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東原先生年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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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12-09

戴東原先生年諩

弟子金壇段玉裁編:

世宗憲皇帝雍正元年癸卯,先生生。

先生諱震,字東原。曾祖景良,祖寧仁,贈文林郞;父弁,封文林郞。世居休寧隆阜。妣朱氏,贈孺人。先生以十二月己巳生邑里之居第。二年甲辰,二歲。三年乙巳,三歲。四年丙午,四歲。五年丁未,五歲。六年戊申,六歲。七年己酉,七歲。八年庚戌,八歲。九年辛亥九歲,十年壬子十歲。

先生是年乃能言。葢,聰明蘊蓄者深矣。就傅讀書,過目成誦,日數千言不肯休。授大學章句至右經一章以下,問塾師:此何以知爲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又何以知爲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師應之曰:此朱文公所說卽。問:朱文公何時人?曰:宋朝人。孔子曾子何時人?曰:周朝人。周朝宋朝相去幾何時矣。曰:幾二千年矣。然則朱文公何以知然。師無以應。曰:此非常兒也。

十一年癸丑,十一歲。

十二年甲寅,十二歲。

十三年乙卯,十三歲。

高宗純皇帝乾隆元年丙辰,十四歲。二年丁巳,十五歲。三年戊午,十六歲。四年己未,十七歲。先生十六七以前,凡讀書,每一字必求其義,塾師略舉傳注訓詁語之意,每不釋。塾師因取近代字書及漢許氏說文解字授之,先生大好之。三年盡得其節目。又取爾雅、方言及漢儒傳注箋之存於今者,參伍攷究,一字之義,必本六書,貫羣經以爲定詁。由是盡通前人所合集十三經注疏,能全舉其辭。先生嘗謂曰:余於疏不能盡記,經注則無不能倍誦也。又嘗曰:經之至者,道也。所以明道者,其辭也;所以成辭者,字也。必由字以通其辭,由辭以通其道,乃可得之。此則先生說經竱本肈始於小學,而其敏且專可知矣。又按先生丁酉正月與書曰:僕自十七歲時,有志聞道,謂非求之六經、孔孟不得,非從事於字義、制度、名物,無由以通其語言。宋儒譏訓詁之學,輕語言文字,是猶渡江河而棄舟楫,欲登高而無階梯也。爲之三十餘年,灼然知古今治亂之源。在是五年庚申十八歲,

隨父文林公客南豐,課學童於邵武。六年辛酉十九歲,經學益進。七年壬戌二十歲,是年自邵武歸,同邑程中允一見大愛重之,曰:載道器也。吾見人多矣,如子者,巍科碩輔,誠不足言。婺源江愼修先生治經數十年,精於三禮及步筭、鐘律聲韵、地名沿革,愽綜淹貫,巋然大師。先生一見傾心,取平日所學就正焉。

八年癸亥,二十一歲。

九年甲子,二十二歲,

是年長至日成籌筭一卷,首乘,次除,次命分,次開平方,次籌式,爲橫籌反對兩句股,略舉經籍之資於筭者,推衍成帙,爲治經之士覽觀自敘云爾。後增改其書,更名策筭孔戸部,以附九章筭術者是也。凡學九章者,必發軔於此。

十年乙丑,二十三歲,

是年孟冬,成六書論三卷。孟冬自序:先生以六書轉注之爲互訓,失其傳。且二千年,言六書者譌謬日滋,爲此書辨之。今其稿未見,故不箸錄,而存此敘,可得其涯略。六書論者,論百家,言六書者,皆多繆說也。若荅江愼修先生書,則專辨言轉注者之繆也。是時先生得於小學者深,六書中轉注許氏以考老釋之後儒多不解先生。有荅江先生論小學書,言周禮六書,劉歆、班固云:象形、象事、象意、象聲,轉注假借。鄭眾云:象形㑹意,轉注處事,假借諧聲。說文序稱:一指事,二象形,三形聲,四會意,五轉注,六假借。許氏冣爲得其次弟。許氏說轉注曰:建類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後人不得考老之義,以字形左回右轉釋之,冣爲紕繆。其他或分諧聲當之,或分假借當之,皆不可通。

震謂考老二字屬諧聲,㑹意者字之體,引之言轉注者字之用。轉注之爲言,猶曰互訓云爾。說文於考字訓曰老也,於老下訓曰考也。是以序中論轉注舉之大致,造字之始,事與形兩大端而巳。文字旣立,則聲寄於字,而字有可調之聲;意寄於字,而字有可通之意。是又文字之兩大端也。由是之於用,數字共一用者曰轉注。一字具數用者曰假借,是又用文字者兩大端也。六者之次弟,出於自然,震所以信許叔重論六書必有師承也。江先生得其書,謂眾說紛紜,得此論定,誠無以易。

十一年丙寅二十四歲,

是年考工記圖注成,後序云:柔兆攝提格日在南北河之閒。東原氏書於游蓺塾。

十二年丁卯,二十五歲。是年仲春,成轉語二十章。自序:見文集。人口始喉下底唇末,按位以諩之,爲聲之大限五,小限各四,於是相參伍,而聲之用葢備。昔人旣作爾雅、方言、釋名,先生謂猶缺一卷書,剏爲是編,用補其闕,俾疑於義者以聲求之,疑於聲者以義求之。按此於聲音求訓詁之書也。訓詁必出於聲音,惜此書未成。孔檢討序戴氏遺書,亦云未見。

十三年戊辰二十六歲,

紀文達公考工記圖序曰:戴君語予曰:昔丁卯戊辰閒,先師程中允出是書以示齊學士次風先生。學士一見而嘆曰:誠奇書也。今再遇子奇之,是書可不憾矣。是年娶孺人朱氏。

十四年己巳二十七歲。

先生有爾雅文字考十卷,自序云:余謂儒者宜自爾雅始,取而讀之,殫心於兹十年。偶有所記,懼過而旋忘,錄之成袟,爲題曰爾雅文字考若干卷,亦聊以自課而巳。若考訂得失,折衷前古,於爾雅萬七百九十一言,合之羣經,靡所扞格,姑俟諸異日。按是書未知何年所成,據於兹十年之語,則自十七歲有志聞道,潛心訓詁,始成書。葢在戊辰。己巳、庚午閒也。曰姑俟諸異日,則意有未滿之辭。然先生之於小學,始基之矣。書稾藏曲阜孔戸部家。蘇州吳方伯蠡濤者,先生壬午同年也。戸部旣殁,方伯之子就其家取諸戸部長子博士,云將付梨棗。今書稾尚在吳處,未刊。

