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北晁先生雞肋集卷第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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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7 01:22
濟北晁先生雞肋集卷第四十五
唐舊書雜論
紀
景雲元年,韋庶人悖逆,庶人竝,以禮改葬。
右睿宗紀第七。大義滅親,既與天下共棄之矣。弑父與君,以禮改葬,非也。
三年,追尊則天皇后曰天后聖帝。
右睿宗紀第七。武氏之惡,非其子嗣立,則爲世大戮,無復列於唐宗廟矣。今不貶后稱爲巳幸,而追尊其無名之僭號,以爲愛親,是播其惡於衆也。
開元七年秋七月,制以亢陽日乆,上親慮囚徒,多所原免,諸州委州牧縣宰量事處置。
右玄宗紀第八。自東漢以来,守令權輕益甚。夫赦囚,上澤也,而玄宗使牧宰得自量事處置,最爲近古,開元之治,抑有由矣。
至徳二載,上議大舉,收復兩京,盡括公私馬以助軍。給事中李廙署云無馬,大夫崔光逺劾之,貶廙江華太守。右肅宗紀第十。肅宗東還,衆纔一旅,盜己穴寝廟,人心去就之時也。當時州鎮身爲賊守,朝廷或不能討,而新平、保定二太守,以郡小力不足拒賊,皆及於誅。夫責人臣効死之義,寧計爾力,誅之是也。括馬出於勢急,非平時横科。廙以近臣,率先違令,雖事輕棄郡,而情不憂國,甚之劾貶輕矣。
襄州偏將楚元逐刺史王政,據城自守。又襄州軍亂,殺節度使史翽,部將張瑾據州叛。
右肅宗紀第十。将吏逐帥阻兵自此始,前此未有也。時大㓂嗣興,餘黨未殄,朝廷置不暇問,譬方搏虎捄噬,而豺攘其豬,捨之宜也。然因是以萌藩鎮?主擅相立之患,惜哉!故國多事姧,人必椉隙窺利覬幸。逋誅李文,饒寧捨澤潞而詰十五里,明光甲之欺。夫行政必先理䑕偷,䑕偸不捨,則磨牙者懼矣。
襄州右兵馬使梁崇義殺大將李昭,據城自固,乃授崇義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
右代宗紀第十一。代宗時,國連遭大喪,㓂亦未殄崇義之罪,不唯不暇討,遂因以節與之,姑息之政始於此。
太常博士桺伉上疏,以吐蕃犯京師,罪由程元振,請斬之以謝天下。上甚嘉納,以元振有保䕶功,削在身官爵,放㱕田里。元振衣婦人衣入京城,御史鞫問,以狀聞,配流溱州。既行,追念舊恩,於江陵府安置。右代宗紀第十一。肅宗以興復大功,神器所㱕,不在宦官輔翊也。猶驕。李輔國用爲兵部尚書,令宰臣送上,遂離間兩宫,虧損上徳,而代宗又甚焉,至加輔國尚父,位三公。而元振尤親近用事,譖害大臣,方迫於戎㓂,播越憂懼,故一賤士足以悟之,而竟牽褻御之愛,優柔不斷,以隳大刑。然則唐之患藩鎮宦官,皆代宗啓之,此如木方盛,蝎已穴其中,其兦之形,非一日積也。僕固懐恩聞朔方行營節度使僕固瑒死,燒營遁入吐蕃,制奪懐恩先任靈州大都督府長史、單于鎮北副元帥、朔方節度使,其太保、中書令、大寧郡王如故。
右代宗紀第十一。懐恩䝉國大恩,背叛爲㓂,去節度等號,而存三公王爵,此爲貶耶?赦耶?唐之政令,不可得而知也。
永泰元年敇,如聞諸州承本道節度觀察使牒,科役百姓,致戸口彫?。此後委轉運使察訪以聞。右代宗第十一代宗之時,朝廷方彊,人才猶盛,足以有爲。前此梁崇義殺李昭,據襄州,遂授以節度使;李懐玉逐侯希逸,據淄青,遂授以知畱後事。威令已不行於藩鎮,而姑息之患始起矣。迺區區欲以轉運使撿察其科役,信美而不能行,真兒戲哉!
丁未,日重輪,是夜月重輪。癸未,太廟二室芝草生,乾陵令於陵署得赤兔以獻。
右代宗紀第十一,代宗之時,戎㓂方滋,嵗屢旱蝗廑,廑焉守成,不暇重輪,芝草、赤兔,一嵗同至,爲何瑞也?故論休符者,證人事而已。
詔邉事猶殷,戎車屢駕,軍興取給,皆出邦畿。迺者遵冉有之言,守周公之制,十而税一,務於行古。今則編戸流兦,而懇田減税,計量入之數,甚倍征之法云云。京兆府今年合徵税八十二萬五千石,宜減放十七萬五千石,青苖地頭錢宜三分放一。
右代宗紀第十一古者十一而税,過此無横斂也。後世常賦之外,取於民者,不知凡幾種,又履畝而税,曰:吾慕古,是重之也。民兦不亦宜乎?代宗慙而減之,有文、景之意。然既知計量入之數,甚倍征之法,而不能改,曰:姑減今年幾何,是月攘一雞以待來年,然後已者也。况終不已也耶!
