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僧傳卷第三

高僧傳卷第三

梁會?嘉祥寺沙門慧皎撰

譯經下

宋江陵辛寺釋法顯一

黄龍釋曇無竭二

建康隆光寺佛䭾什三

河西浮陀跋摩四

京師枳園寺釋智嚴五

六合山釋寳雲六

京師祇洹寺求?跋摩七

京師奉誠寺僧伽跋摩八

上定林寺曇摩宻多九

京兆釋智猛十

道林寺畺良耶舍十一

中興寺求?跋陀羅十二

齊正觀寺求?毗地十三

釋法顯，姓龔，平陽武陽人，有三兄，並齠齓而亡，其父恐禍及顯，三歲便度爲沙彌。居家數年，病篤欲死，因送還寺，住信宿便差。不肯?歸，其母欲見之不得，爲立小屋於門外，以擬去來。十歲遭父憂，叔父以其母寡獨不立，逼使還俗，顯曰：“本不以有父而出家也，正欲遠塵離俗，故入道耳。”叔父善其言，乃止。頃之，母喪，至性過人，葬事?，仍?還寺。?與同學數十人，於田中刈稻，時有飢賊欲奪其穀，諸沙彌悉奔走，唯顯獨留，語賊曰：“若欲須穀，隨意所取，但君等昔不布施，故?飢貧，??奪人，恐來世彌甚，貧道預爲君憂耳。”言訖?還，賊?穀而去，衆僧數百人，莫不歎服。及受大戒，志行明敏，儀軌整肅，常慨經律舛闕，誓志尋求。

以晉隆安三年，與同學慧景、道整、慧應、慧嵬等，發自長安。西渡流沙，上無飛鳥，下無走獸，四顧茫茫，莫測所之，唯視日以准東西，人骨以標行路耳。屢有?風惡鬼，遇之必死，顯任緣委命，?過險難。有頃，至于葱嶺，嶺冬夏積雪，有惡龍吐毒，風雨沙礫，山路艱危，壁立千仞。昔有?石通路，?施梯道，凡度七百餘所。又躡懸絙過河，數十餘處，皆漢之張騫、甘英所不至也。次度小雪山，遇寒風㬥起，慧景噤戰不能前，語顯曰：“吾其死矣，?可前去，勿得俱殞。”言絶而卒，顯撫之泣曰：“本圖不果，命也柰何。”?自力孤行，遂過山險，凡所經歷三十餘國。

將至天竺，去王舍城三十餘里，有一寺，逼㝠過之。顯欲詣?闍崛山，寺僧諫曰：“路甚艱嶮阻，且多黑師子，亟經噉人，何由可至。”顯曰：“遠渉數萬，誓到靈鷲，身命不期，出息非保，豈可使積年之誠，既至而廢耶？雖有險難，吾不懼也。”衆莫能止，乃遣兩僧送之。顯既至山，日將曛夕，遂欲停宿，兩僧危懼，捨之而還。顯獨留山中，燒香禮拜，翹感舊跡，如覩聖儀。至夜有三黑師子，來蹲顯前，䑛脣揺尾，顯誦經不輟，一心?佛。師子乃低頭下尾，伏顯足前，顯以手摩之，呪曰：“若欲相害，待我誦竟，若見試者，可便退矣。”師子良久乃去。明晨還反，路竆幽梗，止有一逕通行，未至里餘，忽逢一道人，年可九十，容服麤素，而神氣儁遠。顯雖覺其韻高，而不悟是神人。後又逢一少僧，顯問曰：“向?年是誰耶？”答云：“頭陀迦葉大弟子也。”顯方大惋恨。更追至山所，有橫石塞于室口，遂不得入，顯流涕而去。進至迦施國，國有白耳龍，每與衆僧約，令國内豐熟，皆有信効。沙門爲起龍舍，并設福食，每至夏坐訖，龍輒化作一小虵，兩耳悉白，衆咸識是龍，以銅盂盛酪，置龍於中，從上座至下行之遍，乃化去，年輒一出，顯亦?見。

後至中天竺，於摩竭提波連弗邑阿育王塔南天王寺，得摩訶僧祇律，又得薩婆多律抄、雜阿毗曇心、線經、方等泥洹經等。顯留三年，學梵語梵書，方躬自書寫，於是持經?，寄附商客，到師子國。顯同旅十餘，或留或亡，顧影唯巳，常懷悲慨。忽於玉?前，見商人以晉地一白團扇供養，不覺悽然下淚。停二年，?得彌沙塞律，長、雜二含，及雜藏並漢土所無。

既而附商人大舶，循海而還。舶有二百許人，値㬥風水，衆皆惶懅，?取雜物?之。顯恐?其經?，唯一心?觀世音，及歸命漢土衆僧，舶任風而去，得無傷壞。經十餘日，達耶婆提國，停五月，?隨他商，東適廣州，舉帆二十餘日，夜忽大風，合舶震懼，衆咸皆議曰：“坐載此沙門，使我等狼狽，不可以一人故，令一衆俱亡。”共欲推之，法顯檀越厲聲呵商人曰：“汝若下此沙門，亦應下我，不?，便當見殺。漢地帝王奉佛敬僧，我至彼告王，必當罪汝。”商人相視失色，僶俛而止。既水盡粮竭，唯任風隨流，忽至岸，見藜藿菜依然，知是漢地，但未測何方，?乗船入浦尋村。見?者二人，顯問：“此是何地耶？”?者曰：“此是靑州長廣郡牢山南岸。”?者還，以告太守李嶷，嶷素敬信，忽聞沙門遠至，躬自迎勞。顯持經?隨還。

頃之，欲南歸，靑州刺史請留過?，顯曰：“貧道投身於不反之地，志在弘通，所期未果，不得久停。”遂南造京師，就外國禪師佛䭾跋陀，於道場譯出摩訶僧祇律、方等泥洹經、雜阿毗曇心，論垂有百餘萬言。顯既出大泥洹經，流布敎化，咸使見聞。有一家失其姓名，居近朱雀門，世奉正化，自寫一部，讀誦供養，無别經室，與雜書共屋。後風火忽起，延及其家，資物皆盡，唯泥洹經儼然具存，煨燼不侵，卷色無攺，京師共傳，咸歎神妙。其餘經律未譯。