十五年庚午二十八歲。

十六年辛未二十九歲,

是年補休寧縣學生。

十七年壬申,三十歲是年注屈原賦成。歙汪君庚辰仲春跋云:自壬申秋得屈原賦戴氏注九卷,讀之可證也。先生嘗語云:其年家中乏食,與麵鋪相約,日取麵爲饔飱,閉戸成屈原賦注。葢。先生之處困而亨如此。此書音義三卷,亦先生所自爲,假名汪君。句股割圜記以西法爲之注,亦先生所自爲,假名吳君。皆如左太沖三都賦注,假名張載、劉逵也。

十八年癸酉,三十一歲。

是年詩補傳成,有序在癸酉仲夏。

十九年甲戌,三十二歲。二十年乙亥,三十三歲。

葢是年入都。冬,紀文達公刻考工記圖注成。

程易田云:是年假館紀尚書家所作句股割圜記。丁丑南下。戊寅,溪南吳行先付刻。

是年以方言寫於李燾許氏說文五音韵諩之上方,自題云:乙亥春,以楊雄方言分寫於每字之上。字與訓兩寫,詳略互見。按:所謂寫其字者,以字爲主,而以方言之字傅說文之字也。寫其訓者,以訓爲主,而以方言之訓傅說文之字也。又或以聲爲主,而以方言同聲之字傅說文。所謂詳略互見者。兩涉則此彼分見,一詳一略,因其便也。先生知訓詁之學,自爾雅外,惟方言、說文切於治經,故傅諸分韵之說文。取其易檢。旣入四庫館纂修。取平時所校訂。遍稽經史諸子之義訓相合。及諸家之引用方言者。詳爲疏證。令此書爲小學斷不可少之書。奉 命刻聚珍。板惠海内。而此分寫本者。乃艸剏之始也。分寫本自庚寅己丑假觀。遂攜至玉屏。壬辰入都,拜先生於洪蕊登京寓,先生索此書,曰:分韵、說文不足貴,欲得所分寫方言耳。旋入蜀,竟以道遠難寄,藏弆至今。然假此書時,未知重方言也,乃始將讀說文耳。今四十餘年,於說文討論成書,於方言亦窺閫奧,何莫非先生之覺後覺哉!

紀文達公考工記圖序曰:乾隆乙亥夏,余初識戴君,奇其書。葢先生是年訟其族子豪者侵佔祖墳,族豪倚財結交縣令,令欲文致先生罪,乃脫身挾策入都,行李衣服無有也。寄旅於歙縣會館,饘粥或不繼,而歌聲出金石。是時紀太史、王太史、錢太史、王中翰、朱太史俱甲戌進士,以學問名一時,耳先生名,往訪之,叩其學,聽其言,觀其書,莫不擊節嘆賞。於是聲重京師,名公卿争相交焉。金匱秦文恭公聞其善步筭卽,日命駕延主其邸,朝夕講論五禮通考中觀象授時一門,以爲聞所未聞也。文恭全載先生句股、割圜記三篇,爲古今筭法大全之笵,其全書往往采先生說。

是年秋,有與王内翰鳳喈書,說尚書光被四表,孔傳:光,充也。義本爾雅,字當作桄,作横。按此書可見訓詁之學,凡一字必徵之古,而靡不條貫。鳳喈後官光祿寺正卿,名

又有與姚孝亷姬傳書,論尋求遺經,有十分之見,有未至十分之見。所謂十分之見,必徵之古而靡不條貫,合諸道而不畱餘議。鉅細畢究,本末兼察。若夫依傳聞以擬其是,擇眾說以裁其優,出空言以定其論,據孤證以信其通,溯流而不目覩。源泉所導。循根而不手披。枝肄所岐。皆未至十分之見也。以此治經。失不知爲不知之義。而徒增一惑。以滋學者之辨也。

先生學高天下。而不好爲人師。姬傳是時爲孝亷。傾心先生之學。欲奉爲師。此書末。先生繳其稱謂云。非徒自顧不足爲師。亦非謂所學如足下,斷然以不敏謝古之所謂友葢?分師之半,無妨交相師以求十分之見,苟有過則相規,便是在人不在言,斯不失友之謂。

是年夏,有

周禮太史正歲年解二篇,又有

周髀北極璿璣四游解二篇,

又有與方希原書,大恉論文章,必求其本,求其本,更有所謂大本。大本旣得矣,然後曰是道也,非蓺也。則凡馬、班、韓、柳諸君子畢力以求其本者,固又待大本以爲榮悴者也。聖人之道在六經,以聖人之道被諸文,如造化之終始萬物也。希原名先生,同鄉同志者。

二十一年。丙子,三十四歲。

是年葢館於大宗伯高郵王文肅公第。公子從學,今永定河道王君懷祖是也。是時懷祖方受經,而其後終能得先生傳。

是年冬,有讀淮南洪保一篇云。盧編修紹弓以其外王父馮山公先生淮南子洪保示予。予讀其論古音有疑焉。惜隋、唐辨聲之法之失傳也。

二十二年丁丑,三十五歲

是年,識惠先生於揚之都轉運使盧君雅雨署内。文集内

題惠定宇先生授經圖所云自京師南還,始覿先生於揚之都轉運使司署内者也。

是年孟夏,有

大戴禮記目錄後語,内云:今春正月,盧編修紹弓以其校本示予,又得改正數字。又與王鳳喈書,書後曰:

丁丑仲秋,錢太史曉徵爲余舉尚書橫被一證。見後漢書馮異傳。此皆先生是年在都門之證也。而沈學子文集序云:

彊梧赤奮若之歲,余始得交於華亭沈沃田先生旣,而同處一室者,更裘葛似先生。是年冬日出都,在揚州交沈沃田。沃田名,華亭名士,老客揚州,以是知之。與是仲明論學書,當亦其時所作。仲明名是姓,江陰人,客遊於揚者。欲索先生詩補傳觀之。先生荅此書,平生所志所加功,全見於此,亦以諷仲明之學,非所學也。仲明築室於江陰舜過山講學,其人不爲先生所重,故諷之。

又先生有金山志一小冊,當亦此時鹽運使盧君雅雨屬先生渡江所爲。曾摘一節,謂云余山上偶見奇景,修此一段。

二十三年戊寅,三十六歲,

是年歙人吳行先名爲序,刻句股割圜記成,記其後曰:總三篇,凡爲圖五十有五,爲術四十有九,記二千四百十七字。因周髀首章之言,衍而極之,以僃步筭之全。

是年葢客揚州,上年冬至是年夏,皆在揚也。故沈學子文集序曰:裘葛一更

二十四年。己卯,三十七歲

秋九月,爲王蘭泉舍人作鄭學齋記。 是年,先生北闈鄉試,相傳考官欲令出門下,而以不知避忌置之。是年,有書小爾雅後一篇。

二十五年庚辰,三十八歲

是年客揚州。夏,有

沈處士戴笠圖題咏序。

是年冬,有與盧侍講紹弓書論校大戴禮事,云:

