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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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1:55

魏紀一

世祖文皇帝上

黄初元年春正月,武王至洛陽,庚子薨。王知人善察,難眩以偽,識拔竒才,不拘微賤,隨能任使,皆獲其用。與敵對陳,意思安閑,如不欲戰然。及至,決機乗勝,氣埶盈溢,勲勞宜賞,不吝千金,無功望施,分豪不與。用灋峻急,有犯必戮,或對之流涕,然終無所赦。雅性節儉,不好華麗,故能芟刈羣雄,幾平海内。是時太子在鄴,軍中騷動,羣僚欲秘不發喪,諫議大夫賈逵以爲事不可秘,乃發喪。或言宜易諸城守,悉用譙、沛人。魏郡太守廣陵徐宣厲聲曰:今者逺近一統,人懐效節,何必專任譙、沛,以沮宿衛者之心!乃止。青州兵擅擊鼓相引去,衆人以爲宜禁止之,不從者討之。賈逵曰:不可爲作長。檄令所在給其稟食。鄢陵侯彰從長安來赴,問逵先王璽綬所在,逵正色曰:國有儲副,先王璽綬,非君侯所宜問也。凶問至鄴,太子號哭不巳。中庶子司馬孚諫曰:君王晏駕,天下恃殿下爲命,當上爲宗廟,下爲萬國,奈何效匹夫孝也!太子良久乃止,曰:卿言是也。時羣臣初聞王薨,相聚哭,無復行列。孚厲聲於朝曰:今君王違世,天下震動,當早拜嗣君以鎮萬國,而但哭耶!乃罷羣臣,僃禁衛,治喪事。孚,懿之弟也。羣臣以為太子即位,當須詔命。尚書陳矯曰:王薨于外,天下惶懼,太子宜割哀即位,以繫逺近之望。且又愛子在側,彼此生變,則社稷危矣。即具官僃禮,一日皆辦。明旦,以王后令䇿太子即王位,大赦。漢帝尋遣御史大夫華歆奉䇿詔授太子丞相印綬、魏王璽綬,領冀州牧。於是尊王后曰王太后, 改元延康。 二月丁未朔,日有食之。 壬戌,以太中大夫賈詡為太尉,御史大夫華歆為相國,大理王朗為御史大夫。 丁夘葬武王于高陵, 王弟鄢陵侯彰等皆就國。臨菑監國謁者灌均希指,奏臨菑侯植醉酒悖慢,劫脅使者。王貶植為安鄉侯。誅右刺姦掾沛國丁儀及弟黄門侍郎廙并其男口,皆植之黨也。 魚豢論曰:諺言貧不學儉,卑不學恭,非人性分殊也,埶使然耳。假令太祖防遏植等,在於疇昔,此賢之心何縁有窺望乎?彰之挾恨,尚無所至,至於植者,豈能興難!乃令楊脩以倚注遇害,丁儀以希意族滅,哀夫!

初置散騎常侍、侍郎各四人,其宦人為官者,不得過諸署。令為金䇿,藏之石室。時當選侍中、常侍,王左右舊人諷主者便欲就用,不調餘人。司馬孚曰:今嗣王新立,當進用海内英賢,如何欲因際㑹自相薦舉邪?官失其任,得者亦不足貴也。遂他選。 尚書陳羣以天朝選用不盡人才,乃立九品官人之灋,州郡皆置中正以定其選,擇州郡之賢有識鑒者為之,區别人物,第其高下。 夏,五月,戊寅,漢帝追尊王祖太尉曰太王,夫人丁氏曰太王后王。以安定太守鄒岐為涼州刺史。西平麴演結旁郡作亂以拒岐。張掖張進執太守杜通,酒泉黄華不受太守辛機,皆自稱太守以應演。武威三種胡復叛,武威太守母丘興告急於金城太守䕶羌校尉扶風蘇則。則將救之,郡人皆以為賊埶方盛,宜須大軍。時將軍郝昭、魏平先屯金城,受詔不得西度。則乃見郡中大吏及昭等謀曰:今賊雖盛,然皆新合,或有脅從,未必同心。因釁擊之,善惡必離,離而歸我,我増而彼損矣。既獲益衆之實,且有倍氣之勢,率以進討,破之必矣。若待大軍,曠日彌久,善人無歸,必合於惡,善惡既合,埶難卒離。雖有詔命,違而合權,專之可也。昭等從之,乃發兵救武威,降其三種胡,與母丘興擊張進於張掖。麴演聞之,將步騎三千迎則,辭來助軍,而實欲為變。則誘而斬之,出以徇軍,其黨皆散走。則遂與諸軍圍張掖,破之,斬進。黄華懼,乞降,河西平。初,燉煌太守馬艾卒官,郡人推功曹張恭行長史事。恭遣其子就詣朝廷,請太守㑹。黄華、張進叛,欲與燉煌并,埶執就,劫以白刃。就終不回,私與恭䟽曰:大人率厲燉煌,忠義顯然,豈以就在困厄之中而替之哉!今大軍垂至,但當促兵以掎之耳,願不以下流之愛,使就有恨於黄壤也。恭即引兵攻酒泉,别遣鐵騎二百及官屬縁酒泉北塞東迎太守尹奉。黄華欲救張進,而西顧恭兵,恐擊其後,故不得往而降。就卒平安,奉得之郡。詔賜恭爵關内侯。 六月庚午,王引軍南巡。秋七月,孫權遣使奉獻。 蜀將軍孟達屯上庸,與副軍中郎將劉封不恊。封侵陵之,達率部曲四千餘家來降。達有容止才觀,王甚器愛之,引與同輦。以達為散騎常侍、建武將軍,封平陽亭侯。合房陵、上庸、西城三郡為新城,以達領新城太守,委以西南之任。行軍長史劉曄曰:達有茍得之心,而恃才好術,必不能感恩懐義。新城與孫、劉接連,若有變態,為國生患。王不聽,遣征南將軍夏侯尚、右將軍徐晃與達共襲劉封。上庸太守申耽叛封來降,封破,走還成都。初,封本羅侯寇氏之子,漢中王,初至荆州,以未有繼嗣,養之。為子。諸葛亮慮封剛猛,易世之後終難制御,勸漢中王因此際除之,遂賜封死。 武都氐王楊僕率種人内附。 甲午,王次于譙,大饗六軍及譙父老于邑東,設?樂百戲,吏民上壽,日夕而罷。

