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桓皇帝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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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1:54
孝桓皇帝上之上
建和元年春正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戊午,赦天下。三月,龍見譙。 夏四月庚寅,京師地震。 立阜陵王代兄勃遒亭矦便為阜陵王。 六月,太尉胡廣罷,光禄勲杜喬為太尉。自李固之廢,内外喪氣,羣臣側足而立,唯喬正色無所回橈,由是朝野皆倚望焉。 秋七月,渤海孝王鴻薨,無子,太后立帝弟蠡吾矦悝為渤海王,以奉鴻祀。 詔以定策功,益封梁冀萬三千户,封冀弟不疑為潁陽矦,䝉為西平矦,冀子㣧為襄邑矦,胡廣為安樂矦,趙戒為厨亭矦,袁湯為安國矦。又封中常侍劉廣等皆為列矦。杜喬諫曰:古之明君,皆以用賢賞罰為務。失國之主,其朝豈無貞幹之臣,典誥之篇哉?患得賢不用其謀,韜書不施其敎,聞善不信其義,聽讒不審其理也。陛下自藩臣即位,天人屬心,不急忠賢之禮,而先左右之封,梁氏一門,宦者微孽,並帶無功之紱,裂勞臣之土,其為乖濫,胡可勝言!夫有功不賞,為善失其望;姦回不詰,為惡肆其凶。故陳資斧而人靡畏,班爵位而物無勸。茍遂斯道,豈伊傷政!為亂而已,喪身亡國,可不愼哉!書奏,不省。 八月乙未,立皇后梁氏。梁冀欲以厚禮迎之,杜喬據執舊典,不聽。冀屬喬舉汜宫為尚書,喬以宫為臧罪,不用,由是日忤於冀。九月丁卯,京師地震,喬以災異策免。冬,十月,以司徒趙戒為太尉,司空?湯為司徒,前大尉胡廣為司空。 宦者唐衡、左悺等共譖杜喬於帝曰:陛下前當即位。喬與李固抗議,以為不堪奉漢宗祀,帝亦怨之。十一月,清河劉文與南郡妖賊劉鮪交通,妄言清河王當統天下,欲共立蒜。事覺,文等遂劫清河相謝暠曰:當立王為天子,以暠為公。暠罵之,文刺殺暠。於是捕文、鮪誅之。有司劾奏蒜,坐貶爵為尉氏,矦徙桂陽,自殺。梁冀因誣李固、杜喬云與文、鮪等交通,請逮按罪。太后素知喬忠,不許。冀遂收固下獄。門生渤海王調貫械上書,證固之枉。河内趙承等數十人,亦要鈇鑕詣闕通訴,太后詔赦之。及出獄,京師市里皆稱萬歳。冀聞之大驚,畏固名徳終為己害,乃更據奏前事。大將軍長史吳祐傷固之枉,與冀爭之,冀怒不從。從事中郎馬融主為冀作章表,融時在坐。祐謂融曰:李公之罪,成於卿手。李公若誅,卿何面目視天下人!冀怒,起入室,祐亦徑去。固遂死於獄中。臨命,與胡廣、趙戒書曰:固受國厚恩,是以竭其股肱,不顧死亡,志欲扶持王室,比隆文、宣。何圖一朝梁氏迷謬!公等曲從,以吉為凶,成事為敗乎?漢家衰微,從此始矣。公等受主厚禄,顛而不扶,傾覆大事,後之良史,豈有所私!固身已矣,於義得矣,夫復何言!廣戒得書悲慙,皆長歎流涕而已。