大戴禮記刻後,印校俗字太多,恐傷板,

所有誤字,曏未覈出,姑正其甚者。按校刻大戴禮,葢卽揚州運使盧公雅雨堂本也。盧學士先爲校訂,刻旣成矣,先生復細校之,故有庚辰冬、辛巳夏兩與學士之書,臚舉應改之字。今攷雅雨堂刻本,凡庚辰札内所舉者,巳皆剜板改之,皆先生所爲也。其辛巳札内所舉皆未之改,則先生巳離揚之故也。用此知先生庚辰歲館於揚矣。

是年冬,又有與任孝亷幼植書。幼植名丙戌進士,弱冠負奇才,與先生書論禮,先生以此箴之。禮經所謂兄弟與昆弟立文大不同,至先生而其義始箸。

是冬,屈原賦注刻成。辛巳夏,再與盧侍講書云:

去冬刻就屈原賦注,屬舍弟印送是也。按屈原賦注,盧學士爲之序。注七卷,通釋二卷,音義三卷,凡十二卷。歙汪跋其後云:自乾隆壬申秋,得戴氏注讀之,然則成於壬申秋以前。壬申,先生年三十耳,而所詣巳如此。戴氏遺書皆孔戸部刊板,雖巳刻者皆重刊,獨此書但有歙汪氏刊板而巳。願好古者廣其傳焉。

二十六年辛巳,三十九歲。

是年夏,有再與盧侍講書,論校大戴禮事。葢!大戴禮一書,譌舛積久,殆於不可讀。先生取雅雨堂刻,一再讎校,然後學者始能從事。至癸巳, 召入四庫館,充纂修官,取舊說及新知悉心覈訂,其書上於先生。旣殁後一月,自後曲阜孔太史因之作補注。

二十七年壬午,四十歲。

是年三月十三日,江先生卒於家。先生作

江愼修先生事略狀,次其治經要略,箸書卷數。

是年舉於鄉,考官爲嘉興少司寇錢先生東麓諱、大庾戴太史筤圃諱,同考官爲金匱縣知縣靑田韓先生介屛諱。錢、韓二先生卽,庚辰 恩科之座師、房師也。韓先生嘗語曰:闈中閱東原卷,文筆古奧,定爲讀書之士。榜發,竊自喜藻鑑不謬云。

二十八年癸未,四十一歲。

是年春,先生入都會試不第,爲王君涵齋作詩比義述序。涵齋,癸未進士,王栗人之父也。

不第後,居新安㑹館,一二好學之士若汪胡輩,皆從先生講學與焉。是時秦文恭公聞江愼修先生及先生之論元與魂、痕,當依三百篇析爲二。殷韵當從唐人與眞同用,上聲拯韵,去聲證韵,當分出獨用。奏請刊正韵書,薦先生與錢君曉徵任其事。純皇帝以相沿已乆,未允也。先生深明音韵,其論韵之。

文有書玉篇卷末聲論反紐圖後有書劉鑑切韵指

南後有顧氏音論跋,有

書盧侍講所藏宋本廣韵葢,皆成於是年,其夏遂出都矣。

又按江先生古韵標凖例言云:余旣爲四聲切韵表,細區今韵,歸之字母音等。復與同志戴東原商定古韵標凖四卷、詩韵舉例一卷,分古韵爲十三部,於韵學不無小補云。江先生例言不志年月,攷江先生卒於壬午三月,則先生之佐助標凖在壬午以前可知。先生丙申與論韵書云:江先生?古韵標凖時,曾代爲舉艱鰥二字,辨論其偏旁得聲,江先生喜而采用之。

是年往江右,有鳯儀書院碑。

先生大制作,若原善上中下三篇,若尚書今文古文考,若春秋改元卽位考三篇,皆癸未以前,癸酉、甲戌以後十年内作也。於癸未皆嘗抄謄記。先生嘗言:作原善首篇,成樂不可言,喫飯亦別有甘味。又言:作改元卽位考三篇,倘能如此文字,做得數十篇,春秋全經之大義舉矣。又言:尚書今文古文考,此篇極認眞。又學禮篇十三首,不記是癸未前作,抑癸未後作。

三十年乙酉,四十三歲。

是年秋八月,定水經一卷,自記云:

夏六月,閲胡朏明禹貢錐指,引水經注疑之,因檢酈氏書展轉推求,始知朏明所由致謬之故實。由唐以來經注互譌,如濟水經文東至礫溪南,注文又東南礫石溪水注之,水出滎陽城西南李澤,東北注於濟,世謂之礫石㵎,卽經所謂礫溪矣。經云濟水出其南,非也。今注重列爲經,乃?增字爲北礫溪,南礫溪,朏明從之。不知注明言礫石溪東北注濟,濟實過其北。辨正經文,不當云至礫溪南,其無二礫溪,固顯然也。書中類此者不勝悉數。今得其立文定例,就酈氏所注考定經文,別爲一卷,兼取注中前後倒紊不可讀者,爲之訂正,以附於後。是役也,爲酈氏書還其脉絡,非治水經而爲之也。按此水經一卷,今未箸錄,然別經於注,令經注不相亂,此卷冣爲明晳後 召入四庫館纂修。此書綱領不外乎是,特於討論字句加詳耳。昔年寫得此本,并自記一篇,固當鐫贈同志。

是年入都過蘇,有

題惠定宇先生授經圖一篇,見文集。

二十一年丙戌,四十四歲

入都,會試不第,居新安會館, 始癸未請業於先生,旣先生南歸,以札問安,遂自稱弟子。先生是年至京,面辭之,復于札内辭之。又有一札云:上年承賜札,弟收藏,俟繳致離舍時,勿勿檢尋不出。在吾兄實出於好學之盛心,弟亦非謙退不敢也。古人所謂友原有相師之義,我輩但還古之友道可耳。今將來札奉繳,觀於姬傳及之事,可以見先生之用心矣。直至己丑相謁,先生乃勉從之。朱文正公嘗曰:汝二人竟如古之師弟子,得孔門漢代之家法也。

