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孝灵皇帝纪上卷第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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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4 15:37

后汉孝灵皇帝纪上卷第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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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宁元年春正月己亥,上徴至,大将军窦武持节迎于夏门亭。庚子,即皇帝位。

以太尉陈蕃为太傅,以将军窦武为司徒,胡广录尚书事。诏曰:太傅陈蕃,辅弼先帝,出纳为允,謇谔之节,宣于本朝。朕?践祚,亲授䇿命,忠笃之性,老而弥纯,其封蕃为高阳侯。固让不受,章十余上,乃许。

三月辛丑,葬孝桓皇帝于宣陵。

庚午,大赦天下,赐男子爵,孝悌力田帛各有差。

夏四月甲午,追尊祖解渎亭侯淑为孝元皇帝,考嗣侯苌为孝仁皇帝,妃董姫为慎园贵人。

戊辰,以长乐卫尉王畅为司空。

五月丁未朔,日有蚀之。

六月癸巳,录定策功,封窦武、曹节等十一人为列侯。

八月,司空王畅以灾异䇿罢。宗正刘宠为司空。

畅字叔茂,太尉龚之子也。?畅为南阳太守,设禁令,明赏罚。太守下车之后而故犯法者,发屋伐?,塞井移?,豪强战栗,晏开早闭。功曹张敞谏曰:盖闻诸经典,殷汤开三靣之网,而四方归仁;武王除炮烙之刑,而天下咸服。高祖创业,约法三章。孝文寛刑,号称太宗。若夫卓茂、文翁之徒,皆去严刻,务崇温和。夫明哲之君,网漏吞舟之鱼,然后三光明于上,民物和于下。愚谓舜举臯陶,不仁者逺。随㑹为政,晋盗奔秦,治民在德,不在于刑。畅于是崇寛愼刑,旌贤表德。

畅以郡俗奢富,欲约己以矫之,乃衣大布,坐羊皮车,厩马羸?而不改之。同郡刘表时年十七,从畅受学,进谏曰:盖闻奢不僣上,俭不逼下,守道行礼,贵处可否之间。清不暴鳞,浊不污泥,蘧伯玉耻独为君子。府君不希孔圣之明训,而慕夷、齐之末操,无乃皎然自贵于世畅荅?曰:昔公仪休在鲁,㧞园葵去织妇;孙叔敖相楚,其子披裘刈薪。夫以约失之者鲜矣。闻伯夷之风者,贪夫廉,懦夫有立志,虽以不德,敢慕高风,且以矫俗也。

太后新摄政,政之巨细,多委陈蕃、窦武,同心戮力,以奖王室,徴用天下名士叅政事。于是天下英隽,知其风指,莫不人人延颈,相望太平。

其后中常侍曹节与上乳母赵娆求謟于太后,太后信之,数出诏命,有所封拜。蕃、武毎谏不许。会有日蚀之变,蕃谓武曰:昔萧望之为石显所杀,李、杜祸及妻子,有一石显,望之尚为之死,况数十人邪!赵夫人旦夕乱政,其患最甚。蕃以余年,请为将军除之,因灾之变,以除佞臣,谁曰不可!武亦谋之,深纳蕃言,乃言之于太后曰:故事,内官但典门戸,给事左右而已,今乃?政事,贵显朝廷,父子兄弟并在列位,天下匈匈,多以为患,今可悉除之。太后曰:此皆天所生,汉元以来,世世用事,国之旧典,何可废也!但诛其恶耳。武性详重,疑而未决。

是时,太白犯上将星,又入太㣲。侍中刘瑜素善天文,与蕃书曰:星辰错乱,不利大臣。前所谋者事,宜速断之。蕃、武得书,将发,于是以朱㝢为司?校尉,刘祐为河南尹。武奏收中常侍曹节、长乐食监王甫等,使侍中刘瑜内其奏,谋颇泄漏。节等乃窃发瑜奏,且知其事。节曰:前先帝宫人嫁武父子,载取之各且十余人,此大罪也。身自不正,何以正人!中黄门朱㝢曰:其中放纵者,罪当诛耳,我曹何罪!乃与等軰十余人结,诛武等。是夜,矫诏以王甫为黄门,令持节诛尚书令尹勲,因共胁太后取玺绶。

