圗畫攷卷之二

圗畫攷卷之二

工用筆法名畫記云：顧愷之之跡，緊劲聨綿，循環超忽，調格逸易，風趨電疾，意存筆先，畫盡意在，所以全神氣也。晋張芝草書，一筆而成，氣脉通連，隔行不斷。惟王子敬深明其旨，故謂之一筆書。其後陸探微亦作一筆畫，連綿不斷，精利潤媚，新奇妙絶，名髙宋代，時無等倫。張僧繇黙曳斫拂，依衛夫人茟陣圗。一㸃一畫，别是一巧，鈎㦸利劍森森然。吳道玄古今獨歩，前不見顧陸，後不見來者，授筆法扵張旭，故知書畫用筆同矣。張號書顛，吴為畫聖。神假天造，英靈不窮。衆皆宻扵盼際，我則離披其㸃畫。衆皆謹於象佀，我則脱落其凡俗。彎弧挺刃，植柱構梁，不假界筆，直尺虬鬚，雲?數尺飛動，毛根出肉，力健有餘，當有口訣，人莫得知。數仭之畫，或自臂?，或從足先，巨壯詭恠，膚脉連結，過於僧繇矣。

吴曹筆法，見佛道内，

顧陸之神不可見。其盼際?，謂筆迹周宻也。張吴妙筆，纔一二像已應焉。離披㸃畫，時見缺落，此雖筆不周而意周也。若知畫有疎、宻二體，方可議畫。

見聞志云：凡畫氣韻本乎逰心，神采生於用筆，用筆之難，斷可識矣。陸探微能一筆畫者，乃是自始及終，筆有朝揖，連綿相屬，氣脉不斷，所以意存筆先，筆周意内，畫盡意在，像應神全。夫内自足，然後神閒意定，神閒意定，則思不竭而筆不困也。昔宋元君将畫圗，衆史皆至，受揖而立，紙筆和墨外者半。有一史後至者，儃儃然不趨，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視之，則解衣?礴。?君曰：可矣，是真畫者也。又畫有三病，皆繫扵用筆。一曰版，二曰刻，三曰結。版者，腕弱筆癡，全虧取與，物状平褊，不能圜渾也。刻者，運筆中疑心手相戾，勾畫之際，妄生圭角也。結者，欲行不行，當散不散，似物凝碍，不能流暢也。米元章云：王防字元䂓，家二天王，皆吳之入神畫，行筆磊落揮霍，如蓴菜條，圎潤折算，方圎凹凸，装色如新。

又云：江南周文矩士女面一如昉衣紋，作戰筆。此蓋布文也。周昉筆秀潤匀細。

郭熙云：筆跡不渾成謂之疎，疎則無真意。墨色不滋潤謂之枯，枯則無生意。

氣韻。謝赫云：畫有六法，一曰氣韻生動云云。詳見前。張彦遠云：古之畫，或遺其形似，而尚其骨氣，以形似之外求其畫，此難可與俗人道也。今之畫，縱得其形佀，而氣韻不生，以氣韻求其畫，則形似在其間矣。上古之畫，跡簡意淡而雅正，顧、陸之流是也。近代之畫，煥爛而求備；今人之畫，錯亂而無旨，衆工之迹是也。夫象物必在扵形，佀形似須全其骨氣。骨氣形似，皆本扵立意，而歸乎用筆，故工畫者多善書。然則古之嬪，擘纖而胷束；古之馬，喙尖而腹細；古之䑓閣竦峙，古之服餙容曳。故古畫非獨變態有奇意也，抑亦物象殊也。至扵䑓閣樹石、車輿噐物，無生動之可擬，無氣韻之可侔，直要位置向背而已。顧愷之曰：畫人最難，次山水，次狗馬。其䑓閣一定器耳，差易為也。斯言得之。至扵。鬼神人物，有生動之可狀，須神韻而後全。若氣韻不周，空陳形似，筆力未遒，空善賦彩，謂非妙也。故韓子曰：狗馬難，鬼神易。狗馬乃凡俗所見，鬼神乃詭恠之狀。斯言得之至扵。経營位置，則畫之總要。自顧陸以降，畫跡鮮存，難悉詳之。唯觀吳道玄之跡，可謂六法俱全，萬象畢盡，神人假手，窮極造化，所以氣韻雄壯，㡬不容扵。縑素筆跡磊落，遂恣意扵牆壁，其細畫又甚稠宻，此神異也。

設色名畫記云：夫隂陽陶烝，萬象錯布，玄化無言，神工獨運。草木敷榮，不待丹碌之采；雲雪飃颺，不待鉛粉而白，山不待空青而翠，鳳不待五色而綷。是故運墨而五色具，謂之得意。意在五色，則物象乖矣。夫畫物特忌形貌采章歴歴俱足甚謹甚細而外露巧宻。所以不患不巧而患扵巧。既知其巧亦何必巧此非不巧也。若不識其巧是真不巧也。

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齊紈吳綀氷素霧綃。精潤宻緻機杼之妙也。武陵水井之丹。磨嵳之沙，越嶲之空青，蔚之曽青，武昌之扁青，蜀郡之鉛華，南海之蟻?，吴中之鰾膠，東阿之牛膠，漆姑汁練煎，並為重采，欝而用之。模搨顧愷之有模搨妙法，宣紙用法，䗶之以備摹搨。好畫古者模法十得七八，不失神采筆蹤。亦有御府搨本，謂之官搨。唐内庫、翰林、集賢、秘閣，搨冩不輟。承平之際，此道甚行，有非常好本搨得之者所宜寳之，既可希其真蹤，又得留為証驗。傳搨模寫，乃畫家末事。然今人麁善寫，見得其形佀，則無氣韻，有其采色，則失其筆法，豈曰畫也。米芾云：牛馬人物，一摹便似山水。模皆不成山水，心區自得處，髙也。又云：仰像見畫即模，無不亂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