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漢孝成皇帝紀一卷第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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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0:54

前漢孝成皇帝紀一卷第二十四

荀悅

皇帝以宣帝時生,號曰世適皇孫。宣帝愛之,自名曰驁,字太孫。帝置左右,三歲而宣帝崩。及爲太子,甞被急召,不敢絕馳道行。元帝遲之,以狀對。帝悅,乃著令,令太子得絕道行,自此始也。

六月乙未,即皇帝位。元舅侍中衞尉平陽侯王鳳爲大司馬大將軍,領尚書事。有司奏言。乗輿狗馬禽獸皆非。不宜以葬。奏可。

秋七月。孝元皇帝葬渭陵。

冬十有一月。大赦天下。

建始元年春正月乙丑。皇祖宗悼考廟災。本志以爲悼考廟不正。不宜立。王鳳秉政不正之象也。故立河間王弟良爲河間王。有星孛於營室。罷上林詔獄。

二月。賜諸侯王以下至吏二千石黃金,吏千石以下至二百石、宗室有屬藉者、三老、孝弟力田、鰥寡孤獨錢、帛各有差,吏民五十戶牛、酒、粟五斛。大赦天下。

右將軍長史姚尹使匈奴還,去塞百餘里,暴風火起,燒殺尹等十餘人。封舅王崇爲安城侯。賜舅譚、商、立、根、逢時五人等爵關内侯。王鳳兄弟八人,第二曰曼,早亡,不侯。

夏,四月,黃霧四塞,終夜下著地,如黃土塵。上問羣臣,諫議大夫楊興、博士駟勝等以爲隂氣侵陽氣之象。高祖之約,非有功不侯。今太后諸弟皆以無功而侯,非高祖之約,故天爲見異,以譴失行。言者以爲然。鳳於是乃懼,上書言:陛下初即位,思慕諒闇,故詔臣鳳典領尚書事,上無以明聖德,下無以益政治。今有孛星赤黃之異,咎在臣鳳,伏願顯戮以謝天下。今諒闇日,大義皆舉,宜親覽萬機,以當天心。因乞骸骨辭歸。上報曰:朕承先帝盛緒,渉道未深,不明事情,是以隂陽錯繆,日色無光,赤黃之氣充塞天下,咎在朕躬。今大將軍引過,自欲辭尚書事,歸大將軍印綬,罷大司馬官,是明朕委任大將軍,庶幾有惑。其專心固意,輔朕不逮。

六月,有蠅數萬集未央殿中。朝者坐

秋,長信少府邵信臣奏罷上林宮館希幸御者二十五所。又奏冬生菜強加温火,非時而生,人不宜以供奉養。信臣字翁卿,九江人也。始爲南陽太守,乃爲民興利,開通溝渠水門,灌漑三萬餘頃,禁止嫁娶,送終奢靡,其化大行。吏民親愛之,曰邵父。上賜信臣黃金四十斤。遷河南太守,治化當爲第一,遂入爲少府。

八月戊午,有兩月相承,晨在東方。京房易傳曰:君弱而婦人強,爲隂所乗,則兩月並出。

九月戊子,有流星大如瓠,出於文昌宮,光燭地,長四五丈,委曲虵形,以貫紫㣲宮。

冬十有二月,作長安南北郊,罷甘泉、汾隂祀,匡衡之議也。衡奏議曰:帝王之事,莫大於承天;承天之序,莫大於郊祀。祭天之南郊,就天之義也;祭地之北郊,則隂之象也。徃者,孝武皇帝居甘泉宫,即於雲陽立泰畤。今行幸長安,郊見皇天,反北之;太隂祠后土,反東之少陽,事與古制殊。又至雲陽,行鷄谷中,阨狹百餘里。汾陽即渡大川,有風波舟楫之危,皆非聖主所宜數乗,郡縣治道供帳,吏人困苦,百姓煩費,勞所保之民,行危險之地,殊未合於承天之意也。昔周文、武郊於酆鎬,成王郊於洛邑,各因其居,宜可徙郊長安。

