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唐律䟽议卷第一

故唐律䟽议卷第一

䟽夫三才肇位，万象斯分，

三才，解见前。肇，始也。万象，万物也。左传：物生而后有象，有象而后有滋，有滋然后有数。

禀气含灵，人为称首。

天以二气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书太誓曰：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谓禀受天地之气而含虚灵者。万物之中，惟人为先，

莫不慿黎元而树司宰，因政教而施刑法。

黎元，释见前。树，立也。周礼六官：冡宰掌邦治，司徒掌邦教，宗伯掌邦礼，司马掌邦政，司冠掌邦刑，司空掌邦土。而冡宰兼緫六官。司宰，谓冡宰也。前汉志曰：刘向上䟽曰：教化，所恃以为治也。刑法所以助治。故律䟽云：

德礼为政教之本，刑罚为政教之用。

其有情恣庸愚，识沈愆戾，仁义礼智，根于道心，性也。喜怒哀乐爱恶欲，发于人心，情也。圣贤存心养性，故其情发而中节，是为上智。中人以下，不能率性而纵恣其情，情之所发，?是人欲，故为下愚。庸者，庸常无能之人也。沈，下沈也。气之轻清者，上浮而为天；重浊者，下沈而为地。人禀气之清者，则见识髙明；禀气之浊者，见识沈滞，不加澄汰之功，则其识愈下，所为必䧟于罪戾矣。大则乱其区宇，小则睽其品式。

文选石阙铭：区宇乂安。区宇，天下也。汉宣纪賛：枢机周宻，品式具俻。品式犹言法度也。此言犯法之人。大则为逆乱。小则违法制也。

不立制度。则未之前闻。

言前此未闻有不立制度而可止乱息奸也。

故曰以刑止刑。以杀止杀。书大禹谟曰。刑期于无刑。民恊于中。时乃功懋哉。注云。?或行刑。以杀止杀。终无犯者。

刑罚不可弛于国，笞捶不得废于家。

弛，废也。此譬喻治国之不可废刑罚，犹治家之不可无笞捶。

时遇浇淳，用有众寡，

浇，薄也。淳，厚也。谓遇时俗之淳，则用刑少，遭时俗之薄，则用刑烦也。于是结绳启路，盈坎䟽源。

书序：伏牺氏王天下，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注云：伏牺以前，未有文字，大事结大绳，小事结小绳。易坎，水流而行，险而不失其信。尔雅：坎，律铨也。此言盈坎䟽源者，言律之在天下，如坎水之流行而可信也。

轻刑明威，大礼崇敬。

书汤诰曰：肆台小子，将天命，明威不敢赦。言国家所以轻刑罚以明其威也。礼记乐记曰：大礼与天地同节。律䟽云：礼者敬之本，敬者礼之舆。

易曰：天垂象，圣人则之；观雷电而制威刑，覩秋霜而有肃杀。

易系辞曰：天垂象，见吉㐫，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易象曰：雷电噬嗑，先王以明罚勑法。盖震为雷则威，离为电则明。明而威，用刑之象也。春秋符曰：霜者，刑罚之表也。季秋霜始降，鹰隼击。王者顺天行诛，成肃杀之威，

惩其未犯，而防其未然，平其徽纆，而存乎博爱。惩，诫也。文选君子行诗曰：君子防未然。徽纆，䆁见表文。言国家制刑。惩一而诫百。使之畏于未犯之先。不幸而丽于法。则寛平其徽纆。而心则主于博爱之仁也。

盖圣王不获巳而用之

?。刑法志曰。论其本意。盖有不得巳而用之者焉。

古者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中刑用刀锯。其次用钻笮。簿刑用鞭扑。其所由来，亦已尚矣。

应劭曰：蚩尤作乱，不用帝命，遂作五虐之刑。

昔白龙白云，则伏牺、轩辕之代。

左传昭公十七年，郯子曰：昔者太皥氏即伏牺氏也。以龙纪，故为龙师而龙名。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又史记曰：黄帝少典之子，姓公孙，名轩辕，官名云师。注云：应劭曰：黄帝受命，有云瑞，故以云纪事也。春官为青云，夏官为红云，秋官为白云，冬官为黒云，中官为黄云。今白龙白云者，掌刑之官也。

西火，西水，则炎帝共工之年。

左传昭公十七年，郯子曰：炎帝氏，即神农也。以火纪，故为火师。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西亦刑官。鷞鸠筮賔于少皥。

左传昭公十七年：郯子曰：我髙祖少皥挚之立也，鳯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下文鷞鸠氏，司㓂也。注云：鹰也。鸷故为司㓂，主盗贼，言筮賔所以出师，以筮賔旅金政，䇿名于颛顼，

