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孝靈皇帝紀中卷第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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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1:26
後漢孝靈皇帝紀中卷第二十四
袁宏
嘉平四年春三月,五經文字刻石立于太學之前。
夏五月丁卯,大赦天下。延陵園災。
冬十月,改平凖爲中凖,使中官爲之令,列爲内署,令丞悉用中官
?。虞大家以選入掖庭,生沖帝,陳夫人生質帝。沖帝早崩,政在梁氏,故未有謚號。議郎畢整上䟽曰:孝沖皇帝母虞大家,質帝母陳夫人,皆誕育聖明,而未有謚號。今當以母氏序列于外戚,雖在薨歿,猶宜爵贈,况二母見存而無寵榮者乎!即違母以子貴之義,又不可示以後世。上感其言,以虞大家爲貴人,陳夫人爲孝王妃。使中常侍持節告憲、懷二陵。
大鴻臚袁隗爲司徒。五年夏四月癸丑,大赦天下。
五月,太尉李咸乆病罷,光禄劉寛爲太尉。
閏月,永昌太守曹鸞下獄誅
?。鸞上書訟黨人曰:夫黨人者,或?年淵德,或衣冠英賢,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乆被禁錮,辱在泥塗,謀反大逆,尚䝉赦宥,黨人何罪,獨不開恕乎?所以災異屢見,水旱荐臻,皆由於斯。宜加沛然,以副天心。有司奏檻車徴鸞棄市。鸞年九十,本郡閔其辜,於是申黨人之例,父兄子弟、門生故吏,皆免官禁錮。
冬十月,司徒袁隗乆病,䇿罷。
隗字次陽,累世三公,貴傾當時。兄弟逢及隗,並喜人事,外結英俊,内附宦官。中常侍袁朗,隗之宗人,用事於中,以逢、隗家世宰相,推而崇之以爲援。故袁氏寵貴當世,富侈過度,自漢公族未之有也。逢兄子紹,好士著名,賔客輻輳,紹折節下之,所擇賢愚。逢子術,亦任俠好士,故天下好事之人爭赴其門。輜軿柴車,常有千兩,寵臣、中官皆患之。
十二月,丙戌,光禄大夫楊賜爲司徒。
是時拜爵過差,游觀無度。賜歎曰:吾世受國恩,又備宰相,安得拱黙哉!復上䟽曰:臣聞天生蒸民,不能自牧,故立君長,使司牧之,是以文王日夜不食,以立雍熈之化。頃聞拜爵過多,每被尚書劾,非衆所歸,或不知何人。昔堯用舜,猶尚先試考績,以成厥功。今之所用,無他名德,旬月之間,累遷高位,守道之徒,歷載不轉,勞逸無别,善惡同流。又聞㣲行數出諸苑囿,觀鷹犬之勞,極般游之樂。政事日隳,大化陵遲,忘乾乾不息,忽屢省之。欽哉!陛下不顧二祖之勤止,追慕五宗之高蹤,殆非所謂光昭之美,而欲以望太平。是由曲表而求直影,却行而求反前人。惟陛下絕慢游之戯,念官人之重,割超越之恩,愼貫魚之次,以慰遐邇憤怨之望。臣受恩偏厚,特忝師傅之任,不敢自同凡臣,括囊解咎。謹自手書,早囊密上。六年春正月辛丑,大赦天下。
二月,武庫東垣自壞。
夏,鮮卑冦邉、烏丸校尉夏育上言:鮮卑仍犯塞,百性怨苦,自春以來,三十餘人。發請幽州諸郡兵岀塞討之。時故護羌校尉田晏以他事論刑,因中常侍王甫求爲將。甫建議當出軍與育併力。詔書遂用晏爲鮮卑中郎將,與匈奴中郎將臧旻、南單于三道並出。