孫盛曰:三年之喪,自天子達于庶人。故雖三季之末,七雄之敝,猶未有廢衰斬於旬朔之間,釋麻杖於反哭之日者也。逮于漢文,變易古制,人道之紀,一旦而廢,固巳道薄於當年,風頺於百代矣。魏王既追漢制,替其大禮,處莫重之哀,而設饗宴之樂,居貽厥之始,而墮王化之基。及至受禪,顯納二女,是以知王齡之不遐,卜世之期促也。

王以丞相祭酒賈逵為豫州刺史。是時天下初定,刺史多不能攝郡。逵曰:州本以六條詔書察二千石以下,故其狀皆言嚴能鷹揚,有督察之才,不言安靜寛仁,有愷悌之德也。今長吏慢灋,盜賊公行,州知而不糾,天下復何取正乎?其二千石以下,阿縱不如灋者,皆舉奏免之。外脩軍旅,内治民事,興陂田,通運渠,吏民稱之。王曰:逵真刺史矣。布告天下,當以豫州為灋。賜逵爵關內侯。 左中郎將李伏、太史丞許芝表言:魏當代漢,見於圖緯,其事衆甚。羣臣因上表勸王順天人之望,王不許。冬,十月,乙卯,漢帝告祠高廟,使行御史大夫張音持節奉璽綬,詔?禪位于魏。王三上書辭讓,乃為壇於繁陽。辛未,升壇,受璽綬,即皇帝位,燎祭天地嶽瀆,改元,大赦。十一月,癸酉,奉漢帝為山陽公,行漢正朔,用天子禮樂,封公四子為列侯。追尊太王曰太皇帝,武王曰武皇帝,廟號太祖。尊王太后曰皇太后。以漢諸侯王為崇德侯,列侯為關中侯,羣臣封爵増位各有差。改相國為司徒,御史大夫為司空。山陽公奉二女以嬪于魏,帝欲改正朔,侍中辛毗曰:魏氏遵舜、禹之統,應天順民,至於湯、武,以戰伐定天下,乃改正朔。孔子曰:行夏之時。左氏傳曰:夏數為得天正。何必期於相反!帝善而從之。時羣臣並頌魏德,多抑損前朝。散騎常侍衛臻獨明禪授之義,稱揚漢美。帝數目臻曰:天下之珍,當與山陽共之。帝欲追封太后父母,尚書陳羣奏曰:陛下以聖德,應運受命,創業革制,當永為後式。案典籍之文,無婦人分土命爵之制。在禮典,婦因夫爵。秦違古灋,漢氏因之,非先王之令典也。帝曰:此議是也,其勿施行。仍著定制,藏之臺閣。十二月,初營洛陽宮。戊午,帝如洛陽。 帝謂侍中蘇則曰:前破酒泉、張掖,西域通使,燉煌獻徑寸大珠,可復求市,益得不?則對曰:若陛下化洽中國,德流沙幕,即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貴也。帝嘿然。 帝召東中郎將蔣濟為散騎常侍。時有詔賜征南將軍夏侯尚曰:卿腹心重將,特當任使,作威作福,殺人活人。尚以示濟。濟至,帝問以所聞見,對曰:未有他善,但見亡國之語耳。帝忿然作色而問其故,濟具以荅,因曰:夫作威作福,書之明誡。天子無戲言,古人所慎,惟陛下察之。帝即遣追取前詔。帝欲徙冀州士卒家十萬戸實河南時天旱蝗民饑羣司以為不可而帝意甚盛侍中辛毗與朝臣俱求見帝知其欲諫作色以待之皆莫敢言毗曰:陛下欲徙士家其計安出帝曰:卿謂我徙之非邪毗曰:誠以為非也。帝曰:吾不與卿議也。毗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置之左右,厠之謀議之官,安能不與臣議邪?臣所言非私也,乃社稷之慮也,安得怒臣!帝不荅,起入內,毗隨而引其裾,帝遂奮衣不還,良久乃出,曰:佐治,卿持我何太急邪?毗曰:今徙旣失民心,又無以食也,故臣不敢不力爭。帝乃徙其半。帝嘗出射雉,顧羣臣曰:射雉樂哉!毗對曰:於陛下甚樂,於羣下甚苦。帝黙然。後遂為之稀出。