又言:郊柴饗地之義,掃地而祭,尚質也。歌大呂,舞雲門以侯天神,歌太簇,舞咸池以祀地祗。其牲用犢,其席用藁秸,其器用陶匏,皆因天地之性以爲神祗。功德至大,雖修精微而備庶物,猶不足以報功。故尚質貴誠,以彰天地之德。今甘泉紫微殿有文章刻鏤、黼黻文繡之飾,又致女樂、石壇、仙人祠,瘗鑾輅、騂駒、偶人、龍馬之屬,皆宜勿修。又雍鄜密上下畤及陳倉寳鷄祠,本秦侯以其意所立,非禮也。及北畤皆高祖未定時立,不宜復修。奏可。

本志。初,秦文公獵於汧渭之間,卜居而吉。文公夢黃虵自天而下,屬於地,其口於鄜衍。文公問史敦,史敦曰:此上帝之徵,君宜祠之。於是作鄜畤,郊祭白帝焉。文王獲古石?於陳倉北坂上,祠之。其神甞以夜下,光輝如流星,從東南來,集於祠壇,至地則□雄雞,其聲殷殷云。野雉夜雊,名曰陳寳。其神或歲數來,或歲不至。後秦文公作密畤,祠靑帝。後秦靈公於吳陽作上畤,祠黃帝;作下畤,祀炎帝。

及高祖自漢中東擊項藉,入關,問羣臣曰:吾聞天有五帝,今所祠有四,何也?羣臣莫知其說。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乃立黒帝祠曰北畤。而洪範八政,三曰祀。祀者,所以昭孝,事祖宗,通神明也。旁及四夷,莫不修之,下及鳥獸,豺獺有祭。是以皇王爲之典禮。故有神民之官,各司其序,使不相亂也。民神異業,敬而不黷,故神降之嘉瑞,災禍不至。及乎末世,饗祀無度,昏黷齊明,而神不蠲,嘉瑞不降,而災禍至矣。昔共工氏覇有九州,其子曰勾龍,能平水土,故祠爲社。烈山氏王天下,有子曰柱,能播殖嘉榖,故祠爲稷。虞書曰:肆?於上帝,禋於六宗,徧於群神,又巡於四岳而柴祭焉。及殷之十三世帝武丁,祭之明日,有雉登鼎耳以雊。武丁懼而修德,夢得傅說版築以爲相,殷道復興,號曰高宗。其後五世,帝乙慢神悖禮,震死。及至周公相成王,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凡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懷柔百神,咸秩無文。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諸侯祭其疆内名山大川,大夫祭其門戶井竈、中霤,是謂五祀。士庶人祭祖考而巳,滛祀有禁。及季氏旅於泰山,仲尼譏之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先王正人事而巳,不苟求福於神祗。不由其道,則神不饗也。又有八神祠,一曰天主祠,天齊,居臨淄南郊山下;二曰地主,祠太山梁父;三曰嶽主,祠蚩尤,在東平陸監卿;四曰隂主,祠三山;五曰陽主,祠之罘山;六日月主,祠之萊山:皆在齊北;七曰日主,祠成山。成山斗入海,最居齊東北,以迎日出;八曰四時主,祠琅邪。八祠所從來久矣,莫知其所起。或曰齊太公以來作之。八神祀。上過則因祀之。去則巳。長安南北郊之日。有大風抜甘泉泰畤中木十圍以上者皆出。

二年春正月,罷雍五畤。

二月辛巳。上始郊祀。長安南郊有神光並見。

閏月,以渭城延陵亭爲初陵。詔舉賢良方正。

二月,北宮井水溢出南流。元帝時童謡歌曰。井水溢。滅竈煙。灌玉堂。流金門。本志以爲隂象。春秋前有鸜鵒之謡。後有來巢之驗。卒有昭公居外之應。井。隂也。竈。陽也。玉堂金門。至尊之居。隂盛而滅陽。竊有宫室之象。王氏之應。又有童謡歌曰。邪徑敗。良田,䜛巧害忠賢。桂樹花不實,黃雀巢其顚。故爲人所羡,今爲人所憐。本志爲桂樹色赤,漢家之象;不實,無嗣也。黃雀,王氏之象,顚將有漢室。

