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孝靈皇帝紀下卷第二十五

共 9619字,需浏览 20分钟

 ·

2023-12-06 01:26

後漢孝靈皇帝紀下卷第二十五

?宏

中和二年春二月丁卯,故太尉劉寛薨,贈車騎將軍,謚曰郡烈侯。

寛字文饒,弘農華隂人也。少好學,博通群書,稍遷東海、南陽太守,遇民如子,口無惡言。吏民有罪,以蒲鞭鞭之,示耻辱而巳。其善政歸之於下,有不善輒自剋責,庶民愛敬之。好與諸生論議,行縣使三老、學生自隨,到亭傳,輒復講論,教化流行,不嚴而治。嘗有客遣奴酤酒,久而不還,及其還也,客不堪之,罵詈曰:畜産。寛須臾遣人視之曰:此人也。罵言畜産,恐其自殺。夫人欲試寛一恚,伺當朝會,裝嚴巳訖,使婢奉肉羮一盂,寛手未得持,放羮衣上,婢急收羮,寛言徐徐羮爛汝乎。其寬裕如此。内外稱爲長者。上深悼之。

?宏曰。在溢則激。處平則恬。水之性也。急之則擾。緩之則靜。民之情也。故善治水者。引之使平。故無衝激之患。善治人者。雖不爲盗。終歸刻薄矣。以民心爲治者。下雖不時整。終歸敦厚矣。老子曰。古之爲道者,不以明民,將以愚之。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也。

羌胡冦三輔,車騎將軍皇甫嵩征之。巳酉,南宮雲臺災。庚戌,樂城門災,延及北闕嘉德殿、和歡殿。本志曰:雲臺者,乃周家之所造也,圖書珍寳之所藏。京房易傳曰:君不思道,厥妖火燒宮。夫戒□曰:刑濫賞淫,何以舊典爲?故焚其秘府也。收天下田畆,十歲以治宮室。州縣送材及石,貴戚縁賤買入巳官,皆先經貴戚,然後得中。宮室連年不成,天下騷擾,起爲盗賊。司徒?隗久病罷。

三月,廷尉崔烈爲司徒,

邊章、韓約冦,三輔中,郞將董卓副皇甫嵩討之。

於是關、隴擾攘,發役不供。司徒崔烈欲棄涼州,議郞傅。爕進曰:斬司徒,天下乃安!有司奏爕廷辱大臣,有詔問本意,對曰:昔冐頓至逆也,樊噲爲上將,云願得十萬衆橫行匈奴中。憤激奮勵,未失臣節也,不顧計之當與不當耳。季布猶廷斥曰:噲可斬!前朝是之。今涼州天下之衝要,國家之蕃衞也,堯舜時禹貢載之,殷周之世,列爲侯伯。高祖平海内,使酈商别定隴右;世宗拓境,列置四郡。議者以爲斷匈奴之右臂。今牧御者失理,使一州叛逆,天下騷動,陛下不安寢食。烈爲宰相,不念思所以緝之之䇿,乃欲棄一方萬里之士,臣竊惑之。左袵之虜得此地,爲患數世。今以勁士堅甲利兵,姦雄因之爲亂,此社稷之深憂也。且無凉州則三輔危,三輔危則京都薄矣。□烈不知憂之,是極?也;知而欲棄,是不忠也。二者擇而處之,烈必有之。遂從爕議,亦不罪烈。由是朝廷益重爕,毎公鄕?議輒歸?。

夏五月,太尉鄧盛久病罷,太僕張延爲太尉。

六月,以討張角功,封中常侍張讓等十二人爲列侯。

秋七月,車騎將軍皇甫嵩征邉章、韓約無功免。

八月,司空張温爲車騎將軍,討章約。

九月,特進、臨晉侯楊賜受司空。

冬十月,司空楊賜薨。䇿曰:司空、臨晉侯賜,華嶽所挺,九德純備,三葉宰相,輔國以忠。昔朕初載,受道帷幄,遂階成勲,以陟大猷。師範之功,旣昭於内;弼亮之勤,亦著于外。雖受茅土,未答厥勲,哲人旣沒,將誰諮度,朕甚悼焉。今使左中郞將郭儀持節追贈特進、司空、驃騎將軍印綬,謚曰文烈侯。

