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家塾讀詩記卷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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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7 07:54

吕氏家塾讀詩記卷第九

鄭氏詩譜曰:齊者,古少皥之丗,爽鳩氏之墟。周武王伐紂,封太師吕望於齊,是謂齊太公,都營丘。其封域東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在禹貢青州岱山之隂,濰淄之野。後五丗哀公政衰,荒淫怠慢,紀侯譛之於周懿王,使烹焉,齊之變風始作。○蘇氏曰:大公,姜姓,本四岳之後,旣封於齊,通工商之業,便魚鹽之利,民多歸之,故齊爲大國。

雞鳴,思賢妃也。哀公荒淫怠慢,故陳賢妃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焉。雞旣鳴矣,朝旣盈矣。匪雞則鳴,蒼蠅之聲。

孔氏曰:陳賢妃貞女以警戒其夫之辭。曰,雞旣鳴矣,朝上旣巳盈滿矣。欲令君起也。又言非雞實鳴,乃是蒼蠅之聲。夫人之在君所,心常恐晚,故以蠅聲爲雞鳴。

東方明矣,朝旣昌矣。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

毛氏曰:昌,盛也。見月出之光,以爲東方明。蟲飛薨薨,甘與子同夢。㑹且歸矣,無庶予子憎。爾雅曰:薨薨,衆也。○鄭氏曰:蟲飛薨薨,東方且明之時,我猶樂與子卧而同夢。○蘇氏曰:予豈不欲與子同夢歟?然群臣之㑹於朝者,亦欲退朝而歸治其家事,是以爲之早作。○曽氏曰:無庶子,子憎庶,無憎予與子也。○毛氏曰:古之夫人,配其君子,亦不忘其敬。雞鳴三章,章四句。還刺荒也。哀公好田獵,從禽獸而無厭。國人化之,遂成風俗。習於田獵謂之賢,閑於馳逐謂之好焉。

范氏曰:表記曰:上之所好惡,不可不愼也。是民之表也。哀公禽荒,而國人以習於田獵爲賢,閑於馳逐爲好。安於所習,而不自知其非道。民之道,可不愼哉!

子之還兮,遭我乎峱之間哉。並驅從兩肩兮,揖我謂我儇兮。

毛氏曰:還,便捷之貌。峱,山名。從,逐也。獸三歳曰肩。儇,利也。○鄭氏曰:俱出田獵而相遭也。謂我儇,譽之也。譽之者,以報前言還也。○王氏曰:並驅則遭我,又非一人而巳。前漢地理志引詩云:

子之營兮,遭我乎嶩之間兮。顔師古注云:毛詩作還,齊詩作營。嶩,山名也。字或作峱,亦作巙,音皆。乃髙反。○釋文曰:儇,韓詩作婘。

子之茂兮,遭我乎峱之道兮。並驅從兩牡兮,揖我謂我好兮。毛氏曰:茂,美也。

子之昌兮,遭我乎峱之陽兮。並驅從兩狼兮,揖我謂我臧兮。

毛氏曰:昌,盛也。臧,善也。○朱氏曰:山南曰陽。○爾雅曰:狼,牡貛,牝狼。○董氏曰:還,茂昌。崔靈恩集注以三者皆地名也。

當是時,齊以游畋成俗,詩人載其馳驅而相遇也,意氣飛動,鬱鬱見於眉睫之間,染其神者深矣,夫豈一朝一夕所能反哉。周遷商民旣歴三紀之後畢命,猶不敢忘其憂,良有以也。還三章,章四句。著,刺時也。時不親迎也。

俟我於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瓊華乎而。毛氏曰:俟,待也。○鄭氏曰:我,嫁者自謂也。○毛氏曰:門屏之間曰著。○鄭氏曰:素爲充耳,所以縣瑱者,或名爲紞。○毛氏曰:瓊華,美石。○鄭氏曰:尚,猶飾也。飾之以瓊華者,謂縣紞之末,所謂瑱也。○張氏曰:俟我,言夫之俟我也。著,夫家之著也。如是,則不親迎也。於庭、於著、於堂者,必不是親迎,只俟於堂、於庭、於著而巳。○孔氏曰:於著,於庭。於堂,止是有先後,不冝分爲異人。前漢地理志載齊之風俗曰俟我於著乎而,此亦其舒緩之體也。雖非此篇意之所主,然廣谷大川異制,民生其間異俗,剛柔輕重、遲速異齊,五味異和,器械異制,衣服異冝,皆學者所當觀也。詩可以觀其此?歟,

