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苑卷第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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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4 14:47

说苑卷第十三

权谋

圣王之举事,必先谛之于谋虑,而后考之于蓍龟。白屋之士,皆?其谋,蒭荛之役咸尽其心,故万举而无遗筹失䇿。传曰:众人之智,可以测天,兼听独断,惟在一人。此大谋之术也。谋有二端:上谋知命,其次知事。知命者,预见存亡祸福之原,早知盛衰废兴之始,防事之未萌,避难于无形。若此人者,居乱世,则不害于其身,在乎太平之世,则必得天下之权。彼知事者亦尚矣,见事而知得失成败之分,而究其所终极,故无败业废功。孔子曰:可与适道,未可与权也。夫非知命知事者,孰能行权谋之术?夫权谋有正有邪,君子之权谋正,小人之权谋邪。夫正者,其权谋公,故其为百姓尽心也诚。彼邪者,好私尚利,故其为百姓也诈。夫诈则乱,诚则平,是故尧之九臣诚而兴于朝,其四臣诈而诛于野。诚者隆至后世,诈者当身而灭。知命知事而能于权谋者,必察诚诈之原而以处身焉,则是亦权谋之术也。夫知者,举事也,满则虑溢,平则虑险,安则虑危,曲则虑直,由重其豫,惟恐不及,是以百举而不䧟也。

杨子曰:事之可以之贫,可以之冨者,其伤行者也;事之可以之生,可以之死者,其伤勇者也。仆子曰:杨子智而不知命,故其知多疑。语曰:知命者不惑,晏婴是也。赵简子曰:?有泽鸣、犊犨,鲁有孔丘,吾杀此三人,则天下可图也。于是乃召泽鸣、犊犨,任之以政而杀之。使人聘孔子于鲁。孔子至河,临水而观曰:羙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济于此,命也夫!子路趋进曰:敢问奚谓也?孔子曰:夫泽鸣、犊犨?,国之贤大夫也,赵简子之未得志也,与之同闻见,及其得志也,杀之而后从政。故丘闻之:刳胎焚夭,则麒麟不至,乾泽而渔,蛟龙不游;覆巢毁卵,则凤凰不翔。丘闻之:君子重伤其类者也。

孔子与齐景公坐,左右白曰:周使来,言周庙燔。齐景公出,问曰:何庙也?孔子曰:是厘王庙也。景公曰:何以知之?孔子曰:诗云:皇皇上帝,其命不忒。天之与人,必报有徳,祸亦如之。夫厘王变文武之制,而作玄黄宫室,舆马奢侈,不可振也,故天殃其庙,是以知之。景公曰:天何不殃其身,而殃其庙乎?子曰:天以文王之故也。若殃其身,文王之祀无乃绝乎?故殃其庙,以章其过也。左右入报曰:周厘王庙也。景公大惊,起再拜曰:善哉!圣人之智,岂不大乎?

齐桓公与管仲谋伐莒,谋未发而闻于国。桓公怪之,以问管仲。管仲曰:国必有圣人也。桓公叹曰:歖!日之役者,有执柘杵而上视者,意其是邪?乃令复役,无得相代。少焉,东郭垂至。管仲曰:此必是也。乃令 者延而进之,分级而立。管仲曰:子言伐莒者也?对曰:然。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故言伐莒?对曰:臣闻君子善谋,小人善意,臣?意之也。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以意之?对曰:臣闻君子有三色:优然喜乐者,钟鼔之色;愀然清静者,缞绖之色;勃然充满者,此兵革之色也。日者,臣望君之在台上也,勃然充满,此兵革之色。君吁而不吟,所言者莒也;君举臂而指,所当者莒也。臣?虑小,诸侯之未服者,其惟莒乎!臣故言之。君子曰:凡耳之闻以声也,今不闻其声,而以其容与臂,是东郭垂不以耳听而闻也。桓公、管仲虽善谋,不能?圣人之听于无声,视于无形,东郭垂有之矣,故桓公乃尊禄而礼之。

