自後擊之。”又三關總名曰城口,楚史皇所謂“塞城口而入”。戰國策:蘇代曰:“秦欲攻魏重楚,則以南陽委于楚,殘均陵。塞黽阨。”楚人對頃襄王曰:“涉黽塞而待秦之倦也。”又莊辛對楚襄王曰:“穰侯受命于秦王,塡黽塞之内,投己于黽塞之外。”朱英謂春申君曰:“秦逾黽阨之塞而攻楚,不便。”魏信陵君說安?王曰:“秦伐楚,道涉山谷。行三千里,而攻冥阨之塞,所行甚遠,所攻甚難。”吕氏春秋:“天下九塞,㝠阨其一。”自魏、晉以後,鄳阨之地常為南北重鎭,所謂義陽有三關之塞也。三關者,一曰平靖關,卽左傳之冥阨也,其關因山爲障,不營濠隍,故以平靖爲名;一曰武陽關,亦名灃山關,卽左傳之大隧也,在信陽州東南一百五十里,西南至德安府應山縣一百三十里,地名大塞嶺。薛氏曰“三關之險,大寨嶺爲平易”是也。一曰黃峴關,亦名百鴈關,又謂之九里關,卽左傳之直轅也,在信陽州南九十里,南至應山縣亦九十里。義陽城與三關勢如首尾,齊東昏侯永元三年軍主吳子陽等出三關侵魏,敗還。旣而魏將田益宗謀取義陽,欲以揚州之卒頓於建安,捍三關之援。梁天監三年義陽降于魏,三關戍將聞之,皆棄城走。七年魏三關戍主侯登以城降梁。梁司州刺史馬僊琕謀固三關,使其將馬廣屯長簿,胡文超屯松峴,八年魏元英將取三關,至義陽,策之曰:“三關相須,如左右手,若克一關,兩關不待攻而破,攻難不如攻易。宜先攻東關。”又恐其并力於東,使李華向西關,分其兵勢。英自督諸軍向東關,至長簿,長簿潰,乃圍武陽,克之。進攻黃峴,及西關,梁將皆走。普通五年,遣將李國興攻魏平靖關,楊乾攻武陽關及黃峴關,克之。進圍郢州,不克。三關尋入于魏。八年,司州刺史夏侯夔等出義陽道,攻魏平靜等關,克之。既而復自武陽進克東豫州。迨侯景之亂,三關爲齊所有,于是南國之勢益折而并于北。唐之中葉,淮西屢叛,亦以三關諸險在其境内,恃其強固也。宋南渡以後,三關防維單弱,故壽春、合肥往往多事。葢欲保淮西,必守義陽,守義陽則三關之備不容不重。黃氏有言:“三關險要,關外百里皆險也。金得信陽,將與我分險而守,營要坡以抗武陽,營雞頭以抗平靖,營石門以抗黃峴,是舉三關棄之也。”
三鵶。
三鵶路在今南陽府北及汝州之南。一統志:“南陽府北七十里有二路,東北帶西而行者爲三鵶路,中有石山、鯉魚山、拓禽山,卽行人來往趣西洛之便路也。”杜佑曰:“汝州魯山縣,後周置三鵶鎭,在縣西南十九里,亦名平高城,以禦齊。高齊亦於縣東北十七里置魯城以禦周。”今三鵶路自南陽府北六十里之故向城,又北有石川路,即三鵶之第一。府北七十里分水嶺而北,卽三鵶之第二。由故向城而北,又八十里有魯陽關,入魯山縣界,卽三鵶之第三。舊時鄧、汝二州與魯陽關分界,荆、豫逕途,斯爲險要。張景陽詩“朝登魯陽關,峽路峭且深”者也。晉太元三年苻秦寇襄陽,使别將石越帥精騎出魯陽關。