冀使人脅杜喬曰:早從宜,妻子可得全。喬不肯。明日,冀遣騎至其門,不聞哭者,遂白太后,收繫之,亦死獄中。冀暴固、喬尸於城北四衢,令有敢臨者加其罪。固弟子汝南郭亮尚未冠,左提章?,右秉鈇鑕,詣闕上書,乞收固尸,不報。與南陽董班俱往臨哭,守喪不去。夏門亭長呵之曰:卿曹何等腐生,公犯詔書,欲干試有司乎!亮曰:義之所動,豈知性命,何為以死相懼邪!太后聞之,皆赦不誅。杜喬故掾陳留楊匡,號泣星行到雒陽,著故赤幘託,為夏門亭吏,守䕶尸喪,積十二日,都官從事執之以聞,太后赦之。匡因詣闕上書,并乞李、杜二公骸骨,使得歸葬;太后許之。匡送喬喪還家,葬訖行服,遂與郭亮、董班皆隠匿,終身不仕。梁冀出吳祐為河間相,祐自免歸,卒於家。冀以劉鮪之亂,思朱穆之言,於是請种暠為從事中郎,薦欒巴為議郎,舉穆髙第,為侍御史。 是歳,南單于兜樓儲死伊陵,尸逐就單于車兒立。二年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庚午,赦天下。 三月戊辰,帝從皇太后幸大將軍冀府。 白馬羌寇廣漢屬國,殺長吏,益州刺史率板楯蠻討破之。 夏四月丙子,封帝弟顧為平原王,奉孝崇皇祀。尊孝崇皇夫人馬氏爲孝崇園貴人。 五月癸丑,北宫掖廷中徳陽殿及左掖門火,車駕移幸南宫。 六月,改清河為甘陵,立安平孝王得子經矦理為甘陵王,奉孝徳皇祀。 秋七月,京師大水。三年夏四月丁卯晦,日有食之。 秋八月乙丑,有星孛于天市。 京師大水。 九月己卯,地震。庚寅,地又震,郡國五山崩。 冬十月,太尉趙戒免,以司徒袁湯為
太尉,大司農河内張歆為司徒。 是嵗,前朗陵矦相荀淑卒。淑少愽學,有髙行,當世名賢李固、李膺等皆師宗之。在朗陵涖事明治,稱為神君。有子八人,儉、緄、靖、燾、汪、爽、肅、專,並有名稱,時人謂之八龍。所居里舊名西豪。潁隂令渤海苑康以為昔髙陽氏有才子八人,更名其里曰髙陽里。膺性?亢,無所交接,唯以淑為師,以同郡陳寔為友。荀爽嘗就謁膺,因為其御。旣還,喜曰:今日乃得御李君矣。其見慕如此。陳寔出於單微,為郡西門亭長。同郡鍾皓以篤行稱,前後九辟公府,年輩逺在寔前,引與為友。皓為郡功曹,辟司徒府。臨辭,太守問:誰可代卿者?皓曰:明府欲必得其人,西門亭長陳寔可。寔聞之曰:鍾君似不察人,不知何獨識我?太守遂以寔為功曹。時中常侍山陽矦覽託太守髙倫用吏倫教署為文學掾。寔知非其人。懐檄請見,言曰:此人不宜用,而矦常侍不可違。寔乞從外署,不足以塵明徳。倫從之。於是鄉論怪其非舉,寔終無所言。倫後被徴為尚書,郡中士大夫送至綸氏,倫謂衆人曰:吾前為矦常侍用吏陳君,宻持教還,而於外白署。比聞議者以此少之,此咎由故人畏憚強禦,陳君可謂善則稱君,過則稱己者也。寔固自引愆,聞者方歎息,由是天下服其徳。後為太丘長,修徳清靜,百姓以安。鄰縣民歸附者,寔輒訓導譬解,發遣各令還本司。官行部,吏慮民有訟者,白欲禁之。寔曰:訟以求直,禁之理將何申?其勿有所拘。司官聞而歎息曰:陳君所言若是,豈有寃於人乎。亦竟無訟者。以沛相賦斂違灋,解印綬去,吏民追思之。