賜字子獻,篤志於學,閑居教授,不應州郡之命。辟梁兾府,非其好也,因謝病去。舉高弟,稍遷越騎校尉、光禄大夫。靈帝初,與劉寛、張濟侍講于華德殿。初,張角等誑耀百姓,天下惑之,襁負至者數十萬人。賜時居司徒,謂劉陶曰:聞張角等黨輩熾盛,稍益滋蔓。今□下州郡捕討,恐驚動醜?,遂成反亂。今欲切勑刺史、二千石,採别流民,咸遣讂送,各歸本郡,以孤弱其黨,然後乃誅其渠帥,可不勞衆而定,何如?陶曰:此孫子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廟勝之術也。賜衆上書言之。會賜去位,事留中。後帝徙南宮,閱故事,得賜所上奏及講時注籍,乃感悟。遂下詔曰:大司馬楊賜,敦德允元,中受恭㦤,親以尚書侍講,累評張角始謀,禍亹未彰。賜陳便宜,欲緩誅夷,令德旣光,嘉謀怛然。詩不云乎:無德不報,無言不讎。故褒城君孔霸、故太尉黃瓊侍講先帝,並宜受茅土之封。賜上言曰:臣前與故太尉劉寛、司徒張濟並被侍講,俱受三事。張角謀亂,又共陳便宜,而獨蒙師傅之澤,茅土之祚,而寛、濟不蒙雲雨之潤。乞減賜戶,以封寛濟。上雖不聽,嘉其至誠,乃封寛爲遂鄕侯,濟子根爲蔡陽侯。賜子彪忠厚有孝行,復纂其家業。

光祿勲許相爲司空。

十一月,張温、董卓擊張約,破之,約走金城。

是歲,於後園造萬金堂,以爲私藏門,司農金錢繒帛積之於中,又還河間置田業,起第觀。上本侯家,居貧,即位,常曰:桓帝不能作家,曾無私錢,故爲私藏。復寄小黃門、常侍家錢至數千萬。由是中官專朝,奢僣無度,各起第宅,擬則宫室。上嘗登永安樂侯臺,黃門常侍惡其登高,望見居處樓殿,乃使左右諫曰:

天子不當登高,登高則百姓虚。自是之後,遂不敢復登臺榭。三年春二月,太尉張延久病罷。庚戌,大赦天下。

三月,車騎將軍張温爲太尉。

夏五月壬辰晦,日有蝕之。詔公?舉直言。四年春正月已卯,大赦天下。二月,滎陽盜賊起。

三月,河南尹何苗擊破之。以苗爲車騎將軍。封濟陽侯。

夏。狄道人王國反。自黃巾之後,盜賊羣起。殺刺史二千石者徃徃而是。

夏四月。太尉張温以冦賊未平罷。司徒崔烈爲太尉。

五月。司空許相爲司徒。光禄勲丁宮爲司空。

秋九月。大長秋趙忠爲車騎將軍。執金吾甄舉爲太僕。因謂忠曰:傅南容有古人之節,前在軍有功不封,天下失望。今將軍當其任,宜進賢理枉以副衆望。忠納其言,遣弟延齎書致殷勤曰:南容少答我常侍,萬戶侯不足得也。爕正色拒之曰:遇與不遇,命也;有功不論,時也。傅?豈無功而求私賞哉!遂不答其書。忠愈恨爕,然憚其高明,不敢害。出爲漢陽太守。

冬十月,零陵盜賊冦,長沙太守孫堅討破之。封堅爲烏程侯。

十一月,太尉崔列久病罷,大司農曹嵩爲太尉。

是歲,漁陽人張純反。

初發幽州烏桓以討涼州,故中山相張純請將之,不聽,使涿令公孫瓉。純忿不得將,因說故太山太守張舉曰:烏桓數被徵發,死亡略盡,今不堪命,皆願作亂。國家作事如此,漢祚衰亡之徵,天下反覆,率豎子故□,英雄起則莫能禦。吾今欲率烏桓奉子爲君,何如?舉曰:漢祚終訖,故當有待之者,吾安可以□是?純曰:王者網漏鹿走,則智多者得之,子勿憂也。遂共率烏桓作亂。故人喜悅歸純,日十餘萬。五年春正月丁酉,大赦天下。太尉曹嵩罷。

