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李朝陽唐書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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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9 00:57

答李朝陽唐書雜問

問高常侍贈李苾征蠻歸朝詩云:餉道忽已遠,懸車垂欲窮。野食兼田鼠,晡餐並?僮。則苾軍之敗可知。但通鑑以天寶十三年苾敗死,而高詩序在十二年苾歸朝,不同如此。洪景盧曾疑之,未知孰是。

今滇中尚有蒙氏紀功碑,李苾以十一年南征,其敗還在十二年。是年楊國忠復使之南征,次年敗没。高常侍所贈詩是前事,通鑑所紀是後事,皆非誤文。宋時滇中爲段氏所有,文獻不通,故景盧無可攷證耳。

問?宗之崩,新舊本紀皆云李輔國逼遷以後,怏怏不懌,以棄天下。而南雷引晏元獻語,謂輔國實弒逆,且有腦骨成玉之語,不知史家何以失之?

是時肅宗巳疾亟,而輔國忽與張后有隙,宮闈之中,彼此臲卼,弑逆之事,葢或有之。故代宗之誅,輔國投首溷中,取其一臂以祭泰陵,報其毒也。然謂?宗曾受葉法善藥,腦中有丹骨作磬聲,刺客因抉骨取丹,則稍誕矣。溫公攷異,摭拾極博,亦未嘗及此,殆以其怪也。

問:通鑑所書王思禮事,與唐史背。通鑑固不盡主正史,然杜詩於此事卻與唐史合,如何?

通鑑以哥舒旣敗?宗,至金城,思禮奔至卽,授河西節度。思禮至平涼,河西軍亂,不得入而還,?宗以爲行在都知兵馬使。此事不知所出,然通鑑非無所本者。唐史謂思禮奔至靈武,肅宗責以失守,將斬之,房琯救之而免。攷潼關之敗以六月,而房琯至靈武在九月,潼關去長安近而於靈武遠,思禮當失關時,安得不遽歸長安,而竄伏數月始至靈武乎?是唐史之可疑一也。思禮雖爲潼關都將而敗,然其時哥舒降而思禮束身自歸,則其罪可以不死。當危急時,思禮素名健將,其勢亦不當輕殺之,是唐史之可疑二也。故愚以通鑑爲是。曰:然則杜公同時之言,亦不足信歟。曰:此其中閒葢有闕文,而今不可攷。思禮旣自平涼還,?宗軍中不聞其同入劍閣。亦不知其何時至靈武。意者旣受都知之命,?宗使之引軍東出。而又有敗衂。遂奔靈武,故肅宗欲斬之,而以房琯救免耳。通鑑得其前一節,杜詩、唐史得其後一節,而中閒之事,則俱失之矣。

問:平淮西碑,或謂係李涼公夫人爲唐安公主女,得訴其事於禁中。然則石孝忠有所恃而爲之,乃小人耳。唐人竟爲之傳,不亦過乎?

此事吾直謂傳聞之妄。以涼公櫜鞬見宰相之虛懷。肯使其夫人訴功。而故吏仆石甚於王濬所爲乎。卽云故吏自以所見爲之。涼公亦必辭於朝。以安裴韓諸公之意。不應嘿爾而巳也。況憲宗英主也。涼公請判官大將以下百五十員。輒嫌其過多。使其所爲如此。必上累涼公矣。況果如此。又何以安李光顏輩。是殆憲宗胸中未盡以韓作爲惬。而改命段作。原未嘗以韓作上石也。好事者妄造其事以實之。甚有碑石流汗成泥之說。則妄之尢者。世固有憑空捏造流傳爲眞者。此?是也。其後知蔡州陳晌仍磨段作勒,韓作

問。今雲中晉王李克用墓旁有代州刺史李公殘碑,秀水朱氏以爲李克讓碑,而疑歐薛二史幷通鑑攷異之不合,未知別有可攷否。

有之。唐宰相世系表,克用之弟,別有代州刺史克柔,是殆碑中所稱太保次子者也。李嗣昭卽其假子克讓之逃入南山而死,當依通鑑,則無墓道矣。又按懿祖紀年錄尚有克儉,亦乾符中所補誅者。而克用將討朱溫,使其弟克勤待命河中,是克用之弟不止如家人傳所紀者,秀水攷之未備也。