鍾皓素與荀淑齊名,李膺常歎曰:荀君清識難尚,鍾君至徳可師。皓兄子瑾母,膺之姑也。瑾好學慕古,有退讓風,與膺同年,俱有聲名。膺祖太尉脩常言:瑾似我家性,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復以膺妹妻之。膺謂瑾曰:孟子以為人無是非之心,非人也。弟於是何太無皁白邪?瑾嘗以膺言白皓,皓曰:元禮祖父在位,諸宗並盛,故得然乎?昔國武子好招人過,以致怨惡,今豈其時邪?必欲保身全家,爾道為貴。
和平元年春正月甲子,赦天下,改元。 乙丑,太后詔歸政於帝,始罷稱制。二月甲寅,太后梁氏崩。 三月,車駕徙幸北宫。 甲午,葬順烈皇后。増封大將軍冀萬户,并前合三萬户。封冀妻孫壽為襄城君,兼食陽翟租嵗入五千萬,加賜赤紱,比長公主。壽善為妖態,以蠱惑冀,冀甚寵憚之。冀愛監奴秦宫,官至太倉令,得出入壽所,威權大震,刺史二千石皆謁辭之。冀與壽對街為宅,殫極土木,互相誇競,金玉珍怪,充積藏室。又廣開園圃,採土築山十里,九阪,深林絶㵎,有若自然,奇禽馴獸,飛走其間。冀、壽共乘輦車,遊觀第内,多從倡伎,酣謳竟路,或連日繼夜,以騁娛恣。客到門不得通,皆請謝門者,門者累千金。又多拓林苑,周徧近縣,起兔苑於河南城西,經亘數十里。移檄所在,調發生兔,刻其毛以為識,人有犯者,罪至死刑。嘗有西域賈胡不知禁忌,誤殺一兔,轉相告言,坐死者十餘人。又起别第於城西,以納姦亡。或取良人,悉為奴婢,至數千口,名曰自賣人,冀用壽言,多斥奪諸梁在位者。外以示謙讓,而實崇孫氏。孫氏宗親冒名為侍中、卿、校、郡守、長吏者十餘人,皆貪饕凶淫,各遣私客籍屬縣富人,被以它罪,閉獄掠拷,使出錢自贖,貲物少者至於死徙。扶風人士孫奮,居富而性吝,冀以馬乘遺之,從貸錢五千萬,奮以三千萬與之。冀大怒,乃告郡縣,認奮母為其守藏婢,云盜白珠十斛、紫金千斤以叛。遂收考奮兄弟死於獄中,悉沒貲財億七千餘萬。冀又遣客周流四方,逺至塞外,廣求異物,而使人復乘埶横暴,妻略婦女,敺擊吏卒,所在怨毒。侍御史朱穆自以冀故吏,奏記諫曰:明將軍地有申伯之尊,位為羣公之首,一日行善,天下歸仁,終朝為惡,四海傾覆。頃者官民俱匱,加以水蟲為害,京師諸官費用増多,詔書發調,或至十倍。各言官無見財,皆當出民,搒掠割剝,彊令充足,公賦旣重,私斂又深,牧守長吏,多非徳選,貪聚無猒,遇民如虜,或絶命於箠楚之下,或自賊於迫切之求,又掠奪百姓,皆託之尊府,遂令將軍結怨天下,吏民酸毒,道路歎嗟。昔永和之末,綱紀少㢮,頗失人望,四五嵗耳。而財空户散,下有離心,馬勉之徒,乘敝而起,荆楊之閒,幾成大患。幸賴順烈皇后初政清靜,内外同力,僅乃討定。今百姓戚戚,困於永和,内非仁愛之心可得容忍,外非守國之計所宜乆安也。夫將相大臣,均體元首,共輿而馳,同舟而濟,輿傾舟覆,患實共之。豈可以去明即昧,履危自安,主孤時困而莫之䘏乎!宜時易宰守非其人者,減省第宅園池之費,拒絶郡國諸所奉送,内以自明,外解人惑,使挾姦之吏無所依託,司察之臣得盡耳目。憲度既張,逺邇清壹,則將軍身尊事顯,徳燿無窮矣。冀不納。