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例

轻识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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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7 02:21

凡例

天下之形势视乎山川,山川之?络关乎都邑。然不考古今,无以见因革之变;不综源委,无以识形势之全。是书首以列代州域形势,先考镜也;次之以北直,尊王畿也;次以山东、山西,为京室之夹辅也;次以河南、陜西,重形胜也;次之以四川、湖广,急上游也;次以江西、浙江,东南财赋所聚也;次以福建、广东、广西、云南、贵州,自北而南,声教所为远曁也;又次以川渎异同,昭九州之脉络也;终之以分野,庻几俯察仰观之义与!

地道静而有恒,故曰方;博而职载,故曰舆。然其高下险夷、刚柔燥湿之繁变,不胜书也;人事之废兴损益、圮筑穿塞之不齐,不胜书也。名号屡更,新旧错出,事会滋多,昨无今有,故详不胜详者,莫过于方舆。是书以古今之方舆衷之于史,即以古今之史质之于方舆,史其方舆之乡导乎?方舆其史之图籍乎?苟无当于史,史之所载不尽合于方舆者,不敢滥登也。故曰读史方舆纪要。

天地位而山川奠,山川奠而州域分,形势出于其间矣。是书以一代之方舆,发四千余年之形势,治乱兴亡,于此判焉。其间大经大猷,创守之规,再造之绩,孰合孰分,谁强谁弱,帝王卿相之谟谋,奸雄权术之拟议,以迄师儒韦布之所论列,无不备载。或决于几先,或断于当局,或戒于事后,皆可以拓心胸,益神智。书曰:“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俯仰古今,亦可以深长思矣。

禹平水土,主名山川,职方辨州,惟表山薮川浸。司马迁作史记,昔人谓其能言山川条列,得禹贡之意,班、范诸家所不逮。唐太宗因山川形便,分天下为十道,六典所载,犁然可观,是书亦师其意。两京十三司之首,皆列疆域、名山、大川、重险,俾一方之形势灿列在前,而后分端别绪,各归条理,亦以详前人之所略也。

王者体国经野,于是乎有城邑;城邑定而方位列焉,缓急分焉,于是乎有山薮川浸。山川布而相其阴阳,察其险易,于是乎有关梁阻阨,为城邑之衞。自古及今,经理方舆者不能异也。是书于两京十三司各郡邑中,皆以此为次第,从同者则以例附焉,所以便于考索也。

城邑、山川、关隘之属,有特见者,如专言某城某山是也;有附见者,如言某山而附以某山,言某川而复及某水是也;有互见者,如言某山而㫄及于某川某关,言某关而㫄及于某城某山是也。

地理志始于班固,最为雅驯。刘昭补后汉郡国,参入古今地名,为功不少,所惜微有缪误耳。晋志仅存郛郭,齐志略标形似,沈约州郡,详而未精,魏收坠形,秽而不备。隋志兼及梁、陈、齐、周,裨益颇多,而经纬未尽。刘昫唐志略于天寳以后,欧阳氏略于天寳以前,功过不相掩也。五代史,薛志曾见数条,较欧志颇胜,欧志无乃过略,与?宋志详略失伦。辽、金二志,金志差胜,国初元志缺漏,又在宋志之下也。是书参考沿革,大约本之正史,而他书所见,亦节取焉。虽然,秦、汉城邑,其不可见于今者,葢什之二三。六朝以降,废置纷更,其不可见于今者,乃什之四五也。隋、唐以来,边荒蛮落,时有兴革,其不可考者,亦什之一二矣。从来沿革,有竟不入是书者,王莽篡汉,尽易天下郡县名号,侯景陷台城,契丹入汴,皆妄有改易之类是也。若夫晋弃中原,南北淆乱,州郡县邑,纷纭侨置,河南有广陵、丹阳之名,江渚有晋阳、太原之号。又疆场战争,得失屡变,荒左依附,有无顿岐,循名责实,大都湮废。余力为考订,其引据不诬,义类可据者,悉为采入。至传闻互异,史氏浮靡,或地名相同而方域绝异,地名本异而里道正同,千里毫厘,未尝敢忽也。

古人著述,类皆愼重。左氏传析实白羽,夷实城父,愼之也。杜氏释传,或但曰鲁地、齐地,或竟曰地阙,不敢强为之辞也。葢寡陋之过小,缪戾之罪大。近世言方舆者,依据失伦,是非莫主,或一事而彼此相悬,一说而前后互异,称名偶同,漫为附会,传习不察,竟昧繇来,欲矜博洽之名,转滋缪戾之罪,余不敢妄为附和也。