九月,辛亥,节请帝御前殿,召公卿百官,易拜司?校尉、河南尹,遣中谒者分守南、北宫。节称诏收大将军窦武。武不受诏,与子绍将北宫二千人屯洛阳都亭。

太傅陈蕃闻起兵,将官属诸生八十余人到承明门,使者不内,曰:公未被诏召,何得勒兵入宫!蕃曰:赵鞅专兵向宫,以逐君侧之恶,春秋义之。有使者出,开门,蕃到尚书门,正色曰:大将军窦武忠以卫国,黄门常侍无道,欲诬忠良邪?黄门王甫曰:先帝新弃天下,山陵未成,武有何功?兄弟父子并封三侯?又设乐饮䜩,多取掖庭宫人,旬日之间,资财巨万。大臣若此,是为道邪?公为宰辅,苟相阿党,复何求贼!使劒士收蕃,蕃声逾厉,辞气不桡,遂送蕃北寺狱。

节又称:诏以少府周静行车骑军,与匈奴中郎将张奂、王甫持节共以讨武等。与武陈兵于阙下,甫令其军曰:黄门常侍反逆无道,何尽随之反乎?先降有重赏。中宫执势久,士皆畏之,于是免武兵数十人者,各为部,归于甫军。自旦至食时,兵降且尽。武自杀,绍等走,靖等皆斩。绍弟机、亲族賔客悉诛之。蕃亦被害,妻子徙日南,皇太后迁于云台。于是自公卿以下,尝为蕃、武所举,皆免官禁锢。

蕃字仲举,汝南平舆人。初,?闳为郡功曹,举蕃以自代,曰:陈蕃有匡弼之才,不可久屈,宜以礼致之。于是为郡功曹,举贤良方正,皆不就。桓帝初,招延俊乂,征拜为议郎,起署为尚书,稍迁九卿。初为豫章太守,独设一榻以?徐孺子,余人不得而接。其高简亮正,皆此?也。

丙辰,司徒胡广为太傅,录尚书事。司空刘宠为司徒。

宠字祖荣,东莱牟平人。初为㑹稽太守,正身率下,郡中大治,徴入为将作大匠。山隂县有数老父,年各八十余,居若邪山下,去郡十里,闻宠当迁,相率共徃送宠,人赍百钱。宠见老父曰:何乃自苦来邪?对曰:山谷鄙老生,未尝到郡县,他时吏发不去,民间或狗吠竟夕,民不得安。自明府下车以来,吏稀至,民间,狗不夜吠。老值圣化,今闻当见弃,故自力来送。宠曰:吾何能及公耶?甚勤苦。父老为选一大钱受之,故会稽号为取一钱,其清如此。薄衣服,弊车马,其与人交恂恂然。在朝廷正色,不可干以私。闭门静居,不接賔客,教诲子孙而已。故进不见恶,退无谤言。

封曹节十八人为列侯,讨陈、窦之功也。

十月甲辰晦,日有蚀之。

鲜卑犯幽州,杀略吏民。自此已后,无岁不犯塞。

陈、窦之诛,海内?之。曹节善招礼名贤以卫其罪,乃言于帝,就拜姜肱为犍为太守,韦著为东海相。招书迫切,肱浮海遁逃,卒不屈去。著不得已,遂解巾临郡。为政任威刑,妻子放恣,为受罚家所告,轮输左校。刑音归。郷里。为奸人所杀。二年春正月丁丑,大赦天下。迎愼国董贵人幸南宫嘉德殿。

