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子卷第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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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0:17

韓非子卷第十一

外儲說左上第三十二

一。

明主之道,如有若之應密子也。明主之聽言也,美其辯;其觀行也,賢其逺。故羣臣士民之道,言者迃弘,其行身也離世。其說在田鳩對荆王也。故墨子爲木鳶,謳癸築武宫。夫藥酒用言,明君聖主之以獨知也二。

人主之聽言也,不以功用爲的,則說者多棘刺;白馬之說;不以儀的爲關,則射者皆如羿也。人主於說也,皆如燕王學道也,而長說者皆如鄭人争年也。是以言有纎察,㣲難而非務也,故李、惠、宋、墨皆畫策也。論有深閎大非用也,故畏、震、瞻車狀皆鬼魅也。言而拂難,堅确非功也,故務、卞、鮑、介、墨翟皆堅瓠也。且虞慶詘匠也而屋壊,范且窮工而弓折。是故求其誠者,非歸餉也,不可三

挾。夫相爲則責望,自爲則事行。故父子或怨,譟取庸作者進美羮,說在文公之先,宣言與勾踐之稱如皇也。故桓公蔡藏怒而攻楚,吳起懐瘳實而吮傷。且先王之賦頌,鍾鼎之銘,皆播吾之跡,華山之博也。然先王所期者利也。所用者力也。築杜之諺目辭說也。請許學者而行宛曼於先王或者不宜今乎如是不能更也。鄭縣人得車厄也。衞人佐弋卜子妻寫弊袴也。而其少者也。先王之言有其所爲小而世意之大者。有其所爲大而世意小者,未可必知也。說在宋人之解書與梁人之讀記也。故先王有郢書,而後世多燕說。夫不適國事而謀先王,皆歸取度者也四。

利之所在,民歸之;名之所彰,士死之。是以功外於法而賞加焉,則上不信,得所利於下;名外於法而譽加焉,則士勸名而下畜之於君。故中章、胥己仕,而中牟之民弃田圃而隨文斈者邑之半;平公腓痛足痺而不敢壊坐,?,國之辭;仕記者國之錘。此三士者,言襲法,則官府之籍也,行中事,則如令之民也,二君之禮太甚。若言離法而行逺功,則繩外民也,二君又何禮之當亡?且居學之士,國無事不用力,有難不被甲。禮之則情脩耕戰之功,不禮則周主上之法。國安則尊顯,危則爲屈公之威,人主奚得於居學之士哉?故明王論李疵視中山也五。

詩曰:不躬不親,庶民不信。傅說之以無衣紫,緩之以鄭簡、宋襄,責之以尊厚耕戰。夫不明分,不責誠,而以躬親位下,走睡卧與去揜弊微服。孔丘不知,故稱猶盂;鄒君不知,故先自僇。明主之道,如叔向賦獵,與昭侯之奚聽也六

小信成則大信立,故明主積於信。賞罰不信則禁令不行。說在文公之攻原與其鄭救餓也。是以吳起須故人而食,文侯㑹虞人而獵。故明主信如曽子殺彘也。患在尊厲正撃警鼔。與李悝謾兩和也。一

宓子賤治單父,有若見之曰:子何臞也。宓子曰:君不知,賤不肖,使治單父,官事急,心憂之,故臞也。有若曰:昔者舜鼔五絃,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今以單父之細也治之而憂,治天下將奈何乎?故有術而御之,身坐於廟堂之上,有處女子之色,無害於治。無術而御之,身雖瘁臞,猶未有益。

