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域记卷第二-轻识

大唐西域记卷第二

三?法师玄奘奉诏译

大总持寺沙门辩机?

三国

滥波国

?揭罗曷国

健䭾罗国

详夫天竺之称，?议纠纷，旧云身毒，或曰贤豆，?从正音，宜云印度。印度之人，随地称国，殊方异俗，遥举总名，语?所美，谓之印度。印度者，唐言月。月有多名，斯?一称。言诸群生轮回不息，无明长夜莫有司晨，?犹白日既隐，宵烛斯继，虽有星光之照，岂如?月之明。苟缘斯?，因而譬月。良以其土圣贤继轨，导凡御物，如月照临。由是义故，谓之印度。印度种姓族?群分，而媻罗门特为淸贵，从?雅称，传以成俗，无云经界之别，总谓媻罗门国焉。

若?封疆之域，可得而言。五印度之境，?九万余里。三垂大海，北背雪山。北广南狭，形如半月，画野区分，七十余国。时特暑热，地多泉湿。北乃山阜隐轸，丘陵潟卤；东则川野沃润，畴陇膏?；南方艸木荣茂；西方土地硗确。斯大槩也，可略言焉。

夫??之称，谓逾缮?。逾缮?者，自古圣王一日军行也。旧传一逾缮?四十里矣；印度国俗乃三十里；圣教所载惟十六里。穷微之?，分一逾缮?为儿拘卢舍。拘卢舍者，谓大牛鸣声所极闻，拘卢舍。分一拘卢舍为五百弓，分一弓为四肘，分一肘为二十四指，分一指節为七宿麦，乃至虱、虮、?尘、牛毛、羊毛兎毫、铜、水，次第七分，以至细尘，细尘七分，为极细尘。极细尘者，不可?析，析?归空，故曰极微也。

若乃隂阳历运，日月次舍，称谓虽殊，时?无异，随?星建，以标月名。时极短者，谓刹?也。百二十刹?为一呾刹?，六十呾刹?为一?缚，三十?缚为一牟呼栗多，五牟呼栗多为一时，六时合成一日一夜。居俗日夜分为儿时。月盈至满谓之白分，月亏至晦谓之黒分，黒分或十四日、十五日，月有小大故也。黒前白后，合为一月。六月合为一行。日游?内，北行也；日游?外，南行也。总此二行，合为一岁。又分一岁以为六时：正月十六日至三月十五日，渐热也；三月十六日至五月十五日，盛热也；五月十六日至七月十五日，雨时也；七月十六日至九月十五日，茂时也；九月十六日至十一月十五日，渐寒也；十一月十六日至正月十五日，盛寒也。如来圣教岁为三时：正月十六日至五月十五日，热时也；五月十六日至九月十五日，雨时也；九月十六日至正月十五日，寒时也。或为四时，春、夏、秋、?也。春三月谓制呾逻月、吠舍佉月、逝瑟咤月，当此从正月十六日至四月十五日。夏三月谓頞沙荼月、室罗伐拏月、媻达罗钵陀月，当此从四月十六日至七月十五日。秋三月谓頞湿缚库阇月、迦剌厎迦月、未伽始罗月，当此从七月十六日至十月十五日。冬三月谓?沙月、磨袪月、颇勒窭拏月，当此从十月十六日至正月十五日。故印度僧徒依佛圣教坐两安居，或前三月，或后三月。前三月当此从五月十六日至儿月十五日，后三月当此从六月十六日至九月十五日。前代译经律者，或云坐夏，或云坐?，斯皆?裔殊俗，不达中国正音，或方言未融，而传译有谬。又推如来入胎、初生、出家、成佛、涅槃日月，皆有参差，语?后记。