二月己巳,尊董贵人为孝文皇后。后置永宫。如匽贵人之礼。贵人。河间人。配解渎侯苌生帝。后兄子重为五宫中郎将。

夏四月壬辰,青虵见御座殿轩。癸巳,大风折木。诏群臣各上封事。靡有所讳。

议郎谢弼上䟽曰。盖闻虵者。女子之祥也。皇太后幽隔空宫。愁感天心所致。于皇太后定䇿帷幄,援立陛下,虽父兄不轨,非皇太后之罪。陛下当以其诛㓕之故,特加慰释之念,而反隔绝,靡有朝问之礼,大亏孝道,不可以示四方。昔周襄王不能事母,夷狄交侵,天命去之,遂陵迟不复兴。礼,为人后者为之子,今以孝桓皇帝为父,岂得不以皇太后为母哉!援神契曰:天子行孝,四夷和平。方今边境斥?,兵革锋起,非孝无以济之。愿陛下上以尭舜为法,下以襄王为戒,无令皇后忧愁于北宫。一旦有雾露之疾,陛下当何靣目以见天下乎?

又匈奴中郎将张奂上书曰:臣闻风为号令,动物通气。木者火之本,相湏乃明;虵者屈伸,隐显似龙。顺至为休征,逆来为灾殃。故大将军窦武,忠肃恭俭,有援立之功;太傅陈蕃,敦方□直,夙夜匪懈,一旦被诛,天下惊怛,海内嘿嘿,莫不哀心。昔周公既薨,成王葬不具礼,天乃大风,□木折?。成王发书感悟,备礼改葬,天乃立反风,其木?尽起。今宜改葬蕃武,选其家属,诸被禁锢,一宜蠲除,则灾变可消,升平可致也。

天子虽知奂言是,然迫于节等,不得从之。中官恶谢弼,出为陵府丞,郡县承□,以他罪死狱中。

张奂字然明,炖煌酒泉人。少与安定皇甫规俱显当世,而奂又与规善。?奂为梁冀所辟,冀被诛,奂废锢,众人莫敢为言,唯规数荐奂。由是为武威太守、渡辽将军。幽并清净,吏民歌之。征拜大司农,赐钱二十万,除家一人为郎。奂让不受,愿徙戸华隂。旧制,边民不得内徙,唯奂因功得听,故奂始为弘农人

建宁?。奂新至未除,会陈、窦之事,中赏侍曹节等承制使奂率五营士围武,武自杀,蕃下狱死。义士以此非奂,然素立清节,当可否之间,虽御不敢夺也。后以党事免官禁锢。河东太守董卓慕其名,使兄遗奂缣百匹,奂不受,知卓有奸凶之心,遂与绝。至于朋友之馈,虽车马不辞也。时被党锢者多不守静,或徙或死,唯奂杜门不出,养徒著书矣。

六月,司徒刘宠为太尉。

九月,江夏、丹阳蛮夷反,

李膺等以赦获免。而党人之名,书在王府,诏书每下,辄伸党人之禁。陈、窦当朝后,亲而用之,皆勤王政而尽心力,㧞忠贤而疾邪佞。陈、窦已诛,中官逾专,威势既息。陈、窦之党,又惧善人谋己,乃讽有司奏诸钩党者,请下州郡考治。时上年十四,问节等曰:

何以为钩党?对曰:钩党者,即党人也。上曰:党人何用为而诛之邪?对曰:皆相举群軰,欲为不轨。上曰:党人而为不轨,不轨欲如何?对曰:欲图社稷。上乃可其奏。于是故司空王畅、太常赵典、大司空刘祐、长乐少府李膺、太仆杜密、尚书荀绲、朱㝢、魏朗,侍中刘淑、刘瑜、左中郎将丁栩、颍川太守巴肃、沛相荀昱、议郎刘儒、故掾范滂皆下狱诛,皆民望也。其余死者百余人。天下闻之,莫不垂泣。

?、宏曰:夫称至治者,非贵其无乱,贵万物得所而不失其情也;言善教者,非贵其无害也,贵性理不伤,性命咸遂也。故治之兴,所以道通群心,在乎万物之生也。古之圣人知其如此,故作为名教,平章天下。天下既宁,万物之生全也。保生遂性,久而安之,故名教之益,万物之情大也。当其治隆,则资教以全生;及其不足,则立身以重教。然则教也者,存亡之所由也。夫道衰则教亏,幸免同乎茍生,教重则道存,灭身不为徒死,所以固名教也。污隆者,世时之盛衰也。所以乱而治理不尽,世弊而教道不绝者,任教之人存也。夫称诚而动,以理为心,此情存乎名教者也。内不忘己以为身,此利名教者也。情于名教者少,故道深于千载;利名教者众,故道显于当年。盖浓薄之诚异,而逺近之义殊也。统体而观,斯利名教之所取也。

郷人谓李膺曰:可逃之乎?膺叹曰:事不辞难,罪不逃刑,臣之节也。吾年已七十,祸自己招,复何避乎?

