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苑卷第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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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0:37

說苑卷第十三

權謀

聖王之舉事,必先諦之於謀慮,而後考之於蓍龜。白屋之士,皆?其謀,蒭蕘之役咸盡其心,故萬舉而無遺籌失䇿。傳曰:衆人之智,可以測天,兼聽獨斷,惟在一人。此大謀之術也。謀有二端:上謀知命,其次知事。知命者,預見存亡禍福之原,早知盛衰廢興之始,防事之未萌,避難於無形。若此人者,居亂世,則不害於其身,在乎太平之世,則必得天下之權。彼知事者亦尚矣,見事而知得失成敗之分,而究其所終極,故無敗業廢功。孔子曰:可與適道,未可與權也。夫非知命知事者,孰能行權謀之術?夫權謀有正有邪,君子之權謀正,小人之權謀邪。夫正者,其權謀公,故其爲百姓盡心也誠。彼邪者,好私尚利,故其爲百姓也詐。夫詐則亂,誠則平,是故堯之九臣誠而興於朝,其四臣詐而誅於野。誠者隆至後世,詐者當身而滅。知命知事而能於權謀者,必察誠詐之原而以處身焉,則是亦權謀之術也。夫知者,舉事也,滿則慮溢,平則慮險,安則慮危,曲則慮直,由重其豫,惟恐不及,是以百舉而不䧟也。

楊子曰:事之可以之貧,可以之冨者,其傷行者也;事之可以之生,可以之死者,其傷勇者也。僕子曰:楊子智而不知命,故其知多疑。語曰:知命者不惑,晏嬰是也。趙簡子曰:?有澤鳴、犢犨,魯有孔丘,吾殺此三人,則天下可圖也。於是乃召澤鳴、犢犨,任之以政而殺之。使人聘孔子於魯。孔子至河,臨水而觀曰:羙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濟於此,命也夫!子路趨進曰:敢問奚謂也?孔子曰:夫澤鳴、犢犨?,國之賢大夫也,趙簡子之未得志也,與之同聞見,及其得志也,殺之而後從政。故丘聞之:刳胎焚夭,則麒麟不至,乾澤而漁,蛟龍不遊;覆巢毁卵,則鳳凰不翔。丘聞之:君子重傷其類者也。

孔子與齊景公坐,左右白曰:周使來,言周廟燔。齊景公出,問曰:何廟也?孔子曰:是釐王廟也。景公曰:何以知之?孔子曰:詩云:皇皇上帝,其命不忒。天之與人,必報有徳,禍亦如之。夫釐王變文武之制,而作玄黄宫室,輿馬奢侈,不可振也,故天殃其廟,是以知之。景公曰:天何不殃其身,而殃其廟乎?子曰:天以文王之故也。若殃其身,文王之祀無乃絶乎?故殃其廟,以章其過也。左右入報曰:周釐王廟也。景公大驚,起再拜曰:善哉!聖人之智,豈不大乎?

齊桓公與管仲謀伐莒,謀未發而聞於國。桓公怪之,以問管仲。管仲曰:國必有聖人也。桓公歎曰:歖!日之役者,有執柘杵而上視者,意其是邪?乃令復役,無得相代。少焉,東郭垂至。管仲曰:此必是也。乃令 者延而進之,分級而立。管仲曰:子言伐莒者也?對曰:然。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故言伐莒?對曰:臣聞君子善謀,小人善意,臣?意之也。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以意之?對曰:臣聞君子有三色:優然喜樂者,鍾鼔之色;愀然清靜者,縗絰之色;勃然充滿者,此兵革之色也。日者,臣望君之在臺上也,勃然充滿,此兵革之色。君吁而不吟,所言者莒也;君舉臂而指,所當者莒也。臣?慮小,諸侯之未服者,其惟莒乎!臣故言之。君子曰:凡耳之聞以聲也,今不聞其聲,而以其容與臂,是東郭垂不以耳聽而聞也。桓公、管仲雖善謀,不能?聖人之聽於無聲,視於無形,東郭垂有之矣,故桓公乃尊禄而禮之。