時大臣多以爲不便,議郎蔡邕議曰:周有獫狁之役,漢有瀚海之事,征罰四夷,所由來尚矣。然而時有同異,勢有可否,不可一也。天設山河,秦築長城,漢起塞垣,所以分别内外,異殊俗也。其外則分之夷狄,其内則任之良吏,後嗣遵業,順奉所守,苟無慼國之幾,豈與蟲螘之虜校徃來之所傷哉!乃欲度塞出攻,雖破之不可彌盡,而本朝必爲之旰食。昔淮南王安諫伐越曰:天子之兵,有征無戰。言其莫敢校也。如使䝉死儌倖以逆執事,厮養之卒有不備而歸者,雖得越王之首,猶爲大漢羞之。而育欲以齊民易醜虜,射乾没以要功,就如其言,猶己危矣,况其得失不可知也。昔朱提郡反,孝元皇帝納賈捐之言,割而棄之。夫恤民救急,雖成郡列縣,猶尚棄之,况鄣塞之外,未嘗爲民居者乎!臣愚以爲宜止出攻之計。今諸郡修垣,屯守衝要,以堅牢不動爲務。若乃守邊之術,李牧發其䇿,嚴尤申其要,遺業猶在,文章具存。循二子之䇿,守先帝之規,臣曰可矣。育,下邳淮浦人,以忠直稱,所歷皆有名迹。
八月,鮮卑中郎將田晏、匈奴中郎將臧旻、護烏九校尉夏育,各將歩卒萬餘人擊鮮卑,三軍敗績,士馬死者萬數。
冬十月癸丑朔,日有蝕之。趙相以聞。京師地震。
十一月,太尉劉寛、司空陳球以災異罷。
十二月,太常孟郁爲太尉,太僕陳耽爲司空。司徒楊賜以辟黨人免。光和元年春二月辛亥朔,日有蝕之。己未,京師地震。
初置鴻都門生,本頗以經學相招,後諸能爲尺牘詞賦及工書鳥篆者至數千人,或出典州郡,入爲尚書、侍中,封賜侯爵。
三月癸丑,光禄勲?滂爲司徒。辛未,大赦。
夏四月丙辰,京師地震。
侍中寺雌鷄一身皆成雄,惟頭冠未變。
五月壬午,無何,白衣人入德陽門入,自稱梁伯夏。又復曰:伯夏教我上殿爲天子。中黃門桓覧收之,遂亡失不見。
蔡邕以爲?之不恭,則有鷄禍。頭爲元首,人君之?,今鷄一身巳變,未至於頭,而上知之,是將有事而不遂之?。又云:成帝時,男子王襃衣絳衣入宫上殿曰:天帝令我居此。後王莽篡位。今與此成帝相似,而被服不同。又未入雲龍門,以徃方今將有王氏之謀,其事不成。其後張角作亂,尋被誅滅。
是月,太尉孟郁、司空陳耽以災異罷。太常??爲司空。
六月丁丑,温明殿庭中有黒氣,長十餘丈,形貌似龍。詔問光禄楊賜。議郎蔡邕曰:祥異禍福,吉㐫所在,以賜博學碩儒,故密詔問,宜極其意,靡有所隱。賜仰嘆曰:臣每讀張禹傳,何嘗不憤恚乎!吾以㣲學充先師之末,累世見寵,尚當上䟽陳情,况今猥見訪問乎?乃手書對曰:臣聞經傳所載,或得神以興,或得神以亡。國家休明,則降鍳其德,邪辟昏亂,則示其禍。今嘉德殿所見黒氣,考之經傳,應虹蜺妖邪之氣,不正之?也。春秋䜟曰:
天投虹蜺,天下怨,海内亂。加四百之期,亦復垂至。易曰:天垂?見,吉㐫,聖人則之。疑妾媵之中,有因愛放縱,左右嬖人,共專國朝,欺罔日月。又鴻都門下,招會群小,旬月之間,並各㧞擢。縉紳之徒,委伏?畆,冠履倒易,陵谷代處,從小人之邪意,順無知之私欲,殆哉之危,莫過于今。幸頼皇天,垂?譴告。周書曰:天子見怪則脩德。唯陛下愼經典之誡,圖變復之道,斥逺佞巧之臣,速徴鶴鳴之士,内親張仲,外任山甫,抑止?游,留思庻政,冀天還威衆,變可彌老。臣受師傅之任,數䝉寵異之恩,豈敢愛惜垂沒之秊,而不盡其慺慺之心哉!