?太史屠余见?国之乱,见?平公之骄而无徳义也,以其国法归周。周威公见而问焉,曰:天下之国,其孰先亡?对曰:?先亡。威公问其说,对曰:臣不敢直言。示?公以天妖,日月星辰之行多不当,曰:是何能然,示以人事多不义,百姓多怨。曰:是何伤?示以邻国不服,贤良不兴。曰:是何害?是不知所以,存,所以亡。故臣曰:?先亡。居三年,?果亡。威公又见屠余而问焉,曰:孰次之?对曰:中山次之。威公问其故,对曰:天生民,令有辨。有辨,人之义也,所以异于禽兽麋鹿也,君臣上下所以立也。中山之俗,以昼为夜,以夜继日,男女切踦,固无休息,淫昏康乐,歌讴好悲,其主弗知恶,此亡国之风也。臣故曰:中山次之。居二年,中山果亡。威公又见屠余而问曰:孰次之?屠余不对。威公固请,屠余曰:君次之。威公惧,求国之长者,得锜畴、田邑而礼之,又得史理、赵巽,以为諌臣,去苛令三十九物,以告屠余。屠余曰:其尚终君之身。臣闻国之兴也,天遗之贤人,与之极諌之士;国之亡也,天与之乱,人与善䛕者。威公薨,九月不得葬,周乃分而为二。故有道者言不可不重也。齐侯问于晏子曰:当今之时,诸侯孰危?对曰:莒其亡乎!公曰:奚故?对曰:地侵于齐,货竭于?,是以亡也。

智伯从韩、魏之兵以攻赵,围?阳之城而溉之,城不没者三板。絺疵谓智伯曰:韩、魏之君必反矣。智伯曰:何以知之?对曰:夫胜赵而三分其地,今城未没者三板,臼灶生鼃,人马相食,城降有日矣,而韩、魏之君无喜志而有忧色,是非反何也?明日,智伯谓韩、魏之君曰:疵言君之反也。韩、魏之君曰:必胜赵而三分其地。今城将胜矣,夫二家虽愚,不弃羙利而偝约,为难不可成之事,其势可见也,是疵必为赵说君,且使君疑二主之心,而解于攻赵也。今君听谗臣之言,而离二主之交,为君惜之。智伯出,欲杀絺疵,絺疵逃,韩、魏之君果反。

鲁公索氏将祭而亡其牲。孔子闻之,曰:公索氏比及三年必亡矣。后一年而亡。弟子问曰:昔公索氏亡牲,夫子曰比及三年必亡矣。今期年而亡,夫子何以知其将亡也?孔子曰:祭之为言,索也,索也者,尽也,乃孝子所以自尽于亲也。至祭而亡其牲,则余所亡者多矣。吾以此知其将亡也。

蔡侯、宋公、郑伯朝于?。蔡侯谓叔向曰:子亦奚以语我?对曰:蔡言地计众,不若宋、郑,其车马衣裘,侈于二国。诸侯其有图蔡者乎?处期年,荆伐蔡而残之。

白圭之中山,中山王欲留之,固辞而去。又之齐,齐王亦欲留之,又辞而去。人问其辞,白圭曰:二国将亡矣。所学者国有五尽:故莫之必忠,则言尽矣;莫之必誉,则名尽矣;莫之必爱,则亲尽矣;行者无粮,居者无食,则财尽矣;不能用人,又不能自用,则功尽矣。国有此五者,毋幸必亡。中山与齐皆当此。若使中山之与齐也,闻五尽而更之,则必不亡也,其患在不闻也,虽闻,又不信也。然则人主之务,在乎善听而已矣。

下蔡威公闭门而哭,三日三夜,泣尽而继以血。旁邻窥墙而问之曰:子何故而哭?悲若此乎?对曰:吾国且亡。曰:何以知也?应之曰:吾闻病之将死也,不可为良医;国之将亡也,不可为计谋。吾数諌吾君,吾君不用,是以知国之将亡也。于是窥墙者闻其言,则举宗而去之于楚。居数年,楚王果举兵伐蔡,窥墙者为司马,将兵而徃,来虏甚众。问曰:得无有昆弟故人乎?见威公䌸在虏中,问曰:若何以至于此?应曰:吾何以不至于此?且吾闻之也,言之者,行之役也,行之者,言之主也。汝能行,我能言;汝为主,我为役。吾亦何以不至于此哉?窥墙者乃言之于楚王,遂解其䌸,与俱之楚。故曰:能言者未必能行,能行者未必能言。