楚王謂田鳩曰:墨子者,顯斈也。其身體則可,其言多而不辯,何也?曰:昔秦伯嫁其女於?公子,令?爲之飾裝,從衣文之媵七十人。至?,?人愛其妾而賤公女。此可謂善嫁妾,而未可謂善嫁女也。楚人有賣其珠於鄭者,爲木欄之櫃,薰桂椒之櫝,綴以珠玉,飾以玫瑰,輯以羽翠,鄭人買其櫝而還其珠。此可謂善賣櫝矣,未可謂善鬻珠也。今世之談也,皆道辯說文辭之言,人主覽其丈而忘有用。墨子之說,傳先王之道,論聖人之言,以宣告人。若辯其辭,則恐人懐其文,忘其直,以文害用也。此與楚人鬻珠、秦伯嫁女同類,故其言多不辯。

墨子爲木鳶,三年而成,蜚一日而敗。弟子曰:先主之巧,至能使木鳶飛。墨子曰:不如爲車輗者巧也。用咫尺之木,不費一朝之事,而引三十石之任,致逺力多,久於嵗數。今我爲鳶,三年成,蜚一日而敗。惠子聞之曰:墨子大巧,巧爲輗,拙爲鳶。

宋王與齊仇也,築武宫,謳癸倡,行者止,觀築者不倦。王聞,召而賜之。對曰:臣師射稽之謳又賢於癸。王召射稽使之謳,行者不止,築者知倦。王曰:行者不止,築者知倦,其謳不勝,如癸羙何也?對曰:王試度其功。癸四板,射稽八板;擿其堅;癸五寸,射稽二寸。

夫良藥苦於口,而智者勸而飲之,知其入而已。已,疾也。忠言拂於耳,而明主聽之,知其可以致功也。二。

宋人有請爲燕王以棘刺之端爲母猴者,必三月齋,然後能觀之。燕王因以三乘養之。右御冶工言王曰:臣聞人主無十日不燕之齋。今知王不能久齋,今以觀無用之器也,故以三月爲期。凡刻削者,以其所以削必小。今臣,冶人也,無以爲之削。此不然物也,王必察之。王因囚而問之,果妄,乃殺之。冶人謂王曰:計無度量言談之士,多棘刺之說也。一曰好微巧。衛人曰:能以棘刺之端爲母猴。燕王說之,養之以五乘之奉。王曰:吾試觀客爲棘刺之母猴。人主欲觀之,必半嵗不入宫,不飲酒食肉。雨霽日出,視之晏陰之間,而棘刺之母猴乃可見也。燕王因養衛人,不能觀其母猴。鄭有臺下之冶者謂燕王曰:臣,削者也,諸微物必以削之,而所削必大於削。今棘刺之端不容削鋒,難以治棘剌之端。王試觀客之削,能與不能可知也。王曰:善。謂衛人曰:客爲棘削之。曰:以削。王曰:吾欲觀見之。客曰:臣請之舍取之。因逃

見。說。宋人,善辯者也。持白馬,非馬也,服齊稷下之辯者。乘白馬而過關,則顧白之。賦故籍之虚辭,則能勝一國;考實按形,不能謾於一人。

夫新砥礪殺夫彀弩而射,雖㝠而妄發,其端未嘗不中秋毫也。然而莫能復其處,不可謂善射,無常儀的也。設五寸之的,引十歩之逺,非羿、逄䝉不能必全者,有常儀的也,有度難而無度易也。有常儀的,則羿䝉以五寸爲巧;無常羿的,則以妄發而中秋毫爲拙。故無而應之,則辯士繁說;設度而持之,雖知者猶畏矢也,不敢妄言。今人主聽說,不應之以度,而說其辯,不度之以功,譽其行而不入關,此人臣所以長欺,而說者所以長養也。

客有教燕王爲不死之道者,王使人學之,所使學者未及學而客死,王大怒,誅之。王不知客之欺己,而誅學者之晩也。夫信不然之物,而誅無罪之臣,不察之患也。且人所急無如其身,不能自使其無死,安能使王長生哉。