邕對曰:天于大漢,殷勤不巳,故屢出祅變讉責,欲令人君感悟。災眚之發,不于它所。逺則門垣,近在寺署,其爲監戒,可謂切至。虹蜺墮,雌雞化,皆婦人姦政之所致也。自踐祚巳來,中宫無他逸寵,而乳母趙嬈,貴重赫赫,生則貲冨侔於帑藏,死則丘墓逾於園陵。續爲永樂門吏霍玉依阻城社,大爲姦猾侮惑之罪,晚乃發露。虹蜺集庭,雌雞變化,豈不爲此?今者道路所言,復云有程夫人者,宜深以趙、霍爲戒。近者不治,無以正逺。長水校尉趙玹、屯騎校尉蓋延,其貴巳足,其富巳甚,當以見私之故,早自引身,以解易傳小人在位之咎。廷尉郭僖,敦龎純厚,國之老成。光禄大夫橋玄,聰逹方直,有山甫之姿。故太尉劉寵,忠實守正,剛直不曲,宜爲謀主,數見訪問。宰臣大臣,君之四體,不宜復?納小吏,雕琢大臣。願陛下忍而絶之,思惟萬機,以答天望。朝廷旣自約厲,左右亦宜從化。天道惡滿,鬼神好謙,但臣愚戇,感激忘身,觸冐忌諱,手書具對。夫君臣不密,上有漏言之禍,願寢臣表,無使臣筆所及者,得佐陛下盡忠。書奏,趙玹、程黃聞之,共?邕下獄,當棄市。中常侍吕強愍邕無罪,從上請,邕减死罪一等,徙朔方。遇赦,還本郡。
秋八月,有星孛于天市。
冬十月,太尉張顥、司空??久病罷,太常陳球爲太尉,射身校尉?□爲司空。
十一月,皇后宋氏廢。后無寵,宫人幸姫衆共?愬誣后以呪咀,上遂收后璽綬。后以憂死,父母兄弟皆被誅。諸常侍、小黃門憐宋氏無辜,乃共葬后及父母兄弟於臯門亭。宋氏舊塋也。
丙子晦,日有蝕之。太尉陳球以災異罷。
十二月丁巳,光禄勲橋玄爲太尉。
是歳馬生人。京房易傳曰:上亡太子,諸侯相伐,厥妖馬生人。二年春二月丁巳,司徒?滂以災異罷。大鴻臚劉郡爲司徒。
滂字公熈,閎之孫也。純素寡欲,終不言人之短。當權寵之盛,或以同異致禍。滂獨中立於朝,故愛憎不及焉。
乙丑,太尉槗玄、司空?逢久病罷。太中大夫叚潁爲太尉。太常張濟爲司空。
橋玄字公祖,梁國睢陽人。初爲梁州刺史,值梁州大饑,玄開倉以廪之。主者以舊典宜先表聞,玄曰:民以死矣。廪訖,乃上奏。詔書以玄有汲黯憂民之心,復不得以爲常。玄有才明,長於知人,初見魏武帝於凡庸之中,玄甚異之,謂曰:今天下將亂,非命世之才,不能定也。定天下者,其在君乎?
夏四月丙戌,日有蝕之。
辛巳,太尉叚潁有罪,下獄誅。
初,黃門令王甫、大長秋曹節專權任勢,潁阿附甫等。尚書令楊球撫髀歎曰:使球爲司?,此等何得爾!俄而球爲司?,旣拜。明日,□闕謝恩,會甫沐下舎,球因奏曰:中常侍冠軍將軍王甫,奉職多邪,姦以事上,其所彈紏,皆由睚眦。勃海之誅,宋后之廢,甫之罪也。太尉叚潁以征伐㣲功,位極人臣,不能竭忠報國,而謟佞幸,宜並誅戮,以示海内。於是收潁、甫下獄,球親考之。甫子萌,先爲司?,遷永樂少府。亦併見收。萌謂球曰:父子今當伏誅,亦以先後之義,少假借老父。球罵萌曰:若以權勢爲官,無忠等者,司?云以先後之義乎?萌曰:若臨於坑,相濟憂,汝獨不見隨吾後死邪!於是球操捶杖之,甫、萌皆前死杖下。球勑都官從事曰:先舉權貴大猾,乃議其餘耳。公卿豪右若?氏兒輩,從事自辯之,何湏校尉邪?於是權門股慄,京師肅然。