俟我於庭乎而,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瓊瑩乎而。鄭氏曰:青紞之青○:毛氏曰:瓊瑩,石似玉。

俟我於堂乎而,充耳以黃乎而,尚之以瓊英乎而。鄭氏曰:黃紞之黄。瓊英,猶瓊華也。

昏禮:壻往婦家親迎,旣奠鴈,御輪壻,乃先往,俟于門外。婦至,壻揖婦以入,及寢門,揖入,升自西階。齊人旣不親迎,故但行婦至壻家之禮。俟我於著乎而,此昏禮所謂壻俟于門外,婦至,壻揖婦以入之時也。俟我於庭乎而,庭在大門之内,寢門之外,此昏禮所謂及寢門揖入之時也。俟我於堂乎而,升階而後至堂,此昏禮所謂升自西階之時也。壻道婦入,故於著、於庭、於堂,每節皆俟之也。著三章,章三句。

東方之日,刺衰也。君臣失道,男女淫奔,不能以禮化也。

東方之日兮,彼妹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

毛氏曰:興也。日出東方,人君明盛,無不照察也。○朱氏曰:履,隨也。○鄭氏曰:即,就也。○朱氏曰:言隨我而相就也。○程氏曰:日月明照,則物無隱蔽,姦慝莫容,如朝廷明於上也。今君不明,故有淫奔之行。詩人以東方之日,刺其當明而昏也。○歐陽氏曰:在我室兮,履我即兮。相邀以奔之辭也。

東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闥兮。在我闥兮,履我發兮。

毛氏曰:月盛於東方,君明於上,若日也。臣察於下,若月也。闥,門内也。○朱氏曰:發,行去也。謂隨我而行去也。東方之日二章,章五句。

東方未明,刺無節也。朝廷興居無節,號令不時,挈壷氏不能掌其職焉。

李氏曰:觀人之政者,見其一失,則逆料其餘也。號令不時,此一語贅。蓋見詩中有自公令之之文,而妄附益之爾。東方未明,顚倒衣裳。顚之倒之,自公召之。毛氏曰:上曰衣,下曰裳。○鄭氏曰:自,從也。挈壷氏失漏刻之節,東方未明而以爲明,故群臣促遽,顚倒衣裳。群臣之朝,別色始入,群臣顚倒衣裳而朝,人又從君所來而召之。漏刻失節,君又早興。東方未晞,顚倒裳衣,倒之顚之,自公令之。毛氏曰:晞,明之始升。○朱氏曰:令,號令也,猶召之也。

折柳樊圃,狂夫瞿瞿。不能辰夜,不夙則莫。毛氏曰:柳,柔脆之木。樊,藩也。圃,菜園也。折柳以爲藩園。○朱氏曰:瞿瞿,驚顧之貌。○毛氏曰:古者有挈壷氏,以水火分日夜,以告時於朝。○程氏曰:折柳以樊圃,狂夫見之且驚躩,知其爲限也。柳,柔脆易折之物,折之以爲藩籬,非堅固也,狂夫亦知其有限,見之則躩然而驚。晝夜之限,非不明也,乃不能知而不早則晏。言無節之甚。

東方未明三章,章四向。南山,刺襄公也。鳥獸之行,淫乎其妹。大夫遇是惡,作詩而去之。南山崔崔,雄狐綏綏。魯道有蕩,齊子由歸。旣曰歸止,曷又懷止。

毛氏曰:南山,齊南山也。崔崔,髙大也。國君尊嚴如南山。蕩,平易也。齊子,文姜也。○鄭氏曰:婦人謂嫁曰歸。雄狐行求匹耦於南山之上,形貌綏綏然。喻襄公居人君之尊,而爲淫泆之行,其威儀可恥惡如狐。○孔氏曰:文姜由此道而歸魯。旣曰歸於魯矣,襄公何爲而復思之乎?○吕氏曰:上二章罪襄公所謂曷又懷止,曷又從止者,言其理如是,而襄公違之以淫泆,何也?下二章罪魯桓公所謂曷又鞠止,曷又極止者,言其理如是,桓公縱之窮極其惡,何也?葛屨五兩,冠緌?止。魯道有蕩,齊子庸止。旣曰庸止,曷又從止?