入都時,在蘇州借朱文斿所藏禮記注疏。此書乃惠定宇先生依吳進士泰來所藏宋刊本校出,凡爲卷七十,與唐宋志合。除此本外,無不六十三卷者。其字句不同處,今本脫去,連行無考處,一一完善。程太史魚門、姚比部姬傳及皆臨繕一部。

是年先生所著聲韵考四卷巳成,同志傳寫,凡韵書之源流得失,古音之由漸,明僃,皆櫽括於此,刻諸蜀中。癸巳以後,先生又取音均表之說,支佳一部,脂、微齊皆灰一部,之咍一部,漢人猶未嘗通用。晝然爲三,補入論古音卷内。李大令刻諸廣東,孔戸部又刻諸曲阜。二刻與前刻詳略不同。是年入都會試,見先生云:近日做得講理學一書,謂孟子字義疏證也,未能遽請讀。先生?後,孔戸部付刻,乃得見,近日始窺其閫奧。葢先生原善三篇、論性二篇旣成,又以宋儒言性、言理、言道、言才、言誠、言明、言權、言仁義禮智、言智仁勇,皆非六經孔孟之言,而以異學之言糅之,故就孟子字義開示,使人知人欲凈盡,天理流行之語病。所謂理者,必求諸人情之無憾而後卽安,不得謂性爲理。

是年不第,後館於裘文達公邸第。文達公命子孫師之,故直隸總督名其徒也。注詩周南、召南,名之曰杲谿。詩經補注:杲谿二字,葢以自別於諸言詩者。先生不隨俗爲別號,天下稱東原先生而巳。先是癸酉成詩經補傳,巳而在揚州,以此書之序及論鄭聲一條示是仲明。仲明索觀詩補傳,先生辭之,作書與之論學而巳。葢亦自恐於斯未信也。至是始成二南,改稱補注,作詩本恉,詳於某篇幾章幾句之下,其體例猶舊也。今二南箸錄,而詩?傳已成者不箸錄。先生所謂每憾昔人成書太早,多未定之說者,於此可見。三十二年丁亥,四十五歲。是年景山萬善殿敎習期滿,住于戸部處。先生在京時,枉駕過之,四五月間出京矣。 序屈君魯傳刻九章筭術云:予訪求九章二十餘年不可得,擬永樂大典,或嘗錄入。書在翰林院中。丁亥歲,因吾鄉曹編修往一觀,則離散錯出,思綴集之,未之能也。出都後,恒寤寐乎是。及癸巳夏,奉 召入京師,與修四庫全書,躬逢 盛典,乃得盡心纂次,訂其譌舛。此序但云丁亥,不言何時

客冬至京師,葢客江右,而又入都。其冬有

送右庶子畢君赴鞏秦階道序。

三十三年戊子,四十六歲,

是年應直隸總督方恪敏公之聘,修直隸河渠書一百十一卷,未成,會恪敏薨,接任者前大學士楊公,不能禮敬,先生辭之入都。己丑春謂曰:吾固樂此不疲,惜未能竟聞。後莅事者請余君仲林爲之,恐其才不足。予書經水支水,先後延接,皆按地望地脉次弟不可稍移,恐仲林不能耳。先生殁後,此書淸稿,一藏曲阜孔戸部府中,一在直隸總督吳江周公名家。嘉慶己巳、有吳江王者、捐納通判也。其父乃周公之甥。壻因此得先生之書、掩爲己有。刪削幾半。益以乾隆己丑以後事實、易名畿輔安瀾志、繕寫進呈。上謂此有用之書也。 命武英殿刊板、 恩賞同知。發永定河試用。先生嗣子中孚聞之,之曲阜,取原稿百十一卷入 都,意欲辨正。而無肎言於上者。中孚抑鬱攜歸,以存所屬校刊,謂我力能校而不能刊也。其書首衛河七卷。次漳水十一卷。次滏水三卷。次大陸澤五卷。次寧晉泊一卷。次虖沱河八卷。次東西淀合唐河、沙河、滋河、府河、易水、淶水、淸河,共三十一卷。次白河合潮河、榆河、大通河,共十九卷。次薊運河合下淀河,共九卷。次陡河一卷。次灤河合?河一卷。惟灤河、?河僅有綱領,而條目未詳。其他皆攷之古而無不貫通,核之近今而無不確實。尚書、禹貢、周禮、職方、春秋經傳之地名、班之地理志、酈之水經注,以及歴代史事、百家箸述、 國朝典故,辨別是非,元元本本。非恪敏不能聚儲其書籍,非先生不能綜貫其條理。惜恪敏云殂一簣未竣。今上一見,卽謂有用之書,刊板頒行,聖明鑒賞,如日月之照臨。地下有知。定應涕泗感激。至於小夫攘竊。正天之欲顯此有用之書。爲 國家水利農田利澤無疆之助。而假手斯人。在先生及恪敏。應不以爲憾也。特彼以不學。?爲刪改。深可張目。有力者應奏請重刊。

先生自記云。戊子。余應方制府之請。寓保定蓮花池園内,適河閒同知黃君尋灤河源至,方公以圖示余,錄其所實歴及今地名如此。按黃君,方恪敏所使尋灤源者也,以圖進呈。黃名見純皇帝御製灤河濡水源攷證。三十四年己丑,四十七歲入都,會試不第,

爲余仲林作古經解鉤沈序。

是年夏,先生與朱文正公善。文正時爲山西布政司使,先生偕往主講壽陽書院,先生客文正署中。巳而汾州太守孫君聘修府志,是年成汾州府志三十四卷。其書之詳核,自古地志所未有,志莫難於辨沿革。先生辨元和志一條中紛然不治者有六,詳見與曹給事書。先生考子夏設敎西河在龍門,西河不在汾州,謁泉山箸作不可叚借也。從晁以道之說,以汾州之目梁狐岐釋禹貢,治梁及岐辨舊說,及蘇子瞻、曾彥和、閻百詩、胡朏明之穿鑿,詳晁以道之所不能詳。斥蔡仲黙引書耳食之病,使學者曉然知經文梁岐以下,治冀州汾、沁、澤、潞及其閒諸山澗谿谷,不當牽合治河,惟壺口爲治河耳。修一志而大經以明,非細故也。曾節抄府志例言、圖表沿革、星野疆域、山川古蹟,將付諸梓,以爲修志楷式。

三十五年庚寅,四十八歲。

是年有代壽陽令龔君記洞過水一篇,龔君方修壽陽志,請先生㸃竄,先生因爲辨正晉、隋、唐史壽受二字之譌亂,并爲審定目錄,今手稾猶在處,皆端楷也。 是年夏,銓得貴州玉屏縣,未嘗拜別先生也。葢先生尚羈山右,聞銓得玉屏,寄書到京,言玉屏於地勢爲五嶺自西而東之脉。又勗曰:想風氣未開,未必不可施政敎也。其札可當送行一序,藏弆日久而失之。