球旣誅甫後,欲收曹節,節等不敢出沐。會順帝虞貴人葬,百寮會葬,還,入夏城門,曹節見謁於道旁。球大罵曰:賊臣曹節!節收淚於車中曰:我自相食肉,何宜使犬䑛其汁乎?語諸常侍:且便入省,勿過里舎也。節入?球酷暴益甚,不爲百姓所安。上乃徙球爲衛尉。球叩頭自陳曰:臣無清高之行,橫䝉犬鷹之任,前誅常侍王甫、太尉叚潁,皆狐狸小醜,未足以宣示天下。今鴟梟翔於園林,豺狼噬於圉藪,臣誠耻之。願追詔書。叩頭殿下。上呵曰:衛尉拒詔邪!至于再三,乃受。丁酉,大赦天下。
秋七月,匈奴中郎將純修擅收斬單于呼演,更立右賢王羌深爲單于,修抵罪。
冬十月,永樂少府陳球下獄死。
?球與司徒劉邵書曰:公出自宗室,據台鼎之位,天下所望。今曹節等放縱,爲天下害,而久今在左右。賢兄侍中常爲節所害,可表從尚書令楊球爲司?,以收節等誅之。政出聖主,天下太平,可翹足而待。楊球小妻,程黃女,黃,宫中用事,所謂程夫人也。節等頗聞知,乃重賂黃,且迫脅之,惶怖,告節等以球謀,因與節䜛邵於上曰:邵等常與陳、竇交通,又受取狼籍。歩兵校尉劉納、永樂少府陳球交通,並通謀議。上大怒,䇿邵、陳球、楊球、劉納皆下獄死。
楊球字方正,漁陽泉州人,有勇氣。郡吏嘗辱球母,球合年少數十人殺吏,滅其家,由是知名。九江山賊起,刼刺史。球以太尉掾爲九江太守,設方畧,即時摧破,誅鋤豪強,郡中累足。遷甘陵相。時天下旱,司空張顥奏郡守長吏嚴酷貪汗者,皆罷免之。球以嚴酷徴,詔書以九江時功拜議郎,遷將作大匠、尚書令。
十一月,太常楊賜爲司徒。三年春正月癸丑,大赦天下。
夏,虎見平樂觀下,又見憲陵。上詔問司徒楊賜,賜對曰:虎者金行,叅代之精,狼戾之獸也。今在位率多奢暴貪殘酷虐乎?
中郎將張均上言曰:虎見憲陵,又見平樂觀下,隷,皆訛言也。洪範之論,言之不從,則毛蟲之孽。虎者,西方之獸,爲禽剛猛強梁之物也,居而穴處,不可覩見。今於先帝園陵爲害,又言見於城下,皆在位者仁恩不著,有苛尅殺戮之意乎?此乃大兵劇賊之徵,不可不防也。
秋七月,大長秋曹節爲車騎將軍。
九月辛酉,日有蝕之。詔羣臣上封事,靡有所諱。
郎中審忠上書曰:臣聞治國之要,得賢則安,失賢則危。故舜有五臣,天下治;湯舉伊尹,不仁者逺。故太傅蕃、尚書令尹勲知中官姦亂,考其黨與。華容侯朱瑀知事覺露,禍及其身,乃與造逆謀,迫脅陛下,聚會羣臣,因共割裂城社以相賞。父子兄弟被䝉,尊榮,素所親厚,布在州郡,皮剥小民,甚於狼虎。多畜財貨,繕治殿舎,車馬服餙,擬於大家。羣公卿士,杜口吞聲,州郡承風順指,故蟲蝗爲之生,夷狄爲之起。天意憤盈,積十餘年矣。故頻年日有蝕之於上,地震於下,所以譴戒人主,欲令覺悟。今瑀等並在左右,陛下春秋富盛,懼惑佞謟,以作不軌。願陛下留漏刻之聽,以省臣表,掃滅醜?,以答天怒。章寢,有星孛于狼?,初作靈泉、單圭苑。
司徒楊賜上書曰:臣聞使者並出,規度城南民田,欲以爲菀者。昔先王制囿,裁足取牲,以備三驅,薪採芻牧者徃焉。故詩曰:王在靈囿,?鹿攸伏。傳曰:吾王不游,吾何以休?皆被其德政而樂,何爲如此?是六國之際,取獸者有罪,傷槐者被誅。孟軻謂梁惠王極陳其事。先帝之制,左開洪池,右作上林,不儉不㤗,禮以合中。今猥規都城之側,以畜禽獸之物,非所保養民庻赤子之義。築郎不時,春秋有譏;盤于游田,周公作戒。具城外之苑,以有五六,足用逞情意,順四節,何必變革舊制,以罷民力!楚興章華,郢人乖叛;秦作阿房,黎甿憤怨。宜思夏后卑室之意,太宗露臺之費,慰此下民勞止之歌。上欲止侍中任芝、樂松等曰:昔宣王囿五十里,民以爲大;文王百里,民以爲小。今造二菀,與百姓共之,不妨於政,民䝉其澤。上遂從之。