家语五帝德篇曰：孔子，颛顼，黄帝之孙也，昌意之子。髙阳金政者，金属西方，亦司刑之官。

咸有天秩，典司刑宪。

咸者，?也。天秩者，书臯陶谟曰：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即君之禄也。典者，主也。司者，管也。宪者，法也。言自白龙至金政之官，?食君禄而主刑法也。

大道之化，击壤无违。

尚书序，伏牺、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大道也。周处风土记曰：击壤者，以木作之，前广后锐，长四尺三寸，其形如履。将戯，先侧一壤于地，遥于三四十歩，以手中壤击之，中者为上部。论衡曰：帝时百姓无事，有五十之民击壤于涂。观者曰：大哉之德也。击壤者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何力于我哉？言大道之时，施教化，使民击壤讴歌，尚不违古，以去刑灋也。

逮乎唐虞，化行事简。逮，及也。唐尧、虞舜。简，要也，少也。易系辞曰：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论语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欤！荀子解蔽篇曰：昔者舜之治天下也，不以事诏而万物成。言唐、虞之时，教化通行，其事简少。

议刑以定其罪，画象以媿其心。

周礼：以八辟丽邦法，附刑罚，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賔。晋刑法志曰：五帝画象而民知禁，舜典象以典刑。吴氏曰：图所用刑之象，以示使智愚?知。王氏曰：若周典垂刑象于象魏是也。

所有条贯，良多简略，年代浸逺，不可得而详焉。言唐虞之时，其灋甚多简略，但年代渐逺，不可得而备知之也。

尧舜时，理官则谓之为士，而臯陶为之，其灋略存而徃槩见。

理官者，齐职仪曰：大理，古官也。唐虞以陶作士，理官也。刘冯事始曰：舜以臯陶作士，乃理狱之官也。书舜典曰：帝曰：臯陶，蛮夷猾夏，㓂贼奸宄，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惟明克允。故其法仅存，而徃徃见其大槩也。

则风俗通所云臯陶谟，虞造律是也。

虞书：臯陶矢厥谟。谟，谋也。律者，训铨、训灋也。

律之与灋，文?有殊，其义一也。尔雅释言曰：坎，律铨也。郭璞注云：易坎卦主灋灋律。?。所以铨量轻重也。

易曰：理财正辞，禁人为非曰义。

此周易下系之辞也。孔颕逹䟽曰：言圣人治理其财，用之有节，正定号令之辞，出之以理，禁约其民为非僻之事，勿使行恶事，谓之义。义，宜也。言以此行之，得其宜也。

故铨量轻重，依义制律。

铨者，平也。书吕刑曰：上刑适轻下服，下刑适重上服。轻重诸罚有权，刑罚丗轻丗重。

尚书大传曰：丕天之大律。注云：奉天之大灋。灋亦律也，故谓之为律。该说律意。

昔者圣人制作，谓之为经；传师所说，则谓之为传。此则丘明、子夏于春秋、礼经作传是也。近代以来，兼经注而明之，则谓之为义。䟽䟽之为字，本以䟽阔䟽逺立名。又广雅云：䟽者，识也。案䟽训识，则书䟽记识之道存焉。左传序曰：春秋者，鲁史记之名。又曰：惩恶而劝善，非圣人孰能修之？经者，夫子之文章；传者，丘明之善志。盖丘明受夫子之经，所谓传师所说。又子夏为礼经之传。礼记经解曰：䟽通知逺而不诬，则深于书者也。䟽者，识也，谓䟽识于经，显彰其理而易通晓也。

史记云：后主所是，䟽为令，前主所是，著为律。

史记杜周传：周为廷尉，其治大倣张汤而候伺上所欲挤者，因而䧟之。上所欲释者，乆系待问，而微见其?状。客有让周曰：君为天子决平，不循三尺法。三尺，竹简书。法律，専以人主意指为狱。狱者固如是乎？周曰：三尺安在哉？前主所是著为律，后主所是䟽为令，当时为是，何古之法乎？