先生之在山右也,有代某作應州續志序,有與曹給事書,有沂川王君祠碑,有于淸端傳,有張義士傳,有王亷士傳,有荅朱方伯書,有

例贈宣武大夫王公墓表,有王輯五先生墓誌銘,有代冀寧道徐君飛山山陰義莊序。

是年爲孔戸部作

重栞五經文字、九經字㨾序。戸部於戊子冬以拓本不能家有,遂彫印,又詳加攷正,別爲卷附焉。先生於都門序之。

是年有

查氏七烈女墓志銘云:庚寅冬,宛平松茂道查以烈女編寄予。葢先生是年在都門待辛卯 恩科會試也。

三十六年辛卯,四十九歲,

是年會試不第。後修汾陽縣志。季冬有

溫方如西河文彚序云:己丑秋,再至山西,余至汾陽,應太守孫公之召也。屬纂次府志,爲之考訂累日月。今李侯復以縣志事邀之再至,又有代某作董愚亭詩序。壬辰,因公詿誤入都,見先生,案上有新修汾陽縣志,舉一條相示云云。今巳㤀之。汾州府志於盧學士家得之,縣志今不可得也。

三十七年壬辰,五十歲

是年自汾陽入京,會試不第,見先生於洪孝亷寓宅。

是年主講浙東金華書院,刊自定水經注,至癸巳,未及四之一,而奉 召入都矣。後在都踵成之,今不用。校語之本是也。聚珍板本依舊時卷弟全載校語,而經注相淆者悉更之,得之者可以知宋後本之無不舛誤。自刻板本。悉去校語。悉將正文改定。於注文循其段落。每節跳起難讀處。可一目了了。而不分卷數爲十四?。以今所存水百二十三。每水爲一篇。以河汪爲綱。按地望先後。分屬於河江左右爲次。得之者可以撇棄校訂。專壹攷古善長之書。合二本無遺憾矣。自刻本有先生自序及曲阜孔戸部序,與聚珍板同時而出者也。

是年爲國子監丞任君領從名,  高郵人作爾雅注疏箋補序。任君自丙戌巳成書,至此七年成定本請序。

是年會試南歸,與順德胡同舟月餘,能好學得師者,益都李君門下士也。

是年春,有孟子趙注跋一篇,見微波榭刻本

孟子字義疏證,原稿名緒言,有壬辰菊月寫本。程氏易田於丙申影抄。

三十八年癸巳,五十一歲,

是年先生主講金華書院。丁酉,作六書音均表。序云:癸巳春,寓居浙東,取顧氏詩本音章辨句,析而諷誦乎經文,歎始爲之之不易,後來加詳者之信足以補其未逮。丙申荅段若膺論韵云:

癸巳春,僕在浙東,據廣韵分爲七類,可證也。上開四庫館于文襄公,以紀文達公、裘文達公之言,薦先生於上。上素知有戴震者,故以舉人 特召,曠典也。奉 召充纂修官。仲秋至京師。

是年裘文達公薨,先生作墓志銘,代于文襄公筆也。

三十九年甲午,五十二歲,

是年十月,先生校水經注成,恭上。

水經注自北宋以來,無善本,不可讀。先生讀此書旣久,得經注分別之例有三。一則

水經立文首云某水所出,已下無庸再舉水名,而注内詳及所納羣川,加以采摭故實,彼此相襍,則一水之名不得不更端重舉。一則經文敘次所過州縣,如云又東過某縣之類,一語實賅一縣,而注則沿溯縣西以終於東。詳記所逕委曲,經據當時縣治,至善長作注時,縣邑流移,是以多稱故城,經無有言故城者也。一則經例云過,注例云逕,不得相淆。得此三例,迎刃分解,如庖丁之解牛,故能正千年經注之互譌,俾言地理者有冣適於用之。書大典本較勝於各本。又有道元自序,鉤稽校勘,凡補其缺漏者二千一百二十八字,刪其?增者一千四百四十八字,正其臆改者三千七百一十五字。高廟褒嘉,頒行御製詩六韵,有云:悉心編纂誠堪奬,觸目研摩亦可親。設以春秋素臣例,足稱中尉繼功人。葢!先生之受主知深矣。顧此書自先生校定後,宋以來舊刻必盡廢,更數十百年後,且莫知先生發潛之功。故聚珍板足貴好事者當廣其傳也。

是年校九章筭術成。九章筭術,晉劉徽?。先生以世人罕有其書。近時以筭名者,如王寅旭、謝野臣、梅定九諸子,咸未之見。丁亥歲,因曹君竹虛入翰林院,觀永樂大典,知有是書,病其離散錯出,思綴集之而不能。癸巳奉 召,乃盡心排纂成編,併攷訂譌異,附案語。其注中所指朱實、靑實、黃實之類,皆按圖而言,圖旣不存,則注猝不易曉。因推尋注意,爲之補圖,以成完帙。純皇帝御製詩冠於端首, 命聚珍板刊行。而古九數之學大顯矣。巳而屈君魯傳刻於常熟,孔戸部復刻於曲阜云。

按先生於水經注改正經注互淆者,使經必統注,注必統於經,其功冣鉅。此乃先生積久頓悟所成,非他人能賛一辭也。顧更正經注,定於乾隆乙酉入都,卽以示紀文達、錢曉徵、姚姬傳及不過四五人。錢、姚皆錄於讀本,亦以明人黃省曾刊本依仿,以硃分勒,自此傳於四方矣。杭州趙東濳精於地理之學,研摩水經注者數十年,但其校本從未至京師。先生與趙雖或相聞,未嘗相識,其所業未嘗相觀也。四庫館捜討遺書。趙書亦得箸錄其書,校正字句,及剖析地理冣詳,而更正經注,一如戴本者。葢趙精詣絕羣,鄞全謝山太史七校是書,深窺祕奥,兩公交冣深,或閉戸暗合,或麗澤相取,而其說往往與先生同。是可以知著書精美,不患千年後無校讎諟正之人,而學問深醇,卽未相謀面,所言如一。且趙書經錢塘梁處素校刊,有不合者,攈戴本㠯正之,故今二本大段不同者少也。 是年十月三十日,與書蜀中云:數月來纂次永樂大典内散篇,於儀禮得張淳識誤、李如圭集釋,於筭學得九章、海島、孫子、五曹、夏侯陽五種筭經,皆久佚而存於是者,可貴也。按所謂散篇者,姚廣孝等編永樂大典,以分韵爲綱領,每書散置各韵中,如儀禮士冠禮則入翰韵,士昏禮則入元韵是也。大典内禡韵之書亾,故鄉射禮、大射禮闕。