若夫邑里闾阎，方域广峙；街衢巷陌，曲径槃纡，阛阓当涂，旗亭夹路。屠、钓、倡、优、魁脍、除粪，旌厥宅居，斥之邑外，行里徃来，僻于路左。至于宅居之制，垣郭之作，地既?湿，城多叠甎，曁诸墙壁，或编竹木，室宇台观，板屋平头，泥以石灰，覆以甎墼。诸异崇构，制同中夏。苫茅苫艸，或甎或板，壁以石灰为饰，地涂牛粪为净，时花散布，斯其异也。谓僧伽蓝，颇极竒制。隅楼四起，重阁三层，榱梠栋鿄，竒形雕镂，户牖垣墙，图画众彩。黎?之居，内侈外俭。奥室中堂，高广有异，层台重阁，形制不拘。门辟东户，朝座东面。至于坐止，咸用绳床。王族、大人、士、?、豪右，庄饰有殊，规矩无异。君王朝座，弥?高广，珠玑间错，谓师子床，?以细㲲，蹈以宝几。凡百?僚，随其所好，刻雕异?，莹饰竒珍。衣裳服玩，无所裁制，贵鲜白，轻杂彩。男则绕腰络腋，横巾右袒，女乃襜衣下垂，通肩总覆。顶为小髻，余发垂下。或有剪髭，别为诡俗。首冠花鬘，身佩璎珞。其所服者，谓憍奢邪衣及㲲布等。憍奢邪者，野蚕?也；蒭摩衣，麻之?也；顩钵罗衣，织细羊毛也；褐剌缡衣，织野兽毛。细耎，可得缉绩，故以见珍，而充服用。其北印度，风土寒烈，短制褊衣，颇同胡服。外道服饰，纷杂异制，或衣孔雀羽尾，或饰髑髅璎珞，或无服露形，或艸板掩体，或拔发?髭，或蓬鬓堆髻，裳衣无定，赤白不恒。沙门法服，惟有三衣及僧?﨑，泥缚些?。三衣裁制，部执不同，或缘有寛狭，或叶有小大。僧?﨑，覆左肩，掩两腋，左开右合，长裁过腰。泥缚些?，既无带襻，其将服也，集衣为襵，束带以绦，襵则诸部各异，色乃黄赤不同。刹帝利、媻罗门淸素居简，洁白俭约。国王、大臣服玩良异，花鬘宝冠以为首饰，环钏璎珞而作身佩。其有富?、大贾，惟钏而巳。人多徒跣，少有所?。染其牙齿，或赤或黑，齐发穿耳，修?大?，斯其貌也。

夫其洁淸自守，非矫其志。凡有馔食，必先盥洒，残宿不?，食?不传；瓦木之?，经用必弃；金、银、铜、?，每加摩莹。馔食既讫，嚼杨枝而为净。澡漱未终，无相执触。每有溲溺，必事澡濯。身涂诸香，所谓旃檀、郁金也。君王将浴，鼓奏弦歌。祭祀拜词，沐浴盥洒。

详其文字，梵天所制，原始垂则，四十七言遇。物合成，随事转用。流演枝派，其源浸广，因地随人，微有攺变，语其大较，未异本源。而中印度特为详正，辤调和雅，与天同音，气韵淸亮，为人轨则。邻境异国，?谬成训，竞欲浇俗，莫守淳风。

至于记言书事，各有司存。史诰总称，谓尼罗蔽茶，善恶具举，灾祥备著。

而开蒙诱进，先遵十二章。七岁之后，渐授五明大论：一曰声明，释诂训字，诠目流别。二曰巧明，伎术机?，隂阳历?。三曰医方明，禁呪闲衺，药石针艾。四曰因明，考定正衺，研核真伪。五曰内明，究畅五椉因果妙理。

媻罗门学四吠陀论：一曰寿，谓养生缮性。二曰祠，谓享祭祈祷。三曰平，谓礼仪、占卜、兵法、军阵。四曰术，谓异能、伎?、禁呪、医方。

师必博究精微，贯竆玄奥，示之大义，导以微言，提撕善诱，雕朽励薄。若乃识?通敏，志怀逋逸，则拘絷及?，业成后已。年方三十，志立学成，既居祿位，先酬师德。其有博古好雅，肥遁居贞、沈浮物外，逍遥事表，宠辱不惊，声闻巳远，君王雅尚，莫能屈迹。然而国重聪?，俗贵高明，褒賛既隆，礼命亦重。故能强志笃学，忘疲游?，访道依仁，不远千里。家虽豪富，志均羇旅，口?之资，廵匃以济，有贵知道，无耻匮财。娯游、惰业、婾食、靡衣，既无令德，又非时?，耻辱俱至，?声载扬。