冀雖專朝縱横,而猶交結左右宦官,任其子弟賔客,以為州郡要職,欲以自固恩寵。穆又奏記極諫,冀終不悟,報書云:如此,僕亦無一可邪!然素重穆,亦不甚罪也。冀遣書詣樂安太守陳蕃,有所請託,不得通。使者詐稱他客求謁蕃,蕃怒,笞殺之,坐左轉脩武令。時皇子有疾,下郡縣市珍藥,而冀遣客齎書詣京兆,并貨牛黄。京兆尹南陽延篤發書收客,曰:大將軍椒房外家,而皇子有疾,必應陳進醫方,豈當使客千里求利乎?遂殺之。冀慙而不得言,有司承㫖求其事,篤以病免。 夏五月庚辰,尊博園匽貴人曰孝崇,后宫曰永樂,置太僕、少府以下,皆如長樂宫故事。分鉅鹿九縣為后湯沐邑。 秋七月,梓潼山崩。元嘉元年春正月朔,羣臣朝賀,大將軍冀帶劍入省,尚書蜀郡張陵呵叱令出,敇,羽林、虎賁奪劔。冀跪謝,陵不應,即劾奏冀,請廷尉論罪。有詔以一嵗俸贖,百僚肅然。河南尹不疑嘗舉陵,孝㢘乃謂陵曰:昔舉君,適所以自罰也。陵曰:明府不以陵不肖,誤見擢序,今申公憲以報私恩。不疑有愧色。 癸酉,赦天下,改元。 梁不疑好經書,喜待士,梁冀疾之,轉不疑為光禄勲,以其子?為河南尹。?年十六,容貌甚陋,不勝冠帶,道路見者莫不蚩笑。不疑自恥兄弟有隙,遂讓位歸第,與弟䝉閉門自守,冀不欲令與賔客交通,隂使人變服至門,記徃來者。南郡太守馬融、江夏太守田明初除,過謁不疑,冀諷有司奏融在郡貪濁,及以它事陷明,皆髠笞徙朔方。融自刺不殊,明遂死於路。 夏,四月,己丑,上微行,幸河南尹梁㣧府舍。是日,大風拔樹,晝昏。尚書楊秉上疏曰:臣聞天不言語,以災異譴告。王者至尊,出入有常,警蹕而行,靜室而止,自非郊廟之事,則鑾旗不駕。故諸矦入諸臣之家,春秋尚列其誡,况於以先王灋服而私出槃游,降亂尊卑,等威無序,侍衛守空宫,璽紱委女妾。設有非常之變,任章之謀,上負先帝,下悔靡及。帝不納。秉,震之子也。京師旱,任城、梁國饑,民相食。 司徒張歆罷,以
光祿勲吳雄為司徒。 北匈奴呼衍王冦伊吾,敗,伊吾司馬毛愷攻伊吾屯城。詔敦煌太守馬達將兵救之,至蒲類海,呼衍王引去。 秋七月,武陵蠻反。 冬十月,司空胡廣致仕。 十一月辛巳,京師地震。詔百官舉獨行之士。涿郡舉崔寔。詣公車,稱病不對策,退而論世事,名曰政論。其辭曰:凡天下所以不治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乆,俗漸敝而不悟,政寖衰而不改。習亂安危,怢不自覩,或荒耽耆欲,不恤萬機,或耳蔽箴誨,厭偽忽真;或猶豫歧路,莫適所從;或見信之佐,括囊守祿;或疎逺之臣,言以賤廢。是以王綱縱㢮於上,智士鬱伊於下。悲夫!自漢興以來,三百五十餘嵗矣,政令垢翫,上下怠懈,百姓囂然,咸復思中興之救矣。且濟時拯世之術,在於補䘺决壊,枝拄邪傾,隨形裁割,要措斯世於安寧之域而已。故聖人執權,遭時定制,步驟之差,各有云設,不彊人以不能背急切而慕所聞也。蓋孔子對葉公以來,逺哀公以臨人,景公以節禮,非其不同,所急異務也。俗人拘文牽古,不達權制,奇偉所聞,?忽所見,烏可與論國家之大事哉!故言事者雖合聖聽,輒見掎奪。何者?其頑士闇於時權,安習所見,不知樂成,况可慮始,茍云。率由舊章而已。