後至荆州，卒於辛寺，春秋八十有六，衆咸慟惜。其遊履諸國，别有大傳焉。

釋曇無竭，此云法勇，姓李，幽州黃龍人。幼爲沙彌，便修苦行，持戒誦經，爲師僧所重。?聞法顯等躬踐佛國，乃慨然有忘身之誓。遂以宋永初元年，招集同志沙門僧猛，曇朗之徒二十五人，共賷旙葢供養之具，發跡此土，遠適西方。

初至河南國，仍出海西郡，進入流沙，到高昌郡。經歷龜兹、沙勒諸國，登葱嶺，度雪山，障氣千重，層氷萬里，下有大江，流急若箭。於東西兩山之脇，繫索爲橋。十人一過，到彼岸巳，舉烟爲幟，後人見烟，知前巳度，方得更進。若久不見烟，則知㬥風吹索，人墮江中。行經三日，?過大雪山，懸崖壁立，無安足處，石?皆有故杙孔，處處相對。人各執四杙，先拔下杙，右手攀上杙，展轉相攀，經三日方過。及到地相待，料檢同侶，失十二人。進至罽賓國，禮拜佛鉢。停歲餘，學梵書梵語，求得觀世音受記經梵文一部，?西行至辛頭?提河，漢言師子口，緣河西入月氏國，禮拜佛肉髻骨，及覩自沸水船。後至檀特山南石留寺，住僧三百餘人，雜三乘學，無竭停此寺受大戒。天竺禪師佛䭾多羅，此云覺救，彼方咸云巳證聖果，無竭請爲和尚，漢沙門志定爲阿闍梨，停夏坐三月日，?行向中天竺界，路既空曠，唯賷石蜜爲粮，同侶而有十三人，八人於路並死，餘五人同行。無竭雖屢經危?，而繫?所賷觀世音經未?暫廢。將至舍衛國，中野逢山?一羣，無竭稱名歸命，?有師子從林中出，?驚惶奔走。後度恒河，?值野牛一羣，鳴吼而來，將欲害人，無竭歸命如初，尋有大鷲飛來，野牛驚散，遂得免之。其誠心所感，在險克濟，皆此?也。

後於南天竺隨舶汎海達廣州，所歷事跡，别有記傳。其所譯出觀世音受記經，?傳于京師。後不知所終。

佛䭾什，此云覺壽，罽賓人。少受業於彌沙塞部僧，專精律品，兼達禪要，以宋景平元年七月届于揚州。先沙門法顯，於師子國得彌沙塞律梵本，未及翻譯，而法顯遷化，京邑諸僧聞什既善此學，於是請令出焉。以其年冬十一月集于龍光寺，譯爲三十四卷，稱爲五分律。什執梵文，于塡沙門智勝爲譯，龍光道生、東安慧嚴共執筆參正，宋侍中瑯琊王練爲檀越，至明年四月方竟。仍於大部抄出戒心及羯磨文等，並行於世。什後不知所終。

浮陀跋摩，此云覺鎧，西域人也。幼而履操明?，聰悟出羣，?學三藏，偏善毗婆沙論，常誦持此部以爲心要。

宋元嘉之中，達于西涼。先有沙門道泰，志用強惈，少遊葱右，遍歷諸國，得毗婆沙梵本十有萬偈，還至姑臧，側席虚襟，企待明匠，聞跋摩遊心此論，請爲?譯。時蒙遜巳死，子牧犍襲位，以犍承和五年歲次丁丑四月八日，?宋元嘉十四年於涼州城内閑豫宫中，請跋摩譯焉。泰?筆受，沙門慧嵩、道朗與義學僧三百餘人，考正文義，?周方訖，凡一百卷，沙門道挻爲之作序。有頃，魏虜拓跋燾西伐姑臧，涼土崩亂，經書什物，皆被焚蕩，遂失四十卷，?唯有六十卷存焉。跋摩避亂西反，不知所終。

釋智嚴，西涼州人，?冠出家，便以精懃著名，納衣宴坐，?食永歲，每以本域丘墟，志欲愽事名師，廣求經誥。遂周流西國，進到罽賓，入摩天陀羅精舍，從佛䭾先比丘諮受禪法，漸染三年，功踰十載，佛䭾先見其禪思有緒，特深??。彼諸道俗聞而歎曰：“秦地乃有求道沙門矣。”始不輕秦?，敬接遠人。

時有佛䭾跋陀比丘，亦是彼國禪匠，嚴乃要請東歸，欲令傳法中土，跋陀嘉其懇至，遂共東行。於是踰越沙險，達自?中。常依隨跋陀，止長安大寺。頃之，跋陀橫爲秦僧所擯，嚴亦分散，憩于山東精舍，坐禪誦經，勵力精學。晉義熈十三年，宋武帝西伐長安，尅捷旋斾，塗步山東。時始興公王恢從駕遊觀山川，至嚴精舍，見其同止三僧，各坐繩牀，禪思湛然，恢至，良久不覺，於是彈指，三人開?，俄而還閉，問不與言。恢心敬精奇，訪諸耆老，皆云：“此三僧隱居求志，高潔法師也。”恢?啓宋武延請還都。莫肯行者。既屢請慊至，二人推嚴隨行。恢道懷素篤，禮事甚殷，還都，?住始興寺。嚴性虚靜，志避諠塵，恢乃爲於東郊之際，更起精舍，?枳園寺也。