二月,有星孛於紫宮。

三月,少府樊陵爲太尉。

夏五月,涼州刺史耿鄙擊王國,敗績。

初,鄙合六郡兵,將欲討國,漢陽太守傅爕諫之曰:使君統政日淺,民未知化。孔子曰:不教民戰,是謂棄之。今率不教之民,越大隴之危,賊聞大軍將至,必萬人同心,其鋒難當也。萬一内變,悔何及也。不□息軍養德,明賞罰以教民戰,賊得寛容,必爲我怯。羣惡爭勢,其離可必。然後率巳教之民,討離隟之賊,其功可立。今不爲萬全之福,而就危敗之禍,不爲使君取也。鄙不從,臨陣前,?果敗,鄙爲别駕所害,

國遂圍漢陽太守傅爕。時北胡騎數千在城外,皆叩頭流涕,欲令爕棄郡歸鄉里。爕子幹進曰:國家昏亂,賢人斥逐。大人以正,不容於朝。今天下以叛,兵不足以守鄕里,羌胡被大人恩者,欲令棄郡而歸。願大人計之,徐歸鄕里,率賢士大夫子弟而輔之。言未終,爕歎曰:汝知吾必死邪?蓋聖逹節,次守節。且殷紂之暴,伯夷之不食周粟而死,仲尼以爲賢。今朝廷不甚殷紂,吾德不及伯夷,吾何行之乎?王國使故酒泉太守黃衍說爕曰:天下事巳可知矣。先起者,上有霸王之業,下成伊、呂之勲,天下非復漢有。府君寜有意爲吾屬師乎??按劒叱之曰:□非國家剖符之臣邪?求利焉逃其難?且諸矦死社稷者,正也。遂麾左右出戰,臨陣而死。上甚悼惜之,策謚曰壯節侯。

爕字南容,北地靈州人。身長八尺,嚴恪有志操威容,性剛直履正,不爲權貴改節。

六月,丙寅,風大起,折木。太尉樊陵䇿罷,射聲校尉馬日磾爲太尉。

秋,八月,置西園三軍及典軍、助軍,以小黃門蹇碩爲上軍校尉,虎賁中郞將?紹爲中軍校尉,屯騎校尉鮑洪爲下軍校尉,議郞曹操爲典軍校尉。初,黃巾起,上留心戎事,碩壯健有武略,故親任之,使爲元帥,典護諸將,大將軍巳下皆令屬焉。

九月,司徒許相䇿免,司空丁宮爲司徒,光禄勲劉弘爲司空,特進董卓爲驃騎將軍。

己未,詔曰:頃選舉失所,多非其人,儒法雜揉,學道浸微。處士荀爽、陳紀、鄭玄、韓融、李楷,耽道樂古,志行髙潔,清貧隱約,爲衆所歸。其以爽等各補博士,皆不至。

融字元長,潁川人,博學不爲章句,皆究通其義。屢徵聘,皆不起,晚乃拜河南尹。時鴻臚太僕卿,年七十餘,弟兄同居,閨庭怡怡,至于沒齒也。

楷字公超,河南人,以至孝稱。棲遲山澤,學無不貫。徵聘皆不就。除平陵令,視事三日,復棄官隱居,學者隨之。所在城市華隂,南土遂有公超市。頻煩䇿命,就拜光禄大夫,固疾不起。乃命河南弘農致玄纁束帛,欲必致之,楷終不屈。

