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僧傳卷第八-轻识

高僧傳卷第八

梁會?嘉祥寺沙門慧皎撰

義解五

釋僧淵一

釋曇度二

釋道慧三

釋僧鍾四

釋道盛五

釋弘充六

釋智林七

釋法瑗八

釋玄暢九

釋僧遠十

釋僧慧十一

釋僧柔十二

釋慧基十三

釋慧次十四

釋慧隆十五

釋僧宗十六

釋法安十七

釋僧印十八

釋法度十九

釋智秀二十

釋慧球二十一

釋僧盛二十二

釋智順二十三

釋寳亮二十四

釋法通二十五

釋慧集二十六

釋曇斐二十七

釋僧淵，本姓趙，穎川人，魏司空儼之後也。少好讀書。進戒之後，專攻佛義。初遊徐州，止白塔寺，從僧嵩受?實、毗曇。二論學未三年，功踰十載，慧解之聲，馳於遐邇。淵風姿宏偉，腰?十圍，神氣淸遠，含吐灑落。隱士劉因之捨所住山給爲精舍。

曇度、慧記、道登並從淵受業。慧記兼通數論，道登善?槃、法華，並爲魏主元宏所重，馳名僞國。

淵以僞太和五年卒，春秋六十有八，?齊建元三年也。

釋曇度，本姓蔡，江陵人。少而敬愼威儀，素以戒範?稱。神情敏悟，鑒徹過人。後遊學京師，僃貫衆典。?槃、法華、維摩、大品，並探索微隱，思發言外。因以脚疾西遊，乃造徐州，從僧淵法師更受成實論。遂精通此部，獨歩當時。魏主元宏聞風餐挹，遣使徴請。既達平城，大開講席。宏致敬下筵，?管理味。於是停止僞都，法化相續，學徒自遠而至，千有餘人。以僞太和十三年卒於僞國，?齊永明六年也。撰成實論大義䟽八卷，盛傳北土。

釋道慧，姓王，餘姚人，寓居建業。十一出家，爲僧遠弟子，止靈曜寺。至年十四，讀廬山慧遠集，廼慨然歎息，恨有生之晩，遂與友人智順泝流千里，觀遠遺迹，於是憩廬山西寺，渉歷三年，更還京邑。時王或辯“三相”義，大聚學僧。慧時年十七，便發問數番，言語玄微，詮牒有次。衆咸奇之。

後受業於猛、斌二法師。猛?講成實。張融構難重疉。猛稱疾不堪多領，乃命慧令答之。融以慧年少，頗恊輕心。慧乘機挫銳，言必詣理，酬酢往還，綽有餘裕。善大乘，明數論，講說相續，學徒甚盛。區别義?，始爲章?焉。褚澄、謝超宗名重當時，並見推禮。

慧以母年老，欲存資奉，乃移憩莊嚴寺。母怜其?，?出家爲道，捨宅爲福，不遠精舍。慧以齊建元三年卒，春秋三十有一。臨終呼取麈尾授友人智順。順慟曰：“如此之人，年不至四十，惜矣。”因以麈尾内棺中而殮焉。葬於鍾山之陽。陳郡謝超宗爲造?銘。

時莊嚴?有玄趣、僧達，並以學解見稱。趣博通衆經，兼精内外，而尤善席上，風軌可欣。達少而頭白，時人號曰“白頭達”，亦博解衆典，尤精往?。而性剛忤物，被擯長沙。

釋僧鍾，姓孫，魯郡人。十六出家，居貧履道。?至壽春，導公見而奇之。譙郡王鄴重其志操，供以四事。後請講百論。導往聽之，乃謂人曰：“後生可畏，眞不虚矣。”鍾妙善成實、三論、?槃、十地等。後南遊京邑，止于中興寺。永明初，魏使李道固來聘，會于寺内。帝以鍾有德聲，敕令酬對。往?移時，言無失厝，日影小晩，鍾不食。固曰：“何以不食？”鍾曰：“古佛道法，過中不飡。”固曰：“何爲聲聞耶？”鍾曰：“應以聲聞得度者，故現聲聞。”時人以爲名答。?後盤桓講說，禀聽成羣。齊文惠太子、竟陵文宣王數請南面。齊永明七年卒，春秋六十。

時與鍾齊名比德者，曇䜟、曇遷、僧表、僧最、敏達、僧寳等，並各善經論，悉爲文宣所敬，迭興講席矣。

釋道盛，姓朱，沛國人。幼出家務學，善?槃、維摩，兼通周易。始住湘州，宋明承風，敕令下京，止彭城寺。謝超宗一遇，遂敬以師禮。廼著述交論及生死本無源論等。後憩天保寺，齊高帝敕代曇度爲僧主。丹陽尹沈文季素奉黄、老，排嫉能仁。廼建義符僧局，責?屬籍，欲沙簡僧尼，由盛綱領有功，事得?寢。後沈文季故於天保寺設會，令陸修靜與盛論議。盛既理有所長，又辭氣儁發，嘲謔往還，言無蹔屈。靜意不獲申，恧焉而退。盛以齊永明中卒，春秋六十餘矣。

釋弘充，涼州人。少有志力，通莊、老，解經律。大明末過江，初止多寳寺。善能問難，先達多爲所屈。後自開法筵，鋒鏑互起。充既思入玄微，口辯天?，通疑釋滯，無所間然。每講法華、十地，聽者盈堂，宋太宰江夏文獻王義恭雅重之。明帝踐祚，起湘宫寺，請充爲綱領，於是移居焉。