閏月,司徒楊賜久病罷。
冬,十月,太常陳耽爲司徒。
十一月,立皇后何氏,南陽苑人,以良家子選入掖庭,有寵,自貴人爲皇后。父眞早卒,異母兄進爲河南尹,進弟苗越騎校尉。
十二月,車騎將軍曹節罷。四年春,初置騄驥廏丞,領受郡國調馬,而豪右辜搉,馬一匹至二百萬。
夏四月庚午,大赦天下。
司徒陳耽不堪其任,罷。太常?隗爲司徒。
六月,追爵謚皇后父何眞爲車騎將軍。舞陽宣懐侯。
秋七月,五色鳥見于新城,衆鳥隨之,民謂之鳯皇。
九月庚寅朔,日有蝕之。
冬十月,太尉許郁辟召錯謬,罷。太常楊賜爲太尉。車駕幸廣城。
是歲,於後宫與人爲列肆販買,使相偷盗,爭著進賢冠。又於西園駕四驢,上躬自操轡,馳驅周旋,以爲歡樂。於是公卿貴戚轉相放效,至乘輜軿以爲騎從,牙相請奪,驢價與馬齊。本志曰:行天者莫如龍,行地者莫如馬。詩云:四牡騤騤,載是常服。驢乃服重致逺,野人之所用,非帝王君子之所宜。?服遲鈍之蓄,而今貴之,天意若曰:國且大亂,賢愚倒植,執政者皆如驢也。五年春正月辛未,大赦天下。二月,大疫。
三月,詔三公以謡言舉刺史二千石貪汙濁穢爲蠧害者。夏,旱。
五月庚申,永樂宫署災。
秋七月,星孛于太㣲。六年春三月辛未,大赦天下。
夏,爵號皇后母爲舞陽君。
秋,金城河水溢出二十餘里。中平元年春正月,鉅鹿人張角謀反。
初,角弟良、弟寳自稱大醫,事善道,疾病者輒跪拜首過,病者頗愈,轉相䛘耀,十餘年間,弟子數十萬人。周徧天下,置三十六坊,各有所主,期三月五日起兵,同時俱發。角弟子濟隂人唐客上書告角,天子遣使者捕角。角等知事巳露,因晨夜勑諸坊,促令起兵。
二月,角等皆舉兵,徃徃屯聚數十百輩,大者萬餘人,小者六七千人。州郡倉卒失據,二千石長吏皆棄城遁走,京師振動。角黨皆著黃巾,故天下號曰黃巾賊。
初,司徒楊賜、衛尉劉寛、司空張濟、御史劉陶並陳角反謀,宜時捕討,以絶亂原。上不從。及角作亂,天子思陶言,封爲中陵侯。
陶字子竒,潁川潁隂人。沈勇有大謀,不修威儀,不拘小節。與人交,志好不同,雖富貴不顧也。所行齊?,雖貧賤必尊貴之。疾惡太甚,以此見憎。
辟司徒府,遷尚書侍中。以數直諫,爲權臣所惡,徙爲京兆尹。上素重陶才,徴爲諫議大夫。諸中官䜛陶與張角通情,上遂疑之,收陶考黃門北寺。中官諷考,楚毒極至。陶對使者曰:朝廷前封臣云何不恒其德,反用佞邪之??臣恨不與伊吕同儔,而與三人同輩。今上殺忠謇之臣,下有憔悴之民,亦在不久,然後悔於?臣,將復何逮!不食而死。
三月,戊申,河南尹何進爲大將軍,帥師次于都亭。自凾谷、伊闕、大谷、轘轅、盟津皆置都尉,備張角也。
於是考諸與角連及官省左右,死者數千人。上内憂黃巾,問掖庭令吕強何以靜冦?對曰:誅左右姦猾者。中常侍丁肅、徐演、李延、趙?、郭耽。朝廷五人,號爲忠清,誠可任用。赦黨人,簡選舉,何憂於賊!上納其言,
壬子,大赦黨人,皆除之。
強字漢盛,河南成臯人。忠貞奉公,不與佞倖同。是時權邪怙寵,政以賄成,郡國貢獻,皆先饋賂,然後得行。左右羣臣好上私禮,強諫曰:陛下物出天下,然而所輸之府,輒有導行之財,皆出於民。今發十而貢一,費多而獻少,無爲使姦吏用巧,私門致富也。又阿媚之臣,好獻其私,容謟姑息進入,其所奉獻,皆御府所有,無爲使從諫之臣得自媟黷也。
