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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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3:37

官政一

丗稱陳恕爲三司使,改茶法,歳計幾増十倍。予爲三司使時,考其籍,盖自景德中北戎入㓂之後,河北糴便之法塲盡,此後茶利十喪其九。恕在任,值北虜講解,商人頓復,歳課遂増,雖云十倍之多,考之尚未盈舊額,至今稱道,蓋不虞之譽也。

丗傳筭茶有三說,法最便。三說者,皆謂見錢爲一說,犀牙香藥爲一說,爲一說,深不然也。此乃三分法,其謂縁邊入納粮草,其價折爲三分,一分支見錢,一分折犀象雜貨,一分折茶。爾後又有折塩爲四分法,更改不一,皆非三說也。予在三司,求得三說。舊案三說者,乃是三事,博糴爲一說,便糴爲一說,直便爲一說。其爲文,博糴者,極邊糧草歳入必欲足常額,毎歳自三司抛數下庫務,先封椿見錢,?便錢,?茶鈔,然後召人入中。便糴者,次邊粮草,乃詣京師等請。慢便錢、慢茶鈔及雜貨。直便者,商人取便於縁邊入納見錢於京師請領。三說先博糴數足,然後聴便糴及直便。以此商人競趨,爭先赴極邊博糴,故邉粟常充足,不爲諸郡分裂,粮草之價不能翔踊,諸路稅課亦皆盈衍,此良法也。予在三司,方欲講求,㑹左遷不果,建議

延州故豐林縣城,赫連勃勃所築,至今謂之赫連城,緊宻如石,斸之皆火岀,其城不甚厚,但馬面極長且宻。予親使人?之,馬面皆長四丈,相去六七丈,以爲馬面宻,則城不須太厚,人力亦難兼也。予曽親見攻城,若馬面長,則可反射城下。攻者兼宻,則矢石相及,敵人至城下,則四面矢石臨之,須使敵人不能到城下,乃爲良法。今邊城雖厚,而馬面極短且踈,若敵人可到城下,則城雖厚,終爲危道。其間更多刓其角,謂之圑敵,此尤無益。全藉?樓角以?矢石,以覆護城脚,但使敵人見備䖏多,則自不可存立赫連之城,深爲可法也。

劉晏掌南,計數百里外,物價髙下,即日知之,人有得晏一事,予在三司時,嘗行之于東南,毎嵗?運司和糴米于郡縣,未知價之髙下,須先具價申禀,然後視其貴賤,貴則寡取,賤則取盈,盡得郡縣之價,方能契數行下。比至,則粟價已増,所以常得貴售。晏法則令多粟通途,郡縣以數十嵗糴價與所糴粟數髙下各爲五等,具籍于主者。粟價?定,更不申禀,即時廪收。但苐一價則糴苐五數,苐五價則糴苐一數,苐二價則糴苐四數,苐四價則糴苐二數,乃即馳逓報?運司。如此,粟賤之地自糴盡極數,其餘莭級各得其冝,已無極售。?運司仍㑹諸郡所糴之數計之,若過於多,則損貴與逺者,尚少,則増賤與近者。自此粟價未嘗失時,各當本䖏豐儉,即日知價,信皆有術。

舊校書官多不恤職事,但取舊書,以墨漫一字,復注舊字於其側,以爲日課。自置編校局,只得以朱圍之,仍於卷末書校官姓名。

五代方鎮割據,多於舊賦之外,重取於民。國初悉皆蠲正,稅額一定,其間有或重輕未均,䖏随事均之。福、歙州稅額太重,福州則令以錢二貫五百折納絹一疋,歙州輸官之絹止重數兩,太原府輸賦全除,乃以减價糴糶補之。後人徃徃,疑福歙折絹太貴,太原折米太賤,盖不見當時均賦之意也。

夏秋㳂納之物,如塩麴錢之?,名件煩碎。慶暦中,有司建議併合歸一名,以省帳鈔程文。蕳爲三司使,獨以謂仍舊爲便,若没其舊名,異日不知,或再敷塩麹,則致重複,此亦善慮事也。

近歳邢、壽兩郡,各断一獄,用法皆誤,爲刑曹所駮。壽州有人殺妻之父母昆弟數口,州司以不道縁坐妻子。刑曹駮曰:毆妻之父母,即是義絶,况其謀殺,不當復坐其妻。邢州有盗殺一家,其夫婦即時死,唯一子明日乃死,其家財産户絶,法給出嫁親女。刑曹駮曰:其家父母死時,其子尚生,財産乃子物,出嫁親女乃岀嫁姊妹,不合有分。此二事略同,一失於生者,一失於死者。