毛氏曰:葛屨,服之賤者。冠緌,服之尊者。庸,用也。○朱氏曰:從,相從也。○吕氏曰:貴賤各有耦也。屨與屨爲耦,雖五兩之多各相耦,冠緌之?自爲耦也。襄公文姜非其耦,猶冠屨之不可?也。蓺麻如之何?衡從其?。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旣曰告止,曷又鞠止。

毛氏曰:蓺,樹也。衡,獵之。從獵之,種之,然後得麻。○朱氏曰:欲樹麻者,必先縱橫耕治其田?,然後可以得麻。人之欲娶妻者,必先告之於父母,然後可以得妻也。今魯桓公之娶文姜也,旣告而成禮矣,曷爲不能禁制。○釋文曰:衡亦作横。韓詩云:東西耕曰橫。從,韓詩作由,云南北耕曰由。

鞠,養也。納之不正,則容有不敢制者。今魯侯旣以正禮納文姜,當蚤裁制之,曷爲又養其姦而至於極也?故後章曰:曷又極止。

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旣曰得止,曷又極止。

毛氏曰:克,能也。○朱氏曰:極,窮也。○李氏曰:析薪者必用斧,亦猶取妻者必用媒。旣以媒而得之矣,曷爲使極其姦?南山四章,章六句。

甫田,大夫刺襄公也。無禮義而求大功,不脩德而求諸侯,志大心勞,所以求者非其道也。無田甫田,爲莠驕驕。無思逺人,勞心忉忉。毛氏曰:甫,大也。忉忉,憂勞也。○揚子曰:田甫田者莠驕驕,思逺人者心忉忉。

無田甫田,維莠桀桀。無思逺人,勞心怛怛。毛氏曰:桀桀,猶驕驕。怛怛,猶忉忉也。

驕驕、桀桀,皆稂莠侵陵嘉穀之狀。婉兮孌兮,緫角丱兮。未幾見兮,突而弁兮。

毛氏曰:婉孌,少好貌。緫角,聚兩髦也。丱㓜,稚也。○釋文曰:方言曰:凢卒相見謂之突。○毛氏曰:弁,冠也。○孔氏曰:言有童子婉孌緫聚其髮以爲兩角,丱然㓜稚,如此與別,未經幾時而更見之。突然,巳加冠弁爲成人。○蘇氏曰:緫角之童,而至於突然弁也,豈其求之哉。其道則所有必至也。君子之得諸侯,亦未常求之矣。苟修其身而治其政令,諸侯不來,而將安往。

苟由其道而循其序,則小者俄而大,微者俄而著,厥德脩罔覺,非計功求獲者所能與也。甫田三章,章四句。盧令刺荒也。襄公好田獵,畢弋,而不脩民事,百姓苦之。故陳古以風焉。盧令令,其人美且仁。毛氏曰:盧,田犬。令令,纓環聲。言人君能有美德,盡其仁愛,百姓欣而奉之,愛而樂之,順時遊田,與百姓共其樂,同其獲。故百姓聞而說之,其聲令令然。○董氏曰:韓詩作盧泠泠,說文引詩作獜。盧重環,其人美且鬈。

毛氏曰:重環,子母環也。鬈,好貌。盧重鋂,其人美且偲。

毛氏曰:鋂,一環貫二也。偲,才也。盧令三章,章二句。敝笱,刺文姜也。齊人惡魯桓公微弱,不能防閑文姜,使至淫亂,爲二國患焉。敝笱在梁,其魚魴鰥。齊子歸止,其從如雲。毛氏曰:興也。○笱梁,解見谷風。○陸氏草木䟽云:魴,今伊、洛、濟、頴。魴魚也。廣而薄肥,恬而少力,細魚之美者。○勃海胡氏曰:毛云:鰥,大魚。孔頴逹。引孔叢子鰥魚,其大盈車。鄭云:鰥,魚子。以魴鱮爲比。則鰥非大盈車者,亦非魚子。蓋魴鰥鱮及唯唯者,皆魚之可制者也,爲其笱之敝敗而不能制者也。文姜本可以防閑而制之,由魯桓微弱,不能防閑文姜,致文姜驕伉而難制也。○張氏曰:反歸於齊也。○毛氏曰:如雲,言盛也。○楊氏曰:其從如雲,其從如雨,言從之者衆也。許穆夫人思歸唁其兄,許人尤之,終以義不得而止。若魯桓公剛而有制,使魯人無肯從者如許人焉,則文姜雖欲適齊,尚可得乎?