于時湘宫又有法鮮比丘，亦聰哲有思力，與充齊名。充以齊永明中卒，春秋七十有三。注文殊問菩提經及注首楞嚴經。

釋智林，高昌人，初出家，爲亮公弟子。幼而崇理好學，負袠長安，振錫江、豫，博採羣典，特善雜心。及亮公被?，弟子十二人皆隨之嶺外。林乃憩踵番禺，化淸海曲。

至宋明之初，敕在所資給，發遣下京，止靈基寺。講說相續，禀服成羣，申明二諦義有三宗不同。時汝南周顒又作三宗論，既與林意相符，深所欣慰，廼致書於顒曰：“近聞檀越敘二諦之?意，陳三宗之取捨，聲殊恒律，雖進物不速如貧道鄙懷，謂天下之理，唯此爲得焉。不如此，非理也。是以相勸，速著紙筆。比見往來者，聞作論巳?，隨喜充遍，特非常重。又承檀越恐立?當時，干犯學衆，製論雖成，定不必出，聞之矍然不覺興卧。此義㫖趣，似非初開，妙音中絶，六十七載，理高常韻，莫有能傳。貧道年二十時，便忝得此義。常謂藉此微悟，可以得道。?每懽喜，無與共之。年少見長安耆老，多云?中高勝，廼舊有此義。當法集盛時，能深得斯趣者，本無多人。既犯越常情，後進聽受，便自甚寡；傳過江東，略無其人。貧道捉麈尾巳來，四十餘年，東西講說，?重一時，其餘義統，頗見宗錄，唯有此途，白黑無一人得者。貧道積年，廼爲之發病，既痾衰末命，加?旦夕西旋，顧唯此道從?永絶不言。檀越天機發緒，獨創方寸，非意此音，猥來入耳。且欣且慰，實無以況。建明斯義，使法燈有種，始是眞實行道第一功德。雖?國城妻子施佛及僧，其爲福利，無以相過。既幸以詮述，想便宜廣宣，使賞音者見也。論明法理，當仁不讓，豈得顧惜衆心，以失奇趣耶？若此論巳成，遂?中寢，恐檀越方來，或以此爲巨障。往之懇，也然非戲論矣。想便寫一本惠貧道，賷以還西，使處處弘通也。比小亦牽，故入山取叙，深企付之。”顒因出論焉。故三宗之㫖，傳述至?。

林形長八尺，天姿瓌雅，登座震吼，談吐若流。後辭還高昌。齊永明五年卒，春秋七十有九。著二諦論及毗曇雜心記，并注十二門論、中論等。

釋法瑗，姓辛，隴西人，辛毗之後。長兄源明，仕僞魏爲大尚書。第二兄法愛，亦爲沙門。解經論兼數術，爲芮芮國師，俸以三千戸。瑗幼而闊達，倜儻殊羣，路見貧寒，輒脫衣爲惠。初出家，事梁州沙門竺慧開。開懿德通神，時人謂得初果。開謂瑗曰：“汝情悟若此，必能綱總末化，宜競力博聞，無得獨善。”於是辭開遊學，經渉燕、趙去來鄴、洛。值胡?縱橫，?、隴鼎沸，瑗?險履危，學業無怠。

元嘉十五年還梁州，因進成都，後東適建業，依道塲慧觀爲師。篤志大乘，?尋數論。外典墳索，頗亦披覽。後入廬山，守靜味禪，澄思五門，遊心三觀。頃之，刺史庾登之請出山講說。後文帝訪覓述生公頓悟義者，廼敕下都，使頓悟之㫖，重伸宋代。何尚之聞而歎曰：“常謂生公没後，微言永絶。?日?聞象外之談，可謂天未喪斯文也。”帝敕爲南平?王鑠五戒師。及孝武?位，敕爲西陽王子尚友。辭疾不堪，久之獲免。因廬于方山，注勝鬘及微宻持經。論議之?時談孝經、喪服。後天保攺構，請瑗居之，因辭山出邑，綱維寺網。刺史王景文往候，正值講喪服，問論數畨，稱善而退。及明帝造湘宫?成，大開講肆，妙選英僧，敇請瑗尤當法主。帝乃降蹕法筵，公?會坐，一時之盛，觀者榮之。後齊文惠又請居靈根，因移彼寺。太尉王儉，門無雜交，唯待瑗若師，書驛盡敬。以齊永明七年卒，春秋八十一矣。

時靈根寺又有法常、智興，並博通經論，數當講說。常廼尤能劇談，爲時匠所憚。而性甚剛梗，不偶人俗。

釋玄暢，姓趙，河西金城人。少時家門爲胡虜所滅，禍將及暢，虜帥見暢而止之曰：“此兒目光外射，非凡童也。”遂獲免，仍往涼州出家。本名慧智，後遇玄高，事爲弟子。高每奇之，事必共議，因攺名玄暢，以表付囑之㫖。其後?虜剪滅佛法，害諸沙門，唯暢得走。以元嘉二十二年閏五月十七日發自平城，路由代郡、上谷，東跨太行，路經幽、冀南轉，將至孟津。唯手把一束楊枝，一扼葱葉。虜騎追逐，將欲及之，乃以楊枝擊沙。沙起天闇，人馬不能得前。有頃沙息，騎巳?至，於是投身河中，唯以葱葉内?孔中通氣度水，以八月一日達于揚州。