管仲有疾,桓公徃,问之曰:仲父若弃寡人,竖刁可使从政乎?对曰:不可。竖刁自刑以求入君,其身之忍,将何有于君?公曰:然则易牙可乎?对曰:易牙解其子以食君,其子之忍,将何有于君?若用之,必为诸侯笑。及桓公殁,竖刁、易牙乃作难。桓公死六十日,虫出于户而不收。石乞侍坐于屈建,屈建曰:白公其为乱乎?石乞曰:是何言也!白公至于室无营,所下士者三人,与己相若臣者五人,所与同衣食者千人。白公之行若此,何故为乱?屈建曰:此建之所谓乱也。以君子行则可,于国家,行过礼则国家疑之,且苟不难下其臣,必不难高其君矣。建是以知夫子将为乱也。处十月,白公果为乱。韩昭侯造作髙门,屈宜咎曰:昭侯不出此门。曰:何也?曰:不时。吾所谓不时者,非时日也。人固有利不利,昭侯甞利矣,不作髙门。徃年,秦㧞冝阳,明年大旱,民饥。不以此时恤民之急也,而顾反益奢,此所谓福不重至,祸必重来者也。髙门成,昭侯卒,竟不出此门。

田子颜自大术至乎平陵城下,见人子,问其父;见人父,问其子。田子方曰:其以平陵反乎?吾闻行于内,然后施于外。子颜欲使其众甚矣,后果以平陵叛。

?人已胜智氏,归而缮甲砥兵。楚王恐,召梁公弘曰:

?人已胜智氏矣,归而缮甲兵,其以我为事乎?梁公曰:不患,害其在呉乎?夫呉君恤民而同其劳,使其民重上之令,而人轻其死以从上使,如虏之战,臣登山以望之,见其用百姓之信,必也勿己乎!其备之若何?不听。明年,阖庐袭郢。

楚庄王欲伐陈,使人视之。使者曰:陈不可伐也。庄王曰:何故?对曰:其城郭髙,沟壑深,蓄积多,其国宁也。王曰:陈可伐也。夫陈,小国也,而蓄积多,蓄积多则赋歛重,赋歛重,则民怨上矣。城郭髙,沟壑深,则民力罢矣。兴兵伐之,遂取陈。

石益谓孙伯曰:呉将亡矣,吾子亦知之乎?孙伯曰:晚矣,子之知之也,吾何为不知?石益曰:然则子何不以諌?孙伯曰:昔桀罪諌者,纣焚圣人,剖王子比干之心。?氏之妇络而失其纪,其妾告之,怒弃之。夫亡者,岂斯人知其过哉。

孝宣皇帝之时,霍氏奢靡。茂陵徐先生曰:霍氏必亡。夫在人之右而奢,亡之道也。孔子曰:奢则不逊。夫不逊者,必侮上,侮上者,逆之道也,在人之右,人必害之。今霍氏秉权,天下之人疾害之者多矣。夫天下害之,而又以逆道行之,不亡何待!乃上书言:霍氏奢靡,陛下即爱之,冝以时抑制,无使至于亡。书三上,辄报闻。其后霍氏果灭。董忠等以其功封。人有为徐先生上书者曰:臣闻客有过主人者,见灶直堗傍有积薪。客谓主人曰:曲其堗,逺其积薪,不者将有火患。主人黙然不应。居无几何,家果失火,郷聚里中人哀而救之,火幸息。于是杀牛置酒,燔发灼烂者在上行,余各用功次坐,而反不录言曲堗者,向使主人听客之言,不费牛酒,终无火患。今茂陵徐福数上书言霍氏且有变,冝防绝之。向使福说得行,则无裂地出爵之费,而国安平自如。今徃事既已,而福独不得与其功,惟陛下察客徙薪曲堗之策,而使居燔发灼烂之右。书奏,上使人赐徐福帛十匹,拜为郎。齐桓公将伐山戎、孤竹,使人请助于鲁。鲁君进群臣而谋,皆曰:师行数十里,入蛮夷之地,必不反矣。于是鲁许助之而不行。齐已伐山戎、孤竹,而欲移兵于鲁。管仲曰:不可,诸侯未亲,今又伐逺而还诛近邻,邻国不亲,非覇王之道。君之所得山戎之寳器者,中国之所鲜也,不可以不进周公之庙乎?桓公乃分山戎之寳,献之周公之庙。明年,起兵伐莒,鲁下令丁男悉发,五尺童子皆至。孔子曰:圣人转祸为福,报怨以徳。此之谓也。