敝笱在梁,其魚魴鱮。齊子歸止,其從如雨。

毛氏曰:如雨,言多也。○陸氏草木䟽云:鱮似魴,厚而頭尤大,魚之不美者,故里語曰:網魚得鱮,不如㗖茹。其頭尤大而肥者,徐州人謂之鰱,或謂之鱅。敝笱在梁,其魚唯唯。齊子歸止,其從如水。

孔氏曰:唯唯,魚行相隨之貌。○毛氏曰:水喻衆也。○釋文曰:唯唯,韓詩作遺遺敝笱。三章,章四句。

載驅,齊人刺襄公也。無禮義,故盛其車服,疾驅於通道大都,與文姜淫播其惡於萬民焉。載驅薄薄,簟茀朱鞹。魯道有蕩,齊子發夕。毛氏曰:薄薄,疾驅聲也。簟,方文席也。車之蔽曰茀。諸侯之路車,有朱革之質而羽飾。○朱氏曰:夕,猶宿也。發夕,言離於所宿之舎。○蘇氏曰:襄公疾驅其車以㑹文姜,文姜夕發於魯而往㑹之。○釋文茀作笰。四驪濟濟,垂轡濔濔。魯道有蕩,齊子豈弟。

毛氏曰:四驪,言物色盛也。濟濟,美貌。垂轡,轡之垂者。濔濔,衆也。齊子豈弟,言文姜於是樂易然。○歐陽氏曰:文姜安然樂易,無慙恥之色也。○釋文濔濔作爾。爾曰:本亦作濔。

齊子豈弟,蓋於此而樂易也。美惡不嫌同辭。汶水湯湯,行人彭彭。魯道有蕩,齊子翶翔。董氏曰:汶水有二,出泰山萊蕪者,西南入沛,今湏城之汶是也。其一出朱虚縣泰山,北過淳于縣,今濰之東南有大汶、小汶,即此是也。○毛氏曰:湯湯,大貌。彭彭,多貌。翶翔,猶彷徉也。○鄭氏曰:汶水之上,蓋有都焉,襄公與文姜時所㑹。○李氏曰:言行人之多,以見其無恥也。汶水滔滔,行人儦儦。魯道有蕩,齊子遊敖。毛氏曰:滔滔,流貌。儦儦,衆貌。○朱氏曰:遊敖,猶翶翔也。載驅四章,章四句。猗嗟,刺魯莊公也。

齊人傷魯莊公有威儀技藝,然而不能以禮防閑其母,失子之道,人以爲齊侯之子焉。

李氏曰:大宰問於子貢曰:夫子聖者歟?何其多能也?子聞之曰: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後丗乃專心於此,而忘其本。故莊公有威儀技藝,而不免猗嗟之刺;昭公習威儀以亟,而不能正乾侯之禍。漢成帝善修容儀,升車正立不內顧,不能制趙氏之橫。雖多才多藝,而不能務本,何所?哉?猗嗟昌兮,頎而長兮,抑若揚兮,美目揚兮,巧趨蹌兮,射則臧兮。

毛氏曰:猗嗟,嘆辭。昌,盛也。頎,長貌。○朱氏曰:抑而若揚,美之盛也。揚,目之動也。○王氏曰:趨蹌之巧也。○鄭氏曰:臧,善也。○朱氏曰:極稱其威儀技藝之美,所以刺其不能以禮防其母也。若曰惜乎其特少此耳。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儀旣成兮。終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

朱氏曰:名,猶稱也,言其威儀技藝之可名也。清,目清明也。○王氏曰:儀旣成兮,言其威儀之備也。○朱氏曰:侯,張布而射之也。○毛氏曰:二尺曰正。○鄭氏曰:展,誠也。姊妹之子曰甥。○朱氏曰:言稱其爲齊之甥也,而又以見其非齊侯之子。此詩人之微辭也。

猗嗟孌兮,清揚婉兮。舞則選兮,射則貫兮。

四矢反兮,以禦亂兮。

王氏曰:孌,壯好貌。婉,好眉目也。選,齊,貫,中。四矢,乗矢。○鄭氏曰:反,復也。禮,射三而止,毎射四矢,皆得其故處,此之謂復。○范氏曰:射足以禦亂,而禮不足防淫,故卒章深非之。○,釋文:反,韓詩作變。

四矢反兮,以禦亂兮。蓋稱莊公弓矢之精,可以禦亂。觀其以金僕姑射南宫長萬,則可見矣。說者或謂詩人諷莊公,當用以禦亂,非也。是詩譏刺之意皆在章外。一章嘆其威儀技藝之美也,二章復歎其威儀技藝,冝爲我甥也。三章復歎其威儀技藝可以禦亂也。嗟嘆再三,而莊公所大闕者不言可見矣。猗嗟三章,章六句。

齊國十一篇,三十四章,百四十三句。吕氏家塾讀詩記卷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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