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一論

正一論

有客難曰：蓋聞三生萬物，大道無私。賦命自天，皇天弗欺。受載於地，謂地必厚。生非所迎而來，死非所送而去。道法自然，人亦則之，吉凶定分，各自得也，豈是要福所能逺禍乎？且聖人垂教，應有定期，如何世道參差，或新或舊，九十六種各稱妙化，道家復何以㫖教？靈寳一法二用，故當服膺從之。懼乖先王之法行，一差毫毛之機，長懷千里之失。望古興悲，諮疑莫辯。是以望雲欽響，踟蹰仙駕，側席下風，仰延髙誨。

答曰：探微測妙之說，辯幽論玄之事。故當求其理顯，然徴其形跡爲據。至理絶言，非言無以載其極。至徳不形，非形無以驗其有。夫在形言，寧無善惡。禍是福之所倚，故明其有徴也。福是禍之所伏，故明其有主也。有徴有主，孰爲不信。端形不招直影，而直影自見。知聲無追順響，而順響必至。倚伏循環，寧在定分。是以聖人立教，遷善伐惡，化惡伏善，其化用不一者，寔關人情之有淳薄，風俗之有興鄙。人淳則滋章不行，禮薄則法令競起，教以順民，化以從俗。是以太伯文身於東夷，仲尼褰裳於覀祼，誠非至德之盛化。然應變有方，行藏之理，抑亦在時。博施於民而能濟衆者，豈曰無功，蓋亦從物情而成業者耳。若保專一不離，則天清地寧矣。此則達人之髙尚，非庸才之所及。一者，正一也。張君以正一統世，八極無二，玄綱一舉，六合同風，天覆地載，教養修道，非正一焉可得語其優劣哉。余幸㑹大明洪流，闡化欽風。先聖味道，餘生羡章。雲梯馳情，天路籍素。移年閑虚，巳日不勝。飲露秋松，荷澤春芳。魚悅水深，鳥希木茂。栖林一枝，闚河量腹。但才愧尺短，情非寸長。智乏玄解，識非通悟。鏤管鑒光，何酬明誥。

難曰：聖人設教，情無彼此，何忌靈寳、清齋、㫖教、塗炭謝邪？

答曰：㫖教齋法及塗炭謝儀，共出一卷經中，聖人豈容應令修天師之謝，而不修天師之齋。若其齋可略，其謝可換充靈寳闕者，恐不但天師不許，深非葛君之意，特由世學者，欲截鶴接鳬耳。誠願其長短齊一，然要非可相換也。

難曰：塗炭儀所說云：悉如靈寳法。推之斯言，可得兼用？

答曰：塗炭法者，由羣生咎障既深，非大功不釋，宿對根宻，非塗炭不解結考。不解則學仙不成，厄世不度。天師以漢安元年十月十五曰下㫖教於陽平山，以教衆官，令入仙目。王趙修之，卒登上道。當爾之時，塗炭之謝巳行，而靈寳齋儀未敷，唯五符而巳，豈得兼行？推年檢事，足明爲謬。斯乃造作支流，穿鑿眞文，足此數字，欲令張葛二教，俱同一用。信不足，有不信矣。

難曰：竊聞議者所說：㫖教齋者，天師以教治官而巳。此是小乗之法，非靈寳道士之所宜修。

答曰：天師所說云：吾以此法教治官道民，令免災厄，爲後世種民。種民之許寧忘道士，道士之儔孰非治官，治官不修種民焉。度十苦八難，非功不濟，功違正一，難與論德。在位謀正，君子同所，懐寳迷邦，蓋亦愚夫之所深有失矣。

難曰：法以從善必可化，以㑹時爲用，㫖教齋法雖眞而古拙，凡朴通居，凡素之跡，不宜以施盛觀。

答曰：夫信言不美，古自常然。美言不信，今也居之。古不㑹今，誠如來告。未辯盛觀，终何所宜。若所宜在我有乖，大丈夫處?之情必移之於人，豈得兼愛之㫖？無欲觀妙，情歸玄極。重察盛觀之意，將非聖人之糟粕邪？大音希聲，非無聲焉。是以陽雷動蟄，蠢蟲爲之解甲。大象無形，非無形焉。是以二儀覆載，含生得所戴履。五行通風，四時成俗。萬物負隂抱陽，亭毒育養，窈然而見精，恍?而示象。子未帝之先；母無名之始。師絶言之業，資不可名之教，然後抱一以爲式矣。陳言示形，以爲不藏至理病，是以病也。豈可同乎塊然之器、木石之流而齊於觀化者哉？

難曰：按前來說，靈寳齋儀起於葛氏，㫖教齋法出自天師，天師、葛氏相去近一百許年，葛氏未生之前，巳有塗炭，不宜今者引入靈寳，敬如清㫖，未詳葛氏所敷爲當可用而不宜行邪？

答曰：垂拱而治，洪堯之軌，墳索爛然，盛周之風，何必以結繩之純眞，而苟貶書記之淡泊也。古而不今，則質在文無，今而不古，則質喪文行。吾疑子以舊故見遺，子乃以新知相嫌。大略爲疑者，子復不文質彬彬耳？

難曰：若新舊之教理宜兼行，而今子之所修，唯舊不新，行與言乖，的何爲許？答曰：魚鳥異效，各自得之。飛沈川陸，天情不共。五常同禀，或剛柔殊操。余蓬軀籜質，紆曲任風，若水之念，從善如流，心忘得失，不以寵辱見驚，志存天道，無親踈間。然不勝效新者多邪，復留心舊教耳，何必非今世之古人後生之一標誌哉？

難曰：天師大聖設教救物，何令今者廢而不修，將非三天之法，有鄙正一之化不神通邪？

答曰：上士聞道必行，故松喬其人焉。下士聞道太天，蓋亦丘壑之徒矣。至道不行者，豈非松喬之黨尠，丘壑之?多。故鳳麟罕出而莫用，雞駟雲疇以常馳，不修之理居其然乎？物勢之所之，若飊風之所衝。人情之所注，如驟雨之所泊。但飊風不可移崇朝，驟雨難爲日用耳。道隱無名，誰與名焉。大辯若訥，故誰與辯焉。知我者希，則我者貴焉。淩霜之幹，不俟陽春易彩。既震之雷，無待絃鐘示音。萬羅捕鳥，成功一目。鑚燧颺煙，興自無朕。何必須區區於人物，灼灼於榮華哉？絶聖棄智，民利百倍。絶仁棄義，民復孝慈。絶巧棄利，盗賊無有。夫天化覆育，仁教弘愍。大聖恢恢，全生濟物。豈得崇智棄聖，喪德於慈聽者乎？蓋非至道之所取矣。至道所取，引心長霄之上，投節清都之官，埋迹衆妙之門，送心玄玄之無窮。宴朝陽以栖影，庇太虚以席空。揖虚皇以畢性，習玄老之祕蹤。佩蘭蕙以齊芳，尚松桂以易容。附青煙以傳誠，留白日以照忠。情無事於易俗，德自可以移風。召良友於東華，叱鬼爽於北酆。正一何所鄙哉？想不惑於今日耳，相望吾子廓然自曉，若被太陽於深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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