?宏曰:布衣韋帶,白首不仕者有矣;結髪纓冠,老而不退者有矣。此二途者,古今之所同也。久而安之,故無中立之地焉。語曰:山林之士,徃而不能反;朝廷之士,入而不能出,徃而不反,則能執意,入而不出,失之遠矣。古之爲士,將以兼政,可則進,不可則止,量分受官,分極則身退矣。故於仕與不仕之間,有止足焉。不仕則枯槁矣,遂仕則負累矣。□仕能止者,在於可否之間,不同心乎

是時大將軍何進多辟海内名士,以爲巳佐。鄭玄稱疾不到,州郡迫脅,不得巳。玄幅巾詣進,進設几杖之禮,一□而退,莫知其所。

初,申屠蟠隱於梁、碭之間,免於黨人之禍,亦爲進所辟,逾年不至。進恨之,欲脅以威刑,使同郡黃忠與蟠書曰:大將軍幕府初開辟海内,並延英俊,雖有高名盛德,不獲異遇。至如先生,特加殊禮,優而不名,設几杖之坐,引領東望,日夜以兾,彌秋歷冬,經邁二載,深拒以疾,無惠然之顧重,令爰中郞,昭暢殷勤,至于再三。而先生抗志彌高,所執益固。將軍於是憮然失望而有媿色,自以德薄,深用咎悔。僕竊論之,先生高則有餘,智則不足。當今西戎作亂,師旅在外,軍國異容,動有刑憲。今潁川荀爽輿病在道,北郡鄭玄北面受署。彼豈樂羇牽者哉?知時不可佚豫也。且昔人之隱,雖遭其時,猶放聲絕迹,巢棲茹薇。其不遇也,則裸身大?,被髪狂歌。今先生處平壤,游人間,吟典籍,襲衣裳,行與昔人謬,而欲蹈其迹,擬其事,不亦難乎?僕願先生優游俯仰,貴處可否之間,孔氏可師,何必首陽?備託臭味,庶同休戚。是以假飛書以喻左右。蟠不答其書,亦無懼色。

蟠字子龍,陳留外黃人。同縣大女侯玉爲父報讎,殺夫之從母兄姑怒,執玉送吏。時縣令梁配將斷其獄,蟠年十五,自精舎詣縣奏記曰:伏聞大女侯玉爲父報讎,獄鞠以法,不勝感悼,已情敢陳所聞。昔太原周黨感春秋之義,辭師復讎,當時論者猶高其節。況玉女弱,内無同生之謀,外無交游之助,直推父子之情,手刀莫大之讎。當時聞之,人無勇怯,莫不張膽增氣,輕身重義,攘臂高談,稱羡其美。今聞玉幽執牢檻,罪名巳定,皆心低意阻,惆悵悲歎。蟠以玉之節義,歷代未有,足以感無耻之孫,激忍辱之子,□其在昔,尚當旌閭表基,以顯後嗣,況事在淸聽,不加以義。於是縣令具以狀聞,得減死一等。

蟠學無常師,博覽無不通。初在太學,濟隂王子居病困,臨卒,託蟠致䘮。蟠即自負其尸,遂致濟隂。道遇司隷從事,嘉蟠志義,愍其負重,爲封過所傳。蟠不受,投地而去。舉有司,公車徵,諸所聘禮皆不就。董卓初徵天下賢雋,皆起家登宰相。蟠得徵書,時人皆勸之行,蟠?而不答。居無何而王室大亂。蟠年七十餘,以壽終。

十月,甲子,上觀耀兵於平樂觀。

先是,望氣者以爲京師當有大兵,流血兩宮。或說何進曰:太公六韜有天子將兵事以示四方。進以爲然,乃言於上。太發兵講武於平樂觀下,天子親擐甲胄,臨軍三匝。旣罷,以兵屬大將軍進。

初,漢陽太守盖勲著績西州,知耿鄙之必敗也,自免歸家,於是徵爲武都太守。詔大將軍何進、上軍校尉蹇碩爲勲祖道,京師榮之。

未至武都,徵爲討虜校尉。上問勲曰:天下何以反?勲對曰:幸臣子弟擾之使然。時碩子弟尤甚,天子顧而問碩,碩不能對。帝又謂勲曰:吾以陳師於平樂觀,多出中藏以餌戰士,何如?勲曰:臣聞昔者先王耀德而不觀兵,今冦在逺而設陣於近,不足以昭果毅,秖足以瀆威武耳。帝曰:善。恨見?晚,羣臣初無是言也。勲與劉虞、?紹等並典禁軍,勲謂虞、紹曰:

吾見上,上甚聰明,但擁於左右耳。勇力誅嬖幸,然後徵拔英俊,以興漢室,功遂身退,豈不快邪!虞、紹亦有□謀,因共相結,未發,而司隷校尉張温舉勲爲京兆尹。帝方?勲,欲親近之,而碩等心憚,並勸帝從温議,遂拜京兆尹。

小黃門高望,皇子愛之,辯臣也,因碩屬望子於勲,欲以爲孝廉,勲不肯。或謂勲曰:皇子,副主也;望,其保也;碩,帝之寵臣也。三怨成府,豈可救也?勲曰:選賢所以報國也,非賢不舉,雖死可悔乎!

是時王國衆十餘萬,三輔震勲,自請發兵萬人,分屯三輔。毎有密事,帝呼詔問勲。勲雖身在外,甚見信重,乃著琴詩十二章奏之。帝善焉,數加賞賜。

十二月,左將軍皇甫嵩、前將軍董卓屯右扶風,討王國。六年春正月,王國攻陳倉。董卓將救之,謂王甫嵩曰:智者不後時,勇者不留決,速救則城全,不救則城滅,復何疑哉!嵩曰:不然。善用兵者,全軍爲上,破軍次之,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屈人之兵也。上兵伐謀,故見可而進;知難而退,故速戰爲下。是以先爲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我,可勝在彼。彼守不足,我攻有餘。有餘者在於九天之上,不足者䧟於九地之下。陳倉雖小,城守備固,非九地之䧟也。國兵雖攻,我所不拔,非九天之勢也。夫勢非九天,攻者受害;䧟非九地,守者不拔。國今巳䧟受害之地,而陳倉保不拔之城,我可不煩兵而取全勝之功,將何救?不從。國圍陳倉八十餘日,城中堅守,竟不能抜。賊衆疲?,果自解去。嵩欲進兵擊之,卓曰:不可。兵法,窮冦勿迫,歸衆勿追。今我追國,是追歸衆,迫窮冦也。困獸猶?,蠭䘍有毒,況大衆乎?嵩曰:不然。前吾不擊,避其銳也;今而擊之,待其衰也。所擊疲墮,非歸衆也。國衆且走,其有?志,以整擊亂,非窮冦也。使卓爲殿。嵩自與國戰,大破斬之。由是卓恨嵩。隂與嵩有?,

徵卓爲少府。卓不肯就,上書輒行前將軍事旣,而以卓爲并州牧,以兵屬皇甫嵩。卓又上書請將兵之官。嵩從子邐諫嵩曰:本朝失政,能安危定傾者,惟大人與卓耳。今怨?巳結,二人不俱存。先人之言,兵家所重。卓被詔當放兵,而諷將士上書自請,此逆命也。彼度京師政亂,故敢躊躇,此懷姦也。二者刑所不赦。卓兇虐無親,將士不附,公爲元帥,仗國威以討之,上顯忠義,下除姦凶,此桓、文之舉也。嵩曰:專命亦罪也,不如顯奏,使朝廷裁之。天子以責讓卓,不受詔,選五千騎將自河津渡。

上軍校尉蹇碩惡大將軍進兵強,欲進在外,因而間之。乃與常侍通謀,說上使進征邊章、韓約。帝從之,賜進戎車百乗,虎賁斧?。進亦知其謀,請中軍校尉?紹東發徐、兖兵以稽其行。