辛丑,上始祀后土於北郊。

丙午,立皇后許氏,大將軍許嘉女也。罷少府技巧官。

夏,大旱。東平王牟有罪,削二縣。

秋,罷太子博望苑,賜宗室朝請者。減乗輿廐馬。丞相匡衡又奏:郡國候神、方士、使者所祠凡六百八十三所,其二百八所應祀或疑無明文,不可奉祀,其餘四百七十五所不應祀,請罷之。又奏:高帝、武帝、宣帝所立山川羣祠凡百二十餘所,非典,皆罷之。候神、方士、使者、副使、待詔七十餘人,皆罷歸。

三年春,赦天下囚徒,賜孝弟力田爵三級,諸逋租賦賑貸勿收。

秋,關中大雨水四十餘日,京師人無故相驚言大水至,百姓奔走號呼,長安中大亂。上親御前殿,召公卿議。大將軍王鳳以爲太后及上與後宮可御舟舩,令吏民百姓上長安城。羣臣皆從王鳳議。王商者,宣帝舅樂昌侯武之子,曰:自古無道之國,水猶不冐入城郭。今政治和平,何爲當有大水?一旦暴至,此必訛言,不宜令民上城,重驚百姓耳。止乃止。有頃,長安中稍稍自定。上歎美商之固守,數稱其議。鳳甚慙,自恨失言。

渭城女子陳持弓,年九歲,走入城門,入未央宫掖庭殿門,門衞者莫見,至勾楯禁中,覺而得。本志以爲民以水相驚者,隂氣盛也。小女入宮殿者,下人將因女寵而居,有宫室之象也。名曰持弓,有似周家壓弧之祥。易曰。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後有王莽篡天下。陳氏之後也。

秋八月癸丑。大司馬將軍許嘉賜金安車駟馬,免。御史大夫張譚坐遷舉不實免。

冬十月。光禄大夫尹忠爲御史大夫。

十二月戊申朔。十有蝕之。其夜地震未央宮中。詔舉方正直言極諫長安人谷永者,衞司馬谷吉之水。對策曰:災異之發,各以象其?。日蝕須女之分,地震宮墻之内,二咎同日發,厥咎不遠。意者陛下志在閨闈,不䘏政事,舉措失中,内寵大盛。誠留意於正身,勉強於力行,損宴私之志,放淫溺之樂,罷倡優之?,絕不饗之義,循禮而動,力行不倦,無淫於酒色,無逸於游畋,未有其身正而臣下邪者也。夫婦之際,安危之機也。昔舜、?正二妃以崇聖德,幽王惑於褒姒而周室淪亡。誠修後宫之政,明尊卑之序,貴不專妬,賤者咸進,各得其職,以廣繼嗣之統。息白華之怨。後宫親屬,勿預政事,以逺皇甫之?,損女黨之權,未有閨門理而天下亂者也。夫治逺自近始,習善在左右。昔龍作納言,帝命惟允,四輔旣備,成王靡有過事。經曰:亦惟先正克左右。未有左右正而百官枉者也。治天下者,尊賢考功,則治,簡賢退功則亂。誠審思知人之術,論才選士,必稱其職,明度量以旌其能,考功實以定其德,無以比周之虚譽,無聽浸潤之譛愬,則抱功修職之吏無蔽擁之憂,比周邪僞之徒不得妄進,小人日消,英乂日隆。經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未有功賞得於前,衆賢布於官而不治者也。堯遭洪水之災,天下無乖叛之難者,德厚恩深,無怨於天下也。秦居平土,一夫大呼,而天下分崩離析者,刑罰深酷,吏行殘賊。誠宜選温良尚德之士,以親百姓,以治民命,務省徭役,不奪民時,使咸安土樂業。經曰:懷保小民,惠鮮鰥寡。未有德厚吏良而民叛者也。此五者,王政之綱紀。臣聞災異,皇天所以譴告人主,猶嚴父之明誡。經曰:嚮用五福,威用六極。傳曰:六沴作見,□不恭御六沴,旣侵六極,其下惟陛下留神。