?太史屠餘見?國之亂,見?平公之驕而無徳義也,以其國法歸周。周威公見而問焉,曰:天下之國,其孰先亡?對曰:?先亡。威公問其說,對曰:臣不敢直言。示?公以天妖,日月星辰之行多不當,曰:是何能然,示以人事多不義,百姓多怨。曰:是何傷?示以鄰國不服,賢良不興。曰:是何害?是不知所以,存,所以亡。故臣曰:?先亡。居三年,?果亡。威公又見屠餘而問焉,曰:孰次之?對曰:中山次之。威公問其故,對曰:天生民,令有辨。有辨,人之義也,所以異於禽獸麋鹿也,君臣上下所以立也。中山之俗,以晝爲夜,以夜繼日,男女切踦,固無休息,淫昏康樂,歌謳好悲,其主弗知惡,此亡國之風也。臣故曰:中山次之。居二年,中山果亡。威公又見屠餘而問曰:孰次之?屠餘不對。威公固請,屠餘曰:君次之。威公懼,求國之長者,得錡疇、田邑而禮之,又得史理、趙巽,以爲諌臣,去苛令三十九物,以告屠餘。屠餘曰:其尚終君之身。臣聞國之興也,天遺之賢人,與之極諌之士;國之亡也,天與之亂,人與善䛕者。威公薨,九月不得葬,周乃分而爲二。故有道者言不可不重也。齊侯問於晏子曰:當今之時,諸侯孰危?對曰:莒其亡乎!公曰:奚故?對曰:地侵於齊,貨竭於?,是以亡也。

智伯從韓、魏之兵以攻趙,圍?陽之城而溉之,城不没者三板。絺疵謂智伯曰:韓、魏之君必反矣。智伯曰:何以知之?對曰:夫勝趙而三分其地,今城未没者三板,臼竈生鼃,人馬相食,城降有日矣,而韓、魏之君無喜志而有憂色,是非反何也?明日,智伯謂韓、魏之君曰:疵言君之反也。韓、魏之君曰:必勝趙而三分其地。今城將勝矣,夫二家雖愚,不棄羙利而偝約,爲難不可成之事,其勢可見也,是疵必爲趙說君,且使君疑二主之心,而解於攻趙也。今君聽讒臣之言,而離二主之交,爲君惜之。智伯出,欲殺絺疵,絺疵逃,韓、魏之君果反。

魯公索氏將祭而亡其牲。孔子聞之,曰:公索氏比及三年必亡矣。後一年而亡。弟子問曰:昔公索氏亡牲,夫子曰比及三年必亡矣。今期年而亡,夫子何以知其將亡也?孔子曰:祭之爲言,索也,索也者,盡也,乃孝子所以自盡於親也。至祭而亡其牲,則餘所亡者多矣。吾以此知其將亡也。

蔡侯、宋公、鄭伯朝於?。蔡侯謂叔向曰:子亦奚以語我?對曰:蔡言地計衆,不若宋、鄭,其車馬衣裘,侈於二國。諸侯其有圖蔡者乎?處期年,荆伐蔡而殘之。

白圭之中山,中山王欲留之,固辭而去。又之齊,齊王亦欲留之,又辭而去。人問其辭,白圭曰:二國將亡矣。所學者國有五盡:故莫之必忠,則言盡矣;莫之必譽,則名盡矣;莫之必愛,則親盡矣;行者無糧,居者無食,則財盡矣;不能用人,又不能自用,則功盡矣。國有此五者,毋幸必亡。中山與齊皆當此。若使中山之與齊也,聞五盡而更之,則必不亡也,其患在不聞也,雖聞,又不信也。然則人主之務,在乎善聽而已矣。

下蔡威公閉門而哭,三日三夜,泣盡而繼以血。旁鄰窺牆而問之曰:子何故而哭?悲若此乎?對曰:吾國且亡。曰:何以知也?應之曰:吾聞病之將死也,不可爲良醫;國之將亡也,不可爲計謀。吾數諌吾君,吾君不用,是以知國之將亡也。於是窺牆者聞其言,則舉宗而去之於楚。居數年,楚王果舉兵伐蔡,窺牆者爲司馬,將兵而徃,來虜甚衆。問曰:得無有昆弟故人乎?見威公縳在虜中,問曰:若何以至於此?應曰:吾何以不至於此?且吾聞之也,言之者,行之役也,行之者,言之主也。汝能行,我能言;汝爲主,我爲役。吾亦何以不至於此哉?窺牆者乃言之於楚王,遂解其縳,與俱之楚。故曰:能言者未必能行,能行者未必能言。