問梁蕭方等作三十國春秋,未詳其目,唐武敏之亦有是書,乞示之。武敏之者,何人也?藝文志亦不詳。深寧謂三十國者,以晉爲主,而遍紀割據之國幷?上紀孫皓殘吳時事,然深寧亦不詳三十國之目,似亦未見此書。今歷數之不當有三十國之多,大畧當首晉,附以孫吳,次劉宋,次蕭齊。五胡則劉淵、劉聰爲漢。而別出劉曜爲前趙。石勒石虎爲後趙。而別岀冉閔爲魏。拓跋前爲代。後爲魏。亦分爲二。代亡之後。二劉分據雲朔。亦爲二。五燕也。五涼也。成也。夏也。合以遼西之段。仇池之楊。共得二十九國。而河西吐谷渾雖未改夷號,亦據中土,故隋志有吐谷渾史,合之始得三十,然亦以意擬之,未知果是否?武敏之乃則天甥,本賀蘭氏,未知卽是人否?答臨川先生雜

問:

問:永樂大典所引諸家,有謝湜列於胡文定公之前,謝氏顚末有可攷否?

謝湜於宋儒林中無所見。尹和靖語錄云:蜀人謝湜以所著春秋請正程子,程子答以更二十年方可講此。則當與劉絢同時,胡氏行輩稍後之矣。今觀其書,亦無甚精藴,以之備春秋一種可耳。湜嘗赴京,先至洛,見程子,問以何往,答曰:將試學官。程子曰:求爲人師而試之乎?湜遂不行事,見遺書,則當以布衣終也。

問:臨川王順伯厚之往來朱陸之閒,有盛名於乾淳閒,未知是荆公之裔否?

是也。順伯乃魏公和甫之裔,見陳直齋書錄。尢長碑碣之學,今傳於世者,有復齋碑目。宋人言金石之學者,歐、劉、趙、洪四家而外,首數順伯,歴官侍從,出爲監司,以剛正稱於時。

問洪文惠公五隸,今完者祇隸釋,而隸續巳闕,未知諸書尚有存否?

隸續二十一卷,自第五卷至第十卷,乃當日之隸圖,而附入隸續者,觀書錄解題巳云然矣。愚巳別理而出之。隸圖本止此數卷,當屬足本,而隸續之闕,則恐無從補也。容齋謂五隸惟韻未成,而昭德晁氏志中有隸韻七卷,則當日未成之本巳行世也。隸纂葢文惠帥越時,摹於蓬萊閣下,乃石本,見寶刻叢編,吾子行尚見之,而今無矣。

問永樂大典所引李潏水集,愚意卽李信仲,而聞足下以爲不然,乞示之。

潏水是關中之李復在元祐、紹聖時極稱博學,關中之有文名者也,字履中。信仲與之同名,時之相去則甚遠,執事欲置之江西文乘,誤矣。潏水議論,容齋采之,晦翁辨之。其集見於書錄解題,信仲僅見於水心集耳。問:陳淸瀾以家有壬癸神,日供萬斛水,見佛書中。愚嘗閱藏經,徧無此語也,果何出?

二語元不見於佛書,一時亦不能記其所出,大略當在道經,故今巫祝家禳火嘗用此語。若儒家之語,則必不作此氣?也。

答沈東甫徵君文體雜問

問:昨聞臨川侍郞語,以爲正史列傳外,不應擅爲人作傳。試觀八家無此體,其或寄寓游戲爲之可耳。然否

臨川侍郞之說本於亭林,亭林之說本於任氏文章緣起。然攷之於古,立傳之例有六,其一則史傳是也。史傳之外有家傳,隋書經籍志中所列六朝人家傳之目,則八家以前多有之葢。或上之史館,或存之家乘者也。又有特傳,葢不出於其家之請而自爲之,如歐公之桑懌,南豐之徐復、洪渥是也。又有別傳,則或其事爲正史所未盡,如太平御覽所列古人別傳之?。或舉人一節以見其全體,如韓公於何蕃、東坡於陳慥是也。又其次始爲寄託之傳,如韓公圬者,柳州梓人種樹之?是也。又其次爲游戲之傳,如韓公之毛穎是也。若必謂非史公不應爲人作傳,則張中丞傳,韓公巳爲之題後,而歐陽生傳卽韓公友李翶所爲,皆不聞其以爲非也。若明吳江徐氏辨文體卽,以歐、曾所作桑洪等傳爲家傳,又非也。