诏书至汝南,督邮吴道悲泣不忍出,县中不知所为。范滂闻之曰:督邮何泣哉?此必为吾也。径□县狱。县令郭揖见滂曰:天下大矣,子何为在此?滂曰:何敢彰罪于君,使祸及老母!滂与母诀曰:滂承顺教训,不能保全其身,得下奉亡君于九泉,亦其愿也。母曰:尔得李、杜齐名,吾复何恨!

三君八隽之死,郭泰私为之恸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汉室灭矣,未知瞻乌爰止,于谁之屋。

泰字林完,太原介休人。少孤养母,年二十为县小吏,喟然叹曰:大丈夫焉能处斗筲之役。乃言于母,欲就师问。母对之曰:无资奈何?林宗曰:无用资为。遂辞母而行。至成臯,屈伯彦精庐,并日而食,衣不盖形,人不堪其忧,林宗不改其乐。三年之后,艺兼游夏。同邑宋仲,字隽,有高才,讽书日万言,与相友善,闲居逍遥。泰谓仲曰:盖昔之君子,会友辅仁。夫周而不比,群而不党,皆始于将顺,终于匡救,济俗变教,隆化之道也。于是仰慕仲尼,俯则孟轲,周流华夏,采禇幽滞。泰始中,至京师,陈留人符融见而叹曰:高雅竒伟,逹见清理,行不苟合,言不夸毗,此异士也。言之于河南尹李膺,与相见曰:吾见士多矣,未有如郭林宗者也。其聪识通朗,高雅密博,今之华夏,鲜见其俦友而亲之。陈留人韩卓有知人之鍳,融见,原以己言告之。卓曰:此太原士也。他日,又以泰言告之。卓曰:四海内士也,吾将见之。于是骤见。泰谓融曰:此子神气冲和,言合规矩,高才妙识,罕见其伦。

陈留蒲亭亭长仇香,年已长矣,泰见香在而言之。明日,起朝之曰:君泰之师,非泰之友。

陈留茅容年四十矣,亲耕陇畆,避雨?下,众人悉践蹲,容独?膝危坐。泰竒其异,请问舎所在,因寄宿。容明旦杀鸡作食,泰谓之为己也。容分半食母,余半度置,自与泰素飡。泰曰:卿贤哉逺矣。郭泰犹减三牲之具以供賔旅,而卿如此,乃我友也。起对之揖,劝令学问,卒成盛德。

尝止陈国,文孝童子魏昭求入其房,供给洒扫。泰曰:年少当精义书,曷为来近我乎?昭曰:盖闻经师易遇,人师难遭,故欲以素丝之质,附近朱蓝耳。泰美其言,听与共止。尝不佳,夜后命昭作粥,粥成进泰,泰一呵之曰:为长者作粥,不加意敬,使不可食。以杯掷地。昭更为粥重进,泰复呵之。如此者三。昭姿无变容,颜色殊恱。泰曰:吾始见子之面,而今而后知卿心耳。遂友而善之。

巨鹿孟敏,字叔逹,客居太原,未有知名。叔逹曾至市买甑,荷担堕地,径去不顾。时适遇林宗,林宗异而问之:甑破可惜,何以不顾?叔逹曰:甑既已破,视之无益。林宗以为有分决,与之言,知其德性,谓必为善士,劝使读书,游学十年,知名当世。其宗人犯法,恐至大辟,父老令至县请之。叔逹曰:犯法当死,不应死,自活,此明理也,何请之有?父老董敦之曰:傥其死者,此大事也,柰何以宜适而不受邪?叔逹不得已,乃行,见杨氏令,不言而退。令曰:孟征君高雅绝世,虽其不言,吾为原之矣。初,汝南?闳盛名盖世,泰见之,不宿而退。汝南黄宪邦邑有声,天下未重,泰见之,数日乃去。薛恭祖曰:闻足下见?奉高,车不停轨,銮不辍轭,从黄叔度乃弥日信宿,非其望也。林宗答曰:奉高之器,譬诸泛滥,虽清易挹。叔度汪汪如万顷之波,澄之而不清,桡之而不浊,其器深广,难测量也,虽住稽留,不亦可乎?由是宪名重于海内。