管仲有疾,桓公徃,問之曰:仲父若棄寡人,竪刁可使從政乎?對曰:不可。竪刁自刑以求入君,其身之忍,將何有於君?公曰:然則易牙可乎?對曰:易牙解其子以食君,其子之忍,將何有於君?若用之,必爲諸侯笑。及桓公殁,竪刁、易牙乃作難。桓公死六十日,蟲出於户而不收。石乞侍坐於屈建,屈建曰:白公其爲亂乎?石乞曰:是何言也!白公至於室無營,所下士者三人,與己相若臣者五人,所與同衣食者千人。白公之行若此,何故爲亂?屈建曰:此建之所謂亂也。以君子行則可,於國家,行過禮則國家疑之,且苟不難下其臣,必不難高其君矣。建是以知夫子將爲亂也。處十月,白公果爲亂。韓昭侯造作髙門,屈宜咎曰:昭侯不出此門。曰:何也?曰:不時。吾所謂不時者,非時日也。人固有利不利,昭侯甞利矣,不作髙門。徃年,秦㧞冝陽,明年大旱,民飢。不以此時恤民之急也,而顧反益奢,此所謂福不重至,禍必重來者也。髙門成,昭侯卒,竟不出此門。

田子顔自大術至乎平陵城下,見人子,問其父;見人父,問其子。田子方曰:其以平陵反乎?吾聞行於内,然後施於外。子顔欲使其衆甚矣,後果以平陵叛。

?人已勝智氏,歸而繕甲砥兵。楚王恐,召梁公弘曰:

?人已勝智氏矣,歸而繕甲兵,其以我爲事乎?梁公曰:不患,害其在呉乎?夫呉君恤民而同其勞,使其民重上之令,而人輕其死以從上使,如虜之戰,臣登山以望之,見其用百姓之信,必也勿己乎!其備之若何?不聽。明年,闔廬襲郢。

楚莊王欲伐陳,使人視之。使者曰:陳不可伐也。莊王曰:何故?對曰:其城郭髙,溝壑深,蓄積多,其國寧也。王曰:陳可伐也。夫陳,小國也,而蓄積多,蓄積多則賦歛重,賦歛重,則民怨上矣。城郭髙,溝壑深,則民力罷矣。興兵伐之,遂取陳。

石益謂孫伯曰:呉將亡矣,吾子亦知之乎?孫伯曰:晚矣,子之知之也,吾何爲不知?石益曰:然則子何不以諌?孫伯曰:昔桀罪諌者,紂焚聖人,剖王子比干之心。?氏之婦絡而失其紀,其妾告之,怒棄之。夫亡者,豈斯人知其過哉。

孝宣皇帝之時,霍氏奢靡。茂陵徐先生曰:霍氏必亡。夫在人之右而奢,亡之道也。孔子曰:奢則不遜。夫不遜者,必侮上,侮上者,逆之道也,在人之右,人必害之。今霍氏秉權,天下之人疾害之者多矣。夫天下害之,而又以逆道行之,不亡何待!乃上書言:霍氏奢靡,陛下即愛之,冝以時抑制,無使至於亡。書三上,輒報聞。其後霍氏果滅。董忠等以其功封。人有爲徐先生上書者曰:臣聞客有過主人者,見竈直堗傍有積薪。客謂主人曰:曲其堗,逺其積薪,不者將有火患。主人黙然不應。居無幾何,家果失火,郷聚里中人哀而救之,火幸息。於是殺牛置酒,燔髮灼爛者在上行,餘各用功次坐,而反不録言曲堗者,向使主人聽客之言,不費牛酒,終無火患。今茂陵徐福數上書言霍氏且有變,冝防絶之。向使福說得行,則無裂地出爵之費,而國安平自如。今徃事既已,而福獨不得與其功,惟陛下察客徙薪曲堗之策,而使居燔髮灼爛之右。書奏,上使人賜徐福帛十匹,拜爲郎。齊桓公將伐山戎、孤竹,使人請助於魯。魯君進群臣而謀,皆曰:師行數十里,入蠻夷之地,必不反矣。於是魯許助之而不行。齊已伐山戎、孤竹,而欲移兵於魯。管仲曰:不可,諸侯未親,今又伐逺而還誅近鄰,鄰國不親,非覇王之道。君之所得山戎之寳器者,中國之所鮮也,不可以不進周公之廟乎?桓公乃分山戎之寳,獻之周公之廟。明年,起兵伐莒,魯下令丁男悉發,五尺童子皆至。孔子曰:聖人轉禍爲福,報怨以徳。此之謂也。