其達者或矜名妒能,恥策非已,舞筆奮辭,以破其義,寡不勝衆,遂見擯弃。雖稷、契復存,猶將困焉。斯賢智之論,所以常憤鬱而不伸者也。凡為天下者,自非上徳嚴之則治,寛之則亂,何以明其然也?近孝宣皇帝明於君人之道,審於為政之理,故嚴刑峻灋,破姦軌之膽,海内清肅,天下宻如,筭計見效,優於孝文。及元帝即位,多行寛政,卒以墮損,威權始奪,遂為漢室基禍之主。政道得失,於斯可監。昔孔子作春秋,褒齊桓,懿晉文,歎管仲之功,夫豈不美文武之道哉?誠達權救敝之理也。故聖人能與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變,以為結繩之約,可復治亂秦之緒,干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圍。夫熊經鳥伸,雖延歷之術,非傷寒之理。呼吸吐納,雖度紀之道,非續骨之膏。葢為國之灋,有似治身,平則致養,疾則攻焉。夫刑罰者,治亂之藥石也。徳教者,興平之粱肉也。夫以徳教除殘,是以粱肉養疾也。以刑罰治平,是以藥石供養也。方今承百王之敝,值戹運之㑹,自數世以來,政多恩貸,馭委其轡,馬駘其衘,四牡横犇,皇路險傾,方將拑勒鞬輈以救之,豈暇鳴和鑾請節奏哉。昔文帝雖除肉刑,當斬右趾者弃市,笞者往往至死,是文帝以嚴致平,非以寛致平也。寔,瑗之子也。山陽仲長統嘗見其書,歎曰:凡為人主,宜寫一通,置之坐側。
臣光曰:漢家之灋已嚴矣,而崔寔猶病其寛,何哉?葢,衰世之君,率多柔懦,凡愚之佐,唯知姑息,是以權幸之臣有罪不坐,豪猾之民犯灋不誅。仁恩所施,止於目前,姦宄得志,紀綱不立,故崔寔之論,以矯一時之枉,非百世之通義也。孔子曰:政寛則民慢,慢則紏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寛。寛以濟猛,猛以濟寛,政是以和,斯不易之常道矣。
閏月,庚午,任城節王崇薨,無子,國絶。 以太常黄瓊為司空。帝欲褒崇梁冀,使中朝二千石以上㑹議其禮,
特進胡廣、太常羊溥、司隷校尉祝恬、太中大夫邊韶等咸稱冀之勲徳,宜比周公,錫之山川、土田、附庸。黄瓊獨曰:冀前以親迎之勞,増邑萬三千户,又其子?亦加封賞。今諸矦以户邑為制,不以里數為限,冀可比鄧禹,合食四縣。朝廷從之。於是有司奏:冀入朝不趨,劒履上殿,謁讚不名,禮儀比蕭何;悉以定陶、陽成餘户増封為四縣,比鄧禹;賞賜金錢、奴婢、綵帛、車馬、衣服、甲第,比霍光,以殊元勲。每朝,㑹與三公絶席,十日一入,平尚書事,宣布天下,為萬世灋。冀猶以所奏禮薄,意不恱。二年春正月,西域長史王敬為于窴所殺。初,西域長史趙評在于窴病癰死,評子迎喪,道經拘彌。拘彌王成國與于窴王建素有隙,謂評子曰:于窴王令胡醫持毒藥著創中,故致死耳。評子信之,還以告敦煌太守馬達,㑹敬代為長史。馬達令敬隠覈于窴事。敬先過拘彌成國,復説云:于窴國人欲以我為王,今可因此罪誅建,于窴必服矣。敬貪立功名,前到于窴設供,且請建而隂圖之。或以敬謀告建,建不信,曰:我無罪,王長史何為欲殺我?