北魏孝昌初方有事于西北二荆、西郢,羣蠻皆乆斷三鵶路,北至襄城,中阻汝水,屯據險要,道路不通,復引梁將曹義宗圍荆州。魏將崔暹赴救,至魯陽不敢進,更遣元彧討魯陽蠻辛雄,東趣葉城,别將裴衍等將兵出武關,通三鵶路以救荆州。又東魏興和二年侯景出三鵶,將復荆州,宇文泰遣李弼等出武關,景乃還。西魏大統十三年侯景叛東魏,以魯陽、長社諸城賂魏,魏荆州刺史王思政將州兵從魯陽向陽翟,此卽三鵶路也。宇文周建德四年韋孝寛陳伐齊之策,一云“廣州義旅,出自三鵶”。一云“三鵶以北,萬春以南,
廣事屯田,預爲積備。”三鵶葢出竒之道矣。
河陽三城,
河陽城在今懷慶府孟縣西南三十里,卽漢河陽縣。古曰孟津,亦曰盟津,周武王濟師於此,因謂之武濟,亦曰冨平津,都道所輳,古今津要也。東漢初拜馮異爲孟津將軍,䂓取洛陽。永初五年先零羌寇河東,至河内,詔朱?將兵屯孟津以備之。中平末,何進謀誅宦官,使武猛都尉丁原將兵寇河内,燒孟津,火照洛陽城中。晉泰始中,杜預以孟津渡險,有覆溺之患,請建河橋於富平津。議者以爲殷、周所都,歴聖賢而不作者,必不可作故也。預曰:“造舟爲梁,河橋之謂也。”從之,橋果成。太安二年,成都王穎自鄴舉兵内向,列軍自朝歌至河橋,鼓聲聞數百里,帝出屯河橋以拒之。永興二年,豫州刺史劉喬與東海王越等相攻,河間王顒使成都王頴等據河橋爲喬繼援,旣而河橋之師爲東軍所擊,次第敗走,平昌公模等遂自鄴而南,進逼洛陽。永嘉末傅祗屯三渚,劉聰遣子粲攻之。三渚,河中渚也。水經注:河中渚上有河平侯祠,旁有二渚,又有陶渚,故曰三渚。祗葢屯于孟津小城。又津西有凉馬臺,昔人每于河橋浴馬,浴竟就高納凉處也。永和六年苻健圖入關中,自枋頭悉衆而西,至孟津,爲浮梁以濟,旣濟焚橋。興寧二年燕慕容恪圖取洛陽,遣將悅希軍於孟津。太元十八年慕容垂謀叛秦,初渡河,慮河橋南空倉中有伏兵,乃自凉馬臺結草筏以渡。北魏太和十七年遷洛,命作河橋,河北側岸有二城相對,置北中郎府戍守之,因謂之北中城。景明二年咸陽王禧謀爲變,會魏主出獵北邙,其黨乞伏馬居說禧“還入洛城,勒兵閉門,天子必北走桑乾,殿下可斷河橋為河南天子”。不果。洛志:“魏都洛陽,以北中爲重地,北中不守,則可平行至洛陽。”武泰初爾朱榮自晉陽南下,胡太后遣將守河橋及北中城以拒之。旣而都督李神軌至河橋,聞北中不守,即遁還。又陶渚在河陰西北三里南北長堤之外。爾朱榮謀誅百官,請魏主子攸西循河西至淘渚,引百官於行宮西北,云欲祭天。百官旣集,使朔騎圍而殺之。又遷魏主於河橋,置之幕下。明年,元顥入洛,魏主北走,爾朱榮奉之南討。顥遣陳慶之守北中城,自據南岸,分兵守河中渚,又别遣兵緣河固守。時北軍無船可渡,楊侃請“徵發民材,多爲桴筏,間以舟楫,緣河布列,皆爲渡勢,首尾旣遠,顥必不知所備,一處得渡,必立大功”。高道穆亦請分兵遣將,所在散渡,榮從之,命爾朱兆等縛材爲筏,自馬渚西硤石夜渡,顥軍遂潰。