初,泰尝止陈留学宫,学生左原犯事斥逐,泰具酒食劳原于路侧,谓之曰:昔颜涿聚梁甫之大盗,段干木晋国之大驵,卒为齐之忠臣,魏之名贤。且蘧伯玉、颜子渊犹有过,谁能无乎?愼勿恨之,贵躬而已。或曰:何为礼慰小人?泰曰:诸君黜人,不托以藜蒸,无有掩恶含垢之义。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吾惧其致害,故训之。后原结客谋构己者,至期曰:林宗在此,负其前言。于是去。后事发露,众人咸自以蒙更生之赐于

泰。

泰谓济隂黄元艾曰:卿高才绝人,足为伟器。然年过四十,名声著矣。于此际当自匡持,不然,将失之矣。元艾?曰:但恐才力不然,至此年矣。若如所勑,敢自克保,庻不有累也。林宗曰:吾言方验,卿其愼之。元艾声闻遂隆。后见司徒?隗,隗叹其英异,曰:若索女壻如此,善矣。有人以隗言告元艾,又自生意谓之曰:?公有女,得无欲嫁与卿乎?元艾妇夏侯氏有三便遣归家,将黜之,更索隗女也。夏侯氏父母曰:妇人见去,当分□断带,请还之。遂还。元艾为主人请亲属及賔客二十余人。夏侯氏便于座中攘臂大呼,数元艾隐慝秽恶十五事,曰:吾早欲弃卿去,而情所未忍耳,今反黜我。遂越席而去。元艾诸事悉发露。由此之故,废弃当世。其弘明善恶,皆此?也。

后遭母忧,䘮过于哀。徐孺子荷担来吊,以生蒭一束顿庐前,既唁而退。或问:此谁也?林宗曰:南州高士徐孺子者,其人诸生,吾不堪其喻也。巨鹿孙威直来吊既,而介休贾子序亦来吊,林宗受之,威直不辞而去。门人告之,林宗遣人追之,曰:何去之疾也?威直曰:君天下名士,门无杂賔,而受恶人之喭,诚失其所望,是以去耳。林宗曰:宜先相问,何以便去邪?郷里贾子序者,实有匈险之行,为国人所弃,闻我遭䘮,而洗心来吊,此亦未被大道之训,而有修善之志也。吾故受之。若其遂变化者,弃损物更为贵用,如其不然,不保其徃也。且仲尼不逆互郷,柰何使我拒子序也?子序闻之,更自革修,终成善人,其善诱皆此?也。

其所提㧞,在无闻之中,若陈元龙、何伯求,终成秀异者六十余人。其所临官,若陈仲□、夏子治者十余人,皆名德也。

石云考从容谓宋子俊曰:吾与子不及郭生,譬诸由、赐,不敢望回也。今卿言称宋、郭,此河西之人疑卜商于夫子者也。若遇曾参之诘,何辞以对乎?子俊曰:鲁人谓仲尼东家丘,荡荡体大,民不能名,子所明也。陈子禽以子贡贤于仲尼,浅见之言故然,有定邪?吾尝与杜周甫论林宗之德也,清高明雅,英逹瓌玮,学问渊深,妙有俊才。然其恺悌玄澹,格量高俊,含弘博恕,忠粹笃诚,非今之人,三代士也。汉元以来,未见其匹也。周甫深以为然。此乃宋仲之师表也。子何言哉。