如来理教，随?得解，去圣悠远，正法醇醨，任其见解之心，俱获闻知之悟。部执峰峙，诤论波腾，异学专门，殊途同?。十有八部，各擅锋锐；大小二椉，居止区别。有宴黙思惟，经行住立，定慧悠隔，諠诤良殊，随其众居，各制科防。无云律、论，经?凡是佛经，讲宣一部，乃免僧知事；二部，加上房资具；三部，差侍者祇?；四部，给净人役使；五部，则行椉象舆；六部，又导从?卫。道德既高，旌命亦?。时集讲论，考其优劣，彰别善恶，黜陟幽明。其有商㩁微言，抑扬妙理，雅辤赡美，妙辩?捷，于是驭椉宝象，导从如林。至乃义门虗辟，辤锋挫锐，理寡而辤繁，义乖而言顺，遂?面涂赭垩，身坌尘土，斥于旷野，?之沟壑。既旌淑慝，亦表贤愚。人智乐道，家?志学。出家归俗，从其所好。?咎犯律，僧中科罚，轻则众命诃责，次又众不与语，重乃众不?住。不?住者，斥摈不齿，出一住处，措身无所，羇旅艰?，或返初服。

若夫族姓殊者，有四流焉：一曰媻罗门，净行也。守道居贞，洁曰其操。二曰刹帝利，王种也。奕世君临，仁恕为志。三曰吠奢，?贾也。?迁有无，逐利远近。四曰戍陀罗，农人也。肆力畴陇，?身稼穑。凡?四姓，淸浊殊流，婚娶通亲，飞伏异路，内外宗枝，姻媾不杂。妇人一嫁，终无??。自余杂姓，寔繁种族，各随?聚，难以详载。

君王奕世，惟刹帝利。篡弑时起，异姓称?。国之战士，骁雄毕?，子父传业，遂竆兵术。居则宫庐?卫，征则奋旅前锋。凡有四兵：歩、马、车、象。象则被以坚甲，牙施利距，一将安椉，授其節度，两卒左右，为之驾驭。车乃驾以驷马，兵帅居椉，列卒周卫，扶轮挟毂。马军散御，逐北奔命。歩军轻捍，?勇充?，负大樐，执长㦸，或持刀劒，前奋行阵。凡诸戎?，莫不锋锐，所谓矛、盾、弓、矢、刀、劒、钺、斧、戈、殳、长矟、轮索之属，皆世?矣。

夫其俗也，性虽狷急，志甚贞质，于财无苟得，于义有余让，惧冥运之罪，轻生事之业，诡谲不行，盟誓为信，政教尚质，风俗犹和。凶悖群小，时亏国宪，谋危君上，事迹彰明，则常幽囹圄，无所刑戮，任其生死，不齿人伦。犯伤礼义，悖逆忠孝，则劓?，?耳，?手，刖足，或驱出国，或放荒裔。自余咎犯，?财赎罪。理狱占辞，不加荆朴，随问歀对，据事平科。拒违所犯，耻过饰非，欲究情实，事须案者，凡有三条：水、火、称、毒。水则罪人与石，盛以连囊，沈之㴱流，校其真伪；人沈石浮则有犯，人浮石沈则无隐。火乃烧?，罪人踞上，?使足蹈，既遣掌案，又令舌舐；虗无所损，实有所伤。懦?之人不堪炎炽，捧未开花，散之向焰；虗则花发，实则花焦。称则人石平衡，轻重取验；虗则人低石举，实则石重人轻。毒则以一羖羊，剖其右?，随被讼人所食之分，杂诸毒药置剖?中；实则毒发而死，虗则毒歇而稣。举四条之例，防百非之路。

?敬之式，其仪九等：一发言慰问，二俯首示敬，三举手高揖，四合掌平拱，五屈膝，六长跪，七手?踞地，儿五轮俱屈，九五体投地。凡斯九等，极惟一拜。跪而赞德，谓之尽敬。远则?颡拜手，近则舐足摩踵。凡其?词受命，褰裳长跪。?贤受拜，必有慰词，或摩其顶，或拊其背，善言诲导，以示??。出家沙门，既受敬礼，惟加善愿，不止跪拜。随所宗事，多有旋绕，或惟一周，或?三帀，宿心别请，?则从欲。

凡遭疾病，绝粒七日。期限之中，多有痊愈；必未瘳差，方乃饵药。药之性?，名种不同；医之工伎，占?有异。

终?临丧，哀号相泣，裂裳、拔髪、拍额、椎胷。服制无闻。丧期无?。送终殡葬，其仪有三：一曰火葬，积薪焚燎。二曰水葬，沈流漂散。三曰野葬，?林饲兽。国王殂落，先立嗣君，以主丧祭，以定上下。生立德号，死无议谥。丧祸之家，人莫就食；?葬之后，?常无讳。诸有送死，以为不洁，咸于郭外，浴而后入。至于秊耆寿耄，死期将至，婴累沈疴，生崖恐极，猒离尘俗，愿?人间，轻鄙生死，稀远世路。于是亲故知友，奏乐饯㑹，泛舟鼓棹，济?伽河，中流自溺，谓得生天。十有其一，未尽鄙见。出家僧众，制无号哭，父母亡丧，诵?酬恩，追远愼终，寔资冥?。