嚴前還於西域所得梵本衆經，未及譯寫，到元嘉四年，乃共沙門寳雲譯出普曜、廣愽嚴淨、四天王等。經嚴在寺不受别請，常分衛自資，道化所被，幽顯咸伏。有見鬼者云，見西州太社聞鬼相語：“嚴公至，當辟易。”此人未之解。俄而，嚴至，聊問姓字，果稱“智嚴”，默而識之，密加禮?。儀同蘭陵蕭思話婦劉氏疾病，恒見鬼來，吁呵駭畏，時迎嚴說法，嚴始到外堂，劉氏便見羣鬼迸散，嚴既進，爲夫人說經，疾以之瘳，因禀五戒，一門宗奉。嚴淸素寡欲，隨受隨施，少而遊方，無所滯著。禀性沖退，不自陳敘，故雖多美行，世無得而盡傳。

嚴昔未出家時，?受五戒，有所虧犯，後入道受具足，常疑不得戒，每以爲懼。積年禪觀而不能自了，遂更汎海，重到天竺，諮諸明達。值羅漢比丘，具以事問，羅漢羅漢不敢判決，乃爲嚴入定，往兜率宫諮彌勒，彌勒答云：“得戒。”嚴大喜，於是步歸。至罽賔，無疾而化，時年七十八，彼國法凡聖，燒身之處，各有其所嚴雖戒操高明，而實行未辨，始移屍向凡僧墓地，而屍重不起。攺向聖墓，則飄然自輕。嚴弟子智羽、智遠，故從西來，?此徵瑞，俱還外國。以此推嚴，信是得道人也，但未知果向中間深淺耳。

釋寳雲，未詳氏族，傳云。涼州人。少出家，精懃有學行，志韻剛潔，不偶於世，故少以方?純素爲名。而求法懇惻，忘身狥道，志欲躳覩靈跡，廣尋經要。遂以?隆安之初，遠適西域，與法顯、智嚴先後相隨，涉履流沙，登踰雪嶺，懃苦艱危，不以爲難。遂歷于塡、天竺諸國，僃覩靈?。乃經羅刹之野，聞天鼓之音，釋迦影迹，多所瞻禮。

雲在外域遍學梵書。天竺諸國音字詁訓，悉皆僃解。後還長安，隨禪師佛䭾跋陀業禪師進道。俄而，禪師橫爲秦僧所擯，徒衆悉同其咎，雲亦奔散。會廬山釋慧遠解其擯事，共歸京師，安止道場寺，衆僧以雲志力堅猛，弘道絶域，莫不披襟諮問，敬而愛焉。雲譯出?無量壽，晩出諸經，多雲所治定。華梵兼通，音訓允正，雲之所定，衆咸信服。初，?中沙門竺佛?善於宣譯，於苻姚二代，顯出衆經。江左譯梵，莫踰於雲，故於晉宋之際，弘通法藏，沙門慧觀等，咸友而善之。

雲性好幽居，以保閑寂，遂適六合山寺，譯出佛本行讃經。山多?民，俗好草?，雲說法敎誘，多有攺悟，禮事供養，十室而九。頃之，道場慧觀臨亡，請雲還都，總理寺任，雲不得巳而還。居道場歲許，?更還六合，以元嘉二十六年，終於山寺，春秋七十有四。其遊履外國，别有記傳。

求?跋摩，此云功德鎧，本刹利種，累世爲王，治在罽賔國。祖父呵梨跋陀，此言師子賢，以剛直被徙。父僧伽阿難，此言衆喜，因濳隱山澤。跋摩年十四，便機見儁達，深有遠度，仁愛汎愽，崇德務善。其母?須野内，令跋摩辦之，跋摩啓曰：“有命之?，莫不貪生，夭彼之命，非仁人矣。”母怒曰：“設令得罪，吾當代汝。”跋摩他日煑油，誤澆其指，因謂母曰：“代兒忍痛。”母曰：“痛在汝身吾何能代？”跋摩曰：“?前之苦尚不能代，况三途耶！”母乃悔悟，終身斷殺。至年十八，相工見而謂曰：“君年三十，當撫臨大國，南面稱尊。若不樂世榮，當獲聖果。”至年二十，出家受戒，洞明九部，愽曉四含，誦經百餘萬言，深達律品，妙入禪要，時人號曰“三藏法師”。至年三十，罽賓國王薨，絶無紹嗣，衆咸議曰：“跋摩帝室之?，又才明德重，可請令還俗，以紹國位。”羣臣數百，?三固請，跋摩不納。乃辭師違衆，林棲谷飮，孤行山野，遁迹人世。

後到師子國，觀風弘教，識眞之衆，咸謂巳得初果。儀形感物，見者發心。後至闍婆國，初未至一日，闍婆王母夜夢見一道士飛舶入國，明旦，果是跋摩來至。王母敬以聖禮，從受五戒。母因勸王曰：“宿世因緣，得爲母子，我巳受戒，而汝不信，恐後生之因，永絶?果。”王迫以母勑，?奉命受戒，漸染既久，專精稍篤。頃之，隣兵犯境，王謂跋摩曰：“外賊恃力，欲見侵?，若與鬭戰，傷殺必多，如其不拒，危亡將至，?唯歸命師尊，不知何計。”跋摩曰：“㬥?相攻，宜須禦捍，但當起慈悲心，勿興害?耳。”王自領兵擬之，旗鼓始交，賊便退散。王遇流矢傷脚，跋摩爲呪水洗之，信宿平?。王恭信稍殷，乃欲出家修道，因告羣臣曰：“吾欲躳棲法門，?等可更擇明主。”羣臣皆拜伏勸請曰：“王若捨國，則子民無依，且敵國兇強，恃嶮相對，如失恩覆，則黔首奚處？大王天慈，?不愍命，敢以死請，伸其悃愊。”王不忍固違，乃就羣臣請三願，若許者，當留治國。一願凡所王境，同奉和尚；二願盡所治内，一切斷殺；三願所有儲財，賑給貧病。羣臣歡喜，僉然敬諾，於是一國皆從受戒。王後爲跋摩立精舍，躳自琢材，傷王脚指，跋摩又爲呪治，有頃平?。道化之聲，播於遐邇，隣國聞風，皆遣使要請。