大將軍武庫令杜欽對曰:臣聞日蝕,地震,陽㣲隂盛。臣者君之隂,子者父之隂,婦者夫之隂,夷狄者中國之隂。春秋傳,日蝕三十六,地震五,或夷狄侵中國,或政權在臣下,或妻不承夫,或臣子背君父,事雖不同,其?一也。臣竊暏人事以考變異,則本朝大臣無不自安之人,外戚親屬無乖刺之心,關東諸侯無疆大之國,邊陲夷狄無逆禮之節。此殆爲後宮日以戊申蝕,時加未。戊未,土也。宫中之部,其夜地震未央宮殿中,此必適妾將有爭寵相害而爲患者。陛下内推至誠,深思其變,則咎異何足消滅。如不留神聽於庶事,奢侈縱欲,雖無變異,社稷之憂也。

欽字子夏,目偏盲,與茂陵杜業同姓字,俱好學,以才能稱,故京師謂欽爲盲子夏。欽乃作小冠以自别,於是更謂欽爲小冠子夏。欽素依附王氏,說鳳曰:禮,一娶九女,所以極陽數,廣繼嗣,重祖宗者也。必即舉求窈窕之女,不問其色,所以助治内也。姪姊雖?,亦不復補,所以養壽塞爭。故后妃有貞淑之行,則胤嗣有賢聖之君;制度有威儀之節,則人君有壽考之福。廢而不由,則女德無厭;女德無厭,則壽命不究於高年。書云:或四三年,言逸欲之生害也。男子五十好色,未衰;婦人四十,容貌改前。以改前之容,侍於未衰之年,而不以禮爲制,則其源不可以救,而後來異態。後來異態,則正后自疑,而支庶有間適之心。是以晉獻公被納䜛之謗,申生受無辜之罪。今聖主富於春秋,未有適嗣,將軍輔政,宜因初始之隆,尊九女之制,爲萬世之法。夫少戒之在色,小弁之作,可爲寒心。鳳白太后,太后以爲故事,無之。鳳又不能立制度,修故事而巳。越嶲山崩。

丁丑,丞相匡衡免。初封樂安鄕侯,以關陌爲界。初元年誤以平陵陌爲關陌,多四百頃。積十餘年,郡乃定國界。上計薄言丞相府,衡諷掾屬郡,不從故所,郡即復以四百頃付樂安鄕侯衡收租穀。有司奏衡監臨守主車地盗土,於是坐免爲庶人。衡字雉圭,東海人。父世爲農夫,家貧好學,傭作以供資用,尤精力過絕人,善說詩。衡子咸,亦明經術,位歷九卿。

四年春正月癸卯,有石隕於槀四,隕於肥累二。罷中書宦官,初置尚書貟五人。

三月甲申,左將軍王商爲丞相。夏四月,雨雪。

五月,謁者丞陳臨殺司?校尉?豐於殿中。

秋,桃李實。大雨水十餘日。河決東郡金隄,沉漑兖、豫,入平原、千乗、濟南,凡灌四郡三十三縣,敗毀官寺民屋廬四萬所。

九月,長安城南䑕巢樹上,桐栢尤多,巢中無子。

冬十有一月,御史大夫尹忠以河決不憂職,自殺。

壬戌,少府張忠、御史大夫河隄使者王延世以竹落長四丈,大九圍,盛石,以兩舩夾載而下之。二十六日,河隄成。上嘉其功,拜爲光禄大夫,賜爵關内侯,黃金百斤。

是歲,京輔都尉王尊領京兆尹。尊字子貢,涿郡人也。爲人果勇。初爲護羌校尉,送軍糧,而羌反,絕糧道,羌兵數萬圍尊,尊以千餘騎突羌虜,得免。後爲益州刺史。先是,瑯邪王陽爲益州刺史,行部至卭?九折阪,歎曰:奉先人遺體,奈何數乗此險!後以病去。及尊行部至阪上,問吏曰:此非王陽所畏阪邪?吒其御者驅之曰:王陽爲孝子,王尊爲忠臣。居部二歲,徼外蠻夷皆歸附。㑹坐事坐免官。㑹南山羣賊數百人,爲吏民害,發校尉將射士千餘人捕逐,歲餘不能擒。於是以尊爲京輔都尉,領京兆尹事。旬月之間,盗賊淸平,乃以尊復爲東郡太守。河水盛溢,尊殺白馬祠水神,親執圭璧,使巫莢祝暮,因止宿隄上。吏民數千人爭叩頭求之,尊宿隄上,終不去。及水盛隄壞,吏民皆走,惟主簿泣在尊旁。尊立不動,而水波稍稍却。上嘉尊勇節,秩尊中二千石,賜黃金二十斤。