三月,己丑,光禄劉虞爲司馬,領幽州牧張純。虞使公孫瓉擊純,太戰,破之。純客王政斬純首降。封虞爲襄賁侯,瓉爲都亭侯,並鎭北邊。

夏,四月,太尉馬日磾罷。丙午朔,日有蝕之。

丙辰,帝崩于嘉德殿。

時蹇碩在省中,欲誅大將軍何進,使人迎進,欲與計事。進即駕徃,司馬潘隱出迎進,因而逆之。進馳去,屯百郡邸,稱疾不入。

戊午,皇子辯即帝位,太后臨朝,大赦天下。封皇弟協爲渤海王。

初,帝數失皇子,何太后生皇子辯,養於史道人家,故號爲史侯。王貴人生皇子協,養於董太后宮,號爲董侯。初,大臣請立太子辯,輕佻無威儀,不可以爲宗廟主。然何后有寵,大將軍進權重,故久而不決。帝將崩,屬協於上軍校尉蹇碩。協䟽幼少在䘮,哀感百官,見者爲之感慟。

壬戌,詔曰:朕以?身,君王海内,夙夜憂懼,靡知所濟。夫天地人道,其用在三,必須輔佐,以昭其功。後將軍?隗,德量寛重,奕世忠恪,今以隗爲太傅、録尚書事。朕且諒闇,委成羣后,各率其職,稱朕意焉。

上軍校尉蹇碩以帝輕佻,不德二舅,好修虚名,無股肱之才,懼不能安社稷也,欲誅進等,立渤海王與常侍趙忠。宋典書曰:大將軍兄弟秉國威權,欲與天下黨人共誅内官。以碩有兵,尚且沈吟,觀其㫖趣,必先誅碩,次及諸君。今欲除私讐以輔公家。是時上新崩,大行在前殿,左右悲哀,念在送終。碩雖用有謀䇿,其事未可知也。忠典以碩書告大將軍進,進誘諸常侍共誅碩。或曰:碩,先帝所置,所甞倚仗,不可誅。中常侍郭脉與進同郡,素養育進子弟,遇之曰:進,我所成就,豈有異乎!可卒聽之。

庚午,上軍校尉蹇碩下獄誅,兵皆屬進。

中軍校尉?紹說進曰:黃門常侍秉權日久,永樂太后與之通謀,禍將至矣。將軍宜立大計,爲天下除患。於是進、紹謀共圖中官。進厚遇紹及虎賁中郞將術,因以招引天下奇士陳紀、荀攸、何顒等,上同腹心。

?驃騎將軍董重與大將軍何進權勢相害,中官協重以爲黨助。永樂亦欲與政事,何后不聽。永樂后怒曰:汝怙大將軍邪?勑驃騎,斷大將軍頭如反手耳!何后聞之,以告進。五月,進與三公奏:故事,蕃后不同居京師,請永樂宮還太國。於是驃騎將軍董重下獄死。永樂后怖,暴崩,衆以爲何后殺之。

紹復說進曰:前竇氏之敗,但坐語言漏泄,以五營兵士故也。五營皆畏中官,而竇后反用之,兵皆叛走,自取破滅。今將軍旣有元舅之尊,二府並領勁兵,部曲將吏皆英俊之士,樂盡死力,事在掌握,天賛之時也。功著名顯,垂之後世,雖周之申伯,何足道哉!進言之太后,太后曰:中官領禁兵,自漢家故事,不可廢也。且先帝新棄天下,我奈何楚楚與士人對共事乎!進承太后意,但欲誅其放縱者。紹以中官近至尊,今不廢滅,後益大患。

?進寒賤,依諸中官得貴幸,内嘗感之,而外好大名,復欲從紹等計,久不能決。太后母舞陽君及弟車騎將軍苗謂進曰:始從南陽來,依内宫以致富貴,國家亦不容易。深思之。覆水不可收,悔常在後。進入,復言於太后曰:大將軍專欲誅左右以擅朝權。太后疑焉。紹聞之懼,復說進曰:形勢巳露,將軍何不早決?事久變生,復爲竇氏矣。於是進以紹爲司隷校尉,王允爲河南尹。乃召武猛都尉丁原、并州刺史董卓將兵向京師,以脅太后。尚書盧植以爲誅中官不足外徵兵,且董卓凶捍而有精兵,必不可制。進不從。