汉书云削牍为䟽，故云䟽也。该说䟽意。

昔者三王始用肉刑，三王，夏禹、殷汤、周文武。肉刑。墨劓。剕宫大辟。

赭衣难嗣，皇风更逺。

前汉书载刑法志曰：秦始皇专任刑罚，躬操文墨。赭衣塞路，囹圄成市。嗣，继也。言秦之暴虐。难継三王之仁德也。去三皇之风化，愈更悬逺也。朴散淳离，伤肌犯骨。

前汉武帝制曰：殷人执五刑以督奸，伤肌肤以惩恶。言去古浸逺，淳士质朴之风离散，人多犯法为奸恶，故用刑伤肌犯骨，以惩治之也。

尚书大传曰：夏刑三千条。周礼：司刑掌五刑，其属二千五百。

周礼秋官：司刑掌五刑之法，墨罪五百，劓罪五百，宫罪五百，剕罪五百，大辟罪五百。

穆王度时制法，五刑之属三千。

书吕刑曰：吕命：穆王训夏赎刑，作吕刑，墨罚之属千，劓罚之属千，剕罚之属五百，宫罚之属三百，大辟之罚其属二百，五刑之属三千。

周衰刑重，战国异制。

前汉严安上书曰：臣闻周有天下，其治二百余岁，成康其隆也，刑措四十余年而不用；及其衰也，亦三百余年，故五百更起。五百常佐天子兴利除害，诛异禁邪，匡国内以尊天子。五百既没，圣贤莫续，天子孤弱，号令不行，诸侯恣行，强凌弱，众暴寡，田常簒齐，六?分晋，并为战国，此民之始苦也。言周衰之时，刑法严重，战国用刑，各殊制度也。

魏文侯师于里悝，集诸国刑典，造法经六篇：一盗法，二贼法，三囚法，四捕法，五杂法，六具法。

史记：魏文侯名都，师里悝，集诸国刑典，造法经六篇：一盗法，今贼盗律是也。二贼法，今诈伪律是也。三囚法，今断狱律是也。四捕法。今捕亡律是也。五杂法。今杂律是也。六具法。今名例律是也。

商鞅传授攺灋为律。

史记：商君者，卫之庶孽公子。名鞅，姓公孙氏。鞅少好刑名之学，西入秦，事孝公为相。封之商于十五邑，号为商君。欲变法令，既具未布，乃立三丈木于市南门，募人有徙置北门者，与十金。人怪，莫敢徙。复令曰：能徙者与五十金。一人徙之，輙与五十金。以明不欺。其言攺法为律者，谓盗律、贼律、囚律、捕律、杂律、具律也。

汉相萧何更加悝所造户、兴、廐三篇，谓九章之律。户者，户婚律。兴者，擅兴律。廐者，廐库律。汉相萧何又撰户兴廐三篇，与前六篇共为九章之律。

魏因汉律为一十八篇。攺汉具律为刑名第一。魏志：刘劭，字孔才，广平邯郸人也。魏明帝即位，徴拜骑都尉，与议郎庾嶷、荀诜等定科令，作新律十八篇。

晋命贾充等増损汉、魏律为二十篇，于魏刑名律中分为法例律。

晋书：贾充，字公闾。晋帝有诏攺定律令，令贾充定法律，令与太傅郑冲等十四人典其事，就汉九章増十二篇，仍其族?，正其体号。攺旧律为刑名、法例，辨囚律为告劾、击讯、断狱，分盗律为请赇、诈伪、水火、殴亡、因事?，为宫卫违制律。周官为诸侯律，合二十八篇，六百二十条，二万七千六百五十七言。蠲其苛秽，存其清约。事从中兴，归于益时。

宋、齐、梁及后魏，因而不攺。爰至北齐，并刑名、法例为名例。后周复为刑名。隋因北齐，更为名例。唐因于隋，相承不攺。

宋髙祖刘裕字德兴。齐太祖萧道成字绍伯。梁髙祖萧衍字叔逹。陈髙祖陈覇先字兴国。后魏圣武帝讳诘汾。北齐髙欢字贺六浑，渤海蓚人也。后周太祖文皇帝宇文泰字黒闼，代郡武川人。隋髙祖文皇帝杨坚，弘农华隂人也。唐髙祖神圣皇帝李渊，其先陇西狄道人也。

名者，五刑之罪名；例者，五刑之体例。名训为命，例训为比，命诸篇之刑名，比诸篇之法例。但名因罪立，事由犯生，命名即刑应，比例即事表，故以名例为首。篇第者，训居训次，则次第之义可得言矣。一者，太极之气，凾三为一，黄钟之一数所生焉。名例冠十二篇之首。故云名例第一律音义曰。主物之谓名。统凢之为例。法例之名既众，要须例以表之。故曰名例。汉作九章。散而未綂。魏朝始集罪例。号为刑名。晋贾?増律二十篇。以刑名法例揭为篇冠。至北齐赵郡王叡等奏上齐律十二篇，并曰名例。后循而不攺。