二年春正月,以議郎孔羨為宗聖侯,奉孔子祀。 三月,加遼東太守公孫恭車騎將軍。 初復五銖錢。 蜀中傳言漢帝已遇害。於是漢中王發喪制服。謚曰孝愍皇帝。羣下競言符瑞。勸漢中王稱尊號。前部司馬費詩上䟽曰:殿下以曹操父子偪主簒位,故乃羇旅萬里,糾合士衆,將以討賊。今大敵未克而先自立,恐人心疑惑。昔高祖與楚約,先破秦者王之。及屠咸陽,獲子嬰,猶懐推讓,況今殿下未出門庭,便欲自立邪!愚臣誠不為殿下取也。王不恱,左遷詩為部永昌從事。夏,四月,丙午,漢中王即皇帝位於武擔之南,大赦,改元章武。以諸葛亮為丞相,許靖為司徒。

臣光曰:天生烝民,其埶不能自治,必相與戴君以治之。茍能禁暴除害,以保全其生,賞善罰惡,使不至於亂,斯可謂之君矣。是以三代之前,海内諸侯,何啻萬國,有民人社稷者,通謂之君。合萬國而君之,立灋度,班號令,而天下莫敢違者,乃謂之王。王德既衰,彊大之國,能帥諸侯以尊天子者,則謂之霸。故自古天下無道,諸侯力爭,或曠世無王者,固亦多矣。秦焚書坑儒,漢興,學者始推五德生勝,以秦為閏位,在木火之間,霸而不王,於是正閏之論興矣。及漢室顚覆,三國鼎跱,晉氏失馭,五胡雲擾。宋、魏以降,南北分治,各有國史,互相排黜,南謂北為索虜,北謂南為島夷。朱氏代唐,四方幅裂,朱邪入汴,比之窮新,運歷年紀,皆棄而不數。此皆私已之偏辭,非大公之通論也。臣愚誠不足以識前代之正閏,竊以為茍不能使九州合為一統,皆有天子之名而無其實者也。雖華夷仁暴,大小彊弱,或時不同,要皆與古之列國無異,豈得獨尊奬一國,謂之正統,而其餘皆為僣偽哉?若以自上相授受者為正邪,則陳氏何所授?拓跋氏何所受?若以居中夏者為正邪,則劉、石、慕容符、姚、赫連所得之土,皆五帝、三王之舊都也。若以有道德者為正邪,則蕞爾之國,必有令主,三代之季,豈無僻王?是以正閏之論,自古及今,未有能通其義,確然使人不可移奪者也。臣今所述,止欲叙國家之興衰,著生民之休戚,使觀者自擇其善惡得失以為勸戒,非若春秋立褒貶之灋,撥亂世。反諸正也。正閏之際,非所敢知,但據其功業之實而言之。周、秦、漢、晉、隋、唐,皆嘗混壹九州,傳祚於後,子孫雖微弱播遷,猶承祖宗之業,有紹復之望,四方與之爭衡者,皆其故臣也,故全用天子之制以臨之。其餘地醜德齊,莫能相壹,名號不異,本非君臣者,皆以列國之制處之,彼此鈞敵,無所抑揚,庶幾不誣事實,近於至公。然天下離析之際,不可無歲時月日以識事之先後。據漢傳於魏,而晉受之;晉傳於宋以至於陳,而隋取之;唐傳於梁以至於周,而大宋承之。故不得不取魏、宋、齊、梁、陳、後梁、後唐、後晉、後漢、後周年號,以紀諸國之事,非尊此而卑彼,有正閏之辨也。昭烈之於漢,雖云中山靖王之後,而族屬踈逺,不能紀其世數、名位,亦猶宋高祖稱楚元王後,南唐烈祖稱呉王恪後,是非難辨,故不敢以光武及晉元帝為比,使得紹漢氏之遺統也。