于是劝林宗仕。泰曰:不然也。吾夜观乾?,昼察人事。天之所废,不可支也。方今卦在明夷,爻直勿用之?濳居利贞之秋也。犹恐沧海横流,吾其鱼也。吾将岩栖归神,咀嚼元气,以修伯阳、彭祖之术,为优哉游哉,聊以卒岁者。遂辞王公之命,阖门教授。

泰身长八尺,仪貌魁岸,善谈论,声音如钟。宵行幽暗,必正其衣服。家有书五千卷,率多图纬星历之事。与其等?行,晨则在前,暮则在后。所历亭传,不处正堂,?止逆旅之下,先加粪除而后处焉。及宿止,冬让温厚,夏让清凉,如郷里或有尔者。父母谚曰:欲作郭林宗邪。仇季字香智,陈留考城人。行至纯嘿,郷党无知者。年四十,召为县吏,以科选为蒲亭长。劝耕桑,合嫁娶。农事毕,令子弟群居同学。䘮不办者,躬自?之。其孤寡贫穷。令宗人相赡之。其剽轻无业者。宗人亦处业之。不从科者罚之。以榖代公赋。多少有次行之。朞月里无盗窃。

香初到亭。民有陈元者。独与母居。供养有违。母□香告元不孝。香惊曰。吁。是何谓乎。近日过舎庐落整顿耕芸以时。此非恶人。但教化未至。且妇人守寡养孤。上欲激贞名于当世。中欲不负于黄泉。下欲育遗嗣而继宗也。此三节者。妇人之妙行也。母既若斯华髪矣。奈何以旦之忿。弃历年之勤乎。且母养人孤遗。不能成济。若死者有知。百岁之后。当何以见亡者。母涕泣而起。香留为具食。嘱曰、归勿复言。吾方为教之。既而之曰。里于众中厉言曰。此里当有孝子陈元。今何在。众指曰。是也。香起揖之。孝行慰勉之。谓众曰。此孝义。里当见异。以陈元故。后诸郷数日。赍酒礼到元家。上堂与相对视其食饮之具。有异于他日。遂复陈孝行以诱其心,如是者数焉。元卒为孝子,郷邑所称。县表其闾,丞掾致礼。

是时河内令王奂政尚严猛,闻香以德化民,署香主簿,请与相见,谓之曰:闻在蒲亭,陈元不罚而化之,得无鹰鹯之志邪?香曰:以鹰鹯不若鸾凰,故不为也。奂谢遣曰:枳?之林,非鸾所集,百里非大贤之路。州郡并请,皆辞以疾。宴居必正衣服,妻子有过,免冠自责。妻子庭谢,思过香冠。妻子乃敢升堂,终不加喜怒声色。妻子事之,若事严君焉。

黄宪字叔度,汝南愼阳人。父为牛医。宪识度渊深,时人莫得而测。年十四,颍川荀季和见而叹曰。足下吾之师也。汝南周子居常曰。吾旬月之间不见黄叔度。则鄙吝之心生矣。时汝南戴叔鸾者。高迈之士也。当时意气。人所推服。然毎见宪。未尝不怅然自失。母问之曰。汝何为不乐复从牛医儿所来邪。叔鸾跪曰。良毎自以才能不减叔度,至于靣料其人,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可为良之师也。举孝廉,无就之意。其僚辈皆瞻望于宪,以为凖的。于是俱到京师,称病而归也。陈寔,字仲□,颍川许人。少为县吏,常给厮役。时县吏邓邵毎出?,賔见寔,执书立诵。邵嘉之,即解录,遣使□太学。寔推纯诚,不厉名行,然罗居老少,皆亲而敬之。郷闾讼者,辄求正于寔,寔以理喻曲直,退无怨者。皆曰:宁为刑罚所及,不为陈君所非。寔尝为郡功曹,中常侍侯览属非其人,太守高伦出教教之,寔固请不可。太守曰:侯常侍不可违,君勿言。寔乃封教入见。必不得已,寔请自举之,不足以陈明德。退而署文学掾。于是郷里咸以寔为失举,寔晏然自若。伦去郡,故人送于传舎,乃具言其状,善称君,恶称巳,陈君之谓也。由是众谈咸服焉。辟黄琼府,除闻喜太丘长。其政不严而治,百姓爱敬之。