旦日,建從官屬數十人詣敬,坐定,建起行酒,敬叱左右執之。吏士並無殺建意,官屬悉得突走。時成國主簿秦牧隨敬在㑹,持刀出曰:大事已定,何為復疑?即前斬建于窴。矦將輸僰等遂㑹兵攻敬。敬持建頭上樓宣告曰:天子使我誅建耳。輸僰不聽,上樓斬敬,懸首於市。輸僰自立為王,國人殺之,而立建子安國。馬達聞王敬死,欲將諸郡兵出塞擊于窴。帝不聽,徴達還,而以宋亮代為敦煌太守。亮到,開募于窴,令自斬輸僰。時輸僰死已經月,乃斷死人頭送敦煌,而不言其狀。亮後知其詐,而竟不能討也。 丙辰,京師地震。 夏四月甲辰,孝崇皇后匽氏崩。以帝弟平原王石為喪主,斂送制度比恭懐皇后。五月辛卯,葬于博陵。 秋七月庚辰,日有食之。 冬十月乙亥,京師地震。 十一月,司空黄瓊免。十二月,以特進趙戒為司空。永興元年春三月丁亥,帝幸鴻池。 夏四月丙申,赦天下,改元。 丁酉,濟南悼王廣薨。無子,國除。 秋七月,郡國三十二蝗,河水溢,百姓饑窮,流宂者數十萬户,冀州尤甚。詔以侍御史朱穆為冀州刺史。冀部令長聞穆濟河,解印綬去者四十餘人。及到,奏劾諸郡貪汚者,有至自殺,或死獄中。宦者趙忠喪父,歸葬安平,僭為玉匣,穆下郡案驗,吏畏其嚴,遂發墓剖棺,陳尸出之。帝聞大怒,徵穆詣廷尉,輸作左校。太學書生潁川劉陶等數千人,詣闕上書訟穆曰:伏見弛刑徒朱穆,處公憂國,拜州之日,志清姦惡。誠以常侍貴寵,父子兄弟布在州郡,競為虎狼,噬食小民,故穆張理天綱。補綴漏目,羅取殘禍,以塞天意。由是内官咸共恚疾,謗讟煩興,讒隙仍作,極其刑讁,輸作左校。天下有識,皆以穆同勤禹、稷,而被共、鯀之戾。若死者有知,則唐帝怒於崇山,重華忿於蒼墓矣。當今中官近習,竊持國柄,手握王爵,口含天憲,運賞則使餓隸富於季孫,呼噏則令伊顏化為桀跖。而穆獨亢然不顧身害,非惡榮而好辱,惡生而好死也,徒感王綱之不攝,懼天網之乆失,故竭心懐憂,為上深計。臣願黥首繫趾,代穆校作帝覽其奏,乃赦之。 冬十月,太尉袁湯免,以太常胡廣為太尉。司徒吳雄、司空趙戒免,以太僕黄瓊為司徒,光祿勲房植為司空。 武陵蠻詹山等反,武陵太守汝南應奉招降之。 車師後部王阿羅多與戊部?嚴皓不相得,忿戾而反,攻圍屯田,殺傷吏士。後部矦炭遮領餘民畔阿羅多,詣漢吏降。阿羅多迫急,從百餘騎亡入北匈奴。敦蝗太守宋亮上立後故王軍就質子卑君為王。後阿羅多復從匈奴中還,與卑君爭國,頗收其國人。戊校尉閻詳慮其招引北虜,將亂西域,乃開信告示,許復為王。阿羅多乃詣詳降。於是更立阿羅多為王,將卑君還敦煌,以後部人三百帳與之。
二年春正月甲午,赦天下。 二月辛丑,復聽刺史、二千石行三年喪。 癸卯,京師地震。 夏,蝗。 東海朐山崩。乙卯,封乳母
馬惠子初為列矦。 秋九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太尉胡廣免,以司徒黄瓊為太尉。 閏月,以光禄勲尹頌為司徒。 冬十一月甲辰,帝校獵上林苑,遂至函谷關。 泰山、琅邪賊公孫舉、東郭竇等反,殺長吏。