是年十月,校五經筭術成,恭上五經筭術二卷。舉尚書孝經詩易論語三禮春秋之待筭乃明者列之。而推筭之術。悉加甄鸞按三字於上。故知是書甄鸞所?也。唐有李淳風注唐明筭科五經筭卽。是書於永樂大典中得之。先生校成。恭上有提要一篇。按先生乾隆甲子作策筭,略,舉經籍之資於筭者,推衍成帙,正與古人用意不謀而合也。

四十年乙未,五十三歲,

是年會試不第,奉命與乙未貢士一體殿試,賜同進士出身,授翰林院庶吉士。 四月,校海島筭經成。海島筭經亦晉劉徽?,唐李淳風注。徽本以周禮九數中重差命名,不名海島,後人因卷首以海島立表設問,遂改名之。唐?舉志稱筭學生九章海島共限習三年,試九章三條,海島一條。其書惟散見永樂大典中。先生與九章同爲表章,有提要一首。

是年二月,校儀禮識誤成。儀禮識誤,宋張淳?、朱子云號爲精密。較他本冣勝。於永樂大典内綴錄成編。先生加案語。正其得失。俾瑜瑕不相揜。有提要一首。

四十一年丙申。五十四歲。

四十二年丁酉。五十五歲。

先生在四庫館所校定之書進呈文淵閣本。皆具載年月銜名。聚珍板亦載之。而杭州文瀾閣寫本不載,故不能詳者,類述於此。大抵皆癸巳以後、丁酉以前五年所定也。

一曰周髀筭經。此經爲筭學十書之首,而三千年來學者昧其㫖趣。先生謂此古葢天之法,自漢以迄元明,皆主渾天。明時歐羅巴人入中國,始稱別立新法。然其言地圜卽,所謂地法覆槃滂沱,四隤而下也。其言南北里差卽,所謂北極左右,夏有不釋之冰;中衡左右,冬有不死之艸,是爲寒暑推移,隨南北不同之故也。其言東西里差卽,所謂東方日中,西方夜半;西方日中,東方夜半,晝夜易處,如四時相反,是爲節氣合朔,加時早晩,隨東西不同之故也。新法厤書述第谷以前,西法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每四歲之小餘成一日,卽所謂三百六十五日者三,三百六十六日者一也。西法出於周髀,所謂天子失官,學在四夷者歟?而刻本脫誤,多不可通。古本五圖而失傳者三,譌舛者一,凡皆正之補之,學者可以從事,如道河積石,源流正矣。有提要一首。

一曰孫子筭經。唐之?舉筭學孫子五曹,共限一歲習肄。舊本久佚,從永樂大典裒集編次爲二卷。朱錫鬯文集跋云,出於孫武,先生辨其非是。有提要一首。

一曰張丘建筭經。是書亦唐人明筭科十經之一也,限一年業成。此書久佚,有毛晉汲古閣影鈔宋槧,猶北宋時本。先生詳加校勘,補舊有圖,今缺者四,補脫字若干,有提要一首。一曰夏侯陽筭經。唐?舉志所列筭書十種,此亦居其一。傳本久佚,永樂大典内有之。逐條割裂,分附九章筭術各類之下,幾不得其端緒。幸有原序原目可攷。先生尋繹編次,條貫其文。今裒輯排比,又得元豐京監本,?爲三卷,有提要一首。夏侯陽者,先生提要云,隋人葢無可疑,而跋孔體生所得影抄元豐監本云:據宋史禮志載筭學祀典,封晉張丘建成紀男,夏侯陽平陸男。又張丘建筭經序云:夏侯陽之方倉定爲晉人。新唐書蓺文志云:韓延夏侯陽筭經一卷,謂韓延所注本也。韓延傳其學,而以已說簒入之,所定皆隋制。延葢隋人,此本卽延本,非甄鸞注本也。

按永樂大典内所得筭經五種,九章、海島、孫子、五曹、夏侯陽也。皆王寅旭、謝野臣、梅定九諸子所未見者。先生悉心校正,進呈高宗純皇帝,皆有 御製詩題其卷首,刊行宇内。

一曰儀禮釋宫。宋李如圭?從永樂大典中錄存有提要一首。

一曰五曹筭經,作者不知爲誰。唐時明筭科孫子,五曹共限一歲業成。元明以來無刻本,散見永樂大典内,經文尚逐條完善。先生參伍考校,俾還舊觀,遂爲絕無僅有之善本。

一曰儀禮集釋,宋李如圭?全錄鄭康成注,而旁徵博引,以爲之釋,先生據以補注疏本脫字二十四,改譌字十四,刪衍字百六。其鄉射、大射二篇巳闕,參取惠、沈二家本所校宋本,證以唐石經,以成儀禮,完帙可誦習,有提要一首。

一曰項氏家說,宋項安世?有提要一首。

一曰蒙齋中庸講義,宋袁甫?有提要一首。

一曰大戴禮。是經經盧運司刊於揚州學士盧洎先生。庚辰冬、辛巳夏二次校定,稱善本矣。但辛巳所校,未及剜改。先生在四庫館永樂大典内散見者僅十篇,以與各本及古籍中摭引大戴禮記之文參互考核,附案語於下方。是經乃可與三禮并讀。有提要一首。四十二年六月恭校上。

一曰方言十三卷,漢揚雄?,宋洪邁以爲斷非雄作,先生實駁正之,其文詳矣。先生以是書與爾雅相爲左右,學者以其古奧難讀,郭景純之注語焉不詳,少有研摩者,故正譌補脫刪衍,復還舊觀。又逐條援引諸書,一一疏通證明,具列案語,葢如宋郉昺之疏爾雅,而精確過之。漢人訓詁之學,於是大僃。乾隆四十四年五月恭校上有提要一首。案先生所校官書,皆天文、筭法、地理、水經、小學、方言諸書,皆必精心推覈,失之毫?,則繆以千里者。而儀禮、大戴禮二經古本薶蘊巳久、闡發維艱。先生悉心耘治、焚膏宵分不倦。至於身後。館臣乃以大戴方言二種進呈、謂先生鞠躬盡瘁、死於官事可也。又況先生自所著述、亦刻無少休。有儀禮考正一卷。檢討孔爲戴氏遺書總序曰、君入書局,分淹禮,乃取忠甫識誤,德明釋文,殫求亥豕之差,期復鴻都之舊。互相參檢,頗有整齊。削康成長衍之條,退喪服厠經之傳。今其書藏曲阜孔氏,未得見也。又丙申之春,作書與論韵長六千字,大略謂六書音均表之書,有得有失。僕近日分爲九類,