時京師名德沙門慧觀、慧聰等，遠挹風猷，思欲餐稟，以元嘉元年九月面啓文帝，求迎請跋摩，帝?勑交州刺史，令泛舶延致。觀等又遣沙門法長、道沖、道儁等往彼祈請，并致書於跋摩及闍婆王婆多伽等，必希顧臨宋境，流行道教。跋摩以聖化宜廣，不憚遊方。先巳隨商人竺難提舶，欲向一小國，會值便風，遂至廣州，故其遺文云：“業行風所吹，遂至於宋境。”此之謂也。文帝知跋摩巳至南海，於是?勑州郡，令資發下京。路由始興，經停歲許，始興有虎市山，儀形聳峙，峯嶺高絶，跋摩謂其髣髴?闍，乃攺名靈鷲。於山寺之外，别立禪，室去寺數里，磬音不聞，每至鳴椎，跋摩巳至，或?雨不沾，或履泥不汚，時衆道俗，莫不肅然增敬。寺有寳月殿，跋摩於殿北壁，手自畵作羅云?，及定光儒童布髪之形，?成之後，每夕放光，久之乃歇。始興太守蔡茂之，深加敬仰，後茂之將死，跋摩躳自往視，說法安慰，後家人夢見茂之在寺中與衆僧講法，實由跋摩化導之力也。此山本多虎災，自跋摩居之，晝行夜往，或時值虎，以杖按頭，抒之而去，於是山旅水賓，去來無梗，感德歸化者，十有七八焉。跋摩?於别室坐禪，累日不出，寺僧遣沙彌往?之，見一白師子緣柱而立，亘室瀰漫生靑蓮華，沙彌驚恐大呼，往逐師子，豁無所見。其靈?無方，?多如此。

後文帝重勑觀等?更敦請，乃汎舟下都，以元嘉八年正月達于建業。文帝引見，勞問慇懃，因又言曰：“弟子常欲持齋不殺，迫以身狥物，不獲從志。法師既不遠萬里，來化此國，將何以教之？”跋摩曰：“夫道在心，不在事，法由巳，非由人。且帝王與匹夫所修各?，匹夫身賤名劣，言令不威，若不尅巳苦躬，將何爲用？帝王以四海爲家，萬民爲子，出一嘉言，則士女咸悅，布一善政，則人神以和。刑不夭命，役無勞力，則使風雨適時，寒暖應節，百穀滋繁，桑麻鬱茂。如此持齋亦大矣，不殺亦衆矣。?在闕半日之餐，全一禽之命，然後方爲弘濟耶。”帝乃撫机歎曰：“夫俗人迷於遠理，沙門滯於近教，迷遠理者，謂至道虚說；滯近教者，則拘戀篇章。至如法師所言，眞謂開悟明達，可與言天人之際矣。”乃敕住祇洹寺，供給隆?，王公英彥，莫不宗奉。俄而於寺開講法華及十地，法席之日，軒葢?衢，觀矚往還，肩隨踵接。跋摩神府自然，妙辯天?，或時假譯人，而往?懸悟。

後祇洹慧義請出菩薩善戒，始得二十八品，後弟子代出二品，成三十品未及繕寫，失序品及戒品，故?猶有兩本，或稱菩薩戒地。初元嘉三年徐州刺史王仲德，於彭城請外國伊葉波羅譯出雜心，至擇品而緣礙，遂輟。至是更請跋摩譯出後品，足成十三卷，并先所出四分羯磨、優婆塞五戒略論、優婆塞二十四戒等，凡二十六卷，並文義詳允，梵漢弗差。

時景福寺尼慧果、淨音等，共請跋摩云：“去六年，有師子國八尼至京，云宋地先未經有尼，?得二衆受戒，恐戒品不全。”跋摩云：“戒法本在大僧衆發，設不本事，無妨得戒，如愛道之緣。”諸尼又恐年月不滿，苦欲更受，跋摩稱云：“善哉，苟欲增明，甚助隨喜。”但西國尼年?未登，又十人不滿，且分學宋語，別因西域居士，更請外國尼來足滿十數。其年夏，在定林下寺安居。時有信者，採華布席，唯跋摩所坐，華彩更鮮，衆咸崇以聖禮，夏竟還祇洹。其年九月二十八日，中食未?，先起還閤，其弟子後至，?然巳終，春秋六十有五。未終之前，預造遺文偈頌三十六行，自說因緣，云巳證二果。手自封緘，付弟子阿沙羅云：“我終後，可以此文還示天竺僧，亦可示此境僧也。”既終之後，?扶坐繩牀，顏貌不?，似若入定。道俗赴者，千有餘人，並聞香氣芬烈，咸見一物，狀若龍蛇，可長一匹許，起於屍側，?上衝天，莫能詺者。?於南林戒壇前，依外國法闍毗之。四部鱗集，香薪成?，灌之香油，以燒遺隂，五色焰起，氛氳麗空。是時天景澄朗，道俗哀歎，仍於其處起立白塔。欲重受戒諸尼，悲泣望斷，不能自勝。