客有爲周君畫莢者,三年而成。君觀之,與髹莢者同狀,周君大怒。畫莢者曰:築十版之墻,鑿八尺之牖,而以曰始出時,加之其上而觀。周君爲之,望見其狀,盡成龍蛇禽獸車馬,萬物之狀備具。周君大恱。此莢之功非不微難也,然其用與素髹莢風吝。有爲齊王畫者,齊王問曰:畫孰最難者?曰:犬馬難。孰易者?對曰:鬼魅最易。夫犬馬,人所知也,旦暮罄於前,不可類之,故難。鬼神無形者,不罄於前,故易之也。

齊有居士田仲者,宋人屈榖見之,曰:榖聞先王之義,不恃仰人而食。今榖有樹瓠之道,堅如石,厚而無竅,献之。仲曰:夫瓠所貴者,謂其可以盛也。今厚而無竅,則不可剖以盛物,而任重如堅石,則不可以剖而以斟。吾無以瓠爲也。曰:然,榖將以欲棄之。今田仲不恃,仰人而食,亦無益人之國,亦堅瓠之類也。

虞慶爲屋,謂匠人曰:屋太尊。匠人對曰:此新屋也,塗濡而椽生。虞慶曰:不然。夫濡塗重而生椽撓,以橈椽任重塗,此宜卑。更日久,則塗乾而椽燥。塗乾則輕,椽燥則直。椽任輕塗,此益尊。匠人詘爲之而屋壊。

一曰,虞慶將爲屋,匠人曰:材生而塗濡。夫材生則撓,塗濡則重。以撓任重,今雖成,久必壊。虞慶曰:材乾則直,塗乾則輕。今誠得乾,日以輕直,雖久必不壊。匠人詘作之,成有間,屋果壊。

范且曰:弓之折,必於其盡也,不於其始也。夫工人張弓也,伏檠三旬而蹈弦,一日犯機,是節之其始而暴之其盡也,焉得無折?且張弓不然,伏檠一日而蹈弦,三旬而犯機,是暴之其始而節之其盡也。工人窮也,爲之弓折。

范且。虞慶之言,皆文辯辭勝而反事之情,人主說而不禁,此所以敗也。夫不謀治强之功,而艷乎辯說文麗之聲,是却有術之士而任壊屋折弓也。故人主之於國事也,皆不逹乎工匠之搆屋張弓也。然而士窮乎范且、虞慶者,爲虚辭其無用,而勝;實事,其無易而窮也。人主多無用之辯,而少無易之言,此所以亂也。今世之爲范且、虞慶者不輟,而人主說之不止,是貴敗折之類,而以知術之人爲工匠也。不得施其技巧,故屋壊弓折;知治之人不得行其方術,故國亂而主危。

夫嬰兒相與戲也,以塵爲飯,以塗爲羮,以木爲胾,然至日晩必歸饟者,塵飯塗羮,可以戲而不可食也。夫稱上古之傳頌,辯而不慤,道先王仁義而不能正國者,此亦可以戱而不可以爲治也。夫慕仁義而弱亂者,三?也;不慕而治强者,秦也。然而未帝者,治未畢也。三

人爲嬰兒也,父母養之。簡子長而怨子;盛壯成人,其供養薄,父母怒而誚之。子父至親也,而或譙或怨者,皆挾相爲而不周於爲己也。夫賣庸而播耕者,主人費家而美食,調布而求易錢者,非愛庸客也。曰:如是,耕者且深,耨者熟耘也,庸客致力而疾耕耘者,盡巧而正畦陌畦畤者,非愛主人也,曰:如是,羮且美,錢布且易云也。此其養功力有父子之澤矣,而心調於用者,皆挾自爲心也。故人行事施子以利之爲心,則越人易和;以害之爲心,則父子離且怨。