大唐皇帝以上圣凝图，英声嗣武，

皇帝，髙，宗也。凝，固也。图，基业也。文选荅临淄侯牋曰：流千载之英声。嗣，继也。武，踪也。言髙宗皇帝以上圣之资，固其基业，以英雄之声誉，继踪先祖。

润春云于品物，缓秋官于黎庶。

春云，以喻圣泽也。文选禇渊碑文曰：春云等润。品物，万物也。易乾卦曰：云行雨施，品物流形。缓，寛也。周易中孚卦曰：君子以议狱缓死。秋官，掌刑之官也。周礼秋官大司?曰：乃立秋官而掌邦禁。黎庶，百姓也。文选西都赋曰：膏泽洽于黎庶。言霑圣泽于万物，寛刑官于百姓。

今之典宪，前圣规模。章程靡失，鸿纎备举。

文选奏弹曰：肃明典宪。汉书曰：规模宏逺。汉髙祖命张苍定章程。诗传曰：大曰鸿，小曰鴈。鸿训为大。纎者，细微也。谓律内大小之刑，无不备举，

而刑宪之司，执行殊异。夫理当其死坐，刑部处以流刑，一州断以徒年，一县将为杖罚，不有解释，触涂睽误。皇帝彝宪在怀，纳隍兴轸。

唐官有省部、寺、监、刑部、大理寺，俱掌刑县，统于州。流罪自五百里至三千里，徒罪自一年、一年半至三年，杖自一百至六十，徒罪断于州。杖罪断于县。谓律虽有定，而掌法之者各有所司，故所行或异。若律文不以䟽解释明白，则所触之涂则有乖睽。差误也。彝，常，宪法也。隍，城之沟也。文选：人若不得其所，若巳纳之于隍，兴念也。

德礼为政教之本，刑罚为政教之用，犹昬晓阳秋，相须而成者也。

论语：道之以德，齐之以礼。德礼犹晓与阳，刑罚犹昬与秋。言德礼与刑罚犹昬晓相须而成一昼夜，春阳与秋隂相须而成一岁也。是以降纶言于台铉，挥折简于旄彦。

礼记缁衣篇曰：王言如丝，其出如纶；王言如纶，其出如綍。以谕君之诏也。春秋汉合孳曰：三公在天，法三台也。易鼎卦曰：鼎黄耳金铉。郑玄云：金铉，谕明道能举君之官职也。以谕台相。文选石阙铭曰：折简而禽庐九。张铣注曰：折简谓䇿。书诗曰：髦士攸宜。尔雅曰：羙士为彦。言天子降诏词于台相，挥折简，在于髦彦之士也。爰造律䟽，大明典式。逺则皇王妙㫖，近则萧贾遗文。诗我将篇曰：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萧贾遗文，谓汉萧何、晋贾充、䓁所制篇章也。

沿波讨源，自枝穷叶。

文选陆士衡文赋曰：或以枝而振叶，或沿波而讨源。言律䟽无不尽义，

甄表寛大。裁成简乆。甄。明也。表。显也。裁。制也。

书大禹谟曰。临下以简。御众以寛。言明显寛大之恩。制成简久之法。

譬权衡之知轻重。若䂓矩之得方圆。

荀子礼论篇曰。礼之于正国也。犹权衡之于轻重也。绳墨之于曲直也。䂓矩之于方圆也。故权衡诚悬，则不可欺以轻重；绳墨诚陈，则不可欺以曲直；䂓矩诚设，则不可欺以方圆。君子审礼，不可欺以诈伪。迈彼三章，同符画一者矣。

史记：髙祖入?，与父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前汉萧何为相，死，曹叅代之。百姓歌曰：萧何为法，讲若画一。曹叅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浄，人以宁一。

笞刑五

笞一十，笞二十，笞三十，笞四十，笞五十。

䟽议曰：笞者，击也，又训为耻。言人有小愆，法湏惩诫，故加捶挞以耻之。汉时笞则用竹，今时则用楚。故书云扑作教刑，即其义也。汉文帝十三年，太仓令淳于意女缇萦上书，愿没入为官婢，以赎父刑。帝悲其意，遂攺肉刑。当黥者髠钳为城奴令舂，当劓者笞三百。此即笞杖之目，未有区分。笞击之刑，刑之薄者也。随时㳂革，轻重不同，俱期无刑，义唯必措。孝经援神契云：圣人制五刑，以法五行。礼云：刑者，侀也，成也，一成而不可变，故君子尽心焉。孝经钩命决云：刑者，侀也，质罪示终。然杀人者死，伤人者刑，百王之所同，其所由来尚矣。从笞十至五十，其数有五，故曰笞刑五。徒、杖之数亦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