洞曉經律，深入禪要，占記吉凶，靡不誠驗。墳索子氏，多所該渉。至於世技雜能，罕不?僃。初，華嚴大部，文㫖浩博，終古以來，未有宣釋。暢乃竭思幽尋，提章比句。傳講迄?，暢其始也。又善於三論，爲學者之宗。宋文帝深加歎重，請爲太子師，?三固讓。弟子謂之曰：“法師方欲弘道濟物，廣宣名教。?帝王虛巳相延，皇儲蓄禮思敬，若道揚聖躳，則四海歸德。?矯然髙讓，將非聲聞耶？”暢曰：“此可與智者說，難與俗人言也。”及太初事故，方知先覺。自?遷憩荆州，止長沙寺。時沙門功德?出?佛三昧經等，暢刋正文字，辭㫖婉切。又舒手出香，掌中流水，莫之測也。迄宋之季年，乃飛?遠舉，廼適成都。初止大石寺，乃手畵作金剛宻迹等十六神?。至昇明三年，又遊西界，觀矚岷嶺，乃於岷山郡?部廣陽縣界，見齊后山，遂有終焉之志。仍倚巖?谷，結草爲菴。弟子法期見神人乘馬，著靑單衣，繞山一帀，還示造塔之處。以齊建元元年四月二十三日。建刹立寺，名曰齊興，正是齊太祖受錫命之辰。天時人事，萬里懸合。

時傅琰西鎭成都，欽暢風軌，待以師敬。暢立寺之後，乃致書於琰曰：“貧道棲荆累稔，年衰疹積，厭毒人諠，所以遠託岷界，上居斯阜。在廣陽之東，去城千歩。逶迤長亘，連壘疉嶺嶺開四澗，亘列五峰，抱郭懷邑，?望三方，負巒背岳，遠矚九流，以去年四月二十三日創功覆簣。前冬至此，訪承?日，正是陛下龍飛之辰。蓋聞道配太極者，嘉瑞自顯，德同二儀者，神應必彰，所以河、洛昞有周之兆，靈石表大晉之徵。伏謂兹山之符驗，豈非齊帝之靈應耶？檀越奉國情深，至使運屬時徵，不能忘心，豈能遺事？輒䟽山讚一篇，以露愚抱。

“讚曰：‘峩峩齊山，誕自幽冥。潜瑞幾昔，帝號乃明。岑戴聖字，兆祚休名。巒根雲坦，峰岳霞平。規巖擬刹，度嶺締經。創工之日，龍飛紫庭。道侔二儀，四海均淸。終天之祚，岳德表靈。’”

琰?具以表聞。敕蠲百戸以充俸給。齊驃騎豫章王嶷作鎭荆陜，遣使徵請。河南吐谷渾主，遥心敬慕，廼馳騎數百，迎於齊山。值巳東赴，遂不相及。至齊武升位，司徒文宣王啓自江陵，旋于京師。文惠太子又遣徵迎，既敕命重疉，辭不獲免。於是汎舟東下，中途動疾，?恙至京，傾衆阻望，止住靈根。少時而卒，春秋六十有九。是歲齊永明二年十一月十六日，?窆于鍾阜獨龍山前。臨川獻王立?，汝南周顒製文。

釋僧遠，姓皇，渤海重合人。其先北地皇甫氏，避難海隅，故去“甫”存“皇”焉。遠幼而樂道，年十六欲出家，父母不許。因?食懴誦，曉夜不輟，年十八方獲入道。時有沙門道慿，高才秀德，聲葢海岱。遠從受學，通明數論，貫大小乘。宋大明中度江，住彭城寺。昇明中，於小丹陽牛落山立精舍，名曰龍淵。

遠年三十一，始於靑州孫秦寺南面講說。言論清暢，風容秀整，坐者四百餘人，莫不悅服。瑯琊王僧達才貴當世，藉遠風素，延止衆造寺。遠周貧濟乏，身無留財。有玄紹比丘，每給以金貝。遠讓而弗受。?一時行靑園，聞里中有得時氣病者，憫而造之。見駢尸侶病者數人，人莫敢近，遠深加痛惋，留止不?去。因爲告乞，歛死撫生，恩加骨内。宋?安孝敬王子鸞，爲亡所生母殷貴?造?安寺，敕選三州，招延英哲。遠與小山法瑶、南澗顯亮，俱被徵召，皆推遠爲允舉之首。

大明六年九月，右司奏曰：“臣聞邃拱凝居，非期宏峻；拳跪槃伏，豈止敬恭？將以昭張四維，締制八㝢。故雖儒、法枝派，名、墨條流，至於崇?嚴上，厥繇靡?。唯浮圗爲教，湯自龍裔。宗㫖緬邈，微言淪遠，拘文蔽道，在末彌扇。遂乃陵越典度，偃居尊戚。失隨方之妙迹，迷製化之淵美。夫佛法以謙儉自牧，忠䖍爲道。不輕比丘，遭人必拜。目連桑門，遇長則禮。?有屈膝四輩，而簡禮二?；?首耆?，而?骸萬乘者哉？故咸康創議，元興載述，而事屈偏黨，道挫餘分。?鴻源遥洗，羣流仰鏡，九仙賮寳，百神聳職。而畿輦之内，含弗臣之氓；階席之間，延抗禮之客。懼非所以澄一風範，詳示景則者也。臣等叅議，以爲沙門接見，皆當盡禮敬之容。依其本俗，則朝徽有序，乘方兼遠矣。”帝雖頗信法，而尤自驕縱，故奏上之日，詔?可焉。

遠時歎曰：“我剃頭沙門，本出家求道，何?於帝王！”?日謝病，仍隱迹上定林山。及景和之中，此制又寢，還遵舊章。

宋明踐祚，請遠爲師，竟不能致。其後山居逸迹之賔，慠世凌雲之士，莫不策踵山門，展敬禪室。廬山何黙、汝南周顒、齊郡明僧紹、濮陽吳苞、吳國張融，皆投身接足，諮其戒範。後宋建平王景素謂棲玄寺是先王經始，既寺是人外，欲請遠居之。慇懃?三，遂不下山。