顧氏於古音有草創之功,江君與足下皆因而加密。顧、江兩家得者,宜引顧、江之說,述而不作。至支、脂之有別,此足下卓識可以千古矣。僕更分祭、泰、夬、廢及月、曷、末、黠、薛,而後彼此相配,四聲一貫,則僕所以補前人而整之就緖者,願及大著未刻,或降心相從而參酌此書。丙申春未達,而六書音均表巳於是夏刻成矣,故未能遵先生之意也。

丁酉正月上旬,作六書音均表序。十四日札云:大著旣刻成,應?序,兹兼寄。故知此序上旬所爲也。今手批之稾現存。

丁酉五月與予書言。去年曾寄一書論韵,係龔公敬身寄于老師門上,失之。

至於丁酉五月上旬,作聲類表,凡九卷。所云九卷者,卽與予書所謂九類,每類爲一卷也。先是癸巳春,先生在浙東,以古音分爲七類,至丙申與余書,則七類又改爲九類。至臨終十數日之前,因成此書。孔戸部刻諸微波榭,而冠以與段若膺論韵六千字者是也。九卷每類於今音古音無不兼綜。戸部書云,凡五日而成,固由精熟詣極,然元生神思亦恐太瘁矣。形太用則極,神太勞則敝,烏呼,孰知此爲先生著書之絕筆也哉。戸部書至蜀,命余作序,彼時余恐淺陋不敢爲,今三十年後乃成之,併葓谷亦久下世矣。

丁酉五月二十七日晡時先生卒。時先生寓崇文門西范氏頴園。孔戸部於是月三十日發書至蜀云。月之二十二日,在東原先生寓中坐閒,見封新刊九章筭術奉寄。後三日,金輔之、洪素人兩兄來云:東原先生服黑山栀一兩,吐後病卽劇。初聞疑甚,前見作吾兄札時,精神朗澈。又將泚筆爲王廷相作傷寒論注序,非病?者,乃竟於二十七日晡時,不可作矣。斯人而死,何痛如之。葢先生丙申冬與余書云:三月初獲足疾。至今不能行動。以纂修事未畢。仍在寓辦理。擬明春吿成。乞假南旋。葢先生用心過勞。至於痿蹷而不自止。病已深矣。心煩如欲吐者。庸醫乃以黑山栀寒之而吐之。斯不可爲矣。烏呼傷哉。

又先生丁酉四月。有荅彭進士書。彭君好釋氏之學,長齋佛前,僅未削髪耳。而好談孔孟程朱,以孔孟程朱疏證釋氏之言。其見於著述也,謂孔孟與佛無二道,謂程朱與陸王釋氏無異致。同時有羅孝亷,有高汪明經縉倡和其說。先生以所作原善孟子字義疏證示之。彭君有書與先生,先生答此書以六經孔孟之恉還之六經、孔、孟,以程朱之恉還之程、朱,以陸王、佛氏之恉還之陸、王、佛氏,俾陸、王不得冒程、朱,釋氏不得冒孔、孟,其書幾五千言,有此而原善孟子字義疏證之說愈明矣。孔戸部附刻疏證之後,洪舍人蕊登全錄於行狀中,

先生丁酉正月十四日作書與曰:僕自十七歲時,有志聞道,謂非求之六經、孔孟不得,非從事於字義、制度、名物,無由以通其語言。爲之三十餘年,灼然知古今治亂之源在是。古人曰理解者,卽尋其腠理而析之也。曰天理者,如莊周言依乎天理,卽所謂彼節者有閒也。古賢人聖人以體民之情、遂民之欲爲得理,今人以己之意見不出於私爲理,是以意見殺人,咸自信爲理矣。此猶舍字義制度名物,去語言訓詁,而欲得聖人之道於遺經也。

丁酉四月二十四日,作札與云:僕足疾已踚,一載不能出戸,定於秋初乞假南旋,實不復出也。僕生平著述最大者爲孟子字義疏證一書,此正人心之要。今人無論正邪,盡以意見誤名之曰理,而禍斯民,故疏證不得不作。

丁酉五月二十一日,作書與云:前月二十六至今,一病幾殆,正臥牀榻,見來使强起作札,歸山之志早定。八月凖南旋,老親七十有八,非得一書院不可。陜西畢公欲招之往,太遠不能就也。外九章筭術、海島筭經二種,烏呼!孰謂此卽先生與永訣之書也哉!

原象迎日推策記,孔戸部所刊戴氏遺書十五,合爲一?。原象凡八篇,一篇二篇。三篇四篇。卽!先生之釋天也,初名釋天,以堯典璇機玉衡中星、周禮土圭、洪範五紀四者命題,而天行之大致畢舉。璇機玉衡,漢後失傳,先生乃詳其儀制於四篇之末。五篇六篇七篇,卽句股割圜記上中下三篇也。其八篇則爲矩以凖望之詳也。迎日推策記亦舊時所爲,與釋天皆於癸未抄寫,則成書皆在壬午以前可知矣。至晚年合九篇爲原象,以爲七經小記之一,天體筭法,全具於此。

原善卷上卷中卷下,孔戸部所刊戴氏遺書合爲一?。始先生作原善三篇,見於戸部所刊文集中者也。旣於癸未抄寫熟讀矣。至丙戌,見先生援據經言,疏通證明之,仍以三章者分爲建首、比類、合義,古賢聖之言理義舉,不外乎是,孟子字義疏證,亦所以闡明此恉也,爲七經小記之一。先生之學,上承孔孟,於此可見。

厤問一卷,古厤考二卷,洪舍人榜?先生行狀有此二書,皆未之見,而孔檢討作總序有之,則其稾在孔戸部家可知矣。戸部所刊乃有續天文略二卷,而無厤問、古厤考疑,古厤考卽天文略也。先是朝廷開館續鄭樵通志葢,當事者輓先生爲之旣,而未用,欲改名古厤考,而舍人行狀内遂改其名耳。此二種成書年月,今皆不能考。續天文略自序曰:天文一事,樵所不知,而欲成全書,固不可闕而不載。是以徒襲舊史,未能擇之精,語之詳也。