中行文子出亡至邊,從者曰:爲此嗇夫者,君人也,胡不休焉,且待後車者。文子曰:異日,吾好音,此子遺吾琴,吾好佩,又遺吾玉,是不非吾過者也,自容於我者也。吾恐其以我求容也。遂不入。後車入門,文子問嗇夫之所在,執而殺之。仲尼聞之曰:中行文子背道失義,以亡其國,然後得之,猶活其身,道不可遺也若此。

衛靈公䄡被以與婦人游。子貢見公,公曰:衛其亡乎?對曰:昔者夏桀、殷紂不任其過,故亡。成湯、文、武知任其過,故興衛奚其亡也?

智伯請地於魏宣子,宣子不與。任増曰:何爲不與?宣子曰:彼無故而請地,吾是以不與。任増曰:彼無故而請地者,無故而與之,是重欲無厭也。彼喜,必又請地於諸侯。諸侯不與,必怒而伐之。宣子曰:善,遂與地。智伯喜,又請地於趙,趙不與。智伯怒,圍?陽,韓、魏合趙而反智氏,智氏遂滅。

楚莊王與?戰,勝之,懼諸侯之畏己也,乃築爲五仞之臺,臺成而觴諸侯,諸侯請約。莊王曰:我薄徳之人也。諸侯請爲觴,乃仰而曰:將將之臺,窅窅其謀,我言而不當,諸侯伐之。於是逺者來朝,近者入賔。

呉王夫差破越,又將伐陳,楚大夫皆懼,曰:昔闔廬能用其衆,故破我於栢舉,今聞夫差又甚焉。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也,無患呉矣。昔闔廬食不貳味,處不重席,擇不取費。在國,天有災,親戚乏困而供之;在軍,食熟者半而後食。其所甞者,卒乗必與焉。是以民不罷勞,死知不曠。今夫差次有臺榭陂池焉,宿有妃嬙嬪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必從,珎異是聚,夫差先自敗己,焉能敗我?

越破呉,請師於楚以伐?。楚王與大夫皆懼,將許之。左史?相曰:此恐吾攻已,故示我不病,請爲長轂千,乗卒三萬,與分呉地也。莊王聽之,遂取東國。

陽虎爲難於魯,走之齊,請師攻魯,齊侯許之。鮑文子曰:不可也。陽虎欲齊師破,齊師破,大臣必多死。於是欲奮其詐謀。夫虎有寵於季氏,而將殺季孫,以不利魯國,而容其求焉。今君冨於季氏,而大於魯國,兹陽虎所欲傾覆也。魯免其疾,而君又收之,母乃害乎!齊君乃執之,免而奔?。

湯欲伐桀,伊尹曰:請阻乏貢職,以觀其動。桀怒,起九夷之師以伐之。伊尹曰:未可。彼尚猶能起九夷之師,是罪在我也。湯乃謝罪請服,復入貢職。明年,又不供貢職,桀怒,起九夷之師,九夷之師不起。伊尹曰:可矣。湯乃興師,伐而殘之,遷桀南巢氏焉。

武王伐紂,過隧斬岸,過水折舟,過谷發梁,過山焚萊,示民無返志也。至於有戎之隧,大風折斾,散冝生諌曰:此其妖歟?武王曰:非也,天落兵也。風霽而乗以大雨,水平地而嗇。散冝生又諌曰:此其妖歟?武王曰:非也,天灑兵也。卜而龜?,散冝生又諌曰:此其妖歟?武王曰:不利以禱祠,利以撃衆,是?之已。故武王順天地,犯三妖,而禽紂於牧野,其所獨見者精也。

?文公與荆人戰於城濮,君問於咎犯,咎犯對曰:服義之君,不足於信,服戰之君,不足於詐,詐之而已矣。君問於雍季,雍季對曰:焚林而田,得獸雖多,而明年無復也;乾澤而漁,得魚雖多,而明年無復也。詐猶可以偷利,而後無報。遂與荆軍戰,大敗之。及賞,先雍季而後咎犯。侍者曰:城濮之戰,咎犯之謀也。君曰:雍季之言,百世之謀也,咎犯之言,一時之權也。寡人既行之矣。