問:哀詞見於古人者亦少,但當爲傷逝之作,而臨川以爲卽墓表也,又謂但可加之失意之人。然否、

哀詞、哀讚、哀頌皆起於東漢,本不過傷逝之作,而閒有以充碑版之文者。蔡中郞爲胡夫人作哀讚曰:仰瞻二親,或有神誥靈表之文,作哀讚書之於碑。是竟以當墓碑也。南豐作老蘇哀詞曰:將以鑱諸墓上。是竟以當墓表也。廬陵作胥夫人墓志曰:爲哀詞一篇以弔而藏諸墓。則又以哀詞當墓志之銘也。推此,則張紘之哀頌,亦其?也。其但以傷逝而作,而不用之墓者,不在此内焉。所當分別觀之。哀詞之見於古者,大都傷其德之未成,或才之未展,或名之未達,故稍近乎失意之人。近世竟以挽詩當之,則謬甚矣。

問:杜牧之燕將錄,乃傳體也,何以不曰傳而曰錄?古今文章家有之否?

古今諸家皆未見牧之葢謙言之,不敢遽爲之傳,而託於稗官別乘之流,但錄其事以俟論定,是亦傳之流也。問:墓碑出於子孫葬時所立否?則門生故吏爲立之耳。相去遠者,可作之否?

張曲江集有徐徵君孺子碑,是相隔數百年而爲之者。姚牧菴有陳太常神道碑,以其七世孫之請。明鄭千之集有朱徽公子在碑,亦幾及二百年。如徐、陳二碑,葢其前此者,旣毀而重立也。如朱碑則補立也。

問淸容題跋文字,竟以題詩入於其中,如此則與散文亂矣。愚疑其非

題詩,自在韻語中,不得歸跋卷。唐文粹:凡詩之有序者,皆入序内,昔人以爲非今淸容所題幷無序則誤之。尢者

問:濳邱譏南雷不當以行狀行述預碑版中,其說甚是。然南雷何以不及別白?

魏晉人所著先賢行狀,是傳類耳。其後唐人則有太史之狀。以上國史,有太常之狀以請諡,有求碑志之狀,原非金石文字也。然尹河南集自十二卷以下,首狀,次碑,次表,次碣,次述,次志,竟以狀述雜碑版中。初嘗疑其例之未合,其後乃知古人之爲狀與述者,雖不盡刻石,而石刻亦有之。輿地碑記目廬州有唐旌表萬敬儒孝行狀碑,化州譙國夫人洗氏廟有行狀碑,故潘蒼厓金石例多本昌黎,而亦以行狀入金石。乃知行狀固屬碑版文字之一,而高僧尢多以行述刻碑,或直謂之墓狀,然則南雷所據,未可非也。

答厲樊榭宋詩人問目

問孤山社全泉翁足下:先世其系本家傳尚有存否,乞詳示。

先侍御公以宋太平興國中由錢塘遷甬上,而侍御公弟遷山陰,巳而無子,侍御以次子後之。七傳爲太保唐公安民,生太傅越王份,份長子爲太保申王大中,次子爲太師徐公大節。徐公卽,宋史所謂保長者也。大中無子,以從兄思正子爲後,是爲太師和王。昭孫女爲度宗后。泉翁於和王爲再從兄弟,宋時嘗官侍從,國變後,徙居孤山。剡源先生至杭,嘗與相贈答云。

問高疏寮爲開禧閒詩人,其居姚江,或曰居甬上,孰確?