同華節度使周智光専殺監軍,封華州牙將姚懐爲感義郡王,李延俊爲承化郡王,以斬智光之功也。右代宗紀第十一。異姓封王,本於軍興賞功一切之政,然王爵之輕且濫,莫甚於唐。
追謚故齊王倓爲承天皇帝,興信公主兦女張氏爲恭順皇后。
右代宗紀第十一。追尊親王爲皇帝、皇太子,古未聞也,自太宗以來失之。
正月,囘紇使出鴻臚寺,劫掠坊市,吏不能禁止;復以三百騎犯金光門慰諭之,方止。七月,囘紇蕃客奪長安令邵説所椉馬,人吏不能禁。右代宗紀第十一。代宗嘗藉囘紇之力以捍吐蕃,所以優禮之無不至。囘紇恃功而㬥其使親於京師,犯法而捨不敢治,不惟無以示逺人,後何以復使之哉?若曰執其使,明其所犯,使㱕自伏罪於其國。借使不問,而詭詞以報我,我亦陽置不問,猶足以爲不治夷狄。
宰相于頔請依杜佑例,一月三朝。從之。
右憲宗紀第十四。憲宗初立,紀綱粗振,杜佑嘗以老辭位,優詔月三朝,禮也,而于頔乃以例請。貴老尊賢之意,不出於朝廷,而可以自致,不但意輕國家,而不臣之跡彰矣。不加貶責,又從之,主威所以削也。
吐突承璀復爲右軍中尉,諌官以承璀建謀討伐無功,請行朝典。上宥之,降承璀爲軍器使。
右憲宗紀第十四。自神䇿置中尉,宦官始握禁兵,權已重矣。而憲宗初命承璀爲鎮州招討處置等使時,許孟容與諫官固嘗極言不可,憲宗不得已,但粗改處置之名。至是無功,人言沓至,又忍而貸之,驕其徒太甚,竟貽蕭牆之禍。昜稱不可如何者,此之謂也。
以戸部侍郎、判度支皇甫鎛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依前判度支;以衛尉卿充諸道鹽鐡使程异爲工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依前充使。是時,上切於財賦,故用聚斂之臣居相位。詔下,羣情驚駭,裴度、崔羣極諫不納,二人請退。
右憲宗紀第十五。淮蔡不臣數十年,河北刺客,又賊宰相,憲宗奮然發於英斷,誓必誅翦。韋貫之請緩承宗而専討元濟,遂罷政事。袁滋請罷兵,立貶爲刺史,且屢出内庫錢帛供軍,而元濟尋誅,承宗恐懼㱕命。憲宗誠中興賢主,非但無征利之心而已。惟其初年,志平僭叛,病力不足,故不得已厚斂一切出於權宜,而牽於所欲成,至用异,鎛當鼎鉉,平居朝廷信重如度,羣輩願去位以諫而不能囘。嗚呼,人主亦慎於有爲哉!
詔百辟卿士,宜各徇公,勿爲朋黨。右穆紀第十六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先王所以能使在位者皆正直而徳如羔羊也。穆宗不足以身化,而明不能辨邪正,區區焉詔曰:勿爲而已。爲者又未必能察而知。昜曰:咸其輔頰舌,騰口説也,何所補哉?
罷理匭使,以諫議大夫李渤知匭,奏置胥吏添課料故也。
右敬紀第十七。以増胥吏俸料爲吝,而罷理匭使,惜至輕,廢至重也。上御宣政殿,試制舉人二百九十一人,以中書舍人鄭涵等充考制策官。
右敬紀第十七。制策至二百九十一人,濫可知。
鄭涵等考定制舉人,上謂宰相曰:韋端符、楊魯士皆涉物議,宜與外官。迺授白水城固尉。宰相請其罪名,不報。右敬紀第十七名。制舉以待非常之材,而得之者容私,焉知其涉物議而不按?有司不黜濫者,尚命以官,既失之矣。至宰相請其事而匿不下,益非也。
上徽號,大赦。時李紳貶官,李逢吉不欲紳量移,廼於赦文内但言左降官已量移者與量移近處,不言未量移者與量移。翰林學士論列云:不可爲紳一人與逢吉相惡,遂令近年流貶官皆不得量移。帝遽命追赦改之。右敬紀第十七。宰相挾私怨,更赦,敕近臣論而追改之,而逢吉不得罪,信任如故,無政莫甚於此矣。
昭義劉從諫三上疏問王涯罪名,仇士良懼。是日,從諫遣焦楚長入奏,於客省進狀,請面對,上召楚長,慰諭遣之。
右文宗紀第十七下仇士良初殺涯等之數日,相鄭覃、李石。又十數日,石奏刑殺過多,覃又陳理道,上曰:我毎思正觀開元之時,觀今日之事,憤氣填膺。方是時,士良輩新屠滅訓、注等家,握兵自防,京師訛言屢驚,石等敢出口微議,已勇過孟賁矣。又從諫近在澤潞,擁兵問所難荅,若欲以清君側者,士良雖悍,已復股栗。從諫意雖不爲朝廷,而詞順可恃,而文宗石等亦終不能借此以正士良之誅。特新遭大變,又以投䑕忌器,竟怗怗不能誰何,而士良泰然以寵禄終。忠臣之寃,百世不洗。功名之㑹,難哉難哉!