政教既寛，机务亦简，户不籍书，人无傜课。王田之内，大分为四：一充国用，祭祀粢盛；二以封建辅佐宰臣；三赏聪?硕学高才；四树?田，给诸异道。所以赋敛轻薄，傜税俭省，各安世业，俱佃口分。假种王田，六税其一。?贾逐利，来徃?迁，津路?防，轻税后过。国家营建，不虗劳役，据其成功，酬之价?。镇戍征行，宫庐宿卫，?事招募，县偿待入。宰牧、辅臣、?官、僚佐，各有分地，自食封邑。

风壤既别，地利亦殊，花艸果木，杂种?名。所谓庵?罗果、庵弭罗果、末杜迦果、跋达罗果、劫比他果、阿末罗果、镇杜迦果、?昙跋罗果、茂遮果、?利蓟罗果、般橠娑果，凡厥此?，难以备载，见珍人世者，略举言焉。至于枣、栗、椑、柿，印度无闻；梨、柰、桃、杏、蒲萄等果，迦湿弥罗国已来，徃徃间植；石橊、甘橘，诸国皆树。

垦田农务，稼穑耕耘，播植随时，各从劳逸。土宜所出，稻麦尤多。

蔬菜则有?、芥、瓜、瓠、荤陀菜等；葱、蒜虽少，啖食亦稀，家有食者，驱令出郭。

至于乳、酪、膏、酥、沙糖、石蜜、芥子油、诸饼麨，常所膳也。鱼、羊、麞、鹿，时荐肴胾。牛、驴、象、马、豕、犬、?、狼、师子、㺅、猿，凡此毛群，例无味啖，啖者鄙耻，众所秽恶，屏居郭外，稀迹人间。

若其酒醴之差，滋味流别：蒲萄、甘蔗，刹帝利飮也；曲糱醇醪，吠奢等飮也；沙门、媻罗门飮蒲萄、甘蔗浆，非酒醴之谓也。杂姓?族，无所流别。

然其资用之?，功质有殊；什物之具，随时无阙。虽釜镬斯用，而炊甑莫知。多?坏土，少?赤铜。食以一?，众味相调，手指斟酌，略无匕箸，至于病，患乃?铜匙。

若其金、银、鍮石、白玉、火珠，风土所产，弥?盈积。珍竒杂宝，异?殊名，出自海隅，易以求货。然其货用，交迁有无，金钱、银钱、贝珠、小珠。

印度之境，疆界具举，风壤之差，大略斯?，同条?贯，粗陈梗槩，异政殊俗，据国而叙。

滥波国，?千余里，北背雪山，三垂黑岭。国大都城周十余里。自?百秊，王族绝嗣，豪杰力竞，无大君长，近始附属迦?试国。宜稉稻，多甘蔗，林树虽众，果实乃少。气序渐温，微霜无雪。国俗丰乐，人尚歌咏，志性怯?，情怀诡诈，更相欺诮，未有推先。体貌?小，动止轻躁。多衣白㲲，所服鲜饰。伽蓝十余所，僧徒寡少，竝多?学大椉法教。天祠?十，异道甚少。

从此东南行百余里，逾大岭，济大河，至?揭罗曷国。

?揭罗曷国，东西六百余里，南北二百五六十里。山?四境，县隔危险。国大都城二十余里。无大君长，主令役属迦?试国。丰榖稼，多花果，气序温暑，风俗淳质，猛锐骁雄，轻财好学。崇敬佛法，少信异道。伽蓝虽多，僧徒寡少，诸窣堵波荒芜?坏。天祠五所，异道百余人。

城东三里有窣堵波，高三百余尺，无忧王之所建也。编石特起，刻雕竒制，释迦菩萨値然灯佛，?鹿皮衣，布髪掩泥，得受记处。时经劫坏，斯迹无泯。或有斋日，天雨众花，群黎心竞，或修供养。其西伽蓝，少有僧徒。次南小窣堵波，是昔掩泥之地，无忧王避大路，遂僻建焉。

