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例十一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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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8 14:34

凡例十一則

文章重體?。書曰:辭尚體要。易曰:方以?聚。既有體,斯有?矣。自古編輯之家,綦重之茍,體之不分,則?於何有?然此猶就其疑似豪?之閒言之,猶五榖皆榖也,而菽麥不可不辨;五金皆金也,而鉛錫不可淆於黃金耳。若直非其?,而訛舛淆襍,則吾不能知之矣。如昌?一集,文章家之龜鑑也。又爲其受業門人李漢所編,不知何以於文之體?既有所訛,即於其自為書之例又有所戾。如谿堂古詩何以入襍著?石鼎聨句何以入序中?送陸歙州、送鄭十較理、送張道士祗應以序入詩中,不應以詩附序見。况送張道士序僅數言,而其詩則鉅篇也,而竟入序中,此皆於文之體?有未叶者也。爲宰相賀白龜狀,在三十八卷表狀中,何以賀張徐州白兔狀又入十五卷書啓中,此皆於其自爲書之例有相戾者也。今吾集凡爲詩、爲辭、爲贊之序,不問其長短詳畧,俱見之詩與辭贊中不别,見,至似是而非,相近而逺,如説論議之體裁,逈别書後與題䟦之各有家數,劃然不紊也。

文籍重編次,編次者,前後是也。集之居前者,大約須觀其全集之次,惟其所重,以其文之多而有關係者爲首列,斯爲得體。今人文集,動以賦與詩居首,此遵文?例也。不知文選固辭家之書,其所重在辭賦耳,未可概論。李漢編昌?集亦然,甚非謂也。今拙集以書居首,葢此集中惟書爲最多,以吾四十年土室,四方知交,問訊辨論,一寓於書。且吾自二十四歳而遘世變,與今之當事者謝絶往還諸書,及答一二鉅公論出處之宜諸書,似一生之微尚係焉。伏讀往冊,如叔向貽子產書於古文中,亦惟書爲早出,故吾集以書冠之,而尺牘次之者,從書而?推之也。尺牘原本於書而自爲一體,非以辭之長短而云,故有極短者,而仍入書中,取歐蘇集别載小簡例,别爲一卷。

書法重義例。既操筆爲文,必有其義,義之所在。例之所起也。如吾四十年往還諸書。俱不得已而應,非泛泛寒暄應酬之比。無論吾諸書,或非無係於世者,即吾之稱謂標題,各有一定書法。如吾先公執友最嚴重者,則既書其官,復書先生,等而殺之。或稱官。或稱先生,不竝書而係之其字。若朋儕往還,或止書官。或竟書其字也。集中諸傳,例書其人之字。傳本創自史記。史記或書名。或書字。或書爵里,以無定爲例。葢太史公即寓書法於其中也。自漢書後槩書名,末學不察。嘗以古文必書名爲古。嘗有於極無謂文字中。硬入人之姓名,以爲得古人之法,良可笑也。况文章自有家數,非可意造。古來惟昭明文?載古人詩文,多書其人之字,湥得太史公遺意。亦可見古人不欲輕用人名也。近有所謂名士者,一於中外子姓,以猥瑣之事,而於尊行鉅公,直斥其名;一於長物瑣語,而必書友人之名;一於友人寓言小傳中諱本人之名,而旁及他友,則直書其名。吾心竊鄙之憎之。吾嘗言,文章果佳,即不書名,不失其爲古文。茍非文章,則雖鈔襲謨誥之語,猶爲無當,况僅僅一書人之名耶?吾今所作傳,有鑒於此,且既非國史,不敢猥書人名,竊取管仲、屈原、周文、張叔諸傳以爲例,概以字稱,覽者當自得之。惟朱先生、沈徵君二傳,則特筆也。其敬亭山人傳畧則以其題其文皆屬爲筆削者,不在此例。

諸文各以?次及之。其文少而不能自爲一?,自爲一卷者,則隨?編入,如議辨附記説之後,頌銘附於贊後是也。

余自二十四歳而遭世變,即與世决絶,長往不返,其眞隱之志,頗爲海内所諒,則凡作爲文章,亦非吾意也。其辭之不得而應辭者,嘗過半,應者止什四。而至於碑版傳誌之文,則辭者嘗什九,應者止什一。然所應者又皆吾所欲爲,即不請,或感激鼓舞以屬之筆墨者,然後爲之。若違心從事,僅僅䛕墓,則百無一焉。然所謂應者什四,猶就人之見請者而言耳。若合計全集,凡爲文八百餘篇,多吾之發於心而不能已於言者,應人之請,亦僅可什一矣。

生平無似,然讀書作文,一字一句,必心有眞見,有獨得,然後發之。既不敢附和蹈襲,亦不敢標奇好異。若體裁義例,則必依據古人。其或吾之所見有灼然自信者,亦竟發古人所未發,以信之千古。此又在覽者之自得之當,不訝其爲師心也。書後題䟦,分爲二?,亦猶書與尺牘也。書後必於其事有所論列,或發古人所未發,或因其事而别論他事,非僅僅片辭?語,取意於字句閒者,如昌?書張中丞傳後是也。題䟦則有間矣。識者閱吾諸篇,則劃然二體,自不可合爲一者。偶以書畵尚論古人,故題䟦頗夥,要於其中自有獨見,然後出之。四十年土室,閉門?掃,不惟古人名蹟不能多得寓目,即當世賢豪品題書畵,收藏精鑒者,亦不得與把臂細論,則未知吾所見果有當於藝林否也。然惟欲存吾之所謂獨見,以是正於知者,故亦附録之。

有韻之文,閒一爲之,吾不敢以自許也。正如子瞻所云,如候蟲時鳥,自鳴自止而已。既已爲之,亦存於集,亦以時會寄託,有不可沒者耳。今亦以?編之,自賦而詩,而辭、而贊、而頌。而銘。皆有韻之文也。凡爲八卷。昔柳州集以詩居末。子厚詩居然升作者之堂。子瞻晚年喜讀之。稱爲海外三友。則其詩可知。而以殿其集者。子厚固以詩爲一集之後勁。而余則以詩爲一集之附庸也。每見古人於孤臣寡婦。朝吟夜怨。一言一句,哀而録之。吾之不刪吾詩,即此意也。惟覽者之傷其心而不鄙其辭可耳。

昌?集自賦與詩之外,首列襍著,則以文之不多而有?係者入之。如原道。獲麟以及諍臣論諸篇。而以遊戲寓言諸文名爲襍文。吾不敢謂然。今仍分爲二?,而以文之無所附麗,不能成卷者爲雜文,以遊戲寓言者爲襍著,一以殿諸文,一以殿有韻者襍文。襍著名則取諸古人,而義則出之自我,偶然有見也。

古人之不以文章名,而其文章自不腐於世者多矣。如陳壽編諸葛武侯集二十四篇,凡十萬四千一百一十二言,謂公誠之心。形於文墨。子瞻序范文正公文,謂其于仁義禮樂、忠信孝悌,如饑渇之於飲食,欲須臾忘而不可得。如火之熱,如水之濕,葢其天性有不得不然者。嗟乎。文章而出於心性,此其所以不腐於世也。吾之文固非古人之文,而吾之心則古人之心也。實竊有自信者。故文雖不足存,而謹録之,不特欲以遺之子孫,寔欲以質之千古焉。

時甲子秋七月初六日,秦餘山人俟齋氏又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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