中行文子出亡至边,从者曰:为此啬夫者,君人也,胡不休焉,且待后车者。文子曰:异日,吾好音,此子遗吾琴,吾好佩,又遗吾玉,是不非吾过者也,自容于我者也。吾恐其以我求容也。遂不入。后车入门,文子问啬夫之所在,执而杀之。仲尼闻之曰:中行文子背道失义,以亡其国,然后得之,犹活其身,道不可遗也若此。

卫灵公䄡被以与妇人游。子贡见公,公曰:卫其亡乎?对曰:昔者夏桀、殷纣不任其过,故亡。成汤、文、武知任其过,故兴卫奚其亡也?

智伯请地于魏宣子,宣子不与。任増曰:何为不与?宣子曰:彼无故而请地,吾是以不与。任増曰:彼无故而请地者,无故而与之,是重欲无厌也。彼喜,必又请地于诸侯。诸侯不与,必怒而伐之。宣子曰:善,遂与地。智伯喜,又请地于赵,赵不与。智伯怒,围?阳,韩、魏合赵而反智氏,智氏遂灭。

楚庄王与?战,胜之,惧诸侯之畏己也,乃筑为五仞之台,台成而觞诸侯,诸侯请约。庄王曰:我薄徳之人也。诸侯请为觞,乃仰而曰:将将之台,窅窅其谋,我言而不当,诸侯伐之。于是逺者来朝,近者入賔。

呉王夫差破越,又将伐陈,楚大夫皆惧,曰:昔阖庐能用其众,故破我于栢举,今闻夫差又甚焉。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也,无患呉矣。昔阖庐食不贰味,处不重席,择不取费。在国,天有灾,亲戚乏困而供之;在军,食熟者半而后食。其所甞者,卒乗必与焉。是以民不罢劳,死知不旷。今夫差次有台榭陂池焉,宿有妃嫱嫔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必从,珎异是聚,夫差先自败己,焉能败我?

越破呉,请师于楚以伐?。楚王与大夫皆惧,将许之。左史?相曰:此恐吾攻已,故示我不病,请为长毂千,乗卒三万,与分呉地也。庄王听之,遂取东国。

阳虎为难于鲁,走之齐,请师攻鲁,齐侯许之。鲍文子曰:不可也。阳虎欲齐师破,齐师破,大臣必多死。于是欲奋其诈谋。夫虎有宠于季氏,而将杀季孙,以不利鲁国,而容其求焉。今君冨于季氏,而大于鲁国,兹阳虎所欲倾覆也。鲁免其疾,而君又收之,母乃害乎!齐君乃执之,免而奔?。

汤欲伐桀,伊尹曰:请阻乏贡职,以观其动。桀怒,起九夷之师以伐之。伊尹曰:未可。彼尚犹能起九夷之师,是罪在我也。汤乃谢罪请服,复入贡职。明年,又不供贡职,桀怒,起九夷之师,九夷之师不起。伊尹曰:可矣。汤乃兴师,伐而残之,迁桀南巢氏焉。

武王伐纣,过隧斩岸,过水折舟,过谷发梁,过山焚莱,示民无返志也。至于有戎之隧,大风折斾,散冝生諌曰:此其妖欤?武王曰:非也,天落兵也。风霁而乗以大雨,水平地而啬。散冝生又諌曰:此其妖欤?武王曰:非也,天洒兵也。卜而龟?,散冝生又諌曰:此其妖欤?武王曰:不利以祷祠,利以撃众,是?之已。故武王顺天地,犯三妖,而禽纣于牧野,其所独见者精也。

?文公与荆人战于城濮,君问于咎犯,咎犯对曰:服义之君,不足于信,服战之君,不足于诈,诈之而已矣。君问于雍季,雍季对曰:焚林而田,得兽虽多,而明年无复也;乾泽而渔,得鱼虽多,而明年无复也。诈犹可以偷利,而后无报。遂与荆军战,大败之。及赏,先雍季而后咎犯。侍者曰:城濮之战,咎犯之谋也。君曰:雍季之言,百世之谋也,咎犯之言,一时之权也。寡人既行之矣。