齊太祖將升位，入山尋遠。遠固辭老疾，足不垂床。太祖躬自降禮，諮訪委悉。及登禪，?鑾駕臨幸，將詣遠房。房閤狹小，不容輿蓋。太祖欲見遠，遠持操不動。太祖遣問卧起，然後轉蹕而去。遠曾不屑焉。至于寢疾，文惠、文宣並伏膺師禮，數往叅候。時貴?士，往還不絶。

遠?食五十餘年，澗飮二十餘載。遊心法?，緬想人外，髙步山門，蕭然物表。以齊永明二年正月，卒于定林上寺，春秋七十有一。帝致書於沙門法獻曰：“承遠上無常，弟子夜中巳自知之。遠上此去，甚得好處。諸佳非一，不?增悲也。一二遲見法師，方可敘瑞夢耳。?正爲作功德，所須可具䟽來也。”竟陵文宣王又書曰：“遠法師一代名德，志節清高。濳山樹美，四海餐風。弟子闇昧，?蒙師範。方欲仰禀仁化，用洗煩慮，不謂此疾，奄成?世。悲痛之心，特不可?。遠上?既業行圓通，曠劫希有。弟子意不欲遺形影迹，雜處衆僧墓中。得别卜餘地，是所願也。方應樹刹表奇，刻石銘德矣。”?爲營墳於山南，立?頌德。太尉瑯琊王儉製文。

時定林上寺又有法令、慧泰，並善經論，繼譽於遠焉。

釋僧慧，姓皇甫，夲安定朝?人。高士謐之苗裔，先人避難寓居襄陽，世爲冠族。慧少出家，止荆州竹林寺，事曇順爲師。順，廬山慧遠弟子，素有高譽。慧服膺巳後，專心義學。至年二十五，能講?槃、法華、十住、淨名、雜心等。性強記，不煩都講，而文句辯析，宣暢如流。又善莊、老，爲西學所師，與高士南陽宗炳、劉虬等，並皆友善。炳每歎曰：“西夏法輪不絶，其在慧公乎！”吳國張暢經遊西土，廼造慧而請交焉。齊初，敕爲荆州僧主。風韻秀然，恊道匡世，補益之功，有譽遐邇。年衰，常乘輿赴講。觀者號爲“秃頭官家”。與玄暢同時，時人謂“黑衣二傑”。齊永明四年卒，春秋七十有九。

後有釋慧敞者，亦志業貞正，代慧爲僧主，續有功效焉。其弟子僧岫，亦以學顯，力精?血疾而終。

釋僧柔，姓陶，丹陽人。少而耿潔，便有出塵之操。年九歲，隨叔遊學。家世貧迫，藜藿不充，而篤志彌堅，履窮無攺。後出家爲弘稱弟子。稱姓呂，洛陽臨渭人，學通經論，聲譽早彰。柔服膺巳後，便精勤戒品，委曲禪慧。方等衆經，大小諸部，皆徹鑒玄源，洞盡宗要。年過?冠，便登講席。一代名賓，並投身北面。後東遊禹穴，值慧基法師，招停城?，一夏講論。後入剡白山靈鷲寺。未至之夜，沙門僧緒夢見神人，彩旗素甲，滿山而出。緒問其故：“答云。法師當入，故出奉迎。”明旦待人，果是柔至。既而掃飾山門，有終焉之志。?經導學，有士如林。

齊太祖創業之始，及世祖襲圖之日，皆建立招提，?求義士。以柔耆素有聞，故徵書歲及。文宣諸王再三招請，乃更出京師。止于定林寺，躬爲元匠。四遠欽服，人神讃美。文惠、文宣並服膺入室。柔秉德居宗，當之弗讓。

常誓生安養國。每至懸輪西次，輒嚬容合掌。至臨亡之日，體無餘患，唯語弟子云：“吾應去矣。”仍鋪席于地，西向䖍禮，奄然而卒。是歲延興元年，春秋六十有四。?葬於山南。

沙門釋僧祐與柔少長山棲，同止歲久，亟挹道心，預聞法味，爲立?墓所。東莞劉勰製文。

柔有弟子僧紹，亦貞正有學業。時鍾山山茨精舍，又有僧拔、慧熈，皆?年英邁，幼著高名。並美業未就，而相繼早卒。拔撰七玄論，?行於世。

釋慧基，姓呂，吳國錢?人。幼而神情俊逸，機悟過人，初依隨祇洹慧義法師。至年十五，義嘉其神彩，爲啓宋文帝求度出家。文帝引見，顧問允愜，?敕於祇洹寺爲設會出家。輿駕?幸，公?必集。基既棲志法門，厲行精苦，學兼昏曉，解洞羣經。

後有西域法師僧伽跋摩弘讚禪律，來遊宋境。義乃令基入室供事。年滿二十，度蔡州受戒。跋摩謂基曰：“汝當道王江東，不須久留京邑。”於是四五年中，遊歷講肆，僃訪衆師。善小品、法華、思益、維摩、金剛般若、勝鬘等經。皆思探玄?，鑒徹幽凝。提章比句，麗溢終古。