河平元年春正月,匈奴復秣絫,單于遣右賢王伊邪莫演奉獻來朝。

正月旣罷,使者送至蒲阪。伊邪莫演言:我欲降,即不受我,我自殺,終不復還歸。公卿議者咸言宜如故事受其降。光禄大夫谷永議:郞:杜欽以單于屈體稱臣,奉使朝賀,無有二心,而今反受其逋逃之臣,是貪一夫之得而失一國之心,開有罪之臣,絕慕義之君。假如單于初立,欲委身中國,未知利害,使人詐降,以卜吉凶,如受之,虧德沮善。今單于自疏,或使者詐僞反間,欲因其生?,受之適合其?,使得歸曲而貴直。此誠邊安危之源,師旅動靜之首,不可不詳,不如勿受。上從之,問其降狀,曰:我病狂,妄言耳。遣歸,復位如故。又不肯令見漢使。

二月,庚子,泰山桑谷有鳶,焚其巢,巢然墮地,有三鳶鷇燒死。長安男子石良、劉歆相與同居。有物如人狀,在室中擊之。爲狗而走。後有數人被甲持弓弩至良家。良等格擊之,或死或傷,皆狗也。自二月至六月乃止。

夏四月乙亥晦。日有蝕之。不盡如鉤。在東井六度。光禄大夫劉向曰。四月交於五月,同於孝惠,日同於孝昭。東井,京師地。且說其占,恐害繼嗣。大赦天下。

六月,罷典屬國官并大鴻臚官。

秋九月,復太上皇廟園。是時刑書煩多,上詔曰:周之甫刑,大辟之屬有二百,今辟之刑千有餘條,律令煩多,欲以曉喻衆庶,不亦難乎!所以夭絕無辜,豈不哀哉!其議減死刑及可蠲除約省者,令較然易知。書不云乎:惟刑之恤,其審核之,務惟古法,朕將盡心覽焉。時有司不能廣宣主恩,建立法度,徒學細微小事,以塞詔書而巳。

本志曰:昔周五刑之典,墨罪五百,劓罪五百,宫罪五百,剕罪五百,殺罪五百。所謂刑平國用中典者。至穆王。命甫侯作五刑以詰四方。墨罰之屬千。劓罰之屬千。剕罰之屬五百。宫罰之屬三百。大辟之罰其屬二百。凡五刑之屬三千。稍稍煩多矣。及至戰國。韓任申不害。秦用商鞅。起連坐之法。造參夷之誅。增加肉刑,大辟,爲鑿額抽脅鑊烹之刑,而法禁等酷矣。至高祖初入秦,約法三章,號爲寛略,網漏吞舟之魚。然時尚有夷三族之令。當三族者,先黥劓左右指笞殺之,梟其首,菹其骨肉於市。其誹謗罵詛者,有先斷其舌,故謂之具五刑。高后元年,除三族罪,至於孝文,遂除肉刑,而斬右趾者棄市,斬左足者笞五百,劓罪笞三百,率不勝笞多死。孝景詔定捶令,笞者乃得全。及孝武之時,酷吏擊斷,姦軌不勝,於是使張湯、趙禹之屬修定法令,作見知、故縱、監臨部主之法,緩深故之罪,急縱出之誅。其後有姦猾巧法,轉相比况,死罪決事比至萬三千四百七十二事,文書盈於杌閣,典掌不能徧覩。是以郡國承用者班駮,或罪同而論異,姦吏因縁爲市,所欲活即傅生議,所欲䧟則與死比。宣帝即位,深悼之,始置廷尉平。元帝初立,下詔曰:夫法令者,所以抑暴扶弱,欲其難犯而易避。今法律煩多,自典者不能分明,而欲以羅元元之不逮,斯豈刑之中哉!其議定出令。及至孝成,重下明詔及公卿,卒不能定。昔荀卿言曰:俗說曰,古有象刑,無肉刑。是不然矣。以爲古之人莫觸其罪邪?豈獨無肉刑哉!亦不用象刑矣,□有重罪而直輕其刑,是殺人者不死,傷人者不刑。罪至重而刑輕,民無所畏,亂莫大焉。夫德不稱位,能不稱官,賞不當功,刑不當罪,不祥莫大焉。所謂象刑,惟明言象天道而作刑,荀卿之言旣!然今之除肉刑者,本欲以全人也,今去髠鉗一等,轉而入於大辟,以死罔民,失其本意矣。故死者甚衆,刑重之所致也。至乎穿窬之盗,忿怒傷人,吏爲姦賊,□此之惡,髠鉗之罰,又不足懲也。故刑者甚衆,民旣不畏,又曾不耻。刑輕之所生也。死刑旣重,而生刑太輕,民易犯之,故俗之能吏,公以殺盜爲威,專殺者勝任,奉法者不治,亂名傷治,不可勝條,是以網宻而姦不塞,刑繁而民愈慢,由刑不正之故。宜原其本,刪定律令,正其大辟,其餘罪次於古。當生觸死者,皆可募行肉刑。及傷人盗吏,受財枉法者,皆從古刑,詆欺文致細微之法,悉蠲除之。如此則刑可畏而禁易避。吏不專殺,法無二門,輕重當,民命全矣。