深州舊治靖安,其地鹻滷,不可藝植,井泉悉是?滷。景德中議遷州,時傅潜家在李晏,乃奏請遷州于李晏。今深州是也。土之不毛,无以異於舊州,塩鹻殆與土半。城郭朝補暮壞,至於薪芻,亦資於他邑,唯胡盧水粗給居民,然原自外來,亦非邊城之利。舊州之北有安平、饒陽兩邑,田野饒沃,人物繁庻,正當徐村之口,與祁州永寧犬牙相望,不移州于此,而恤其私利。亟城李晏者,潜之罪也。

律云:免官者,三載之後,降先品二等叙。免所居官及官當者,朞年之後,降先品一等叙。降先品者,謂免官,二官皆免,則從未降之品降二等叙之。免所居官及官當止一官,故降未降之品一等叙之。今叙官乃從見存之官更降一等者,誤曉律意也。

律累降雖多,各不得過四等,此止法者不徒爲之,蓋有所礙,不得不止。據律更犯有歴任官者,仍累降之,所降雖多,各不得過四等。注各謂二官各降,不在通計之限。二官謂職事官、散官、衛官爲一官,勲官爲一官,二官各四等,不得通計,乃是共降八等而止。予考其義,蓋除名叙法,正四品於正七品下叙,從四品於正八品上叙,即是降先品九等。免官官當,若降五等,則反重於除名,此不得不止也。此律今雖不用,然用法者須知立法之意,則於新格無所抵梧。予檢正刑房公事,日曽遍詢老法官,無一人曉此意者。

邊城守具中有戰棚,以長木抗於女墻之上,大體?敵樓,可以離合,設之頃刻可就,以備倉卒。城樓摧壞,或無樓處受攻,則急張戰棚以臨之。梁侯景攻臺城,爲髙樓以臨城,城上亦爲樓以拒之,使壯士交槊?于樓上,亦近此?預備敵人,非倉卒可致。近歳邊臣有議,以謂旣有敵樓,則戰棚悉可廢省,恐講之未熟也。鞠真?守潤州,民有?毆者,本罪之外,別令先歐者出錢以與後應者。小人靳財兼不憤輸錢于敵人,終日紛争相視,無敢先下手者。

曹州人趙諌甞爲小官,以罪廢,唯以録人隂事控制閭里,無敢迕其意者,人畏之甚於宼盗,官司亦爲其覊紲俯仰取容而已。兵部貟外郎謝濤知曹州,盡得其凶跡,逮繫有司,具前後巨蠧狀奏列,章下御史府按治,姦贓狼籍,遂論棄市曹,人皆相賀,因此有告,不干已事,法著于勒律。

驛傳舊有三等,曰歩逓、馬逓、急脚遞。急脚遞最遽,日行四百里,唯軍興則用之。熈寧中,又有金字牌。急脚遞,如古之羽檄也,以木牌朱?黄金字,光明眩目,過如飛電,望之者無不避路,日行五百餘里,有軍前機速處分,則自御前發下,三省、樞宻院莫得與也。

皇祐二年,吴中大饑,殍殣枕路。是時范文正領浙西,發粟及募民存餉,爲術甚備。呉人喜競渡,好爲佛事,希文乃縱民競渡。太守日出宴于湖上,自春至夏,居民空巷出遊。又召諸佛寺主、首諭之曰、饑歳工價至賤、可以大興土木之役。於是諸寺工作鼎興。又新敖倉、吏舎日役千夫。監司奏劾杭州不恤荒政、嬉逰不節、及公私興造、傷耗民力。文正乃自條叙、所以宴遊及興造、皆欲以發有餘之財、以惠貧者。貿易飲食、工夫服力之人、仰食於公私者,日無慮數萬人。荒政之施,莫此爲大。是歳,兩浙唯杭州晏然,民不流徙,皆文正之惠也。歳饑,發司農之粟,募民興利,近歳遂著爲令。旣已恤饑,因之以成就民利,此先王之美澤也。

凢師行因粮於敵最爲急務,運粮不但多費,而勢難行。逺予甞計之,人負米六斗,卒自携五日乾粮。人餉一卒,一去可十八日;若計復回,只可進九日。二人餉一卒,一去可二十六日;若計復回,止可進十三日。三人餉一卒,一去可三十一日;計復回,止可進十六日。三人餉一卒,極矣。若興師十萬,輜重三之一。止得駐戰之卒七萬人。巳用三十萬人運粮。此外難復加矣。運粮之法。人負六斗。此以揔數率之也。其間隊長不負。樵汲減半。所餘皆均在衆。夫更有死亡疾病者。所負之米。又以均之。則人所負常不啻六斗矣。故軍中不容冗食一。夫冗食,二三人,餉之尚或不足,若以畜乗運之,則駞負三石,馬騾一石,五斗,驢一石。比之人運,雖負多而費寡,然芻牧不時,畜多瘦死,一畜死,則并所負棄之,較之人負,利害相半。