基師慧義既德居物宗，道王京土，士?歸依，利養紛集，以基懿德可稱，乃攜共同活。及義之亡後，資生雜物，近?百萬。基法應獲半，悉捨以爲福，唯取麤故衣鉢，恊以東歸，還止錢塘顯明寺。頃之，進適會?，仍止山隂法華寺。尚學之徒，追蹤問道。於是遍歷三吳，講宣經教，學徒至者千有餘人。宋太宗遣使迎請，稱疾不行。元徽中，?被徴詔。始行過浙水，?動疾而還，乃於會邑⿔山立寳林精舍。手疉塼石，躬自指麾，架懸乘險，製極山狀。初立三層，匠人小拙，後天震毀壞。更加修飾，遂竆其麗美。基?夢見普賢，因請爲和尚。及寺成之後，造普賢并六牙白?之形，?於寳林設三七齋懴，士?鱗集，獻奉相仍。後周顒莅剡，請基講說。顒既素有學功，特深佛理，及見基訪覈，日有??。劉瓛、張融並申以師禮，崇其義訓。司徒文宣王欽風慕德，致書慇懃，訪以法華宗㫖。基乃著法華義䟽，凡有三卷。及製門訓義序三十三科，并略申方便㫖趣，會通空、有二言；及注遺教等，並行於世。

基既德被三吳，聲馳海内，乃敕爲僧主，掌任十城。蓋東土僧正之始也。於是從容講道，訓厲禪慧，四遠從風，五衆歸伏。基性烈而能温，氣淸而且?，故預在門人，莫不兢戰。以齊建武三年?十一月卒于城?寺，春秋八十有五。

初基寢疾，弟子夢見梵僧數人，皆踞砌坐。問所從來，答云：“從大乘國來，奉迎基和尚。”後數日而亡，因窆于法華山南。特進廬江何?爲造?文於寳林寺，銘其遺德。

基弟子僧行、慧旭、道恢並學業優深，次第?講，各領門徒，繼軌前轍。後有沙門慧諒接掌僧任。諒亡，次沙門慧永。永風姿瓌雅，德行淸嚴，亦遊刃衆經，時當講說。永後次沙門慧深，亦基之弟子。深與同學法洪，並以戒素見重。深後次沙門曇興，亦沉審有氣局。

釋慧次，姓尹，冀州人。初出家，爲志欽弟子。後遇徐州釋法遷，解貫當世，欽乃以次付囑。仍隨遷南至京口，止竹林寺。至年十五，隨遷還彭城。雖?年在息慈，而志學無勌。淸鑒倫通，超然孤拔。至年十八，解通經論，名貫徐土。迄稟具戒，業操彌深。頻講成實及三論。等大明中出都，止于謝寺。迄宋季齊初，歸德稍廣，每講席一鋪，輒道俗奔赴。沙門智藏、僧旻、法雲等，皆幼年俊朗，慧悟天發，並就次請業焉。文惠、文宣悉敬以師禮，四事供給。永明八年，講百論。至破塵品，忽然從化，春秋五十七矣。

時謝寺又有僧寳、僧智，長樂寺法珍、僧響、僧猛、法寳、慧淵，並一代英哲，爲時論所宗。

釋慧隆，姓成，陽平人。少而居貧，學無師友，卓然自悟，年二十三方出家。十餘年中，凝心佛法，貫通衆典。宋太始中出都，止何園寺。隆既思徹詮表，善於淸論，乘機抗擬，往必折?。宋明帝請於湘宫寺開講成實，負袠問道八百餘人。其後，王矦貴勝屢招講說。凡先舊諸義盤滯之處，隆更顯發開張，使昭然可了，乃立“實法”“斷結”義等。汝南周顒目之曰：“隆公蕭散森䟽，若霜下之松竹。”以永明八年卒，春秋六十有二。

時江西有釋智誕，亦善於經論，與隆比德齊時，各馳名兩岸。時何園寺?有僧辯、僧賢、道慧、法度，並研精經論，功業可稱。

釋僧宗，姓嚴，本雍州馮翊人。晉氏喪亂，其先四世祖移居秦郡。年九歲，爲瑗公弟子，諮承慧業。晩又受道於斌、濟二法師。善大?槃及勝鬘、維摩等。每至講說，聽者將近千人。妙辯不竆，應?無盡，而任性放蕩，亟越儀法，得意便行，不以爲礙。守檢專節者，咸有是非之論。文惠太子將欲罪?徙逐，通夢有感，於是攺意歸焉。魏主元宏遥挹風德，屢致書并請開講。齊世祖不許外出。宗講?槃、維摩、勝鬘等。近盈百遍。以從來信施，造太昌寺以居之。建武三年卒所住，春秋五十有九。

先是北土法師曇准，聞宗特善?槃，廼南遊觀聽。既南北情?，思不相叅。准乃别更講說，多爲北土所師。准後居湘宫寺，與同寺法身、法眞並爲當時匠者。

時有安樂寺慧令、法仙、法最，中興寺僧敬、道文，天竺寺僧賢，並善數論，振名上國云。

釋法安，姓?，東平人。魏司隷校尉軌之後也。七歲出家，事白馬寺慧光爲師。光幼而?拔，博通内外，多所叅知。安年在息慈，便精神秀出。時張永請斌公講，并屈召名學。永問斌云：“京下?有卓越年少不？”斌答：“有沙彌道慧、法安、僧拔、慧熈。”永?要請。令道慧覆?槃，法安述佛性，神色自若，序㵼無遺。永問並年幾。慧答十九，安答十八。永歎曰：“昔扶風朱勃年十二能誦書詠詩，時人號才童。?日二道，士可曰義少也。”於是顯譽京朝，流名四遠。迄至立年，專當法匠。