二年春正月,沛郡鐵官鑄鐵不下,隆隆如雷聲,又如鼓音。工十三人皆驚走。音止乃還。視地䧟數尺,爐分爲十一。爐中消,鐵散如流星飛去。

夏四月,楚國雨雹,大如釡。

六月,封舅禁爲平陽侯,莽爲成都侯,立爲紅陽侯,根爲曲陽侯,逢時爲高平侯,同日受封,故世爲五侯。王氏子弟皆卿大夫、侍中諸曹分據勢職,盈滿朝廷,政事皆決左右。常薦劉向少子歆。通達有異才。上召見,甚悅之,欲以爲中常侍,取衣冠。臨當拜,左右曰:未知大將軍㫖意。上曰:此小事,何須問大將軍?左右叩首固爭之。上於是語鳳,鳳以爲不可,乃止。當權用事如此。公卿見鳳,側目而視,郡國刺史太守相皆出其門。時五侯羣弟競爲奢侈,起治第治,百姓歌之曰:五侯俱起,曲陽最怒,壞決高都,連境外杜,土山漸臺,象西白虎。其奢汰如此。然皆通敏人事,好士養賢,傾財施與,以相高尚。

時谷永與齊人樓護俱爲五侯上客,各有所親,不得左右,唯護盡入其門,各得其歡心。交結士大夫,無所不傾。護,醫者子也,爲人短小,精辨議論,常依名節,聽之者皆竦。時人爲之語曰:谷子雲之筆札,樓君卿之脣舌。言其甚見信用也。及護母死,送葬引車至二三千乗。閭里爲之語曰:五侯治,䘮君卿爲天水太守,免歸家。大司馬王商親枉車騎。至其閭巷弔問之。

是時谷口有鄭子眞,西蜀有嚴君平,皆修行自保,非其食不食。鳳慕其名,以禮聘子眞,子眞遂不屈。君平卜於成都市,以卜筮爲業,而可以惠人。人有非正之問,則依蓍龜以言利害。與人子言,依於孝;與人弟言,依於順。各因其勢,導之以善,曰:從吾言者,巳過半矣。或曰:閱數人得百錢,足以自養,則閉肆下帷而授老子經,博覽無不通。依老子之旨,著五十餘萬言。

李疆爲益州牧,將發京師,謂揚雄曰:吾眞得嚴君平爲吏矣。雄曰:君備禮而待之,其人可見,不可屈也。疆以爲不然,及見君平不可屈之,歎曰:揚子雲誠知人,可謂哲矣。前漢孝成皇帝紀一卷第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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