孫權自公安徙都鄂,更名鄂曰武昌。五月,辛巳,漢主立夫人呉氏為皇后。后,偏將軍懿之妹,故劉璋兄瑁之妻也。立子禪為皇太子,娶車騎將軍張飛女為太子妃。 太祖之入鄴也,帝為五官中郎將,見?,熈妻中山甄氏美而恱之,太祖為之聘焉,生子叡。及即皇帝位,安平郭貴嬪有寵,甄夫人留鄴不得見,失意,有怨言。郭貴嬪譛之,帝大怒,六月,丁夘,遣使賜夫人死。帝以宗廟在鄴,祀太祖於洛陽建始殿,如家人禮。 戉辰晦,日有食之,有司奏免太尉。詔曰:災異之作,以譴元首,而歸過股肱,豈禹、湯罪已之義乎!其令百官各䖍厥職,後有天地之眚,勿復劾三公。 漢主立其子永為魯王,理為梁王。 漢主恥關羽之没,將擊孫權。翊軍將軍趙雲曰:國賊曹操,非孫權也。若先滅魏,則權自服。今操身雖斃,子丕簒盜,當因衆心,早圖關中,居河、渭上流,以討凶逆。関東義士必裹糧策馬以迎王師,不應置魏,先與呉戰。兵埶一交,不得卒解,非䇿之上也。羣臣諫者甚衆,漢主皆不聽。廣漢處士秦宓陳天時必無利,坐下獄幽閉,然後貸出。初,車騎將軍張飛,雄壯威猛,亞於關羽。羽善待卒伍而驕於士大夫,飛愛禮君子而不恤軍人。漢主常戒飛曰:卿刑殺既過,差,又日鞭檛健兒而令在左右,此取禍之道也。飛猶不悛。漢主將伐孫權,飛當率兵萬人,自閬中㑹江州。臨發,其帳下將張達、范彊殺飛,以其首順流犇孫權。漢主聞飛營都督有表,曰:噫,飛死矣。

陳壽評曰:關羽、張飛皆稱萬人之敵,為世虎臣。羽報效曹公,飛義釋嚴顔,並有國士之風。然羽剛而自矜,飛暴而無恩,以短取敗,理數之常也。

秋,七月,漢王自率諸軍擊孫權,權遣使求和於漢。南郡太守諸葛瑾遺漢主牋曰:陛下以關羽之親何如先帝?荆州大小,孰與海内?俱應仇疾,誰當先後?若審此數,易於反掌矣。漢主不聽。時或言瑾别遣親人與漢主相聞者,權曰:孤與子瑜有死生不易之誓,子瑜之不負孤,猶孤之不負子瑜也。然謗言流聞於外,陸遜表明瑾必無此,宜有以散其意。權報曰:子瑜與孤從事積年,恩如骨肉,深相明究。其為人,非道不行,非義不言。?德昔遣孔明至呉,孤嘗語子瑜曰:卿與孔明同産,且弟隨兄,於義為順,何以不留孔明?孔明若留從卿者,孤當以書解?德,意自隨人耳。子瑜荅孤言:弟亮已失身於人,委質定分,義無二心。弟之不留,猶瑾之不往也。其言足貫神明,今豈當有此乎!前得妄語,文䟽謂神交非外言所閒,知卿意至,輒封來表以示子瑜,使知卿意。漢主遣將軍呉班、馮習攻破權將李異、劉阿等於巫,進兵秭歸,兵四萬餘人。武陵蠻夷皆遣使往請兵。權以鎮西將軍陸遜為大都督、假節、督將軍朱然、潘璋、宋謙、韓當、徐盛、鮮于丹、孫桓等五萬人拒之。 皇弟鄢陵侯彰、宛 侯據、魯陽侯宇、譙侯林、賛侯衮、襄邑侯峻、?農侯幹、壽春侯彪、歷城侯徽、平輿侯茂皆進爵為公,安鄉侯植改封鄄城侯。 築陵雲臺。 初,帝詔羣臣,令料劉備當為關羽出報孫權否。衆議咸云:蜀小國耳,名將唯羽。羽死軍破,國内憂懼,無縁復出。侍中劉曄獨曰:蜀雖陿弱,而僃之謀欲以威武自彊,埶必用衆以示有餘。且關羽與僃義為君臣,恩猶父子。羽死,不能為興軍報敵,於終始之分不足矣。八月,孫權遣使稱臣,卑辭奉章,并送于禁等還。朝臣皆賀,劉曄獨曰:權無故求降,必內有急。權前襲殺關羽、劉僃,必大興師伐之,外有彊冦,衆心不安,又恐中國往乘其釁,故委地求降,一以却中國之兵,二假中國之援,以彊其衆而疑敵人耳。天下三分中國十有其八,呉、蜀各保一州,阻山依水,有急相救,此小國之利也。今還自相攻,天亡之也。宜大興師徑渡江襲之。蜀攻其外,我襲其内,呉之亡不出旬日矣。呉亡則蜀孤。若割呉之半以與蜀,蜀固不能久存,況蜀得其外,我得其内乎?帝曰:人稱臣降而伐之,疑天下欲來者心,不若且受呉降而襲蜀之後也。對曰:蜀逺呉近,又聞中國伐之,便還軍,不能止也。今僃已怒,興兵擊呉,聞我伐呉,知呉必亡,將喜而進,與我爭割呉地,必不改計,抑怒救呉也。帝不聽,遂受呉降于禁。須髮皓白,形容憔顇,見帝,泣涕頓首。帝慰喻以荀林父、孟明視故事,拜安逺將軍,令北詣鄴謁髙陵。帝使豫於陵屋畫關羽戰克、龎德憤怒、禁降服之狀。禁見慙,恚發病死。