城内有大窣堵波故基。闻诸先志曰：昔有佛齿，高旷?丽。?既无齿，惟余故基。其侧有窣堵波，高三十余尺。彼俗相传，不知原起，云从空下，歭基于此。既非人工，寔为?瑞。

城西南十余里有窣堵波，是如来?日中印度陵虗游化，降迹于此，国人感慕，建此?基。其东不远有窣堵波，是释迦菩萨昔値然灯佛，于此买蕐。

城西南二十余里至小石岭，有伽蓝，高堂重阁，积石所成。庭宇?寥，绝无僧侣。中有窣堵波，高二百余尺，无忧王之所建也。

伽蓝西南，㴱涧陗绝，?布飞流，县崖壁立。东岸石壁有大洞穴，瞿波罗龙之所居也。门径狭小，窟宂冥暗，崖石津滴，蹊径余流。昔有佛影，焕若真容，相好具足，俨然如?。近代巳来，人不徧覩，纵有所见，髣髴而巳。至诚祈请，有冥感者，乃暂明視，尚不能久。昔如来?世之时，此龙为牧牛之士，供王乳酪，进奉失宜；既获谴责，心怀恚恨，以金钱买蕐，供养受记窣堵波，愿为恶龙，破国害王。?趣石壁，投身而死；遂居此窟，为大龙王，便欲出穴，成本恶愿。适起此心，如来巳鉴，愍此国人为龙所害，运神通力，自中印度至。龙所龙见如来，毒心遂止，受不杀戒，愿护正法。因请如来：“常居此窟，诸圣弟子，恒受我供。”如来吿曰：“吾将?灭，为汝畱影，遣五罗汉常受汝供。正法隐?，其事无替。汝若毒心奋怒，当观吾畱影，以?善故，毒心当止。此贤劫中，当来世?，亦悲愍汝，皆畱影?。”

影窟门外有二方石，其一石上有如来足蹈之迹，轮相微现，光明时烛。影窟左右多诸石室，皆是如来诸圣弟子入定之处。影窟西北隅有窣堵波，有如来经行之处。其侧窣堵波有如来发、爪。邻此不远有窣堵波，是如来显畅真宗，说蕴界之处所也。影窟西有大盘石，如来甞于其上濯浣袈裟，文影微现。

城东南三十余里至醯罗城。周四五里，竖峻险固，花林池沼，光鲜徴镜。城中居人，淳质正信。?有重阁，画栋丹楹。第二阁中有七宝小窣堵波，置如来顶骨。骨?一尺二寸，髪孔分明，其色黄白，盛以宝圅，置窣堵波中。欲知善恶相者，香末和泥，以印顶骨，随其?感，其文焕然。又有七宝小窣堵波，以贮如来髑髅骨，状若荷叶，色同顶骨，亦以宝圅缄络而置。又有七宝小窣堵波，贮如来?睛，睛大如柰，光明淸彻，曒映中外，又以七宝圅缄封而置。如来僧伽?袈裟，细㲲所作，其色黄赤，置宝圅中，岁月既远，微有损坏。如来锡杖，白?作镮，旃檀为笴，宝笥盛之。近有国王闻此诸物竝是如来昔亲服用，恃其威力，迫拹而归；既至木国，置所居宫，中曾未浃辰，求之已失，爰更寻访，已还本处。斯五圣迹，多有??，迦?试王令五净行给侍香花。观礼之徒，相继不绝。诸净行等欲从虗?，以为财用人之所重，权立科条，以止諠杂。其大略曰：诸欲见如来顶骨者，税一金钱；若取印者，税五金钱；自余節级，以次科条。科条虽重，观礼弥众。重阁西北有窣堵波，不甚高大，而多?怪，人以指触，便?摇震，连基倾动，铃铎和鸣。从此东南山谷中行五百余里，至健䭾逻国。

健䭾逻国，东西千余里，南北儿百余里。东临信河。国大都城号布路沙布逻，?四十余里。王族绝嗣，役属迦毕试国。邑里空荒，居人稀少，宫城一隅有千余户。榖稼殷盛，花果繁茂，多甘蔗，出石蜜。气序温暑，略无霜雪。人性恇怯，好?典?，多敬?道，少信正法。自古已来，印度之境作论诸师，则不?罗延天、无著菩萨、世亲菩萨、法救、如意、脇?者等本生处也。僧伽蓝千余所，摧残荒废，芜漫萧条，诸窣堵波颇多颓?。天祠百?，异道杂居。