忠、萬間夷人,祥符中甞宼掠,邊臣苟務懷來,使人招其酋長,禄之以券粟。自後有俲而爲之者,不得已,又以券招之。其間紛争者,至有自陳若某人?,殺掠若干人,遂得一券。我凢殺兵民數倍之多,豈得亦以一券見紿?互相計校爲宼,甚者則受多券。熙寧中,㑹之前後凢給四百餘券,子孫相承,丗丗不絶,因其爲盗,悉誅鋤之,罷其舊券,一切不與。自是夷人畏威,不復犯塞。

慶暦中,河決北都商胡,久之未塞,三司度支副使郭申錫親徃董作凢,塞河決,垂合中間一埽,謂之合龍門,功全在此。是時屢塞不合,時合龍門埽長六十歩,有水工髙超者獻議,以謂埽身太長,人力不能壓埽,不至水底,故河流不断而繩䌫多絶。今當以六十歩爲三節,毎節埽長二十歩,中間以索連属之,先下第一節,待其至底,穴壓第二、第三。舊工爭之,以爲不可,云二十歩埽不能断漏,徒用三節,所費當倍,而決不塞。超謂之曰:第一埽水信未断,然勢必殺半,壓第二埽,止用半力,水縱未断,不過小漏耳。第三節乃平地施工,足以盡人力處置三節旣定,即上兩節自爲濁 所淤,不煩人功。申錫主前議,不聽超說。是時賈魏公帥北門,獨以超之言爲然,隂遣數千人於下流收漉流埽,旣定而埽果流,而河決愈甚,申錫坐謫。卒用超計,商胡方定。

鹽之品至多,前史所載,夷狄間自有十餘種,中國所出亦不減數十種。今公私通行者四種:一者末鹽,海鹽也,河北、京東、淮南、兩浙、江南東西、荆湖南北、福建、廣南東西十一路食之;其次顆鹽,解州鹽澤及?、絳、潞澤所出,京畿、南京、京西、陜西、河東褒、劒等處食之。又次井鹽,鑿井取之,益、梓、利、夔四路食之。又次崖鹽,生於土崖之間,階、成、鳯等州食之。唯陜西路顆鹽有定課,歳爲錢二百三十萬緡,自餘盈虚不常,大約歳入二千餘萬緡,唯末鹽歳自抄三百萬,供河北邊糴,其他皆給本處經費而巳。縁邊糴買仰給於度支者,河北則海末鹽,河東、陜西則顆鹽及蜀茶爲多。運鹽之法,凢行百里,陸運斤四錢,舩運斤一錢,以此爲率。

太常博士李處厚知廬州,值縣甞有歐人死者,處厚往驗傷,以糟胾灰湯之,?薄之,都無傷跡。有一老父求見曰:邑之老書史也。知驗傷不見其跡,此易辨也。以新赤油繖,日中覆之,以水沃其屍,其跡必見。處厚如其言,傷跡宛然。自此江淮之間,官司徃徃用此法。

錢塘江錢氏時爲石堤,堤外又植大才十餘行,謂之滉柱寳。元康定間,人有獻議取滉柱,可得良材數十萬,杭帥以爲然。旣而舊木出水,皆朽敗不可用,而滉柱一空。石堤爲洪濤所激,歳歳摧決,蓋昔人埋柱以折其怒勢,不與水争力,故江濤不能爲患。杜偉長爲轉運使,人有獻說,自浙江稅塲以東,移退數里爲月堤,以避怒水。衆水工皆以爲便,獨一老水工以爲不然。宻諭其黨曰:移堤則歳無水患,若曹何所衣食。衆人樂其利,乃從而和之。偉長不悟其計,費以鉅萬,而江堤之害仍歳有之。近年乃講月堤之利,濤害稍稀,然猶不若滉柱之利。然所費至多,不復可爲。

陜西顆鹽,舊法官自般運,置務拘賣。兵部貟外郎范祥始爲鈔法,令商人就邊郡入錢四貫八百售一鈔,至解池請鹽二百斤,任其私賣,得錢以實塞下,省數十郡般運之勞。異日,輦車牛驢以鹽役死者,歳以萬計,冒禁抵罪者不可勝數,至此悉免。行之旣乆,鹽價,時有低昂。又於京師置都鹽院,陜西轉運司自遣官主之。京師食鹽斤不足三十五錢,則歛而不發,以長鹽價;過四十,則大發庫鹽以壓商利。使鹽價有常,而鈔法有定數。行之數十年,至今以爲利也。

河北鹽法, 太祖皇帝甞降墨勅,聽民間賈販,唯收稅錢,不許官?。其後有司屢請閉固,仁宗皇帝又有批詔云:朕終不使河北百姓常食貴鹽。獻議者悉罷遣之。河北父老皆掌中掬灰,藉火焚香,望闕歡呼稱謝。熙寧中,復有獻謀者,予時在三司,求訪 兩朝墨勅不獲,然人人能誦其言,議亦竟寢。夢溪筆談卷第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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