城濮之战,文公谓咎犯曰:吾卜战而龟?,我迎岁,彼背岁,彗星见,彼操其柄,我操其标。吾又梦与荆王搏,彼在上,我在下。吾欲无战,子以为何如?咎犯对曰:卜战龟?,是荆人也。我迎岁,彼背岁,彼去我从之也。彗星见,彼操其柄,我操其标,以扫则彼利,以撃则我利。君梦与荆王搏,彼在上,君在下,则君见天而荆王伏其罪也。且吾以宋、卫为主,齐、秦辅我,我合天道,独以人事,固将胜之矣。文公従之,荆人大败。

越饥,句践惧,四水进諌曰:夫饥,越之福也,而呉之祸也。夫呉国甚冨而财有余,其君好名而不思后患,若我卑辞重币以请籴于呉,呉必与我,与我则呉可取也。越王从之,呉将与之,子胥諌曰:不可。夫呉,越接地邻境,道易通,仇雠敌战之国也,非呉有越,越必有呉矣。夫齐、?不能越三江五湖以亡呉,越,不如因而攻之,是吾先王阖庐之所以覇也。且夫饥,何哉?亦犹渊也。败伐之事,谁国无有?君若不攻而输之籴,则利去而凶至,财匮而民怨,悔无及也。呉王曰:吾闻义兵不服仁人,不以饿饥而攻之,虽得十越,吾不为也。遂与籴。三年,呉亦饥,请籴于越,越王不与而攻之,遂破呉。

赵简子使成何、渉他与卫灵公盟于鄟泽。灵公未喋盟,成何、渉他捘灵公之手而撙之。灵公怒,欲反。赵王孙商曰:君欲反赵,不如与百姓同恶之。公曰:若何?对曰:请命臣令于国曰:有姑姊妹女者,家一人质于赵,百姓必怨,君因反之矣。君曰:善。乃令之,三日,遂徴之。五日而令毕,国人巷哭。君乃召国大夫而谋曰:赵为无道,反之可乎?大夫皆曰:可。乃出西门,闭东门。赵氏闻之,䌸渉他而斩之,以谢于卫。成何走燕。子贡曰:王孙商可谓善谋矣,憎人而能害之,有患而能处之,欲用民而能附之,一举而三物俱至,可谓善谋矣。楚成王賛诸属诸侯,使鲁君为仆。鲁君致大夫而谋曰:我虽小,亦周之建国也。今成王以我为仆,可乎?大夫皆曰:不可。公仪休曰:不可,不听。楚王,身死国亡,君之臣乃君之有也,为民君也。鲁君遂为仆。

齐景公以其子妻阖庐,送诸郊,泣曰:余死不汝见矣。髙梦子曰:齐负海而县山,纵不能全收天下,谁干我君?爱则勿行。公曰:余有齐国之固,不能以令诸侯,又不能听,是生乱也。寡人闻之,不能令则莫若从。且夫呉若蜂虿然,不弃毒于人则不静,余恐弃毒于我也。遂遣之。齐欲妻郑太子忽,太子忽辞,人问其故,太子曰:人各有偶,齐大,非吾偶也。诗云:自求多福,在我而已矣。后戎伐齐,齐请师于郑,郑太子忽率师而救齐,大败戎师。齐又欲妻之,太子固辞。人问其故,对曰:无事于齐,吾犹不敢。今以君命救齐之急,受室以归,人其以我为师婚乎?终辞之。

孔子问漆雕马人曰:子事臧文仲、武仲、孺子容,三大夫者,孰为贤?漆雕马人对曰:臧氏家有龟焉,名曰蔡。文仲立,三年为一兆焉;武仲立,三年为二兆焉;孺子容立,三年为三兆焉。马人见之矣,若夫三大夫之贤不贤,马人不识也。孔子曰:君子哉,漆雕氏之子!其言人之羙也,?而显;其言人之过也,微而著。故智不能及,明不能见,得无数卜乎?