舊選舉委任三府,尚書受奏御而巳,各受試用,責以成功。功無可察,以事付尚書,尚書乃覆案虚實,行其罪罰。於是三公毎有所選,叅議掾屬,咨其行狀,度其器能,然猶有職廢官,荒穢不治。今但任尚書,或有詔用三公,得免選舉之負,尚書又無考課之勤,陛下虚自勞苦,有廢亂之負,無所責也。書奏,上以示中常侍夏惲、趙忠。忠惲曰:此言是也。然強自負清潔,常快快有外心。
及赦黨人,中官疾之,於是諸常侍人人求退。忠、惲共構㑹強,云與黨人謀,數讀霍光傳。強兄弟所在亦皆貪穢。上聞強讀霍光傳,意不恱,使中黃門持兵召強。強聞上召,怒曰:吾死,亂兵起矣!大丈夫欲書忠國史,無爲復對獄吏也!遂自殺。
詔公卿百官岀馬弩各有差。
中郎將盧植、左中郎將皇甫嵩、右中郎將朱雋各持節征黃巾護軍司馬傅爕討賊形勢。爕上書諫曰:臣聞天下之禍,所由於外,皆興於内。是故虞舜昇朝,先除四凶,然後用十六相,明惡人不去,則善人無由進。張角起於趙、魏,黃巾亂於六州,此皆釁發蕭牆而禍延四海。臣受戎任,奉辭伐罪,始到潁川,戰無不尅,黃巾雖遏,其釁由内作耳。陛下仁德寛容,多所不忍,中官弄權,忠臣之憂愈深耳。何者?夫邪正之在國,猶氷炭不可同器而並存也。彼知正人之功顯,而危亡之兆見,皆將巧詞餙說,共長虚僞,孝子疑於屢至,市虎惑於三人。陛下不詳察之,臣恐白起復賜死於杜郵,而盡節効命之臣,無所陳其忠矣。唯陛下察虞舜四罪之舉,使䜛佞受放殛之罰,萬國知邪臣之爲誅,首忠正時,得竭其誠,則善人思進,姦㐫不討而自滅矣。臣聞忠臣之事君,猶孝子之事父。子之事父,焉得不盡情以言?使臣伏鉄?之戮,陛下少用其言,國之福也。書奏,中常侍趙忠見而怨焉。
夏四月,太尉楊賜以冦賊罷。太僕鄧盛爲太尉。司空張濟久病免,大司農張温爲司空。
初賣官,自關内侯以下至虎賁、羽林,入錢各有差。
皇甫嵩、朱雋連戰失利,遣騎都尉曹操將兵助嵩等。
五月乙卯,黃巾馬元義等於京都謀反,皆伏誅。
皇甫嵩、朱雋擊黃巾波才於潁川,大破之,斬首數萬級。詔行車騎將軍,封都郷侯,雋西郷侯。於是傅爕功多應封,爲趙忠所?。上識爕,不罪之,然不得封。
左中郎將盧植征張角不剋,徵□廷尉,減死罪一等。中郎將董卓代
植,旣受命,累破黃巾。角等保廣宗。植圍壍,修梯垂當㧞之。上遣小黃門左豐觀賊形勢。或勸植以賂送豐,植不從。豐言於上曰:
廣宗賊易破耳。盧中郎固壘息軍,以待天誅。上怒,植遂抵罪。
六月,中郎將張均上書曰:張角所以能興兵作亂,萬民樂附之者,原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子兄弟、婚親賔客,典據州郡,辜榷財利,侵?百姓。百姓之?無告訴,因起從角學道,謀議不軌,相聚爲賊。今悉斬十常侍,懸其頭於南郊,以謝天下,即兵自消,可一戰而克也。上以章示十常侍,皆免冠頓首,乞自致雒陽獄,家財助軍糧,子弟爲前鋒。上曰:此則直狂子也,十常侍内有一人不善者耳。天子使御史考諸爲角道者。御史奏均學黃巾道,收均,死獄中。
秋,八月,皇甫嵩擊黃巾卜巳於東郡,大破之,斬首萬餘級。
中郎將董卓征張角,不克,徴□廷尉,減死罪一等,以皇甫嵩代之。