原將數千人冦河内,燒宫府及居人,以誅中官爲言。太后猶未寤。

六月辛酉,葬孝陵皇帝于文陵。

秋七月,徙渤海王協爲陳留王。

董卓到澠池,上書曰:中常侍張讓等竊幸乘寵,汨亂海内。昔趙鞅興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惡,以鳴鐘鼓,以如洛陽。進謂諸黃門曰:天下匈匈,正患諸君耳。今董卓欲至,諸君何不各就國?於是黃門各就里舍。

是時進謀頗泄,諸黃門皆懼而思變。張讓子婦,太后之娣也。讓叩頭向子婦曰:老臣得罪,當與新婦俱歸私門。惟受恩累世,今當離宮殿,情懐戀戀,願一復入,直,得暫奉望太后、陛下顔色,然後退就溝壑,死且不恨。讓子婦言於舞陽君,入白,乃詔諸常侍皆復入直。

八月庚寅,太白犯心星。

戊辰,大將軍何進白太后,將決其事,謀欲盡誅諸常侍,選三署郞?其處。中常侍張讓、段珪相謂曰:大將軍常稱疾不臨䘮葬,今忽入省,此意何爲?竇氏意復起邪?使侍者聽之。?聞進言,出坐省戶下。讓謂進曰:天下憤憤,亦非獨我曹也。又先帝甞與太后不快,幾至成敗。我曹泣涕救解,各出家財且千萬,共爲禮,和悅上意,但欲託門戶於卿耳。今卿云何欲滅我曹種族,不亦太甚乎!卿言省内濁穢,公卿巳下忠清爲誰乎?於是尚方監渠穆拔劒斬進。珪讓。僞詔以故太尉樊陵爲司隷校尉,故司空許相爲河南尹。尚書得詔疑焉,請大將軍出議之。中黃門以進首與尚書曰:何進謀反,以伏誅。

進部曲將吳匡將兵在外,聞進被誅,欲將兵入,宫門閉。虎賁中郞將?術燒南宫靑?門,欲以迫出珪等。珪等不出,持太后、天子、陳留王幸北宫崇德殿。苗聞進死,陳兵朱雀闕下。進、苗素不相友善,進死,匡恐爲苗所害,乃言曰:大將軍欲誅諸常侍,車騎不欲。今大將軍死,車騎在,殺大將軍者即車騎也。吏士能爲大將軍復讎也?進遇吏兵素有恩,皆涕泣曰:願致死。匡乃唼血爲誓,引兵攻苗,戰於闕下。兵破,斬苗首。

於是司隷校尉?紹斬僞司隷校尉樊陵、河南尹許相,勒兵捕諸中官,無少長皆誅之,死者二千餘人。引兵入宫,珪等迫急,復將天子、陳留王夜至小平津,六璽不自隨。是時宫中亂,百官無從者,惟河南部掾閔貢將十餘人從。會尚書盧植至,按劒責珪,珪等涕泣謝罪。又追兵至,珪等白上曰:臣等死,天下大亂矣!乃自投于河。

辛未,帝還宮,公?百姓迎於道。并州牧董卓適至,聞帝在外,單騎迎于北芒上。卓與帝言,不能對。與陳留王言及禍亂之事。卓以王賢,有廢立之意。

是日,幸崇德殿,大赦天下。得六璽,失傳國璽。

武猛都尉丁原將河内救何氏,拜執金吾。何進兄弟旣死,其部曲無所屬,皆歸卓。卓使原部曲司馬呂布盡并其衆,京師兵權,惟卓爲盛。

先是,進遣騎都尉太山鮑信募兵,亦適至。信謂紹曰:卓擁強兵,有異志,今不早圖,將爲所制。及?至疲勞,襲之可擒也。紹畏卓,不敢發,信遂還鄕里。

六月,雨,至于九月乃止。卓諷有司以久雨免司徒丁宫、司空劉弘,卓代爲司徒,假節?虎賁。

癸酉,卓謂司?校尉?紹曰:人主宜立賢明,天下豈有常,毎念靈帝,使人憤毒。今當立董侯,不知能勝史侯否?爲當且爾,劉氏種不足復遺。紹曰:今上未有不善害於天下□明公違禮任意,廢嫡立庶,四海恐不從明公議也。卓叱紹曰:豎子,天下事豈不在我?我欲爲之,誰敢不從!紹横刀長揖曰:天下健者,豈唯董公!旣出!遂奔兾州。卓以廢帝議示太傅?,隗,隗報如議。