永壽元年春正月戊申,赦天下,改元。 二月,司隷、冀州饑,人相食。 太學生劉陶上疏陳事曰:夫天之與帝,帝之與民,猶頭之與足,相須而行也。陛下目不視鳴條之事,耳不聞檀車之聲,天災不有痛於肌膚,震食不即損於聖體,故蔑三光之謬,輕上天之怒。伏念髙祖之起,始自布衣,合散扶傷,克成帝業,勤亦至矣。流福遺祚,至於陛下。陛下既不能増明烈考之軌,而忽髙祖之勤,妄假利器,委授國柄,使羣醜刑?,芟刈小民,虎豹窟於麑場,豺狼乳於春囿,貨殖者為窮寃之魂,貧餒者作饑寒之鬼,死者悲於窀穸,生者戚於朝野,是愚臣所為咨嗟長懐歎息者也。且秦之將亡,正諫者誅,䛕進者賞,嘉言結於忠舌,國命出於讒口,擅閻樂於咸陽,授趙髙以車府,權去已而不知,威離身而不顧,古今一揆,成敗同埶。願陛下逺覽強秦之傾,近察哀、平之變,得失昭然,禍福可見。臣又聞危非仁不扶,亂非智不救。竊見故冀州刺史南陽朱穆,前烏桓校尉臣同郡李膺,皆履正清平,貞髙絶俗,斯實中興之良佐,國家之柱臣也。宜還本朝,挾輔王室。臣敢吐不時之義於諱言之朝,猶冰霜見日,必至消滅。臣始悲天下之可悲,今天下亦悲臣之愚惑也。書奏,不省。 夏,南陽大水。 司空房植免,以太常韓縯為司空。 巴郡、益州郡山崩。 秋,南匈奴左薁鞬臺耆、且渠伯徳等反,寇美稷,東羌復舉種應之。安定屬國都尉敦煌張奐初到職,壁中唯有二百許人,聞之,即勒兵而出。軍吏以為力不敵,叩頭爭止之。奐不聽,遂進屯長城,收集兵士,遣將王衛招誘東羌,因據龜兹縣,使南匈奴不得交通。東羌諸豪遂相率與奐共擊薁鞬等,破之。伯徳惶恐,將其衆降,郡界以寧。羌豪遺奐馬二十匹,金鐻八枚。奐於諸羌前以酒酹地曰:使馬如羊,不以入廏;使金如粟,不以入懐。悉以還之。前此八都尉率好財貨,為羌所患苦,及奐正身潔已,無不恱服,威化大行。二年春三月,蜀郡屬國夷反。 初,鮮卑檀石槐勇健有智略,部落畏服,乃施灋禁,平曲直,無敢犯者,遂推以為大人。檀石槐立庭於彈汙山、歠仇水上,去髙柳北三百餘里,兵馬甚盛,東西部大人皆歸焉。因南抄縁邊,北拒丁零,東卻夫餘,西擊烏孫,盡據匈奴故地,東西萬四千餘里。秋,七月,檀石槐寇雲中。以故烏桓校尉李膺為度遼將軍。膺到邊,羌、胡皆望風畏服,先所掠男女,悉詣塞下送還之。 公孫舉、東郭竇
等聚衆至三萬人,寇青、兖、徐三州,破壊郡縣,連年討之,不能克。尚書選能治劇者,以司徒掾潁川韓韶為嬴長。賊聞其賢,相戒不入嬴境。餘縣流民萬餘户入縣界,韶開倉賑之,主者爭謂不可。韶曰:長活溝壑之人,而以此伏罪,含笑入地矣。太守素知韶名徳,竟無所坐。韶與同郡荀淑、鍾皓、陳寔皆嘗為縣長,所至以徳政稱,時人謂之潁川四長。 初,鮮卑寇遼東,屬國都尉武威段熲率所領馳赴之。既而恐賊驚去,乃使驛騎詐齎璽書召熲。熲於道偽退,潛於還路設伏。虜以為信然,乃入追熲。熲因大縱兵,悉斬獲之。坐詐為璽書,當伏重刑,以有功論司寇。刑竟,拜議郎。至是詔以東方盜賊昌熾,令公卿選將帥有文武材者。司徒尹頌薦熲,拜中郎將,擊舉、竇等,大破斬之,獲首萬餘級,餘黨降散。封熲為列矦。 冬十二月,京師地震。 封粱不疑子馬為潁隂矦梁?子桃為城父矦。 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