文公伐宋,乃先宣言曰:吾聞宋君無道,蔑侮長老,分財不中,教令不信,余來爲民誅之。

越伐吳,乃先宣言曰:我聞吳王築如皇之臺,握深池,罷苦百姓,煎靡財貨,以盡民力,余爲民誅之。

蔡女爲桓公妻,桓公與之乘舟,夫人蕩舟,桓公大懼,禁之不止,怒而出之。乃且復召之,因復更嫁之。桓公大怒,將伐蔡。仲父諫曰:夫以寢席之戲,不足以伐人之國,功業不可異也,請無以此爲稽也。桓公不聽。仲父曰:必不得已,楚之菁茅不貢於天子三年矣,君不如舉兵爲天子伐楚。楚伏,因還襲蔡,曰:余爲天子伐楚,而蔡不以兵聽從,遂滅之。此義於名而利於實,故必有天子誅之名,而有報讎之實。

吳起爲魏將而攻中山,軍人有病疽者,吳起跪而自吮其膿,傷者之母立泣。人問曰:將軍於若子如是,尚何爲而泣?對曰:吳起吮其父之創而父死,今是子又將死也,今吾是以泣。

趙主父令工施鈎梯而緣瀋,吾刻踈人迹其上,廣三尺,長五尺,而勒之曰:主父常遊於此。

秦昭王令工施鉤梯而上華山,以松栢之心爲博箭,長八尺,棊長八寸,而勒之曰:昭王嘗與天神愽於此矣。文公反國至河,令籩豆捐之,席蓐捐之,手足胼胝,面目黧者,後之。咎犯聞之而夜哭。公曰:寡人出亡二十年,乃今得反國。咎犯聞之,不喜而哭,意不欲寡人反國耶?犯對曰:籩豆所以食也,席蓐所以卧也,而君捐之。手足胼胝,面目黧黑,勞有功者也,而君後之。今臣有與在後中,不勝其哀,故哭。且臣爲君行詐僞以反國者衆矣,臣尚自惡也,而況於君?再拜而辭。文公止之,曰:諺曰:築社者,㩷撅而置之,端冕而祀之。今子與我取之,而不與我治之;與我置之,而不與我祀之,焉可解左驂而盟于河。

鄭縣人乙子使其妻爲袴,其妻問曰:今袴何如?夫曰:象吾袴。妻子因毁新令如故。袴

鄭縣人有得車軛者,而不知其名,問人曰:此何種也?對曰:此車軛也。俄又復得一,問人曰:此是何種也?對曰:此車軛也。問者大怒曰:曩者曰車軛,今又曰車軛,是何衆也?此女欺我也。遂與之鬭。衛人有佐弋者,鳥至,因先以其裷麾之,鳥驚而不射也。

鄭縣人乙子妻之市,買鼈以歸,過潁水,以爲渇也,因縱而飲之,遂亡其鼈。

夫少者侍長者飲,長者飲,亦自飲也。

一日,魯人有自喜者,見長年飲酒不能釂,則唾之,亦效唾之。

一日,宋人有少者,亦欲效善,見長者飲無餘,非斟酒飲也,而欲盡之。

書曰:紳之束之。宋人有治者,因重帯自紳束也。人曰:是何也?書對曰:書言之,固然。

書曰:既雕既琢,還歸其樸。梁人有治者,動作言學,舉事於文,曰:難之,顧失其實。人曰:是何也?對曰:書言之,固然。

郢人有遺燕相國書者,夜書火不明,因謂持燭者曰:舉燭云而過書舉燭。舉燭,非書意也。燕相受書而說之曰:舉燭者,尚明也。尚明也者,舉賢而任之。燕相白王,大說,國以治。治則治矣,非書意也。今世舉學者多似此類。鄭人有且置履者,先自度其足而置之其坐,至之市而忘操之。已得履,乃曰:吾忘持度。反歸取之。及反,市罷,遂不得履。人曰:何不試之以足?曰:寕信度,無自信也。