臣光曰:于禁將數萬衆,敗不能死,生降於敵,既而復歸,文帝廢之可也,殺之可也,乃畫陵屋以辱之,斯為不君矣。

丁巳,遣太常邢貞奉䇿,即拜孫權為呉王,加九錫。劉曄曰:不可。先帝征伐天下,十兼其八,威震海内。陛下受禪即真,德合天地,聲暨四逺。權雖有雄才,故漢票騎將軍南昌侯耳,官輕埶卑,士民有畏中國心,不可彊迫與成所謀也。不得已受其降,可進其將軍號,封十萬戸侯,不可即以為王也。夫王位去天子一階耳,其禮秩服御相亂也。彼直為侯,江南士民未有君臣之分,我信其偽降,就封殖之,崇其位號,定其君臣,是為虎傅翼也。權既受王位,却蜀兵之後,外盡禮以事中國,使其國内皆聞内為無禮以怒陛下。陛下赫然發怒,興兵討之,乃徐告其民曰:我委身事中國,不愛珍貨重寳,隨時貢獻,不敢失臣禮,而無故伐我,必欲殘我國家,俘我人民,以為僕妾。呉民無縁不信其言也。信其言而感怒,上下同心,戰加十倍矣。又不聽。諸將以呉内附,意皆縱緩,獨征南大將軍夏侯尚益脩攻守之備。山陽曹偉素有才名,聞呉稱藩,以白衣與呉王交書求賂,欲以交結京師。帝聞而誅之。 呉人城武昌。 初,帝欲以楊彪為太尉,彪辭曰:嘗為漢朝三公,值世衰亂,不能立尺寸之益。若復為魏臣,於國之選,亦不為榮也。帝乃止。冬,十月,己亥,公卿朝朔旦,并引彪,待以客禮。賜延年杖、馮几,使著布單衣、皮弁以見。拜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朝見,位次三公。又令門施行馬,置吏卒,以優崇之。年八十四而卒。 以穀貴,罷五銖錢。涼州盧水胡治元多等反,河西大擾。帝召鄒?還,以京兆尹張既為涼州刺史,遣䕶軍夏侯儒、將軍費曜等繼其後。胡七千餘騎逆拒既於鸇隂口,既揚聲軍從顫隂乃濳由且次出武威。胡以為神,引還。顯美既已據武威,曜乃至,儒等猶未達。既勞賜將士,欲進軍擊胡,諸將皆曰:士卒疲倦,虜衆氣銳,難與爭鋒。既曰:今軍無見糧,當因敵為資。若虜見兵合,退依深山,追之則道險窮餓,兵還則出候寇鈔。如此兵不得解。所謂一日縱敵,患在數世也。遂前軍。顯美。十一月,胡騎數千因大風欲放火燒營,將士皆恐。既夜藏精卒三千人為伏,使參軍成公英督千餘騎挑戰,敕使陽退,胡果爭犇之,因發伏截其後,首尾進擊,大破之,斬首獲生以萬數,河西悉平。後西平麴光反,殺其郡守。諸將欲擊之,既曰:唯光等造反,郡人未必悉同。若便以軍臨之,吏民、羌、胡必謂國家不别是非,更使皆相持著,此為虎傅翼也。光等欲以羌、胡為援,今先使羌、胡鈔擊,重其賞募,所虜獲者皆以畀之,外沮其埶,内離其交,必不戰而定。乃移檄告諭諸羌:為光等所詿誤者原之,能斬賊帥送首者,當加封賞。於是光部黨斬送光首,其餘皆安堵如故。 邢貞至呉,呉人以為宜稱上將軍、九州伯,不當受魏封。呉王曰:九州伯,於古未聞也。昔沛公亦受項羽封為漢王,蓋時宜耳,復何損邪!遂受之。呉王出都亭侯貞,貞入門不下車。張昭謂貞曰:夫禮無不敬,灋無不行,而君敢自尊大,豈以江南寡弱,無方寸之刃故乎!貞即遽下車。中郎將琅邪徐盛忿憤,顧謂同列曰:盛等不能奮身出命,為國家并許、洛,吞巴、蜀,而令吾君與貞盟,不亦辱乎!因涕泣横流。貞聞之,謂其徒曰:江東將相如此,非久下人者也。呉王遣中大夫南陽趙咨入謝。帝問曰:呉主何等主也?對曰:聦明仁智雄略之主也。帝問其狀,對曰:納魯肅於凡品,是其聦也;拔吕䝉於行陳,是其明也;獲于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荆州,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據三州,虎視於天下,是其雄也;屈身於陛下,是其略也。帝曰:呉王頗知學乎?咨曰:呉王浮江萬艘,帶甲百萬,任賢使能,志存經略,雖有餘閑,博覽書傳,歴史籍,采竒異,不效書生尋章摘句而已。帝曰:呉可征否?對曰:大國有征伐之兵,小國有備禦之固。帝曰:呉難魏乎?對曰:帶甲百萬,江漢為池,何難之有?帝曰:呉如大夫者幾人?對曰:聦明特達者八九十人。如臣之比,車載斗量,不可勝數。帝遣使求雀頭香、大貝、明珠、象牙、犀角、玳瑁、孔雀、翡翠、鬭鴨、長鳴鷄、於呉呉。羣臣曰:荆、揚二州,貢有常典,魏所求珍玩之物,非禮也,宜勿與。呉王曰:方有事於西北江表,元元,恃主為命,彼所求者,於我瓦石耳,孤何惜焉!且彼在諒闇之中,而所求若此,寧可與言禮哉!皆具以與之。 呉王以其子登為太子,妙選師友,以南郡太守諸葛瑾之子恪、綏逺將軍張昭之子休、大理呉郡顧雍之子譚、偏將軍廬江陳武之子表,皆為中庶子,入講詩書,出從騎射,謂之四友。登接待僚屬,畧用布衣之禮。 十二月,帝行東巡, 帝欲封呉王子登為萬戸侯。呉王以登年㓜,上書辭不受。復遣西曹掾呉郡沈珩入謝,并獻方物。帝問曰:呉嫌魏東向乎?珩曰:不嫌。曰:何以?曰:信恃舊盟,言歸于好,是以不嫌。若魏渝盟,自有豫備。又問:聞太子當來,寧然乎?珩曰:臣在東朝,朝不坐,宴不與,若此之議,無所聞也。帝善之。呉王於武昌臨釣臺飲酒大醉,使人以水灑羣臣,曰:今日酣飲,惟醉墮臺中,乃當止耳。張昭正色不言,出外車中坐。王遣人呼昭還入,謂曰:為共作樂耳,公何為怒乎?昭對曰:昔紂為糟丘酒池,長夜之飲,當時亦以為樂,不以為惡也。王黙然,慙遂罷酒。呉王與羣臣飲,自起行酒。虞翻伏地,陽醉不持王去。翻起坐,王大怒,手劒欲擊之。侍坐者莫不惶遽,惟大司農劉基起抱王,諫曰:大王以三爵之後,手殺善士,雖翻有罪,天下孰知之!且大王以能容賢畜衆,故海内望風。今一朝棄之,可乎?王曰:曹孟德尚殺孔文舉,孤於虞翻何有哉!基曰:孟德輕害士人,天下非之。大王躬行德義,欲與堯、舜比隆,何得自喻於彼乎!翻由是得免。王因敕左右:自今酒後言殺,皆不得殺。基,繇之子也。 初,太祖既克蹋頓,而烏桓浸衰,鮮卑大人步度根、軻比能、素利彌加厥機等因閻柔上貢獻,求通市,太祖皆表寵以為王。軻比能本小種鮮卑,以勇徤廉平為衆所服,由是能威制餘部,最為彊盛。自雲中、五原以東抵遼水,皆為鮮卑庭。軻比能與素利、彌加割地統御,各有分界。軻比能部落近塞,中國人多亡叛歸之。素利等在遼西、右北平、漁陽塞外,道逺,故不為邊患。帝以平虜校尉牽招為䕶鮮卑校尉,南陽太守田豫為䕶烏桓校尉,使鎮撫之。