安陵 以颜色羙壮,得幸于楚共王。江乙徃见,安陵 曰:子之先人岂有矢石之功于王乎?曰:无有。江乙曰:子之身岂亦有乎?曰:无有。江乙曰:子之贵何以至于此乎?曰:仆不知所以。江乙曰:吾闻之,以财事人者,财尽而交踈;以色事人者,华落而爱衰。今子之华有时而落,子何以长幸无解于王乎?安陵 曰:臣年少愚陋,愿委智于先生。江乙曰:独从为殉可耳。安陵 曰:敬闻命矣。江乙去,居朞年,逢安陵, 谓曰:前日所谕子者,通之于王乎?曰:未可也。居朞年,江乙复见安陵 曰:子岂谕王乎?安陵 曰:臣未得王之间也。江乙曰:子出与王同车,入与王同坐,居三年,言未得王之间。子以吾之说未可耳。不恱而去。其年,共王猎江渚之野,野火之起若云蜺,虎狼之嘷若雷霆。有狂兕从南方来,正触王左骖,王举旌旄而使善射者射之,一发,兕死车下。王大喜,拊手而笑,顾谓安陵 曰:吾万岁之后,子将谁与斯乐乎?安陵 乃逡廵而却,泣下沾衿,抱王曰:万岁之后,臣将从为殉,安知乐此者谁?于是共王乃封安陵 于车下三百户。故曰:江乙善谋,安陵 知时。

太子商臣怨令尹子上也。楚攻陈,?救之,夹泜水而军。阳处父知商臣之怨子上也,因谓子上曰:少却,吾渉而从子。子上却,因令?军曰:楚遁矣。使人告商臣曰:子上受?赂而去之。商臣诉之成王,成王遂杀之。

智伯欲袭卫,故遗之乗马,先之一璧。卫君大恱酌酒,诸大夫皆喜,南文子独不喜,有忧色。卫君曰:大国礼寡人,寡人故酌诸大夫酒,诸大夫皆喜,而子独不喜,有忧色者,何也?南文子曰:无方之礼,无功之赏,祸之先也。我未有徃,彼有以来,是以忧也。于是卫君乃修梁津而拟边城,智伯闻卫兵在境上,乃还。

智伯欲袭卫,乃佯亡其太子颜,使奔卫。南文子曰:太子颜之为其君子也,甚爱,非有大罪也,而亡之,必有故。然人亡而不受,不祥。使吏逆之,曰:车过五乗,慎勿内也。智伯闻之,乃止。

叔向之杀苌弘也,数见苌弘于周,因佯遗书曰:苌弘谓叔向曰:子起?国之兵以攻周,吾废刘氏而立单氏。刘氏请之君曰:此苌弘也。乃杀之。楚公子午使于秦,秦囚之。其弟献三百金于叔向,叔向谓平公曰:何不城壷丘?秦、楚患壷丘之城,若秦恐而归公子午,以止吾城也。君乃止,难亦未构,楚必徳君。平公曰:善。乃城之。秦恐,遂归公子午,使之?,?人辍城。楚献?赋三百车。

赵简子使人以明白之乗六,先以一璧,为遗于卫。卫叔文子曰:见不意,可以生故,此小之所以事大也,今我未以徃,而简子先以来,必有故。于是斩林除围,聚歛蓄积,而后遣使者。简子曰:吾举也,为不可知也,今既已知之矣。乃辍围卫也。郑桓公将欲袭郐,先问郐之辨智果敢之士,书其名姓,择郐之良臣而与之,为官爵之名而书之,因为设坛于门外而埋之,衅之以猳,若盟状。郐君以为内难也,尽杀其良臣。桓公因袭之,遂取郐。

郑桓公东㑹,封于郑,暮舍于宋东之逆旅。逆旅之叟从外来,曰:客将焉之?曰:㑹封于郑。逆旅之叟曰:吾闻之,时难得而易失也。今客之寝安,殆非封也。郑桓公闻之,援辔自驾,其仆接淅而载之,行十日夜而至,厘何与之争封。故以郑桓公之贤,微逆旅之叟,几不㑹封也。

?文公伐卫,入郭,坐士令食,曰:今日必傅大垣。公子虑俛而笑之。文公曰:奚笑?对曰:臣之妻归,臣送之,反见桑者而助之,顾臣之妻,则亦有送之者矣。文公惧,还师而归。至国,而貉人攻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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