初跋摩至京，文帝欲從受菩薩戒，會虜?侵壃，未及諮稟，?而遷化。以本意不遂，傷恨彌深，乃令衆僧譯出其遺文云：

前頂禮三寳，淨戒諸上座。

濁世多諂曲，虚僞無誠信，

愚惑不識眞，懷嫉輕有德。

是以諸賢聖，現世晦其迹。

我求?跋摩，命行盡時至，

所獲善功德，?當如實說。

不以諂曲心，希有求名利，

爲勸衆懈怠，增長諸佛法。

大法力如是，仁者咸諦聽。

我昔曠野中，初觀於死屍，

膖脹虫爛壞，臰穢膿血流。

繫心緣彼處，此身性如是。

常見此身相，貪蛾不畏火。

如是無量種，修?死屍觀，

放捨餘聞思，依止林樹間。

是夜專精進，正觀常不忘，

境界恒在前，猶如對明鏡。

如彼我亦然，由是心寂靜，

輕身極明淨，淸涼止是樂，

增長大歡喜，則生無著心。

?成骨鎻相，白骨現在前，

朽壞肢節離，白骨悉磨滅。

無垢智熾然，調伏思法相，

我時得如是，身安極柔濡。

如是方便修，勝進轉增長，

微塵??滅，壞色正?法。

是則身究竟，何緣起貪欲？

知因諸受生，如魚貪鈎餌。

彼受無量壞，??觀磨滅，

知彼所依處，從心猨猴起。

業及業?，果依緣??滅，

心所知種種，是名别相法。

是則思慧?，次第滿足脩，

觀種種法相，其心轉明了。

我於?炎中，明見四?處，

律行從是竟，攝心緣中住。

苦如熾然劒，斯由渴愛轉，

愛盡般?槃，普見彼三界。

死炎所熾然，形體極消痩，

喜息樂方便，身還漸充滿。

勝妙衆相，生頂忍亦如是，

是於我心起，眞實正方便。

漸漸略境界，寂滅樂增長，

得世第一去，一?緣眞諦。

次第法忍生，是謂無漏道，

妄想及諸境，名字悉遠離。

境界眞諦義，除?獲淸涼，

成就三昧?，離垢淸涼緣。

不涌亦不?，淨慧如明月，

湛然正安住，純一寂滅相。

非我所宣說，唯佛能證知，

?波阿毗曇，說五因緣果。

實義知修行，名者莫能見，

諸論各?端，修行理無二。

偏執有是非，達者無違諍，

修行衆妙相，?我不宣說。

懼人起妄想，誑惑諸世間，

於彼修利相，我巳說少分。

若彼明智者，善知此緣起，

摩羅婆國界，始得初聖果。

阿蘭若山寺，道迹修遠離，

後於師子國，村名劫波利，

進修得二果，是名斯陀含。

從是名留難，障修離欲道，

見我修遠離，知是處空閑，

咸生希有心，利養競來集。

我見如火毒，心生大猒離，

避亂浮于海，闍婆及林邑。

業行風所飃，隨緣之宋境，

於是諸國中，隨力興佛法。

無問所應問，諦實眞實觀，

?此身滅盡，寂若燈火滅。

僧伽跋摩，此云衆鎧，天竺人也。少而?俗，淸峻有戒德，善解律藏，尤精雜心。以宋元嘉十年，步自流沙，至于京邑。?宇宏肅，道俗敬?，咸宗事之，號曰“三藏法師”。

初，景平元年，平陸令許桑捨宅建刹，因名平陸寺，後道場慧觀以跋摩道行純僃，請住此寺。崇其供養，以表厥德。跋摩共觀加塔三層，?之奉誠是也。跋摩行道諷誦，日夜不輟，僧衆歸集，道化流布。初三藏法師明於戒品，將爲景福寺尼慧果等重受具戒，是時二衆未僃，而三藏遷化。俄而師子國比丘尼鐵薩羅等至都，衆乃請跋摩爲師，繼軌三藏。時祇洹慧義擅步京邑，謂爲矯?，執志不同，?與跋摩拒論翻覆。跋摩標宗顯法，理證明允，既德有所歸，義遂?剛，靡然推伏，令弟子慧基等服膺供事，僧尼受者數百許人。宋彭城王義康崇其戒範，廣設齋供，四衆殷盛，傾于京邑。慧觀等以跋摩妙解雜心，諷誦通利，先三藏雖譯，未及繕寫，?以其年九月於長干寺招集學士，更請出焉。寳雲譯語，觀自筆受，考覈研校，一周乃訖。續出摩得勒伽、分别業?、略勸發諸王要偈及請聖僧浴文等。

跋摩遊化爲志，不滯一方，既傳經事訖，辭還本國，衆咸祈止，莫之能留。元嘉十九年，隨西域賈人舶還外國，莫詳其終。

曇摩?多，此云法秀，罽賓人也。年至七歲，神明澄正，每見法事，輒自然欣躍，其?愛而?之，遂令出家。罽賔多出聖達，屢值明師，博貫羣經，特深禪法，所得之要，皆極其微奥。爲人沉邃有慧解，儀軌詳正，生而連眉，故世號“連眉禪師”。

少好遊方，誓志宣化，周歷諸國，遂適龜兹，未至一日，王夢神告王曰：“有大福德人，明當入國，汝應供養。”明旦，?敕外司，若有?人入境，必馳奏聞。俄而?多果至，王自出郊迎，乃請入宫，遂從稟戒，盡四事之禮。蜜多安而能遷，不拘利養，居數載，?有去心。神又降夢曰：“福德人捨王去矣。”王惕然驚覺，既而君臣固留，莫之能止。遂度流沙，進到燉煌，於閑曠之地，建立精舍。植㮈千株，開園百畒，房閣池林，極爲嚴淨。頃之，?適涼州，仍於公府舊寺，更葺堂宇，學徒濟濟，禪業甚盛。

常以江右王畿，志欲傳法，以宋元嘉元年展轉至蜀，俄而出峽，停止荆州，於長沙寺造立禪閣，翹誠懇惻，祈請舍利。旬有餘日，遂感一枚，衝?出聲，放光滿室，門徒道俗，莫不更增勇猛，人百其心。頃之，沿流東下，至于京師。初止中興寺，晩憩祇洹，?多道聲素著，化洽連邦，至京甫?，傾都禮訊。自宋文袁皇后及皇太子、公主，莫不設齋桂宫，請戒椒掖，參候之使，旬日相望。?於祇洹寺譯出禪經、禪法要、普賢觀、虚空藏觀等。常以禪道教授，或千里諮受，四輩遠近，皆號“大禪師”會?太守平昌孟顗，深信正法，以三寳爲巳任，素好禪味，敬心殷重，及臨浙右，請與同遊，乃於鄮縣之山，建立塔寺。東境舊俗，多趨巫祝，及妙化所移，比屋歸正，自西徂東，無思不服。元嘉十年還都，止鍾山定林下寺。?多天性凝靜，雅愛山水，以爲鍾山鎭岳，埒美嵩華，常歎下寺基構，臨澗低側。於是乗高相地，揆上山勢，以元嘉十二年斬木，刋石營建上寺，士?欽風，獻奉稠疊，禪房殿宇，鬱?層構，於是息心之衆，萬里來集，諷誦肅邕，望風成化。定林達禪師，?神足弟子，弘其風教，聲震道俗，故能淨化，久而莫渝，勝業崇而弗替，蓋?多之遺烈也。爰自西域，至于南土，凡所遊履，靡不興造檀會，?陳教法。