三年春正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庚午,帝行如許昌。詔曰:今之計孝,古之貢士也。若限年然後取士,是吕尚、周、晉不顯於前世也。其令郡國所選,勿拘老㓜,儒通經術,吏達文灋,到皆試用。有司糾故不以實者。 二月,鄯善、龜兹、于闐王各遣使奉獻。是後西域復通,置戊巳校尉。 漢主自秭歸將進擊呉,治中從事黄權諫曰:呉人悍戰,而水軍㳂流,進易退難。臣請為先驅以當寇,陛下宜為後鎮。漢主不從,以權為鎮北將軍,使督江北諸軍,自率諸將自江南縁山截嶺,軍於夷道猇亭。呉將皆欲迎擊之,陸遜曰:備舉軍東下,銳氣始盛,且乗高守險,難可卒攻,攻之縱下,猶難盡克。若有不利,損我大埶,非小故也。今但且奬厲將士,廣施方畧,以觀其變。若此間是平原曠野,當恐有顛沛交逐之憂。今縁山行軍,埶不得展,自當罷於木石之間。徐制其敝耳。諸將不解,以為遜畏之,各懐憤恨。漢人自佷山通武陵,使侍中襄陽馬良以金錦賜五谿諸蠻夷,授以官爵。 三月,乙丑,立皇子齊公叡為平原王,皇弟鄢陵公彰等皆進爵為王。甲戌,立皇子霖為河東王。 甲午,帝行如襄邑。 夏,四月,戊申,立鄄城侯植為鄄城王。是時,諸侯王皆寄地空名而無其實。王國各有老兵百餘人以為守衛,隔絶千里之外,不聽朝聘,為設防輔監國之官以伺察之。雖有王侯之號,而儕於匹夫,皆思為布衣而不能得。灋既峻切,諸侯王過惡日聞,獨北海王衮謹愼好學,未嘗有失。文學、防輔相與言曰:受詔察王舉措,有過當奏,及有善,亦宜以聞。遂共表稱陳衮美。衮聞之,大驚懼,責讓文學曰:脩身自守,常人之行耳,而諸君乃以上聞,是適所以増其負累也。且如有善,何患不聞,而遽共如是,是非所以為益也。 癸亥,帝還許昌。 五月,以江南八郡為荆州,江北諸郡為郢州。 漢人自巫峽、建平連營至夷陵界,