王登爲中牟令,上言於襄主曰:中牟有士曰中章、胥已者,其身甚修,其學甚博,君何不舉之?主曰:子見之,我將爲中大夫。相室諫曰:中大夫,?重列也。今無功而受,非?臣之意。君其耳而未之目邪?襄王曰:我取登,既耳而目之矣,登之所取,又耳而目之,是耳目人絶無已也。王登一日而見二中大夫子之田宅,中牟之人弃其田耘,賣宅圃而隨文學者之半。

叔向御坐,平公請事,公腓痛足痺,轉筋而不敢壊坐。?國聞之,皆曰:叔向賢者。平公禮之,轉筋而不敢壊坐。?國之辭仕託慕叔向者,國之錘矣。

鄭縣人有屈公者,聞敵恐因死,恐已因生。趙主父使李疵視中山可攻不也。還報曰:中山可伐也。君不亟伐,將後齊。燕。主父曰:何故可攻?李疵對曰:其君見好巖穴之士,所傾蓋與車,以見窮閭隘巷之士以十數,伉禮下布衣之士以百數矣。君曰:以子言論,是賢君也,安可攻?疵曰:不然。夫好顯巖穴之士而朝之,則戰士怠於行陣;上尊學者,下士居朝,則農夫惰於田;戰士怠於行者,則兵弱也。農夫惰於田者,則國貧也。兵弱於敵,國貧於内而不亡者,未之有也。伐之不亦可乎?主父曰:善。舉兵而伐中山,遂滅也五。

齊桓公好服紫,一國盡服紫。當是時也,五素不一紫。桓公患之,謂管仲曰:寡人好服紫,貴甚,一國百姓好服紫不已,寡人奈何?管仲曰:君欲何不試,勿衣紫也。謂左右曰:吾甚惡紫之臭。於是左右適有衣紫而進者,公必曰:少却,吾惡紫臭。公曰:諾。於是日,郎中莫衣紫。其明日,國中莫衣紫;三日,境内莫衣紫也。

一曰:齊王好衣紫,齊人皆好也。齊國五素不得一紫,齊王患紫貴。傅說王曰:

詩云:不躬不親,庶民不信。今欲欲民無衣紫者。王以自解紫衣而朝,羣臣有紫衣進者,曰:益逺,寡人惡臭。是日也,郎中莫衣紫;是月也,國中莫衣紫;是嵗也,境内莫衣紫。

鄭簡公謂子産曰:國小,廹於荆?之間。今城郭不完,兵甲不備,不可以待不虞。子産曰:臣閉其外也已逺矣,而守其内也已固矣,雖國小,猶不危之也。君其勿憂。是以沒簡公身無患。子産相鄭,簡公謂子産曰:飲酒不樂也,爼豆不大,鐘鼔竽瑟不鳴,寡人之事不一,國家不定,百姓不治,耕戰不輯睦,亦子之罪。子有職,寡人亦有職,各守其職。子産退而爲政五年,國無盗賊,道不拾遺,桃棗蔭於街者,莫有援也。錐刀遺道,三日可反,三年不變,民無飢也。

宋襄公與楚人戰於涿谷上,宋人既成列矣,楚人未及濟,右司馬購强趨而諫曰:楚人衆而宋人寡,請使楚人半渉,未成列而撃之,必敗。襄公曰:寡人聞君子曰:不重傷,不擒二毛,不推人於險,不迫人於阨,不鼔不成列。今楚未濟而撃之,害義。請使楚人畢渉成陣,而後鼔士進之。右司馬曰:君不愛宋民,腹心不完,特爲義耳。公曰:不反列,且行法。右司馬反列,楚人已成列撰陣矣。公乃鼔之,宋人大敗,公傷股三日而死。此乃慕自親仁義之禍。夫必恃人主之自躬親,而後民聽從,是則將令人主耕以爲上服,戰鴈行也。民乃肯耕戰,則人主不泰危乎?而人臣不泰安乎?