王僧䖍出鎭湘州，攜共同行。後南適番禺，正值彼公講?槃。安問論數番，彼心愧讓席。停彼兩周，法事相繼。永明中還都，止中寺，講?槃、維摩、十地、成實論，相繼不絶。司徒文宣王及張融、何?、劉繪、劉瓛等，並禀服文義，共爲法友。永泰元年卒於中寺，春秋四十有五。著淨名、十地義䟽，并僧傳五卷。

時有靈基寺敬遺、光賛、慧韜，?官寺道宗，亦皆當時名流，爲學者所慕。

釋僧印，姓朱，壽春人。少而神思沉審，安苦務學。初遊彭城，從曇度受三論。度既擅步一時，四遠依集，印禀味鑚研，竆其幽奥。

後進往廬山，從慧龍諮受法華。龍亦當世著名，播於法華宗㫖。印偏功構徹，獨表??。於是東適京師，止中興寺，?陶思?槃及其餘經典。宋大明中，徵君、何黙招僧大集，請印爲法匠，聽者七百餘人。司徒文宣王、東海徐孝嗣，並挹敬風猷，屢請講說。

印戒行淸嚴，禀性和?，含恕安忍，喜愠不彰。時?氣之徒，問論中間，或厝以嘲謔。印神采?然，曾無介意。雖學涉衆典，而偏以法華著名，講法華凡二百五十二遍。以齊永元元年卒，春秋六十有五矣。

釋法度，黃龍人。少出家，遊學北土，僃綜衆經，而專以苦節成務。宋末遊于京師，高士齊郡明僧紹，抗迹人外，隱居瑯琊之?山，挹度淸眞，待以師友之敬。及亡，捨所居山爲棲霞精舍，請度居之。先有道士欲以寺地爲館，住者輒死，及後爲寺，猶多恐動。自度居之，羣妖皆息。

經歲許，忽聞人馬鼓角之聲，俄見一人持紙，名通度曰“靳尚”。度前之，尚形甚都雅，羽衛亦嚴。致敬巳，乃言：“弟子王有此山七百餘年，神道有法，物不得干。前諸棲託，或非眞正，故死病繼之，亦其命也。法師道德所歸，謹捨以奉給，并願五戒，永結來緣。”度曰：“人神道殊，無容相屈。且檀越血食世祀，此最五戒所禁。”尚曰：“若僃門徒，輒先去殺。”於是辭去。明旦，度見一人送錢一萬，香燭刀子，䟽云：“弟子靳尚奉供。”至月十五日，度爲設會。尚又來，同衆禮拜，行道受戒而去。

?山廟巫夢神告曰：“吾巳受戒於度法師，祠祀勿得殺戮。”由是廟同薦止菜脯而巳。度?動散寢於地，見尚從外來，以手摩頭足而去。頃之?來，持一瑠璃甌，甌中如水以奉度，味甘而冷，度所苦?間。其徵感若此。

時有沙門法紹，業行淸苦，譽齊於度，而學解優之。故時人號曰“北山二聖”。

紹本巴西人，汝南周顒去成都，招共同下，止于山茨精舍。度與紹並爲齊竟陵王子良、始安王遥光。恭以師禮，資給四事。度常願生安養，故偏講無量壽經，積有遍數。齊永元二年卒於山中，春秋六十有四。

度弟子僧朗，繼踵先師，?綱山寺。朗本遼東人，爲性廣學，思力該普。凡厥經律，皆能講說，華嚴、三論最所命家。?上深見?重，敕諸義士受業于山。

時有彭城寺惠開，幼而神氣高朗，志學淵深，故早彰令譽，立年便講。

又餘杭縣法開者，亦淸?儁發，善爲談論。出京，止禪岡寺，與同寺僧紹有聞當時。

釋智秀，本姓裘，京兆人，寓居建業。幼而穎悟，早有出家之心。二?愛而不許，密爲求婚。將尅娶日，秀乃間行避走。投蔣山靈曜寺，剃髮出家。及年滿具戒，業操愈堅。稟訪衆師，捜檢??。於是大、小兼明，數論精熟，尤善大、小?槃、淨名、般若。及講筵一建，輒王侯接駕，負袠肩隨。爲人神釆細密，思入玄微。其文句幽隱，並見披釋。以天監之初，卒于冶城寺，春秋六十有三。會葬之日，黑白奔赴，街巷塡?，士?含酸。榮哀以僃。

時冶城又有僧若、道乘。並當時令聞，若與兄僧璿並善諸經及外書。若誦法華，工草隷，後爲吳國僧正。乘亦志業明敏，而特善毗曇。

釋慧球，本姓馬氏，扶風郡人，世爲冠族，年十六出家，住荆州竹林寺，事道馨爲師，禀承戒訓，履行淸潔。後入湘州麓山，專業禪道。頃之，與同學慧度俱適京師，諮訪經典。後又之彭城，從僧淵受成實論。至年三十二，方還荆土，專當法匠。講集相繼，學侶成羣，荆、楚之間，終古稱最。使西夏義僧，得與京邑抗衡者，球之力也。中興元年敕爲荆土僧主。訓?之功，有譽當世。天監三年卒，春秋七十有四。遺命露骸松下，弟子不忍行也。

釋僧盛，本姓何，建業人。少而神性聰敏，加又志學翹勤，遂大明數論，兼善衆經，講說爲當時元匠。又特精外典，爲羣儒所憚。故學館諸生，常以盛公相脇。天監中，卒于靈曜寺，春秋五十餘。