初，蜜多之發罽賓也，有迦毗羅神王衛送，遂至龜兹，於中路欲反，乃現形告辭?多曰：“汝神力通?，自在遊處，將不相隨，共往南方。”語?，??影不現。遂遠從至都，?於上寺圖?著壁，迄至于?，猶有聲影之驗，潔誠祈福，莫不享願。以元嘉十九年七月六日卒于上寺，春秋八十有七。道俗四衆，行哭相趨，仍葬于鍾山宋熈寺前。

釋智猛，雍州京兆?豐人。禀性端明，厲行淸白，少襲法服，修業專至，諷誦之聲，以夜繼日。每聞外國道人說天竺國土，有釋迦遺迹及方等衆經，常慨然有感，馳心遐外，以爲萬里咫尺，千載可追也。遂以僞秦弘始六年甲辰之歲，招結同志沙門十有五人，發跡長安，渡河跨谷三十六所，至涼州城。出自陽?，西入流沙，陵危度險，有過前倍。遂歷鄯善、龜兹、于闐諸國，僃矚風化。從于闐西南行二千里，始登葱嶺，而九人退還，猛與餘伴進行千七百里，至波淪國。同侶竺道嵩又?無常，將欲闍毗，忽失屍所在。猛悲歎驚?，於是自力而前。與餘四人共度雪山，渡辛頭河，到罽賔國。國有五百羅漢，常往反阿耨達池，有大德羅漢，見猛至歡喜。猛諮問方土，爲說四天下事，具在猛傳。猛於奇沙國，見佛文石唾壷，又於此國見佛鉢，光色紫紺，四際畫然。猛香華供養，頂戴發願。鉢若有應，能輕能重。既而轉重，力遂不堪，及下案時，?不覺重，其道心所應如此。?西南行千三百里，至迦惟羅衞國，見佛髮佛牙及肉髻骨，佛影佛跡，炳然具存。又覩泥洹堅固之林，降魔菩提之樹，猛喜心内充，設供一日，兼以寳葢大衣覆降魔?。其所遊踐，究觀靈?，天梯龍池之事，不可勝數。後至華氏國阿育王舊都，有大智婆羅門，名羅閱宗，舉族弘法，王所欽重，造純銀塔，高三丈。既見猛至，乃問：“秦地有大乘學不？”猛答：“悉大乘學。”羅閱驚歎曰：“希有希有，將非菩薩往化耶？”猛於其家得大泥洹梵本一部，又得僧祇律一部，及餘經梵本，誓願流通，於是便反。

以甲子歲發天竺，同行三伴，於路無常唯猛與曇纂俱還。於涼州出泥洹本，得二十卷。以元嘉十四年入蜀，十六年七月造傳，記所遊歷。元嘉末，卒于成都。

余歷尋遊方沙門，記列道路，時或不同；佛鉢頂骨，處亦乖?，將知遊往天竺，非止一路；頂鉢靈迹，時届?土。故傳述見聞，難以例也。

畺良耶舍，此云時稱，西域人。性剛直，寡嗜欲，善誦阿毗曇，愽涉律部，其餘諸經，多所該綜，雖三藏兼明，而以禪門專業。每一禪觀，或七日不起，常以三昧正受，傳化諸國。以元嘉之初，遠?沙河，萃于京邑，太祖文皇深加歎?。

初止鍾山道林精舍，沙門寳誌崇其禪法，沙門僧含請譯藥王藥上觀及無量壽觀，含?筆受。以此二經是轉障之秘術，淨土之洪因，故沉吟嗟味，流通宋國。平昌孟顗，承風欽敬，資給豐?，顗出守會?，固請不去，後移憩江陵。元嘉十九年，西遊岷蜀，處處弘道，禪學成羣，後還卒於江陵，春秋六十矣。

時又有天竺沙門僧伽達哆、僧伽羅多哆等，並禪學深明，來遊宋境。達多?在山中坐禪，日時將迫，?欲虛齋，乃有羣鳥衘果飛來授之。達多思惟，獼猴奉蜜，佛亦受而食之，?飛鳥授食，何爲不可，於是受而進之。元嘉十八年夏，受臨川康王請，於廣陵結居，後終於建業。僧伽羅多，哆此云衆濟，以宋景平之末，來至京師。乞食人間，宴坐林下，養素幽閑，不渉當世。以元嘉十年，卜居鍾阜之陽，剪?開榛，造立精舍，?宋熈是也。

求?跋陀羅，此云功德賢，中天竺人，以大乘學，故世號摩訶衍。本婆羅門種，幼學五明諸論，天文書筭，醫方呪術，靡不該博。後遇見阿毗曇雜心，尋讀驚悟，乃深崇佛法焉。其家世外道，禁絶沙門，乃捨家濳遁，遠求師範，?投?落䰂，專精志學。及受具戒，?通三藏，爲人慈和㳟恪，事師盡禮。頃之，辭小乘師，進學大乘。大乘師試令探取經匣，?得大品、華嚴，師嘉而歎曰：“汝於大乘有重緣矣。”於是讀誦講宣，莫能詶抗，進受菩薩戒法。乃奉書父母，勸歸正法，曰：“若專守外道，則雖還無益，若歸信三寳，則長得相見。”其父感其言至，遂?邪從正。