立數十屯,以馮習為大督,張南為前部督。自正月與呉相拒,至六月不決。漢主遣呉班將數千人於平地立營,呉將帥皆欲擊之,陸遜曰:此必有譎,且觀之。漢主知其計不行,乃引伏兵八千從谷中出。遜曰:所以不聽諸君擊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遜上䟽於呉王曰:夷陵要害,國之關限,雖為易得,亦復易失。失之,非徒損一郡之地,荆州可憂。今日爭之,當令必諧。僃干天常,不守窟穴而敢自送,臣雖不材,慿奉威靈,以順討逆,破壊在近,無可憂者。臣初嫌之水陸俱進,今反捨船就步,處處結營,察其布置,必無他變。伏願至尊高枕,不以為念也。閏月,遜將進攻漢軍,諸將並曰:攻僃當在初,今乃令入五六百里,相守經七八月,其諸要害,皆已固守,擊之必無利矣。遜曰:僃是猾虜,更嘗事多,其軍始集,思慮精專,未可干也。今住已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計不復生,掎角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營,不利。諸將皆曰:空殺兵耳。遜曰:吾已曉破之之術。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一爾埶成,通率諸軍同時俱攻,斬張南、馮習及胡王沙摩柯等首,破其四十餘營。漢將杜路、劉寧等窮逼請降。漢主升馬鞌山,陳兵自繞。遜督促諸軍,四靣蹙之,土崩瓦解,死者萬數。漢主夜遁,驛人自擔燒鐃,鎧斷後,僅得入白帝城。其舟船器械、水步軍資,一時畧盡,尸骸塞江而下。漢主大慙,恚曰:吾乃為陸遜所折辱,豈非天邪!將軍義陽傅肜為後殿,兵衆盡死,肜氣益烈。呉人諭之使降,肜罵曰:呉狗!安有漢將軍而降者!遂死之。從事祭酒程畿泝江而退,衆曰:後追將至,宜解舫輕行。畿曰:吾在軍,未習為敵之走也。亦死之。初,呉安東中郎將孫桓别擊漢前鋒於夷道,為漢所圍,求救於陸遜。遜曰:未可。諸將曰:孫安東公族,見圍已困,奈何不救?遜曰:安東得士衆心,城牢糧足,無可憂也。待吾計展,欲不救安東,安東自解。及方略大施,漢果犇潰。桓後見遜曰:前實怨不見救,定至今日,乃知調度自有方耳。初,遜為大都督,諸將或討逆時舊將,或公室貴戚,各自矜恃,不相聽從。遜按劒曰:劉備天下知名,曹操所憚,今在境界,此彊對也。諸君並荷國恩,當相輯睦,共翦此虜,上報所受,而不相順,何也?僕雖書生,受命主上,國家所以屈諸君使相承望者,以僕尺寸可稱,能忍辱負重故也。各任其事,豈復得辭?軍令有常,不可犯也。及至破僃,計多出遜,諸將乃服。呉王聞之曰:公何以初不啓諸將違節度者邪?對曰:受恩深重,此諸將或任腹心,或堪爪牙,或是功臣,皆國家所當與共克定大事者。臣竊慕相如、冦恂相下之義,以濟國事。王大笑稱善。加遜輔國將軍,領荆州牧,改封江陵侯。初,諸葛亮與尚書令灋正好尚不同,而以公義相取。亮每竒正智術。及漢主伐呉而敗,時正已卒,亮歎曰:孝直若在,必能制主上東行。就使東行,必不傾危矣。漢主在白帝,徐盛、潘璋、宋謙等各競表言僃必可禽,乞復攻之。呉王以問陸遜,遜與朱然、駱統上言曰:曹丕大合士衆,外託助國討僃,内實有姦心,謹決計輒還。初,帝聞漢兵樹栅連營七百餘里,謂羣臣曰:僃不曉兵,豈有七百里營可以拒敵者乎?苞原隰險阻而為軍者,為敵所禽,此兵忌也。孫權上事今至矣。後七日,呉破。漢書到。 秋七月,冀州大蝗,饑。 漢主既敗走,黄權在江北,道絶不得還。八月,率其衆來降漢。有司請收權妻子,漢主曰:孤負黄權,權不負孤也。待之如初。帝謂權曰:君捨逆效順,欲追蹤陳、韓邪?對曰:臣過受劉主殊遇,降呉不可,還蜀無路,是以歸命。且敗軍之將,免死為幸,何古人之可慕也!