城濮之戰,文公謂咎犯曰:吾卜戰而龜?,我迎嵗,彼背嵗,彗星見,彼操其柄,我操其標。吾又夢與荆王搏,彼在上,我在下。吾欲無戰,子以爲何如?咎犯對曰:卜戰龜?,是荆人也。我迎嵗,彼背嵗,彼去我從之也。彗星見,彼操其柄,我操其標,以掃則彼利,以撃則我利。君夢與荆王搏,彼在上,君在下,則君見天而荆王伏其罪也。且吾以宋、衛爲主,齊、秦輔我,我合天道,獨以人事,固將勝之矣。文公従之,荆人大敗。

越饑,句踐懼,四水進諌曰:夫饑,越之福也,而呉之禍也。夫呉國甚冨而財有餘,其君好名而不思後患,若我卑辭重幣以請糴於呉,呉必與我,與我則呉可取也。越王從之,呉將與之,子胥諌曰:不可。夫呉,越接地鄰境,道易通,仇讎敵戰之國也,非呉有越,越必有呉矣。夫齊、?不能越三江五湖以亡呉,越,不如因而攻之,是吾先王闔廬之所以覇也。且夫饑,何哉?亦猶淵也。敗伐之事,誰國無有?君若不攻而輸之糴,則利去而凶至,財匱而民怨,悔無及也。呉王曰:吾聞義兵不服仁人,不以餓飢而攻之,雖得十越,吾不爲也。遂與糴。三年,呉亦饑,請糴於越,越王不與而攻之,遂破呉。

趙簡子使成何、渉他與衛靈公盟於鄟澤。靈公未喋盟,成何、渉他捘靈公之手而撙之。靈公怒,欲反。趙王孫商曰:君欲反趙,不如與百姓同惡之。公曰:若何?對曰:請命臣令於國曰:有姑姊妹女者,家一人質於趙,百姓必怨,君因反之矣。君曰:善。乃令之,三日,遂徴之。五日而令畢,國人巷哭。君乃召國大夫而謀曰:趙爲無道,反之可乎?大夫皆曰:可。乃出西門,閉東門。趙氏聞之,縳渉他而斬之,以謝於衛。成何走燕。子貢曰:王孫商可謂善謀矣,憎人而能害之,有患而能處之,欲用民而能附之,一舉而三物俱至,可謂善謀矣。楚成王賛諸屬諸侯,使魯君爲僕。魯君致大夫而謀曰:我雖小,亦周之建國也。今成王以我爲僕,可乎?大夫皆曰:不可。公儀休曰:不可,不聽。楚王,身死國亡,君之臣乃君之有也,爲民君也。魯君遂爲僕。

齊景公以其子妻闔廬,送諸郊,泣曰:余死不汝見矣。髙夢子曰:齊負海而縣山,縱不能全收天下,誰干我君?愛則勿行。公曰:余有齊國之固,不能以令諸侯,又不能聽,是生亂也。寡人聞之,不能令則莫若從。且夫呉若蜂蠆然,不棄毒於人則不静,余恐棄毒於我也。遂遣之。齊欲妻鄭太子忽,太子忽辭,人問其故,太子曰:人各有偶,齊大,非吾偶也。詩云:自求多福,在我而已矣。後戎伐齊,齊請師于鄭,鄭太子忽率師而救齊,大敗戎師。齊又欲妻之,太子固辭。人問其故,對曰:無事於齊,吾猶不敢。今以君命救齊之急,受室以歸,人其以我爲師婚乎?終辭之。

孔子問漆雕馬人曰:子事臧文仲、武仲、孺子容,三大夫者,孰爲賢?漆雕馬人對曰:臧氏家有龜焉,名曰蔡。文仲立,三年爲一兆焉;武仲立,三年爲二兆焉;孺子容立,三年爲三兆焉。馬人見之矣,若夫三大夫之賢不賢,馬人不識也。孔子曰:君子哉,漆雕氏之子!其言人之羙也,?而顯;其言人之過也,微而著。故智不能及,明不能見,得無數卜乎?