跋陀前到師子諸國，皆傳送資供，既有緣東方，乃隨舶汎海。中途風止，淡水?竭，舉舶憂惶，跋陀曰：“可同心并力?十方佛，稱觀世音，何往不感。”乃宻誦呪經，懇到禮懴。俄而，信風㬥至，宻雲降雨，一舶蒙濟，其誠感如此，元嘉十二年至廣州，刺史車朗表聞，宋太祖遣使迎接。既至京都，敕名僧慧嚴、慧觀於?亭慰勞，見其神情朗徹，莫不䖍仰，雖因譯交言，而欣若傾蓋。初住祇洹寺，俄而，太祖延請，深加崇敬。瑯琊顏延之通才碩學，束?造門，於是京師遠近，冠葢相望，大將軍彭城王義康、丞相南譙王義宣，並師事焉。頃之，衆僧共請出經，於祇洹寺集義學諸僧，譯出雜阿含經，東安寺出法鼔經，後於丹陽郡譯出勝鬘、楞伽經，徒衆七百餘人，寳雲傳譯，慧觀執筆，往?諮析，妙得本旨。後譙王鎭荆州，請與俱行，安止辛寺，更創房殿。?於辛寺出無憂王、過去現在因果經一卷、無量壽一卷、泥洹、央掘魔、相續解脫波羅?了義、現在佛名等經等、第一義五相略、八吉祥等諸經，并前所出凡百餘卷，常令弟子法勇傳譯度語。譙王欲請講華嚴等經，而跋陀自忖，未善宋言，有懷愧歎，?旦夕禮懴，請觀世音，乞求冥應。遂夢有人白服持劒，擎一人首來至其前，曰：“何故憂耶？”跋陀具以事對，答曰：“無所多憂。”?以劒易首，更安?頭。語令?轉，曰：“得無痛耶？”答曰：“不痛。”豁然便覺，心神喜悅。旦起，語義皆通僃領宋言，於是就講。

元嘉將末，譙王屢有怪夢，跋陀答云：“京都將有禍亂。”未及一年，元兇構逆。及孝建之初，譙王隂謀逆節，跋陀顏容憂慘，未及發言，譙王問其故，跋陀諫諍懇切，乃流涕而出曰：“必無所冀，貧道不容扈從。”譙王以其物情所信，乃逼與俱下。鿄山之敗，火艦轉迫，去岸懸遠，判無全濟，唯一心稱觀世音，手捉笻竹杖，投身江中，水齊至膝，以杖刺水，水流深駛，見一童子尋後而至，以手牽之，顧謂童子：“汝小兒何能度我。”怳忽之間，覺行十餘步，仍得上岸，?脫納衣欲償童子，顧覓不見，舉身毛竪，方知神力焉。時王玄謨督軍梁山，世祖敕軍中：得摩訶衍，善加料理，驛信送臺。俄而尋得，令舸送都，世祖?時引見，顧問委曲，曰：“企望日久，?始相遇。”跋陀曰：“既染舋戾，分當?粉，?得接見，重荷生造”敕問並誰爲賊，答曰：“出家之人，不預戎事，然張暢、宋靈秀等，並是驅逼。貧道所明，但不圖宿緣，乃逢此事。”帝曰：“無所懼也。”是日敕住後堂，供施衣物，給以人乘。

初跋陀在荆州十載，每與譙王書䟽，無不記錄。及軍敗檢簡，無片言及軍事者。世祖明其純謹，益加禮遇。後因閑談，聊戲問曰：“?丞相不？”答曰：“受供十年，何可忘德。?從陛下乞願，願爲丞相三年燒香。”帝悽然慘容，義而許焉。及中興寺成，敕令移住，爲開三間房。後於東府讌會，王公?集，敕見跋陀，時未及淨髮，白首皓然，世祖遥望，顧謂尚書謝莊曰：“摩訶衍聰明機解，但老期巳至，朕試問之，其必悟人意也。”跋陀上階，因迎謂之曰：“摩訶衍不負遠來之意，但唯有一在。”?應聲答曰：“貧道遠歸帝京，垂三十載，天子恩遇，銜愧罔極，但七十老病，唯一死在。”帝嘉其機辯，敕近御而坐，舉朝屬目。

後於秣陵界鳯凰樓西起寺，每至夜半，輒有推戸而喚，視不見人，衆屢厭夢。跋陀燒香呪願曰：“汝宿緣在此，我?起寺，行道禮懴，常爲汝等。若住者，爲護寺善神；若不能住，各隨所安。”既而道俗十餘人，同夕夢見鬼神千數，皆荷擔移去，寺衆遂安。?陶後渚白塔寺，?其處也。

大明六年，天下亢旱，禱祈山川，累月無驗。世祖請令祈雨，必使有感，如其無獲，不須相見。跋陀曰：“仰慿三寳，陛下天威，冀必降澤。如其不獲，不?重見。”?往北湖釣臺燒香祈請，不?飮食，黙而誦經，宻加秘呪。明日晡時，西北雲起初如車葢，日在桑榆，風震雲合，連日降雨。明旦，公?入賀，敕見慰勞，䞋施相續。

跋陀自幼巳來，?食終身，常執持香爐，未?輟手。每食竟，輒分食飛鳥，乃集手取食。至太宗之世，禮供彌隆。到太始四年正月，覺體不悆。便與太宗及公?等告别。臨終之日，延佇而望，云。見天華聖?，禺中遂卒，春秋七十有五。太宗深加痛惜，慰賻甚?，公?會葬，榮哀僃焉。

時又有沙門寳意，梵言阿?摩低，本姓康，康居人，世居天竺。以宋孝武建中，來止京師?官禪房，恒於寺中樹下坐禪，及曉經律，時人亦號三藏。常轉側數百貝子，立知凶吉。善能神呪，以香塗掌，亦見人往事。宋世祖施其一銅唾壷，高二尺許，常在床前，忽有人?之。意取坐席一領，空卷之，呪上數遍，經于三夕，唾壷還在席中，莫測其然。於是四遠道俗，咸敬而?焉。齊文惠、文宣及梁太祖，並敬以師禮焉。永明末卒，於所住。