帝善之,拜為鎮南將軍,封育陽侯,加侍中,使陪乗。蜀降人或云漢誅權妻子,帝詔權發喪,權曰:臣與劉、葛推誠相信,明臣本志,竊疑未實,請須後得審問。果如所言。馬良亦死於五谿。 九月,甲午,詔曰:夫婦人與政,亂之本也。自今以後,羣臣不得奏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當輔政之任,又不得横受茅土之爵。以此詔傳之後世,若有背違,天下共誅之。卞太后每見外親,不假以顔色,常言居處當節儉,不當望賞,念自佚也。外舎當怪吾遇之太薄,吾自有常度故也。吾事武帝四五十年,行儉日久,不能自變為奢,有犯科禁者,吾且能加罪一等耳,莫望錢米恩貸也。帝將立郭貴嬪為后,中郎棧潜上䟽曰:夫后妃之德,盛衰治亂所由生也。是以聖哲慎立元妃,必取先代世族之家,擇其令淑,以統六宫,䖍奉宗廟。易曰:家道正而天下定。由内及外,先王之令典也。春秋書宗人釁,夏云無以妾為夫人之禮。齊桓誓命于葵丘,亦曰無以妾為妻。令後宫嬖寵,常亞乗輿。若因愛登后,使賤人暴貴,臣恐後世下陵上㬱,開張非度,亂自上起也。帝不從。庚子,立皇后郭氏。 初,呉王遣于禁䕶軍浩周,軍司馬東里衮詣帝自陳誠?,辭甚恭慤。帝問周等:權可信乎?周以為權必臣服,而衮謂其不可必服。帝恱周言,以為有以知之,故立為呉王。復使周至呉,周謂呉王曰:陛下未信王,遣子入侍,周以闔門百口明之。呉王為之流涕霑襟,指天為誓。周還而侍子不至,但多設虛辭。帝欲遣侍中辛毗、尚書桓階往與盟誓,并責任子,呉王,辭讓不受。帝怒,欲伐之。劉曄曰:彼新得志,上下齊心,而阻帶江湖,不可倉卒制也。帝不從。九月,命征東大將軍曹休、前將軍張遼、鎮東將軍臧霸出洞口,大將軍曹仁出濡須,上軍大將軍曹真、征南大將軍夏侯尚、左將軍張郃、右將軍徐晃圍南郡,呉。建威將軍吕範督五軍以舟軍拒体等。左將軍諸葛瑾、平北將軍潘璋、將軍楊粲救南郡禆。將軍朱桓以濡須督拒曹仁。 冬十月甲子,表首陽山東為壽陵。作終制,務從儉薄,不臧金玉,一用瓦器。令以此詔藏之宗廟,副在尚書、祕書三府。 呉王以楊越蠻夷多未平集,乃卑辭上書,求自改厲。若罪在難除,必不見置,當奉還土地民人,寄命交州,以終餘年。又與浩周書云:欲為子登求昬宗室。又云,以登年弱,欲遣孫長緒、張子布隨登俱來。帝報曰:朕之與君,大義已定,豈樂勞師逺臨江漢。若登身朝到,夕召兵還耳。於是呉王改元黄武,臨江拒守。帝自許昌南征,復郢州為荆州。十一月,辛丑,帝如宛。曹休在洞口自陳:願將銳卒,虎步江南,因敵取資,事必克捷。若其無臣,不須為念。帝恐休便渡江,驛馬止之。侍中董昭侍側,曰:竊見陛下有憂色,獨以休濟江故乎?今者渡江,人情所難,就休有此志,埶不獨行,當須諸將。臧霸等既富且貴,無復他望,但欲終其天命,保守禄祚而已,何肯乗危自投死地,以求徼倖!茍霸等不進,休意自沮。臣恐陛下雖有敕渡之詔,猶必沈吟,未便從命也。頃之,㑹暴風吹呉,吕範等船綆纜悉斷,直詣休等營下,斬首獲生以千數,呉兵迸散。帝聞之,敕諸軍促渡。軍未時進,呉救船遂至,收軍還江南。曹休使臧霸追之,不利,將軍尹盧戰死。 庚申晦,日有食之。 呉王使太中大夫鄭泉聘于漢,漢太中大夫宗瑋報之。呉、漢復通。漢主聞魏師大出,遺陸遜書曰:賊今已在江、漢,吾將復東,將軍謂其能然否?遜荅曰:但恐軍新破,創夷未復,始求通親,且當自補,未暇窮兵耳。若不推算,欲復以傾覆之餘逺送以來者,無所逃命。 漢漢嘉太守黄元叛,呉將孫盛督萬人據江陵中洲,以為南郡外援。資治通鑑卷第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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