王城内东北有一故基，昔佛钵之宝台也。如来涅槃之后，钵流此国，经?百秊，式遵供养，流转诸国，?波剌斯。

城外东南儿九里有?钵罗树，高百余尺，枝叶扶疏，荫影蒙密。过去四佛巳坐其下，?犹现有四佛坐像。贤劫之中，九百九十六佛皆当坐焉。冥祇警卫，?鉴濳被。释迦如来于此树下南面而坐，吿阿难曰：“我去世后，当四百秊，有王命世，号迦腻色迦，此南不远起窣堵波，吾身所有骨、肉舍利，多集此中。”

?钵罗树南有窣堵波，迦腻色迦王之所建也。迦腻色迦王以如来涅槃之后第四百秊，君临膺运，统赡部洲，不信罪?，轻毁佛法。畋游艸泽，遇见白兎，王亲奔逐，至此忽灭。见有牧牛小竖，于林树间作小窣堵波，其高三尺。王曰：“汝何所为？”牧竖对曰：“昔释迦佛圣智悬记：‘当有国王于此胜地建窣堵波，吾身舍利多聚其内。’大王圣德宿殖，名符昔记，神功胜?，允属斯辰，故我?者先相警发。”说此语巳，忽然不现。王闻是说，喜庆增怀，自负其名，大圣先记，因发正信，㴱敬佛法。?小窣堵波，处建石窣堵波，欲以功力弥覆其上。随其??，恒出三尺，若是增高，逾四百尺，基址所歭，周一里半，层基五级，高一百五十尺，方乃得覆小窣堵波。王用喜庆，?于其上更起二十五层金铜相轮，?以如来舍利一斛而置其中，式修供养。营建才迄，见小窣堵波?大基东南隅下傍出其半。王心不平，便?掷弃，遂住窣堵波第二级下石基中半现，?于本处更出小窣堵波。王乃退而叹曰：“嗟夫，人事易迷，神功难掩，?圣所持，愤怒何及！”慙惧既已，谢咎而归。其二窣堵波?犹现?，有婴疾病欲祈康愈者，涂香散蕐，至诚归命，多蒙瘳差。

大窣堵波东面石陛南镂作二窣堵波，一高三尺，一高五尺，规模形状如大窣堵波。又作两躯佛像，一高四尺，一高六尺，拟菩提树下加趺坐像，日光照烛，金色晃燿，阴影渐移，石文靑绀。闻诸耆旧曰：?百秊前，石基之?有金色蚁，大者如指，小者如麦，同?相从，啮其石壁，文若雕镂，厕以金沙，作为此像，?犹现?。

大窣堵波石陛南面有画佛像，高一丈六尺，自胷以上，分现两身，从胷已下，合为一体。闻诸先志曰：初，有贫士佣力自济，得一金钱，愿造佛像。至窣堵波所，谓画工曰：“我?欲图如来妙相，有一金钱，酬工尚少，宿心忧负，迫于贫乏。”时彼画工鉴其至诚，无云价?，许为成功。?有一人，事同前迹，持一金钱，求画佛像。画工是时受二人钱，求妙丹靑，?画一像。二人同日俱来礼敬，画工乃同指一像，示彼二人，而谓之曰：“此是汝所作之佛像也。”二人相視，若有所怀。画工心知其?也，谓二人曰：“何思虑之久乎？凡所受物，毫厘不亏。斯言不谬，像必神变。”言声未静，像现?异，分身交影，光相昭著。二人悦服，心信欢喜。

大窣堵波西南百余歩，有白石佛像，高一丈儿尺，北面而立，多有?相，?放光明。时有人见像出夜行，旋绕大窣堵波。近有群贼欲入行盗，像遂出迎贼，贼党怖退，像归本处，住立如故。群盗因此攺过自新，游行邑里，具吿远近。

大窣堵波左右，小窣堵波鱼鳞百?。佛像庄?，务竆工思，殊香异音，时有闻听，灵僊圣贤，或见旋绕。此窣堵波者，如来悬记，七烧七立，佛法方尽。先贤记曰：成壊巳三。初至此国，适遭火，灾当见营搆，尚未成功。

大窣堵波西有故伽蓝，迦腻色迦王之所建也。重阁累榭，层台洞户，旌召高僧，式昭景?。然虽圯毁，尚曰竒工。僧徒减少，竝学小椉。自建伽蓝，异人间出。诸作论师及证圣果，淸风尚扇，至德无泯。