時有宋熈寺法欣、延賢寺智敞、法冏、建元寺僧護、僧韶，皆比德同譽。欣、敞並善經論，法冏兼精律部，韶、護以毗曇著名。

釋智順，本姓徐，瑯琊臨沂人。年十五出家，事鍾山延賢寺智度爲師。少而聰穎，篤志過人。故雖年在息慈，而學功巳績。及受具戒，秉禁無疵。陶練衆經，而獨步於?槃、成實。講說徒衆，常數百餘人。?以事生非慮，頗?坎折，而貞素確然，其徽無㸃。齊竟陵文宣王特深禮?，爲修冶城寺以居之。司空徐孝嗣亦崇其行解，奉以師敬。及東昏失德，孝嗣被誅，子緄逃?避禍，順身自營護，卒以?免。緄後重加資俸，一無所受。?有夜盜順者，淨人追而擒之。順留盜宿于房内，明旦遺以錢絹，喻而遣之。其仁洽篤恕如此。後東遊禹穴，止于雲門精舍。法輪之盛，?見江左。

順爲人虚靜恭恪，形?若神，風軌淸嚴，動無失厝。故士?瞻禮，當有懼焉。以天監六年卒于山寺，春秋六十一。

初順之疾甚，不食多日，一時中竟忽索齋飯。弟子曇和以順絶穀日久，密以半合米雜煑以進順。順咽而還吐，索水洗潄。語和云：“汝永出雲門，不得還住。”其執節精苦皆此之?。臨終之日，房内頗聞?香，亦有見天華天葢者。遺命露骸空地，以施蟲鳥。門人不忍行之，乃窆于寺側。弟子等立?頌德，陳郡袁昂製文，法華寺釋惠舉又爲之墓誌。順所著法事讃及受戒、弘法等記，皆行於世。

釋寳亮，本姓徐氏，其先東莞胄族，?亂，避地于東萊?縣。亮年十二出家，師靑州道明法師。明亦義學之僧，名高當世。亮就業專精，一聞無失。及具戒之後，便欲觀方弘化。每惟訓育有本，未能遠絶緣累。明謂曰：“沙門去俗，以宣通爲理，豈可拘此愛網，使吾道不東乎。”亮感悟，因此客遊。

年二十一至京師，居中興寺，袁粲一見而?之。粲後與明書曰：“頻見亮公，非常人也。比日聞所未聞，不覺歲之將暮。珠生合浦，魏人取以?車，?在邯鄲，秦王請以華國。天下之寳，當與天下共之，非?上人貴州所宜專也。”自是學名稍盛。及本?喪亡，路阻不得還北，因屏居禪思，杜，絶人事。齊竟陵文宣王躬自到房，請爲法匠，亮不得巳而赴。文宣接足恭禮，結菩薩四部因緣。後移憩靈味寺，於是續講衆經，盛于京邑，講大?槃凡八十四遍，成實論十四遍，勝鬘四十二遍，維摩二十遍，其大小品六遍。法華、十地、優婆塞戒、無量壽、首楞嚴、遺教、彌勒下生等，亦各近十遍。黑白弟子三千餘人，諮稟門徒常盈?百。

亮爲人神情?岸，俊氣雄逸，及開章命句，鋒辯縱橫。其有問論者，或豫藴重?，及亮之披解便，覺宗㫖渙然，忘其素蓄。?上龍興，尊崇正道，以亮德居時望，亟延談說。亮任性率?，每言輒稱貧道，上雖意有間然，而挹其神出。天監八年初，敕亮撰?槃義䟽十餘萬言。上爲之序曰：“非言無以寄言，言?無言之累；累言則可以息言，言息則諸見競起。所以如來乗本願以託生，現慈力以應化，離文字以設教，忘心相以通道，欲使珉玉?價，涇渭分流，制六師而正四倒，反八邪而歸一味。折世智之?，杜?人之口，導求珠之心，開觀象之目，救燒灼於火宅，拯沉溺於浪海。故法雨降而燋種受榮，慧日升而長夜蒙曉。發迦葉之悱憤，吐眞實之誠言。雖?二施等於前，五大陳於後，三十四問，參差?辯。方便勸引，各隨意答。舉要論經，不出兩途：‘佛性’開其本有之源，‘?槃’明其歸極之宗。非因非果，不起不作，義高萬善，事絶百非。空空不能測其眞際，玄玄不能竆其妙門。自非德均平等，心合無生，金墻玉室，豈易入哉？有靑州沙門釋寳亮者，氣調?拔，神用俊舉，少貞苦節，長安法忍，?年愈篤，齯齒不衰，流通先覺，孳孳如也。後進晩生，莫不依仰。以天監八年五月八日敕亮撰大?槃義䟽，以九月二十日訖。光表微言，贊揚正道。連環既解，疑網云除。條流明悉，可得略言。朕從容暇日，將欲覽焉。聊書數行，以爲記别云?。”

亮福德招感，供施累積，性不蓄金，皆散營福業，身没之後，房無留財。以天監八年十月四日卒于靈味寺，春秋六十有六。葬鍾山之南，立?墓所。陳郡周興嗣、廣陵高?，並爲製文，刻于兩面。弟子法雲等又立?寺内，文宣圖其形?於普弘寺焉。

時髙座寺僧成、曠野寺僧寳，亦並齊代法匠。寳又善“三玄”，爲貴遊所重。

釋法通，本姓褚氏，河南陽翟人，晉安東將軍揚州都督䂮之八世孫也。家世衣冠，禮義相襲。通幼而岐穎，聰悟絶倫。年十二出家，遊學三藏，專精方等，大品、法華尤所研宻。年未登立，便爲講匠，學徒雲聚，千里必集。後踐迹京師，初止莊嚴，後憩定林上寺。棲閑隱素，履道惟勤。希風影附者，?盈山室。齊竟陵文宣王、丞相文獻王，皆紆貴慕德，?承頂禮。陳郡謝舉、吳國陸果、尋陽張孝秀，並策步山門，禀其戒法，白黑弟子七千餘人。晦迹鍾阜三十餘載，坐禪誦?，禮懴精苦。