长子纪。字元方。小子淑。字季方。皆以儒业德礼称。纪子群。名重魏晋。文帝尝问群。卿何如父祖。群对曰。臣祖寔不言而治。臣父纪言而行之。至于臣群有其言而必行。

是歳爵号乳母赵娆为平氏君。三年春。河内妇食夫。河南人夫食妇。冬。济南盗贼群起。

冬十月,大鸿胪乔玄为司空。四年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大赦天下。

二月癸卯,地震。河水清。

三月辛酉朔。日有蚀之。太尉刘宠、司空乔玄。以灾异䇿罢。

夏四月,河东地裂十二处。各长十余里。

秋七月癸丑,立皇后宋氏。宋隐之从孙也。以选掖庭,立为皇后。父丰为执金吾,封不期侯。

冬,十月,戊午,上率群臣朝皇太后于云台。初,太后有援立之功,窦氏虽诛,上心知之,故率群臣俱朝焉。

黄门令董萌因上意,数为太后怨,上深纳之,供给致养,毎过于别。于是曹节、王甫共疾萌,以亲附窦后,谤讪永乐,萌下狱死。五年春正月,车驾上原陵,诸侯王公王及外戚家妇女,郡国计吏、匈奴单于、西域三十六国侍子皆会焉,如会殿之仪礼。乐阕,百官受赐爵,计吏以次向殿前,上先帝御座,具言俗善恶,民所疾苦。

司徒椽蔡邕慨然叹曰:闻古不墓祭,而上陵之礼如此其备也。察其本意,乃知孝明皇帝至孝恻隐,不易夺也。或曰:本意云何?对曰:西京之时,其礼不可得而闻也。光武世始葬于此。明帝嗣位逾年,群臣朝正,感先帝不复见此礼,乃率公卿百僚就陵而朝焉。盖事亡如事存之意也。与先帝有?葛之亲,男女毕会,郡计吏各向神坐而言庻几先帝魂神闻听之也。今者日月久逺,非其时,人但见其礼,不知其哀烦而不省者,先帝孝思之心者也。僖平元年春三月壬戌,太傅胡广薨,赠安郷侯印绶,谧曰文侯。

广字伯始,南郡华容人。初为郡吏,在散辈中。太守法雄有子曰真,善知人,言于父雄曰:南郡掾吏,其民畧可知,今当举孝廉,为国选士,不可不择,宁有其人乎?雄曰:未有所拟也。真求与掾相见,独竒广。广时年二十六。雄举广为孝廉,至京师,广为天下第一。旬月,拜尚书郎,稍迁九卿公辅,屡登三事,元老在位,国家多难,废立邪正之间,以厚重自居,不能有所明。然年逾八十,继母在堂,朝夕定省,子道不?,傍无几杖,言不称老,居䘮尽礼。及广薨,故吏自公卿大夫数百人,皆缞绖殡泣,自汉兴以来,未尝有也。

广所临治无粃政,世为之谚曰:天下中庸有胡公。此时公辅者或?私恩为子孙计,其后累世致公卿,而广子孙无过二千石者。

夏四月甲午,青蛇见御座。诏问群臣,靡有所讳。

光禄卿杨赐上书曰:臣闻休徴则五福应,咎徴则六极至。夫善不妄来,灾不空发,必应行而至。王者心有所惟,意有所想,未形颜色,则五星推移,隂阳乖动。以此观之,知天之与人相去不遐。蛇者,于洪范鳞虫之?,思心不逮之所致也。不逮之効,时则有龙蛇之孽。诗云:惟虺惟蛇,女子之祥。春秋书郑昭公时,两蛇闘于南门之外,其后昭公殆以女败。昔周王承文王之盛,一朝晏超夫人不鸣璜,宫门不击柝,关雎之人,见机而作。夫女谒行则谗夫昌,䜛夫昌则苞苴通。殷汤以此自诫,即济于旱亢之灾。唯陛下思乾刚之道,别内外之宜,崇帝乙之制,受元吉之祉,抑皇后之权,割艳妻之爱,则蛇变可消,祯祥立应。殷戊宋景,其事甚明。上深纳之。