求?毗地，此言安進，本中天竺人。?年從道，師事天竺大乘法師僧伽斯，聰慧強記，懃於諷誦，諳究大小乘，將二十萬言。兼學外典，明隂陽，占時驗事，徵兆非一。齊建元初，來至京師，止毗耶離寺，執錫從徒，威儀端肅，王公貴勝，迭相供請。

初，僧伽斯於天竺國，抄脩多羅藏中要切譬喻，撰爲一部，凡有百事，敎授?學。毗地悉皆通，誦兼明義旨，以永明十年秋，譯爲齊文，凡有十卷，誦百句喻經。?出十二因緣及須達長者經各一卷。自大明巳後，譯經殆絶，及其宣流，世咸稱美。毗地爲人弘?，故萬里歸集，南海商人咸宗事之，供獻皆受，悉爲營法。於建業淮側，造正觀寺居之，重閣層門，殿堂整飾。以齊中興二年冬，終於所住。

梁初?有僧伽婆羅者，亦外國學僧，儀貌謹潔，善於談對。至京師，亦止正觀寺，?上甚加禮接，敕於正觀寺及壽光殿古雲館中，譯出大阿育王經、解脫道論等，凡十部三十三卷使沙門釋寳唱、袁曇允等執筆受。現

行於世論曰：傳譯之功尚矣，固無得而稱焉。昔如來滅後，長老迦葉、阿難、末田地等，並具足任持八萬法藏，弘道濟人，功用彌愽，聖慧日光，餘輝未隱。是後迦旃延子、達磨多羅、達磨尸梨帝等，並愽尋?論，各著言說，而皆祖述四含，宗軌三藏。至若龍樹、馬鳴、婆藪磐頭，别於方等深經，領括樞要。源發般若，流貫?林，雖曰化洽窪隆，而亦俱得其性。故令三寳載傳，輪轉未絶，是以五百年中，猶稱正法在世。夫神化所被，遠近斯届，一聲一光，輒震他土；一臺一葢，動覆恒國。?丹之與迦維，雖路絶葱河，里踰數萬，若以聖之神力，譬猶武步之間，而令聞見限隔，豈非時也。及其緣運將感，名敎濳洽，或稱爲浮屠之主，或號爲西域大神。故漢明帝詔楚王英云：“王誦黃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祀。”及通夢金人，遣使西域，廼有攝摩騰、竺法蘭懷道來化。挾策孤征，艱苦必達，?峻壁而臨深，躡飛絙而度險。遺身爲物，處難能夷，傳法宣經，初化東土，後學與聞，葢其力也。爰至安淸、支䜟、康會、竺護等，並異世一時，繼踵弘贊。然夷夏不同，音韻殊隔，自非精括詁訓，領會良難。屬有支謙、聶承遠、竺佛?、釋寳雲、竺叔蘭、無羅叉等，並妙善梵漢之音，故能盡翻譯之致。一言三?，辭㫖分明，然後更用此土宫商，飾以成製。論曰：“隨方俗語，能示正義，於正義中，置隨義語。”葢斯謂也。其後鳩摩羅什，碩學鉤深，神鑒奥遠，歷遊中土，僃悉方言。?恨支、竺所譯，文製古質，未盡善美，廼更臨梵本，重爲宣譯，故致?古二經，言殊義一。時有生、融、影、叡、嚴、觀、恒、肇，皆領悟言前，辭潤珠玉，執筆承㫖，任在伊人，故長安所譯，鬱爲稱首。是時姚興?號，跨有皇畿，崇愛三寳，城壍遺法。使夫慕道來儀，遐邇烟萃，三藏法門，有緣必覩，自?運東遷，在兹爲盛。其佛賢比丘，江東所譯華嚴大部，曇無䜟河西所翻?槃妙教，及諸師所出四含五部、犍度、婆沙等，並皆言符法本，理愜三印。而童壽有别室之逼，佛賢有擯黜之迹，考之實錄，未易詳究。或以時運澆薄，道喪人漓，故所感見，爰至於此。若以近迹而求，葢亦珪璋一玷也。又世高、無䜟、法祖、法祚等。並理思淹通，仁澤成務，而皆不得其死，將由業有傳感，義無違避，故羅漢雖諸漏巳盡，尚有貫腦之?，比干雖忠謹竭誠，猶招賜劒之禍，匪其然乎！聞有竺法度者，自言專執小乘，而與三藏乖越，食用銅鉢，本非律儀所許，伏地相向，又是懴法所無。且法度生本南康，不遊天竺，晩值曇摩耶舍，又非專小之師，?欲谿壑其身，故爲矯?。然而達?君子，禾曾?適，尼衆易從，初稟其化。夫女人理敎難愜，事迹易翻，聞因果則悠然扈背，見?術則奔波傾飮，隨墮之義，?斯謂也。?惟正法淵廣，數盈八億，傳譯所得，卷止千餘。皆由踰越沙阻，履跨危絶，或望烟渡險，或附杙前身，及相會推求，莫不十遺八九。是以法顯、智猛、智嚴、法?等，發跡則結旅成羣，還至則顧影唯一，實足傷哉！當知一經達此，豈非更賜壽命，而頃世學徒，唯慕鑚求一典，謂言廣讀多惑，斯葢墮學之辭，匪曰通方之訓。何者？夫欲考尋理味，決正法門，豈可斷以胷襟而不博尋衆典，遂使空勞傳寫，永翳箱匣，甘露正說，竟莫披尋，無上寳珠，隱而弗用，豈不惜哉！若能貫採禪律，融治經論，雖?祇樹息䕃，玄風尚啓，娑羅?葉，佛性猶彰。遠?能仁之恩，近稱傳譯之德，儻獲身命，?不勗歟！

贊曰：頻婆揜唱，疊教攸陳，五乘競轉，八萬彌綸。周星隱曜，漢夢通神。騰、蘭、䜟、什，狥道來臻，慈雲徙蔭，慧水傳津，?夫季末，方樹洪因。

高僧傳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