朱雋攻黃巾趙弘於南陽,自六月至八月不㧞。有司奏徴雋。司空張温議曰:昔秦用白起,無信,樂毅,亦曠歷年載,乃能剋敵。雋討潁川有效,引師南指,方畧巳設。臨軍易將,兵家所忌,可以少假日月,責其功效。上從之,詔切責雋。雋懼誅,乃急擊弘,大破斬之。封雋上虞侯。
賊復以韓忠爲帥,衆號十萬,據宛拒雋。雋兵力不敵,然欲急攻,乃先結壘,起土山以臨之。因僞修攻具,耀兵於西南。雋身自被甲,將精卒乘其東北,遂得入城。忠乞降,議郞蔡邕、司馬張超皆欲聽之。雋曰:兵有形同而勢異者。昔秦、項之際,民無定主,故有賞以勸來者。今海内一統,惟黃巾造冦,降之無可勸,罸之足以懲惡。今若受之,更開逆意,利則進戰,鈍則降服,縱敵長冦,非良計也。因勒兵攻之,連戰不剋。雋登土山望之,顧謂邕曰:
吾知之矣。今外圍周固,内營逼急,忠故乞降,降又不受,所以死戰也。萬人同心,猶不可當,况十萬人乎!其害多矣。不如徹圍解弛,勢當自出,出則意散,必易破之。即解圍入城。忠果自出,雋因自擊之,大破斬忠,乘勝逐北,斬首萬餘級。即拜雋爲車騎將軍,封錢唐侯,徴入爲光禄大夫。
冬,十月,皇甫嵩攻張角弟良於廣宗,大破之,斬首數萬級。角先病死,破棺戮尸。拜嵩爲車騎將軍,封槐里侯。
嵩旣破黃巾,威振天下。故信都令漢陽閻忠說嵩曰:夫難得而易失者,時也;時至而不旋踵者,機也。故聖人常順時而動,智者必見機而發。今將軍遭難得之時,蹈之而不發,將何以權大名乎?嵩曰:何謂也?忠曰:天道無親,百姓與能,故有高人之功者,不受庸主之賞。今將軍受鈇?於暮春,收成功於末秋,兵動若神,謀不再計,攻堅易於折枯,摧敵甚於湯雪,旬月之間,神兵電掃,封戸刻石,南靣以報,威振本朝,聲馳海外。是以羣雄廻首,百姓企踵。雖湯武之舉,未有高將軍者也。身立高人之功,乃北靣以事庸主,何以圖安也。嵩曰:夙夜在公,心不忘忠,何故不安?忠曰:不然。昔韓信不忍一飡之遇,棄三分之利,拒蒯通之說,忽鼎峙之勢,利劒揣其喉,乃嘆息而悔,何以見烹於女子也?今主勢弱於劉、項,將軍權重於淮、隂,指麾足以震風雨,叱咤足以興雷電,赫然奮發,因危抵頽,崇恩以綏前附,振武以臨後伏,徴冀方之士,勒七州之衆,羽檄先馳於前,大軍嚮振於後,蹈流漳河,飲馬盟津,誅中官之罪,除羣怨之積。如此,則無交兵,守無堅城,不招必影從,雖童兒可使奮空拳以致力,女子可使褰裳以用命,况厲熊羆之卒,因迅風之勢哉!功業巳就,天下巳順,乃請呼上帝,喻以大命,混齊六合,南靣稱制,移神器於將興,推亡漢於巳墜,實神機之至會,風發之良時。夫旣朽不雕,衰世難佐,將軍雖欲委忠於難佐之朝,雕朽敗之木,猶逆坂走丸,必不可得也。方今權官羣居,同惡如市,上不自由,政出左右,庸主之下,難以久居。不賞之功,讒人側目,如不早圖,後悔無及。嵩懼曰:黃巾小孽,非秦、項之敵也。新結易散,非我功䇿之能。民未忘主,而子欲逆求之,是虚造不冀之功,以速朝夕之禍,非移祚之時也。孰與委忠本朝,雖有多讒,不過放廢,猶有令名,死且不朽。逆節之論,吾所不敢也。忠知計不用,乃佯狂爲巫。
十一月,嵩又進兵擊張寳於下曲陽,斬之。於是黃巾悉破,其餘州所誅一郡數千人。
十二月,金城人邊章、韓約反。後漢孝靈皇帝紀中卷第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