永安三年,魏主誅爾朱榮,遣將軍奚毅等將兵鎭北中。時爾朱世隆自洛出屯河陰,卽欲還北。其黨司馬子如曰:“兵不厭詐,不如還軍向京師,出其不意,或可成功。”世隆乃攻河橋,據北中城,引朔騎至郭下,舉朝恇懼。李苗請徑斷河橋,許之。因募人從馬渚上流乘船夜下,去橋數里,縱火船焚河橋,倏忽而止。世隆兵在南岸者皆爭橋北渡,橋絶,溺者甚衆,世隆遂收兵北遁。旣而爾朱兆從晉陽南下,倍道兼行,從河橋西涉渡。魏主初以大河深廣,謂兆未能猝濟,是日水不没馬腹,兆騎叩宫門,宿衞乃覺,一時潰散,魏主爲兆騎所執。普泰二年,爾朱度律自洛陽,爾朱天光自長安,會爾朱兆等攻高歡于鄴,敗還,將之洛陽。爾朱彥伯在路,欲自將守河橋,爾朱世隆不從,使其黨陽叔淵馳赴北中,簡閱敗卒。斛斯椿謀叛爾朱,自鄴倍道先還,至北中,紿叔淵得入,椿遂據河橋,盡殺爾朱之黨。度律等欲攻之,不克,走死。永熙三年,高歡自晉陽犯闕,魏主勒兵屯河橋,歡尋自野王而南,引軍渡河,魏主西走。東魏元象元年築中潬城及南城。高歡使潘樂屯北中城,高永樂守南城,置橋于河陽。及高敖曹爲宇文泰所敗,叩河陽南城,以閉關不納而死。武定元年,高仲密以虎牢降西魏,宇文泰帥諸軍應之,至洛陽,前軍于謹圍河橋南城,高歡將兵至河北,泰退軍瀍上,縱火船於上流以燒河橋。東魏將斛律金使别將張亮以小艇百餘載長鎻,伺火船將至,以釘釘之,引鎻向岸,橋獲全。歡遂渡河據邙山,與泰相持。宇文周建德四年大舉伐齊,周主邕自將出河陽,拔河陰大城,宇文憲拔洛口東西二城,縱火焚河橋,橋絶,齊將傅永自永橋夜入中潬城。周人旣克南城,圍中潬,二旬不下,乃還。隋開皇初因東魏行臺置河陽宫於河陽城内。大業九年楊元感攻東都,詔屈突通自河北馳救,軍于河陽。唐武德初,賊帥李商胡據孟津中潬城。二年,行軍總管劉宏基遣將种如願襲王世充河陽城,焚其河橋。三年,懷州總管黃君漢分道攻世充,以舟師襲世充回洛城,斷河陽南橋。天寶十四載,安祿山反,遣將封常清乘驛詣東京,斷河陽橋,爲守禦之備。乾元二年,九節度之師潰于相州,郭子儀以朔方軍斷河陽橋,保東京。衆議欲捐東京退保蒲、陝,朔方都虞候張用濟定計守河陽,役所部築南北兩城而守之,旣而史思明陷汴、鄭,將逼洛陽,李光弼以洛城難守,議移軍河陽,北連澤、潞,利卽進取,不利則退守,表裏相應,使賊不敢西侵,爲猨臂之勢。遂率士馬而東守河陽。思明築月城于河陽南以拒光弼,欲泛火船燒河橋,又悉力攻南城,皆不克。時光弼屯中潬,應援南北兩城,思明進攻中潬,敗却,又敗思明於河陽西渚。是時賊雖入洛,而憚光弼兵威,南不出百里,西不越畿内,陜州得修戎備,關輔無虞,光弼保河陽之力也。建中二年,置河陽三城節度,自是常爲重鎭。光啓三年,河南尹張全義襲河陽節度李罕之,入其三城,罕之走澤州。旣而河陽歸於朱温,河東屢爭河陽不克,朱温自是益强。