車駕將幸華清宫,兩省進狀論奏。詔曰:朕以驪山近宫,真聖廟貌未嘗修謁云云。葢崇禮敬之心,非以般游爲事。已允來請。
右宣宗紀第十八。華清之幸,聼諫而輟,亦足善也。諱般游之實,託禮敬之名,詔令人主所以信四海也,自文非矣。若出一時代言者之口,非諛則欺。
同昌公主薨,以待詔韓宗紹醫藥不効,殺之,捕其親族三百餘口。宰相劉贍、京兆尹温璋論諫行法太過,上怒叱出之。
右懿宗紀第十九。病死而殺醫,是爲不道。又捕無辜數百人,至叱宰相,非特撞郎而已也。
國子司業韋殷裕論淑妃弟郭敬述隂事,上怒甚,即日下京兆府決殺,妻崔氏等九人,配入掖庭。
右懿宗紀第十九。上論妃戚家私事,而當大逆不道之戮,桀紂之㬥,不過於此。唐之兦自此兆矣。
宴百僚于崇勲殿,上贊述全忠之功,因言御樓前一日,所司兦失赦書,賴元帥府収得副本,幾失事矣。中書不得無過。裴樞等起待罪。右昭宗紀第二十。國祚將遷,君臣束手,方區區責宰相失官文書事,可憐也哉。志
貞觀六年平突厥,年榖屢登,羣臣請封泰山,太宗曰:如朕本心,但使天下太平,家給人足,雖闕封禪之禮,亦可比徳堯舜。秦始皇登封岱宗,奢侈自矜。漢文竟不登封,而躬行儉約,刑措不用。今皆稱始皇爲㬥虐之王,漢文爲有徳之君,以此而言,何假封禪。後羣臣復請,十五年下詔,將有事于泰山,至雒陽,以星變罷其事。
右志第三太宗始排羣議,欲守儉約,賢君仁人之言也。請者不已,後卒議行,徒以星變而止耳。文中子曰,封禪非古也,其秦漢之侈心乎。葢太宗好大喜功。自不憚萬里伐髙麗,况封禪耶。使其本心薄之而不爲。雖舉天下以勸我。何有哉。既行而以事輟,則特不得已耳。語曰:智及之,仁不能守之。其太宗之謂乎。
太白山人李渾稱於金星洞仙人見語老人云。有玉版石記,符聖上長生久視。令御史中丞王鉷入山洞求得之。太白山封神應公,金星洞改嘉祥洞,華陽改真符縣。又太白山人王元翼云,見玄元皇帝於寳仙洞中,又使鉷徃得玉石函。
右志第四,玄宗時事也。崇道徳慈儉之意,尊老氏以爲姓祖,未害於理也。唐同泰言瑞石於天后朝,亦封雒水神爲顯聖侯,於其側置縣立碑,與玄宗事無異也。而開元間盧履冰以爲言,玄宗立,詔罷毁。夫武氏則心知同泰之偽,而假威鬼神以讋天下,如王莽意耳。至玄宗既深嫉同泰之偽,而甘受李渾、王玄翼之誣,出於誠心,冀幸以爲信然者,則是事與武氏同,而其惑迺武氏之所不惑而偽爲之者,以其英武好治,茍有蔽焉,不免於欺如此,况中才以降哉?髙駢在西川、安南時,諸侯震恐,真百夫特也,氣凌萬椉,莫能誰何。而吕用之一巫家子,奴材妾智,睢盱其側,如幻師之玩木人,口目臂足,惟所牽掣。忽指空中曰:仙人過。駢則亟拜,雖莫知何向,而終不疑也。豈識不若巫家子哉?惟其富貴已極,嗜好已足,但覬不死,恐不可得。故人以其所覬而不可得者㗖之,惑自此入,無不至矣。可不戒哉!可不戒哉!濟北晁先生雞肋集卷第四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