方舆之书,自经史而外,彬彬成家者,魏、晋以降,代有其人。然自唐以前,传者绝少,由唐以迄宋、元,可见者亦不过数家耳。括地志序于唐太宗,称其度越前载,然在宋时已不可多得。其闻于世者,有江融、郑虔及贾躭之书,亦不可复见也。余尝读元和志,善其敷陈时事,条列兵戎,然考古无乃太疎。寰宇记自谓逺轶贾、李之上,而引据不经,指陈多悮。纪胜山川稍备,求其攻守利害则已迂。广记考核有余,而于形势险夷则未尽晰也。胜览以下,皆偏于词章之学,于民物远,犹无当焉。国家著作之材,虽接踵而出,大都取裁于乐史、祝穆之间,求其越而上之者葢鲜也。

近代一綂、寰宇、名胜诸志及十三司通志,余皆得见之,其天下郡县志,得见者十未六七也。跼蹐田野,无从搜集,间有已得其书而时会?牾,未及采录,旋复失之者。故虽耳目流传之书,而阙略正不能免。虽然,形势详而名胜略,中国详而四裔略,亦有边陲详而中土反略者,览者当得其大意,毋遽以闻见浅陋斥之,则几矣。

地利有错见于他条而不载于郡邑之下者,有两说互异而并存之者,疑以从疑也。

宋葛文康公曰:“记问之博,当如陶隐居,耻一事不知;记问之审,又当如谢安,不悮一事。”世皆称胡氏注通鉴,见闻博而取舍精。然除口见于水经注,而悮引蘧除水;万岁县见于晋志,而悮改为延寿。他如永世未辨其在溧阳,定陵不知其近洺水。甚哉,著作之难也!要亦耳目偶遗,无关大故。余生而椎鲁,困穷失学,读书无多,自省多悮,偶有所见,悮则正之,甚者削之,不敢妄为争辨,求胜于古人也。

高都、丹城,一城也,而误以为二;昭信、济阴、睢陵,一城也,而误以为三;云中、云州、胜州、东胜、夏州、灵夏,皆两地也,而误以为一。至于宛唐、死虎、虑虒、驴夷,字之譌也;居庸、翳螉、土军、吐京,声之变也。举一例余,类难悉数。每见近代诸志,一水一山,方位偶移,辄列为数处,千里百里,声称相似,则牵为一端,见闻日荒,义理日缪,安能与古人相上下乎?

六经而外,左、国、史、汉皆有诠释。古人散逸之书,见于古人援引者为多,是书悉为搜讨。至杜、郑、马三家之书,其言方舆,皆资采取,而杜氏尤长。王厚斋玉海一书中所称引,?多精确,而通释一种,为功于通鉴甚巨,胡身之从而益畅其说,搜剔几无余蕴,余尤所服膺,故采辑尤备。

水道迁流,最难辨晰,河渠沟洫,班、马仅纪大端,而余史或缺焉。其详为之辞者,惟郦氏水经注,而杜佑甚病其荒缪。葢河源纡逺,尚依史、汉旧文,而江汉以南,又皆意为揣测,宜其未尽审也。若其掇拾遗闻,参稽往迹,良为考古之助。余尝谓郦氏之病,在立意修辞,因端起类,牵连附合,百曲千回,文采有余,本旨转晦。使其据事直书,从原竟委,恐未可多求也。后世河防水利之书,作者相继,至于晚近,记载尤多,浮杂相仍,鲜裨实用。川渎一书,畧倣水经之文,仰追禹贡之义,务期明确,无取辞费。

名山支山,山之大端也。其间有特峙者焉,有并峙者焉,连峙、叠峙者焉。经川支流,水之大端也。其间有汇流者焉,分流者焉,并流、绝流者焉。蔡氏曰:“山本同而末异,水本异而末同。”丘氏曰:“山体阳而用阴,用阴故静而能深,天下之幽奇险奥,莫过于山也。水体阴而用阳,用阳故动而多变,天下之纵横恣肆,莫甚于水也。”此可以语山川之性情矣。

水之至浊者莫如河,故河最善决。北纪大川,漳水最浊,南条大川,汉水最浊,故漳、汉之水亦多溃溢。水道既变,小而城郭关津,大而古今形势,皆为一易矣。余尝谓天至动,而言天者不可不守其常;地至静,而言地者不可不通其变。此亦一验也。