九月,甲戌,卓大會羣臣于崇德殿,卓曰:大者天地,其次君臣,所以爲治也。今皇帝闇弱,不可奉宗廟爲天下主。今欲依伊尹、霍光故事,立陳留王,何如?公卿巳下皆惶恐不敢對。盧植按尚書太甲:旣立不明,伊尹放之桐宮。又昌邑王立二十七日,罪過千條,是以霍光廢之。今上富於春秋,行未有失,此前事之比也。卓大怒,欲誅植。議郞:彭伯諫曰:盧尚書海内大儒,天下之望也。今先害之,恐天下震怖。卓乃止。

是日,卓脅太后與羣臣廢帝爲弘農王。讀策,太后流涕,羣臣莫敢言。丁宮曰:天禍漢室,䘮亂弘多。昔祭仲廢忽立突,春秋善之。今大臣量宜爲社稷計,誠合天心,請稱萬歲。太傅?隗解帝璽綬,立陳留王爲皇帝,年九歲。太后遷于永安宫。

袁宏曰:丁宮可謂非人矣,以爲雖遇伊尹之事,猶將涕泣而從之,而況陵虐其君而助讃其惡!夫仁義者,人心之所有也,濃薄不同,故有至與不至焉。當其至者,在君親之難□,身首之相衛也。其不至者,猶有兒女之愛焉。無情於斯者,不得豫夫人倫矣。

盧植稱病而退,從近關出,卓遣人殺之,不及,隱於上谷,數年後疾卒。

植字子幹,涿人也。師事扶風馬融,與北海鄭玄友善。所學不守章句,皆研精其□。身長八尺二寸,剛毅多大節,常喟然有濟世之志,不苟合取容,言論切直,不好文辭,飲酒至一石而不亂。融妃后家絲竹歌舞者不絕於前,植侍坐數年,目未嘗一眄,融以是尤敬異之。學終,辭歸,闔門教授,不應州郡之命。建寧中,徴爲博士,補九江、廬江太守。爲政務在淸淨,弘大體而已。病去官。徵拜議郞,與蔡邕、楊彪等並在東觀。補續漢紀。植將終,勑其子,歛其單衣,葬以土穴,其子從之。

丙子,太后何氏崩,董卓殺之也。

乙酉,司空董卓爲太尉。

丙申,太中大夫楊彪爲司空,豫州牧黃琬爲司徒。

冬十一月乙巳,葬靈思何皇后。白波賊冦河東。

十月,太尉董卓爲相國,爵卓母爲池陽君。

司徒黃琬爲太尉,司空楊彪爲司徒,光禄勲荀爽爲司空。

卓雖無道,而外以禮賢爲名。黃琬、荀爽之舉,從民望也。又任

侍中周毖、城門校尉伍瓊,沙汰穢惡,顯拔幽滯。於是以尚書韓馥爲兾州,侍中劉岱爲兖州,陳留孔胄爲豫州,潁川張咨爲南陽太守,東平張邈爲陳留太守。

?卓將兵東也,京兆尹蓋勲曰:貪人敗?京師,其必有變。乃爲之備。及卓廢帝,勲與卓書曰:昔伊尹、霍光,權以立功,人猶寒心。足下小醜,何以堪之!賀者在門,弔者在廬,可不愼哉!卓得書,甚憚之。時皇甫嵩尚三萬餘人在扶風,勲乃密語嵩,欲討卓。卓亦深忌勲,使人安喻之,因徵勲爲議郞。後漢靈帝紀卷第二十五。

浏览 1
点赞
评论
收藏
分享

手机扫一扫分享

分享
举报
评论
图片
表情
推荐
点赞
评论
收藏
分享

手机扫一扫分享

分享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