齊景公遊少海,傳騎從中來謁曰:嬰疾甚且死,恐公後之。景公遽起,傳騎又至。景公曰:趨駕煩且之乘,使騶子韓樞御之。行數百歩,以騶爲不疾,奪轡代之御,可數百歩,以馬爲不進,盡釋車而走。以煩且之良而騶子韓之巧,而以爲不如下走也。

魏昭王欲與官事,謂孟嘗君曰:寡人欲與官事。君曰:王欲與官事,則何不試習讀法?昭王讀法十餘簡而睡卧矣。王曰:寡人不能讀此法。夫不躬親其勢柄,不欲爲人臣所宜爲者也,睡不亦宜乎?

孔子曰:爲人君者猶盂也,民猶水也。盂方水方,盂圜水圜。

鄒君好服長纓,左右皆服長纓,甚貴。鄒君患之,問左右,左右曰:君好服,百姓亦多服,是以貴。君因先自斷其纓而出,國中皆不服長纓。君不能下令爲百姓服度以禁之,長纓出以示先民,是先戮以蒞民也。

叔向賦獵,功多者受多,功少者受少。

韓昭侯謂申子曰:法度甚易行也。申子曰:法者,見功而與賞,因能而受官。今君設法度而聽左右之請,此所以難行也。昭侯曰:吾自今以來,知行法矣,寡人奚聽矣?一日,申子請仕其從兄官。昭侯曰:非所斈於子也。聽子之謁,敗子之道乎?亡其用子之謁。申子辟舍請罪六

?。文公攻原褁,十日糧,遂與大夫期十日至原,十日而原不下,撃金而退,罷兵而去。士有從原中出者,曰:原三日即下矣。羣臣左右諫曰:夫原之食竭力盡矣,君姑待之。公曰:吾與士朝十日不去,是亡吾信也。得原失信,吾不爲也。遂罷兵而去。原人聞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無歸乎?乃降公。衛人聞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無從乎?乃降公。孔子聞而記之曰:攻原得衛者,信也。

文公問箕鄭曰:救餓奈何?對曰:信。公曰:安信?曰:信名。信名則羣臣守職,善惡不踰,百事不怠。信事則不失天時,百姓不踰;信義則近親觀勉,而逺者歸之矣。

吳起出,遇故人而止之食。故人曰:諾,今返而御。吳子曰:待公而食。故人至暮不來,起不食待之。明日早,令人求故人,故人來,方與之食。

魏文侯與虞人期獵,明日㑹,天疾風,左右止,文侯不聽,曰:不可以風疾之故而失信,吾不爲也。遂自驅車往,犯風而罷。虞人

曽子之妻之市,其子隨之而泣。其母曰:女還顧反,爲女殺彘市來,曽子欲捕彘殺之,妻止之曰:特與嬰兒戲耳。曽子曰:嬰兒非與戲也。嬰兒非有知也,待父母而學者也。聽父母之教,令子欺之,是教子欺也。父欺子而不信其母,非以成教也。遂烹彘也。

楚厲王有警,爲鼔以與百姓爲戍,飲酒醉,過而撃之也。民大驚,使人止曰:吾醉而與左右戲,過撃之也。民皆罷。居數月,有警撃鼔而民不赴,乃更令明號而民信之。

李悝警其兩日和,謹警敵人,旦暮且至撃汝。如是者再三,而敵不至。兩和懈怠,不信李悝。居數月,秦人求襲之至,幾奪其軍。此不信患也。

一曰,李悝與秦人戰,謂左和曰:速上,右和已上矣。又馳而至右和曰:左和已上矣。左右和曰:上矣。於是皆爭上。其明年,與秦人戰,秦人襲之至,幾奪其車。此不信之患。有相與訟者。子産離之,而母得使通辭,到至其言以告而知也。

惠嗣公使人僞關市,關市呵難之,因事關市以金,關市乃舍之。嗣公謂關市曰:其時有客過而子汝金,因譴之。關市大恐,以嗣公爲明察。

韓非子卷第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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