至天監十一年六月十日便覺不悆，語弟子云：“我止可至九月二十間耳。”到九月十四日，見兩居士皆執白拂，來向牀前，便次第出。去至十七日忽漫語云：“檀越不相識，何處來耶？”弟子曇智問意故，答云：“有一人著朱衣戴幘，擎木箱底在牀前。”至二十日，見佛像作兩行來，通合掌良久。侍疾者但聞?香，竟不測其意。通乃密向同意慧彌說之。至二十一日，索香湯洗浴竟，仍作禮還卧，叉手當胷，正中時卒，春秋七十。仍葬於寺南。弟子靜深等立?墓側，陳郡謝舉、蘭陵蕭子雲，並爲製文，刻于兩面。

時定林上寺?有沙彌智進，本閹人。清信篤至，遂出家苦節。?頭陀至山，東宿於樹下。有虎來摩其頭，見進端坐無擾，跪之而去。?後每獨行獨坐，常見靑馬一匹，衛其左右。

釋慧集，本姓錢，吳興於濳人。年十八於會?樂林山出家，仍隨慧基法師受業。爲性慤實，言無華綺，而學勤昏曉，未?懈息。後出京，止招提寺。?遍歷衆師，融冶?說，三藏、方等並皆綜達。廣訪大毗婆沙及雜心、犍度等，以相讎校，故於毗曇一部，擅歩當時。凡碩難堅，疑並爲披釋，海内學賔無不必至。每一開講，負袠千人。沙門僧旻、法雲並名髙一代，亦執卷請益。?上深相賞接，每請開講以天監十四年還至烏程，遘疾而卒，春秋六十。著毗曇大義疏十餘萬言，盛行於世。

釋曇斐，本姓王，會?剡人。少出家，受業於惠基法師。性聰敏，素著領牒之稱。其方等深經，皆所綜達，老、莊、儒、墨頗亦披覽。後東西稟訪，僃竆經誥之㫖。居於鄉邑法華臺寺，講說相仍，學徒成列。斐神情?發，志用淸玄，故於小品、淨名尤成獨步。加又談吐藴藉，辭辯高華，席上之風，見重當時。梁衡陽孝王元簡及隱士廬江何?，皆遠挹徽猷，招延講說。吳國張融、汝南周顒、顒子捨等，並結知音之狎焉。以天監十七年卒於寺，春秋七十有六。其製作文辭，亦頗見於世。初斐有譽江東，被敕爲十城僧主，符㫖適行，未拜便化。厥土僧尼，倍懷戀德。

斐同縣南巖寺有沙門法藏，亦以戒素見稱，喜放救生命，興立圖?。時餘姚縣有明慶比丘，與斐同時致譽。慶本姓鄭氏，戒行嚴潔，學業淸美。本師事炎公，又弘實弟子，師資三業，並見重東南。

論曰：夫至理無言，玄致幽寂。幽寂故心行處斷，無言故言語路絶。言語路絶，則有言傷其㫖；心行處斷，則作意失其眞。所以淨名杜口於方丈，釋迦緘默於雙樹。將知理致淵寂，故爲無言。但悠悠夢境，去理殊隔；蠢蠢之徒，非教孰啓？是以聖人資靈妙以應物，體冥寂以通神，借㣲言以津道，託形?以傳眞。故曰：兵者不祥之?，不獲巳而用之；言者不眞之物，不獲巳而陳之。故始自鹿苑，以四諦爲言初；終至鶴林，以三㸃爲圓極。其間散說流文，數過八億。?䭾負而弗竆，龍宫溢而未盡。將令乘蹄以得兎，藉指以知月。知月則廢指，得兎則忘蹄。經云：“依義莫依語。”此之謂也。而滯教者謂至道極於篇章，存形者謂法身定於丈六。故須竆達幽㫖，妙得言外，四辯莊嚴，爲人廣說，示教利喜，其在法師乎！

故士行尋經於于闐，誓志而滅火，終令般若盛於東川，忘相傳乎季末。爰次竺濳、支遁、于蘭、法開等，並氣韻高華，風道淸裕，傳化之美，功亦亞焉。中有釋道安者，資學於聖師竺佛圖澄，安又受業於弟子慧遠。惟此三葉，世不乏賢。並戒節嚴明，智寳成就。使夫慧日餘暉，重光千載之下；香吐遺芬，?馥閻浮之地；涌泉猶注，寔賴伊人。遠公既限以虎溪，安師反更同輦與。夫高尚之道，如有忒焉。然而言黙動靜，所適唯時。四翁赴漢，用之則行也；三閭辭楚，舍之則藏也。經云：“若欲建立正法，則聽?近國王，及持仗者。”安雖一時同輦，廼爲百民致諫，故能終感應眞，開玄顯?。其後荆、陜著名，則以翼、遇爲言初；廬山淸素，則以持、永爲上首。融、恒、影、肇，德重?中；生、叡、暢、遠，領宗建業；曇度、僧淵，獨擅江西之寳；超進、惠基，乃摛浙東之盛。雖?人世迭隆，而皆道術懸會。故使像運餘興，歲將五百，功効之美，良足羨焉。

贊曰：

遺風眇漫，結浪邅?。匪伊粹哲，

孰振將頽？濳安比曜，遠叡聮瓌。

鐇斧曲戾，彈沐斜埃。素?既染，

永?方來。

髙僧傳卷第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