管子曰:“不知地利者,不能行军。”孙子曰:“地形者,兵之助。”晁错曰:“用兵临战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何承天曰:“山陵水泉,地阵也。”葢地利之于兵,如养生者必藉于饮食,远行者必资于舟车也。孙子十三篇,大都推明地利,不特九攻九地之文而已。李吉甫序元和志曰:“今言地利者凡数十家,尚古远者,或搜古而略今,采谣俗者,或传疑而失实,至于邱壤山川、攻守利害,皆略而不书,此微臣所以精研,圣后所宜周览也。”

正方位,辨里道,二者方舆之眉目也,而或则略之。尝谓言东则东南、东北皆可谓之东,审求之,则方同而里道参差,里同而山川回互,图绘可凭也而未可凭,记载可信也而未可信,惟神明其中者,始能通其意耳。若并方隅里道而去之,与面墙何异乎?

前代之史易读,近代之史难读。司马公作通鉴,于史、汉、三国采取最多,晋、宋而降,则㫄稽博考,参取成书,其正史所存,什或未能三四也。十七史以后,宋、元二史最为芜缪,通鉴续编引蔓延流,开卷欲卧。续纲目因袭义例,稍成体裁,然而疎漏不少矣。近时史学益荒,方舆一家,尤非所属意。余尝谓五代以前,尚可据史以绳志,五代以后,又当据志以律史。葢志犹凭实,而史全蹈虚也。是书于宋、元诸史不能尽存,而近时闻见尤用阙如,葢不欲以可据之方舆,乱以无稽之记载也。

储氏瓘曰:“知古非难,知今为难。”夫古不参之以今,则古实难用;今不考之于古,则今且安恃?自世庙以来,黄河决塞,朝暮不常,边塞震惊,出入无候。至于倭夷突犯,流毒纵横,盗贼乘衅,播恶未已。其间城堡之覆败,亭障之消亡,村落之涂炭,畱心民社者,不忍委于不知也。知之亦必考前人之方略,审从来之要害,因时而发,择利而行,弭灾消患,不虞无术耳。然则真能知古而知今,正不难矣。

编户多寡不同,大约以嘉、隆间为断;水陆道里远近不同,大约以水道为主。其后先迂直之数,可折衷而得之也。

九边阨口,盘互纡囘,西南洞寨,纷岐错杂,累举难详,繁称未尽。苟非事实可稽,图籍可据者,无庸漫存其名,徒眩耳目为也。

说者曰:风后受图,九州始布,此舆图之始也。山海有经,为篇十三,此地志之始也。周礼大司徒而下,职方、司书、司险之官,俱以地图周知险阻,辨正名物。战国时,苏秦、甘茂之徒,皆据图而言天下险易。萧何入关,先收图籍,邓禹、马援亦以此事光武成功名儒者,自郑元、孔安国而下,皆得见图籍,验周、汉山川。葢图以察其象,书以昭其数,左图右书,真学者事也。余初事方舆,即采集诸家图说,手为摸写。既成,病其疎畧,乃殚力于书。苏氏曰:“图者,所以辅书之成也。”书以立图之根柢,图以显书之脉络。以图从书,图举其要可也,不患其略也。洪武初有天下,即编列天下地理形势为书,藏之太府。既又诏天下各献图籍,以求山川险易之实。英庙时,诏大臣撰一统志,所成乃仅如此。惜当时争其事者,不诏之以祖训,而遽格于陈循之诐说也。倘有任修明之责者,明示体裁,使郡邑各上图志,正封域,稽里道,验山川,城池、关塞之大,邮亭烽堠之细,无不具载,而古今政事、贡赋、风俗,以次详焉。散而为百国之车书,合而为一朝之典故,此亦度越古今之一端与!

方舆所该郡邑、河渠、食货、屯田、马政、盐铁、职贡、分野之属是也。禹贡记九州,亦叙田赋、贡物、贡道及岛夷、西戎,

职方则兼详人民、六畜、土宜、地利。唐六典亦载贡赋、外夷。余初撰次歴代盐铁、马政、职贡及分野共四种,寻皆散轶,惟分野仅存,病侵事扰,未遑补缀。其大畧仅错见于篇中,以俟他时之审定,要未敢自信为已成之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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