疏寮乃憲敏少師之從孫,翰林學士文虎之子,居甬上,晩年始遷姚江,而諸弟如尚書衡孫仍居甬上。至今甬上之南湖有長春院、桂芳橋,皆高氏物也。

問劉叔贛者何名?有與坡谷倡和詩,

仲原父者,公是也;叔贛父者,公非也。二公皆以三言爲字,晩年人止呼原父、贛父、叔贛、卽贛父耳。

問:陳西?爲咸淳閒詩宿,其遺事無徵,未知尚有可攷否?

西?曾爲制置使參議官,臨安亡後,或告變於元,人謂慶元與海上接應。西?爲内主,被拘得免。見袁淸容集

答諸生問思復堂集帖。

近來文士大半是不知而作,如邵念魯爲是集,其意甚欲表章儒先,發揚忠孝,其意最美。然而讀書甚少,以學究固陋之胸,率爾下筆,一往謬誤。後生或見其集而依据之,貽誤不少。當時如吳農祥之誕妄,直是欺人,念魯非其匹也。然其爲不知而作則略同。今偶拈數條,以奉答:王門弟子徐珊。

徐珊初侍陽明,以不對試策著,及官辰州,以墨敗自裁。時人爲之語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縊死也。姚江書院尚以珊配享,至棃洲始斥之。念魯曾問文獻於棃洲,而不及此,乃以高弟推珊,舛矣。劉門弟子熊汝霖

此言,本之劉伯繩,宜不錯,但有可疑。棃洲於劉門弟子,無不序其源流,獨不及熊公,其所作熊公行狀亦不及,則似乎熊公以鄕里後進,往來劉門,而未爲弟子也。伯繩所列劉門弟子,如劉公理順亦未覈,當從棃洲刪之爲是。陳濳夫,會稽人。

陳公是錢唐產,非會稽人也。至今其後人尚居杭。王思任死節

遂東,並非死節,別有辨正。金廷韶糾張安、

楊機部招四營兵,張安其一也,謂出自曾應遴一人之意,其言亦未確。此事宜更攷之。萬履安之子八人,著者斯年、斯大、斯同。

萬氏八子,最能紹蕺山之學,爲棃洲高弟者曰斯選,當時以康齋比之。斯大、斯同皆精於經,斯同並精於史。又其一曰斯備,工於詩,而斯年最長,非諸弟匹也。

黄百家用鄭寒村文立石化安山墓門,

寒村未及爲此文而卒。林霽山、鄭朴翁

二君何從得其卒之年月?此郢書燕說也。

陳邦彥以諸生起兵,陳公是孝廉,王山史不應詞科薦,逃之江南八年。

山史何嘗逃江南?眞大誣也。張不二逸其名,不二名秉純。謝時禋蹈海死,

時禋是遺民,然是遇盜索金不遂,被拷投水死,非蹈海死也。謝氏子弟欲附之殉難之列,乃以之誑世,而棃洲信之,遂比之皇甫東生。念魯又襲之。

張閣部肯堂是謝歸昌所葬,

非也。閣部是鄞人,聞性道所葬,歸昌竊其名,棃洲亦誤聽而載之。念魯又襲之。

西河謂宋儒講學者無一死節,亦適不會。其時

西河不喜讀宋以後書,故於朱、陸弟子文獻,茫然一無所知,信口狂言。念魯欲爲之救過,然亦不甚了了。夫宋儒死節多矣,蘄州死事,李誠之最在。理、度二朝忠臣之先,東萊之高弟也。歐陽巽齋爲朱門世嫡,其弟子爲文山。徐徑畈爲陸氏世嫡,其弟子爲疉山。二公爲宋之大忠,其生平未嘗有語錄行世,故莫知其爲朱、陸之私淑者。文山尢不覉畱情聲色,而孰知其遠有源流也?是豈空疏之徒所得語此?況朱子後人有浚,南軒後人有唐,而唐震者,雙峰之高弟也;許月卿者,鶴山之高弟也。其餘如趙淳、呂大圭之徒,不勝指屈,而曰無一死節,是夢中囈語也。潭州之陷,嶽麓三舍諸生荷戈登陴,死者尢多,史臣不能博訪,附之李芾傳後,今乃反見謗衊於妄人,可爲軒渠、念魯但曰不會其時。夫宋儒豈但以乾、淳之前爲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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