今更爲目十:曰星見伏昏旦中,曰列宿十二次,曰星象,曰黃道宿度,曰七衡六閒,曰晷景短長,曰北極高下,曰日月五步,曰儀象,曰漏刻。其書未成,北極高下巳上爲卷上,卷中,其日月五步巳下當爲卷下,葢闕如也。然以此發明釋天,已令學者暢然滿志矣。

大學補注一卷,中庸補注一卷。玉裁向未得見,今乃得哲嗣中孚郵寄讀之,葢亦癸未以前所爲,未暇竟成之耳。其言理皆與原善孟子字義疏證無纎,微不合者,皆存鄭注而補之。大學之說親民,說格物,中庸之說致中和,說上下察,尤可補先儒所不到。始戸部與書,欲刊大學補注,然未果而卒。

學禮篇,先生七經小記之一也,其書未成,葢將取六經禮制糾紛不治,言人人殊者,毎事爲一章發明之。今文集中開卷記冕服,記爵弁服,記朝服,記?端,記深衣,

記中衣裼衣?褶之屬,記冕弁冠,記冠衰,記括髮免髽,記絰帶,記繅藉,記捍決極,凡十三篇,是其體例也。嘗言此等須注乃明。

水地記此書刻於孔戸部者衹一卷,自崐崘之虛至太行山而止。洪舍人行狀則曰未成書。水地記七?葢所屬草稿,尚不止此,葓谷取其可讀者爲一卷刻之,其叢殘則姑置之。 國朝之言地理者,於古爲盛,有顧景范、顧寧人、胡朏明、閻百詩、黄子鴻、趙東潜、錢曉徵,而先生乃皆出乎其上。葢從來以郡國爲主,而求其山川,先生則以山川爲主,而求其郡縣。其敘水經注曰:因川源之派別,知山勢之逶迆,高高下下,不失地阞。爲汾州府志發凡曰:以水辨山之脉絡,而汾之東西山爲榦爲枝,爲來爲去,俾井然就序。水則以經水統其注入之枝水,因而編及澤泊、堤堰、井泉,令衆山如一山,羣川如一川。府境雖廣,山川雖繁,按文而稽,各歸條貫。然則先生之水地記,固將合天下之山爲一山,合天下之川爲一川。而自尚書、周官、春秋之地名,以及戰國至今厤代史志建置沿革之紛錯,無不依山川之左右曲折安置妥帖,至賾而不亂。此書固非旦夕之所能成。先生志願之大,以爲必有能助之者,而不料其所成止此也。水地記。亦七經小記之一。使經之言地理者。於此稽焉。

詁訓篇。亦先生七經小記之一。經學非詁訓不明。先生欲作此書而未及爲。轉語二十章。亦未卒業。然爾雅文字考、方言疏證猶存。亦可稍窺涯畧矣。

七經小記者。先生朝夕常言之。欲爲此以治經也。所謂七經者。先生云詩書易禮春秋論語孟子是也。治經必分數大端以從事。各究洞原委。始於六書九數。故有詁訓篇。有原象篇。繼以學禮篇。繼以水地篇。約之於原善篇。聖人之學。如是而巳矣。假令先生如申公伏生之年。安見不如其志哉。嘗謂曰。余乖於時。而壽似可必。後以此言吿錢學士曉徵。曉徵曰、天下固無可必之事也。金殿?榜曰。先生之堅强窮困時能日行二百里。發願成七經小記。余語之曰。歲不我與。一人有幾多精神。先生荅曰。當世豈無助我者乎。竟以積勞痿足?門。一年中屢換眼鏡。冣後鬻眼鏡者曰:此老光之冣者,過此無可换矣。是非不猒不倦,神太勞則弊,故歟

手批六書音均表一部。此先生丁酉五月上旬之筆,歫不諱之期十餘日耳。於乾隆庚子巫山官廨得丁進士小雅,以此書見寄。跋云:丁酉六月,戴東原先生臥病京邸,余偕友人往?之。時先生?聲類表甫畢,又力疾㸃定段君六書音均表指卷四第四十二葉,語余曰:掇捋用㸃,肄棄用圈。凡用㸃者,蓁人之入聲,與用圈者無涉也。余不及語段君矣。子盍持此書歸,未數日,先生卒,不知段君何由知之。不遠數千里致書來索,乃擇生徒臨副本寄之。庚子二月二十二日記於爛麫衚衕寓齋。按小雅此札云,先生六月臥病往?,得此書,不數日而卒。所言月日誤也。孔戸部言五月二十七日,孔檢討遺書總序亦言

丁酉五月二十七日疾卒。戸部又云:月之上旬,於五日之中爲聲類表九卷,皆可據。小雅言作聲類表甫畢,卽力疾批㸃音均表者是也。五月二十一日作札寄蜀,不附寄此,則因數日前巳付小雅故耳。小雅述先生語云:蓁人入聲用㸃,與用圈者無涉,覈之於書,用紅㸃者,元、寒之類,用紅圈者眞、文之類,別之以分質術,至屑、薛十二韵爲二也。旣詳於聲類表及與段若膺論韵書矣。小雅所記,乃適互譌。今此書藏余處,小雅當時又屬程蕺園、周林、汲、邵二雲三編修各錄其副,又以臨本一贈孔葓谷農部、程易田孝廉從遊金生,亦得其一。於是太行以東,大江南北,皆有傳本。庶幾哉先生臨終絕筆,無湮?之患矣。諸君子於先生皆石交,覽其遺墨,存?之感,母亦有不約而同者乎。此皆見小雅跋内語,余珤藏之。今小雅終於寧波府儒學官舍,又將十年矣。小雅好學,從先生遊久,而著述皆如零圭斷壁,未曾成書,其子方蒐輯之也。丁酉有與丁升衢書二篇,論晁以道易?、星紀諩。晁氏此書未之見,葢以楊子太?演爲圖,凡八層,以傅合厤法者,先生指摘其於筭法、厤法不合處,纎入無倫,固非先生不能爲也。二篇由升衢寄到者,孔氏遺書中未刻,今巳刻諸經韵樓矣。

先生?後,京師同志輓聯曰:孟子之功,不在禹下;明德之後,必有達人。烏呼!先生之所學,無媿此語矣。

唐宋文知言集上下二?,集上五十九篇,集下七十二篇,旋又有刪去及上移下者,皆於宜興儲在陸唐宋十家文内摘取者也。請問分上下之恉?曰:集上理與辭俱無憾;集下則不惟其理。惟其辭也。昔抄目錄,今尚謹藏,觀其別裁,可以見先生古文之學之一斑矣。文集十卷,爲戴氏遺書之二十三、孔氏微波榭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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