後唐同光四年,李嗣源討鄴亂,爲亂軍所戴,詔發軍扼河陽橋以備之。清泰末,唐兵爲河東契丹所敗,唐主從珂遣兵屯河陽,尋議北討,引軍至河陽。盧文紀曰:“河陽天下之津要,車駕宜畱此鎭撫南北。”旣而復進次懷州,會諸軍相繼潰敗,乃自懷州還洛,至河陽,命諸將分守南北城以衞河橋。既又命專守南城,斷浮梁而還。及晉兵至鎭,守將萇從簡以舟楫迎降。石晉天福九年,契丹入寇,至黎陽,命西京畱守安彥威守河陽。開運三年,契丹大舉入犯,與晉軍相持於恒州中度橋。李穀宻奏大軍危急之勢,請駕幸滑州及發兵守澶州、河陽,以備契丹之奔衝。不果。劉漢乾祐末,隱帝遇弑,李驤說太原畱守劉崇亟引兵逾太行,據孟津,郭威必不敢動,崇不聽。宋靖康末,金將粘没喝自太原長驅而南,前鋒渡孟津,粘没喝旋至懷州,頓河陽。紹興六年岳飛請提兵趣河、洛,據河陽、陜府、潼關,爲恢復之計,不用。紹定四年,蒙古窩闊台攻金汴京,引軍自河清渡河,入鄭州。明初取山西,河南守將馮宗異分道出河陽,克武陟,下懷慶。河陽蓋天下之腰膂,南北之噤喉也。三城記:“河陽北城南臨大河,長橋架木,古稱設險。南城三面臨河,屹立水濱。中潬城表裏二城,南北相望,黃河兩派貫於三城之間,每秋水泛溢,南北二城皆有濡足之患,而中潬屹然如故。自古及今,常爲天造之險。
河南閫域中夏,道里輻輳。頓子曰:“韓,天下之咽喉;魏,天下之胸腹。”范睢亦云:“韓、魏,中國之處,而天下之樞也。”秦氏觀曰:“長安四塞之國,利於守;開封四通五達之郊,利於戰。洛陽守不如雍,戰不如梁,而不得洛陽,則雍、梁無以爲重,故自古號爲天下之咽喉。”夫據洛陽之險固,資大梁之沃饒,表裏河山,提封萬井,河北三郡足以指揮燕、趙,南陽、汝寜足以控扼秦、楚,歸德足以鞭弭齊、魯,遮蔽東南,中天下而立,以經營四方,此其選矣。然不得河北,則患在肩背,不得關中,則患在噤吭。自古及今,無異轍也。宋紹定五年,蒙古攻金,降人李昌國言于拖雷曰:“金遷汴將二十年,其所恃以安者,潼關、黃河耳。若出寶雞以侵漢中,不一月可達唐、鄧,大事集矣。”拖雷從之,遂自鳳翔而南犯漢中,由金州出唐、鄧間,破金人之師于鈞州。蒙古主窩濶台亦自河北渡河清,合攻汴都,而金人之禍始烈。元至正十九年,劉福通據汴,號召羣盜,聲勢甚壯。察罕帖木兒旣平關中、河東,遂圖河南,北塞太行,南守鞏、洛,自將中軍軍澠池,敗賊軍於宜陽,乃自洛陽次虎牢,先發逰騎,南道出汴南,畧歸、亳、陳、蔡;北道出汴東,戰船浮于梁,水陸俱下,畧曹南,據黃陵渡,乃大發秦兵出函谷,過虎牢,晉兵出太行,踰黃河,俱會汴城下,奪其外城,自將鐵騎屯杏花營,賊窘,遂拔其城。此其經營措置,一何宻也!從來有事河南,其大畧固不能過此哉!
讀史方輿紀要卷四十六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