第三重阁有波栗湿缚?者室，久巳倾顿，尚立旌表。初，?者之为梵志师也，?垂儿十，舍家染衣。城中少秊便诮之曰：“愚夫朽老，一何浅智！夫出家者，有二业焉，一则?定，二乃诵经。而?衰耄，无所进取，滥迹淸流，徒知饱食。”时脇?者闻诸讥议，因谢时人而自誓曰：“我若不通三?理，不?三界欲，得六神通，具儿解脱，终不以脇而至于席！”自尒之后，惟日不足，经行宴坐，住立思惟，昼则研?理教，夜乃静虑凝神，绵历三岁，学通三?，?三界欲，得三明智，时人敬仰，因号脇?者。

脇?者室东有故房，世亲菩萨于此制阿毘达磨俱舍论，人而敬之，封以记焉。

世亲室南五十余歩，第二重阁，末笯曷利他论师于此制毘婆沙论。论师以佛涅槃之后一千?中利见也。少好学，有才辩，声闻遐被，法俗归心。时室逻伐悉底国毘讫罗摩阿迭多王，威风远洽，使臣诣印度，日以五亿金钱?给贫窭孤独。主?臣惧国?乏匮也，乃讽谏曰：“大王威被殊俗，泽及?虫，请增五亿金钱，以赈四方匮乏。府库既空，更税有土，重敛不已，怨声载扬，则君上有?给之恩，臣下被不恭之责。”王曰：“聚有余，给不足，非苟为身侈靡国?。”遂加五亿，惠诸贫乏。其后畋游，逐豕失踪，有寻知迹者，偿一亿金钱。如意论师一使人剃发，辄赐一亿金钱，其国史臣依?书记。王耻见高，心常怏怏，欲罪辱如意论师。乃招集异学德业高㴱者百人，而下令曰：“欲?視听，游诸真境，异道纷杂，归心靡措，?考优劣，专精遵奉。”曁乎集论，重下令曰：“外道论师竝英俊也，沙门法众宜善宗义，胜则崇敬佛法，负则诛戮僧徒。”于是如意诘诸外道，九十九人已退飞矣。下席一人，視之蔑如也，因而剧谈，论及火烟。王与外道咸諠言曰：“如意论师词义有失！夫先烟而后及火，此事理之常也。”如意虽欲释难，无听鉴者。耻见众辱，齰?其舌，乃书诫吿门人世亲曰：“党援之众，无竞大义；群迷之中，无辩正论。”言?而死。居未久，超日王失国，兴王膺运，表式英贤。世亲菩萨欲雪前耻，来白王曰：“大王以圣德君临，为含识主命。先师如意学竆玄奥，前王宿恨，众挫高名，我?导诱，欲?先怨。”其王知如意哲人也，美世亲雅操于，是召诸外道与如意论者。世亲重述先旨，外道谢屈而退。

迦腻色迦王伽蓝东北行五十余里，渡大河，至布色羯逻伐底城。?十四五里。居人殷盛，閭阎洞连。城西门外有一天祠，天像威?，?异相继。

城东有窣堵波，无忧王之所建也，?过去四佛说法之处。古先圣贤自中印度降神导物，斯地寔多。?伐苏蜜呾罗论师于此制众事分阿毘达磨论。

城北四五里有故伽蓝，庭宇荒凉，僧徒寡少，然皆遵?小椉法教。?达磨呾逻多论师于此制杂阿毘达磨论。

伽蓝侧有窣堵波，高?百尺，无忧王之所建也。雕木文石，颇异人工。是释迦佛昔为国王，修菩萨行，从众生欲，惠施不倦，丧身若遗，于此国土千生为王，?斯胜地千生舍?。

自此东不远有二石窣堵波，各高百余尺。右则梵王所立，左乃天帝所建，以妙珍宝而莹饰之。如来?灭，宝变为石；基虽倾陷，犹尚崇高。

梵、释窣堵波西北行五十余里，有窣堵波，是释迦如来于此化鬼子母，令不害人，故此国俗祭以求嗣。

自鬼子母北行五十余里，有窣堵波，是商莫迦菩萨恭行鞠养，侍育父母，于此釆果，遇王畋?，毒矢误中；至诚感?，天帝傅药，德动明圣，寻??稣。

商莫迦菩萨被害东南行二百余里，至跋虏沙城。城北有窣堵波，是苏达拏太子以父王大象施媻罗门，蒙谴被摈，顾谢国人，既出郭门，于此吿别。其侧伽蓝，五十余僧，徒竝小椉学。昔伊湿伐逻论师于此制阿毘达磨明证论。