五月己未,大赦天下。

常侍张乐、太仆侯覧专权骄恣,诏收印绶。覧自杀,阿党者皆免。

六月癸巳,皇太后窦氏崩,载衣车城南市舎。

将殡曹节、王甫欲用贵人礼,上曰:太后亲立朕身,统承大业。诗云:无言不雠,无德不报。胡可用贵人礼!于是发䘮成服。

将葬,节孝以窦氏之诛,不用太后礼,以冯贵人祔桓帝,公卿莫敢谏。河南尹李咸执药上书曰:臣闻禹、汤闻恶,是用无过;桀、纣闻善,以亡其国。中常侍曹节、张谏、王甫等,因宠乘势,贼害忠良,䜛?故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虚遭无形之舋,被以滔天之罪。陛下不复省覧,猥发雷霆之怒,海内贤愚,莫不痛心。武以殁矣,无可柰何。皇太后亲与孝桓皇帝共奉宗庙,母养蒸庻,系于天心,仁风丰霈,四海所宗。礼,为人后者,为人之子。陛下仰继元帝,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存既未䝉顾复之报,殁又不闻谅暗之哀。太后未崩,武先坐诛,存亡各异,事不相逮。而恚武不已,欲贬太后,非崇有虞之孝,昭蒸蒸之仁,八方闻之,莫不泣血。昔秦始皇后不谨,䧟幸郎吏;始皇暴怒,幽闭母后,感茅焦之言,立驾迎母,置酒作乐,供养如初。夫以秦后之恶,始皇之悖,尚纳茅焦之语,不失母子之恩,岂况太后不以罪没,陛下之过,有重始皇?臣谨冐昧陈诚,左手赍章,右手执药,□阙自闻。唯陛下揆茅焦之谏,弘始皇之寤,复母子之恩,崇皇太后园陵之礼,上释皇乹震动之怒,下解黎庻酸楚之情也。如遂不省,臣当饮鸩自裁,下觐先帝,具陈得失,终不为刀锯所裁。章省,上感其言,使公卿更议,诏中常侍赵忠监临议者。

时众官数百人,各相顾望,无敢下议。廷尉陈球曰:皇太后以旧姓盛德,选入椒房,冝配桓帝,是无所疑。忠?曰:廷尉冝便下笔。球遂下议曰:皇太后在椒房,有聪明母仪之德,遭天不造,援立圣明,承继宗庙,功烈至重。先帝晏驾而遇大狱,迁居空宫,不幸早世。家虽获罪,非太后意。今若别葬,诚失天下之望。且冯贵人塜墓为贼所掘,骸骨发露,与贼并尸,䰟灵染污,不冝配至尊。忠省球议,作色曰:陈廷尉此议甚徤。欲以蚩球。球曰:陈、窦既?皇太后,无辜被幽,臣常痛之。今日言之,退而受罪,乃臣宿昔之愿也。诸公卿皆从球议。

奏御,节甫复言曰:窦氏罪深,无以为比。上曰:虽犯恶逆,后有大德于朕。节甫于是不复言。

七月甲寅,葬桓思窦皇后。

冬十月丁亥,勃海王悝自杀。

初,悝有罪,贬为奭陶王。悝因黄门王甫求复其国,赂以租钱五十万。桓帝不豫,诏复悝为勃海王,甫以为己功。?责于悝,悝知帝意也,不与甫钱。由是甫谋悝大逆不道,讽司?校尉叚颍奏治其狱,悝遂自杀,乃自称越王,攻破郡县。二年春二月,大赦天下。

夏四月,司?校尉叚颍为太尉。

秋七月,光禄勲杨赐为司空。三年

春二月己巳,大赦天下。

太尉叚颎以久疾䇿免。河南尹李咸为太尉。

夏四月,立河间王子虎为济南王,奉孝仁皇帝祀。

冬十二月癸酉,日有蚀之。司空杨赐以疾䇿免。后汉孝灵皇帝上纪卷第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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