安陵 以顔色羙壯,得幸於楚共王。江乙徃見,安陵 曰:子之先人豈有矢石之功於王乎?曰:無有。江乙曰:子之身豈亦有乎?曰:無有。江乙曰:子之貴何以至於此乎?曰:僕不知所以。江乙曰:吾聞之,以財事人者,財盡而交踈;以色事人者,華落而愛衰。今子之華有時而落,子何以長幸無解於王乎?安陵 曰:臣年少愚陋,願委智於先生。江乙曰:獨從爲殉可耳。安陵 曰:敬聞命矣。江乙去,居朞年,逢安陵, 謂曰:前日所諭子者,通之於王乎?曰:未可也。居朞年,江乙復見安陵 曰:子豈諭王乎?安陵 曰:臣未得王之間也。江乙曰:子出與王同車,入與王同坐,居三年,言未得王之間。子以吾之說未可耳。不恱而去。其年,共王獵江渚之野,野火之起若雲蜺,虎狼之嘷若雷霆。有狂兕從南方來,正觸王左驂,王舉旌旄而使善射者射之,一發,兕死車下。王大喜,拊手而笑,顧謂安陵 曰:吾萬嵗之後,子將誰與斯樂乎?安陵 乃逡廵而却,泣下沾衿,抱王曰:萬嵗之後,臣將從爲殉,安知樂此者誰?於是共王乃封安陵 於車下三百户。故曰:江乙善謀,安陵 知時。

太子商臣怨令尹子上也。楚攻陳,?救之,夾泜水而軍。陽處父知商臣之怨子上也,因謂子上曰:少却,吾渉而從子。子上却,因令?軍曰:楚遁矣。使人告商臣曰:子上受?賂而去之。商臣訴之成王,成王遂殺之。

智伯欲襲衛,故遺之乗馬,先之一璧。衛君大恱酌酒,諸大夫皆喜,南文子獨不喜,有憂色。衛君曰:大國禮寡人,寡人故酌諸大夫酒,諸大夫皆喜,而子獨不喜,有憂色者,何也?南文子曰:無方之禮,無功之賞,禍之先也。我未有徃,彼有以來,是以憂也。於是衛君乃修梁津而擬邊城,智伯聞衛兵在境上,乃還。

智伯欲襲衛,乃佯亡其太子顔,使奔衛。南文子曰:太子顔之爲其君子也,甚愛,非有大罪也,而亡之,必有故。然人亡而不受,不祥。使吏逆之,曰:車過五乗,慎勿内也。智伯聞之,乃止。

叔向之殺萇弘也,數見萇弘於周,因佯遺書曰:萇弘謂叔向曰:子起?國之兵以攻周,吾廢劉氏而立單氏。劉氏請之君曰:此萇弘也。乃殺之。楚公子午使於秦,秦囚之。其弟獻三百金於叔向,叔向謂平公曰:何不城壷丘?秦、楚患壷丘之城,若秦恐而歸公子午,以止吾城也。君乃止,難亦未構,楚必徳君。平公曰:善。乃城之。秦恐,遂歸公子午,使之?,?人輟城。楚獻?賦三百車。

趙簡子使人以明白之乗六,先以一璧,爲遺於衛。衛叔文子曰:見不意,可以生故,此小之所以事大也,今我未以徃,而簡子先以來,必有故。於是斬林除圍,聚歛蓄積,而後遣使者。簡子曰:吾舉也,爲不可知也,今既已知之矣。乃輟圍衛也。鄭桓公將欲襲鄶,先問鄶之辨智果敢之士,書其名姓,擇鄶之良臣而與之,爲官爵之名而書之,因爲設壇於門外而埋之,釁之以猳,若盟狀。鄶君以爲内難也,盡殺其良臣。桓公因襲之,遂取鄶。

鄭桓公東㑹,封於鄭,暮舍於宋東之逆旅。逆旅之叟從外來,曰:客將焉之?曰:㑹封於鄭。逆旅之叟曰:吾聞之,時難得而易失也。今客之寢安,殆非封也。鄭桓公聞之,援轡自駕,其僕接淅而載之,行十日夜而至,釐何與之爭封。故以鄭桓公之賢,微逆旅之叟,幾不㑹封也。

?文公伐衛,入郭,坐士令食,曰:今日必傅大垣。公子慮俛而笑之。文公曰:奚笑?對曰:臣之妻歸,臣送之,反見桑者而助之,顧臣之妻,則亦有送之者矣。文公懼,還師而歸。至國,而貉人攻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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