跋虏沙城东门外有一伽蓝，僧徒五十余人，竝大椉学，有窣堵波，无忧之所建立。也昔苏达拏太子摈?弹多落迦山，媻罗门乞其男女，于此鬻卖。

跋虏沙城东北二十余里，至弹多落迦山。岭上有窣堵波，无忧王所建，苏达拏太子于此栖隐。其侧不远有窣堵波，太子于此以男女施媻罗门，媻罗门捶其男女，流血染地，?诸艸木犹带绛色。岩间石室，太子及??定之处。谷中林树垂条若帷，竝是太子昔所游止。其侧不远有一石庐，?古僊人之所居也。

僊庐西北行百余里，越一小山，至大山，山南有伽蓝，僧徒尟少，竝学大椉。其侧窣堵波，无忧王之所建也。昔独⾓僊人所居之处。僊人为婬女诱乱，退失神通，婬女乃驾其肩而还城邑。

跋虏沙城东北五十余里，至崇山。山有靑石大自?天妇像，毘摩天女也。闻诸士俗曰：此天像者，自然有?。?异既多，祈祷亦众，印度诸国，求?请愿，贵贱?萃，远近咸会。其有愿见天神形者，至诚无贰，绝食七日，或有得见，求愿多遂。山下有大自?天祠，涂灰外道式修祠祀。

毘摩罗天祠东南行百五十里，至?铎迦汉荼城，?二十余里，南临信度河。居人富乐，宝货盈积，诸方珍异，多集于此。

?铎迦汉荼城西北行二十余里，至媻罗覩逻邑，是制声明论波你尼僊本生处也。遂古之初，文字繁广，时经劫坏，世界空虗，长寿诸天，降?导俗，由是之故，文籍生焉。自时厥后，其原泛滥。梵王、天帝作则随时，异道诸僊各制文字，人相祖述，竞?所传，学者虗功，难用详究。人寿百岁之时，有波你尼僊，生知博物，愍时浇薄，欲削浮伪，删定繁猥，游方问道，遇自?天，遂伸述作之志。自?天曰：“盛矣?！吾当祐汝。”僊人受教而退，于是研精覃思，攈摭群言，作为字书，备有千颂，颂三十二言。究极?古，总括文言。封以进上，主甚珍异，下令国中，暜使传?，有诵通利，赏千金钱。所以师资传授，盛行当世。故此邑中诸媻罗门，硕学高才，博物强识。

媻罗覩逻邑中有窣堵波，罗汉化波你尼僊后进之处。如来去世，垂五百秊，有大阿罗汉自迦湿弥罗国游化至此，乃见梵志捶训稺童。时阿罗汉谓梵志曰：“何苦此儿？”梵志曰：“令学声明，业不时进。”阿罗汉?尒而?。老梵志曰：“夫沙门者，?悲为情，愍伤物?。仁?所?，愿闻其说。”阿罗汉曰：“谈不容易，恐致㴱?。汝颇甞闻波你尼僊制声明论，垂训于世乎？”媻罗门曰：“此邑之子，后进仰德，像?犹存。”阿罗汉曰：“?汝此子，?是彼僊。犹以强识，翫?世典，惟谈异论，不究真理。神智?捐，流转未息，尚椉余善，为汝?子。然则世典文词，徒疲功绩；岂若如来圣教，?智冥滋？曩者南海之濒有一枯树，五百蝙蝠于中穴居。有诸?侣止此树下，时属风寒，人皆饥冻，聚积?苏，蕴火其下，烟焰渐炽，枯树遂然。时?侣中有一贾客，夜分巳后，诵阿毘达磨藏。彼诸蝙蝠虽为火困，?好法音，忍而不出，于此命终。随业受生，俱得人身，舍家修学，椉闻法声，聪明利智，竝证圣果，为世?田。近迦腻色迦王与脇?者招集五百贤圣，于迦湿弥罗国作毘媻沙论，斯竝枯树之中五百蝙蝠也。余虽不肖，是其一?。斯则优劣良异，飞伏县殊。仁??子，可许出家；出家功德，言不能述。”时阿罗汉说此语巳，示神通事，因忽不现。媻罗门㴱生敬信，叹羡久之，具吿邻里，遂放其子出家修学，因?回信，崇重三宝，乡人从化，于?弥笃。从?铎迦汉荼城北逾山渉川，行六百余里，至?仗?国。

大唐西域记卷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