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糾謬卷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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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3:33
新唐書糾謬卷第二
宋咸林吳縝纂。
二曰似實而虚
放死罪囚三百九十人。
義陽、宣城二公主四十不嫁,
鄭絪作相時,事皆不實,
張九齡諫,而太子無患。
劉潼治蜀,南詔不敢犯邊。
放死罪囚三百九十人。刑法志云:貞觀六年,親録囚徒,閔死罪者三百九十人,縱之還家,期以明年秋卽刑。及期,囚皆詣朝堂,無後者,太宗嘉其誠信,悉原之。又太宗紀云:貞觀六年十二月辛未慮囚,縱死罪者歸其家。七年九月,縱囚來歸,皆赦之。
今案太宗紀,貞觀四年,天下斷死罪者二十九人。是舉天下一年止斷死罪二十九人,何其少也。今六年十二月,太宗躬自慮囚,而京師死罪繋者已三百九十人,又何其多也。舉京師一月以推一年之數,不亦又多乎哉。以京師一年之數而推天下之數,則可勝言哉。四年之距,六年未逺也,而多寡如是之遼邈。愚謂此蓋出於史氏歸美太宗之故,而實則不然也。夫太宗,聰明仁智之主也,興義兵,除暴亂,捄民於塗炭之中,而措之仁壽之域,天下之人欣然如獲再生而見父母,其心方安。生而樂業,嚮善而畏罪,故卽位?四年,天下死罪歲止二十九人,此其效也。自四年至六年,太宗求治之意宜未怠也。政亦四年之政,民亦四年之民,何其善惡薄厚遽有殊絶,不啻百倍之逺哉?況京師乃風教之所先及者,而死罪尚如此之多,則夫幽荒遐僻、䝉化未孚者,又將奈何?愚謂此三百九十人,乃録囚之時,舉京師輕重繋者之數,非實皆死罪也。太宗以其盛冬縲繫,故矜而縱之,使明年就刑,如期旣至,則憐而宥之,以四年天下死罪之數而推此,則事理人情較然明甚。若謂三百九十人實皆死罪,而太宗釋之,事必不然也。况死罪,法之極者,其數又如此之多,其間必有巨姦極蠧,衆所讎疾,其情至重,而爲政者所宜亟去者;亦有過誤愚懦,窮迫株蔓,其情至輕,而爲政者所宜矜貸者。是二者獄事之所常有,詎可一槩論哉?今也抵是罪者僅四百人,其間豈無等差,一旦不問其情之輕重,舉而釋之,以太宗之聰明仁智,必不爲也。以是觀之,其理豈不甚明哉!而史臣?以死罪書之者,蓋欲歸美於太宗,故夸大其數,以見其仁心感人之至云。?自是秉筆者但知傳其文,不復推其實,後之學者亦相承而未悟。故白居易元和中爲詩,猶云死囚四百來歸獄,蓋亦取信於史而巳。然則脩新書者,固宜辨析其事,使昔之史臣歸美,而今之史臣紀實之意,兩得其眞如是。乃稱脩史之職也。歟
義陽、宣城二公主,四十不嫁。
孝敬皇帝傳云:義陽宣城二公主,以母故幽掖廷,四十不嫁。弘聞眙惻,建請下降。武后怒,卽以當上衞士配之,由是失?。弘奏請,數怫旨。上元二年,從幸合壁宫,遇酖薨。
今案義陽宣城二公主,皆高宗女,而蕭淑?所生也。高宗以貞觀二年戊子歲生,而孝敬皇帝以上元二年乙亥歲薨。自戊子至乙亥,則高宗?四十八歲爾,何縁有四十歲之女乎?此當日史臣之過也。推原其意,蓋止欲甚武氏之惡云?。然殊不顧事過其實,遽書於史。後之秉筆者,又不能推窮其實,止襲其誤而載之。自呉兢、劉知幾脩纂以來,迨今已數百年,而新書又不爲之討論詳究,絀其信實,但從而粉澤文飾之,豈脩史之意哉!
鄭絪作相時,事皆不實。
鄭絪傳云:憲宗卽位,拜中書侍,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始,盧從史隂與王承宗連和,有詔歸潞,從史辭潞乏糧,請留軍山東。李吉甫宻?絪漏言於從史,帝怒,召學士李絳語其故,且曰:若何而處?綘曰:誠如是,罪當族。然誰以聞陛下者?曰:吉甫爲我言。綘曰:絪任宰相,識名節,不當如犬梟獍與姦臣外通,恐吉甫勢軋内忌造爲醜辭以怒陛下帝良乆曰:幾誤我先是杜黃裳方爲帝夷削節度强王室建議裁可不關决于絪絪常黙黙居位四年罷。又李絳傳云:時議還盧從史昭義巳而將復召之,從史以軍無見儲爲解。李吉甫謂鄭絪漏其謀,帝召絳議,欲逐絪,絳爲開白,乃免。今案憲宗本紀:元和四年二月丁卯,絪罷相。至三月乙酉,成德軍節度使王士真方卒,其子承宗自稱留後。十月辛巳,承宗始反。是月,朝廷命吐突承璀爲將,以討承宗。而盧從史傳云:丁父䘮未官,卽獻計誅王承宗,由是奪服領澤潞討賊。且旣云。從史父䘮未官而獻計誅承宗。朝廷因命復領澤潞討賊。則是亦皆在三月王士眞死而承宗自立之後也。然則絪當是時巳去相乆矣。絪傳所述。與帝紀及年表并諸人傳皆不相符。其證一也。又案李吉甫以元和二年正月爲相,而三年九月出爲淮南節度使。至四年三月,王士真死,承宗自立,十月承宗反,而朝廷討之。自後從史方有與承宗連和之事。是時吉甫乃在淮南,何由得?絪漏言?其證二也。又至五年四月,從史方貶死,六年正月,吉甫方再入相,是時絪已去相將二朞矣。其年月及絪從史吉甫之所在事狀?參差不相符,其證三也。又李綘傳云:時議還盧從史昭義,已而將復召之,從史以軍無見儲爲解。吉甫謂絪漏謀,帝欲逐絪,綘爲開白乃免。其說與絪傳又巳不同,且謂所還盧從史昭義巳而將復召之者,何也?豈謂從史旣奪服復領昭義之後,朝廷方欲復召之歟?方憲宗元和之初,天下節度使如從史者,朝廷有無故而可以輕召者歟?以從史及孔戡、裴垍、烏重胤、吐突承璀等傳與韓愈、杜牧等集而考之,則從史復領昭義之後,其勢可復輕召歟?且絪、綘二傳,述漏謀之因,旣巳不同,則其事何可復信?此蓋李絳之門生故吏撰集絳事者,務多書其事,以爲絳之美,然?叅錯不實,其後史臣爲絪傳者,旣無事可紀,故又取絳事而載之,展轉相因,則愈失其眞,其證四也。絪傳又云:先是杜黃裳方爲帝夷削節度,强王室,建議裁可,不關决于絪。絪常默默,居位四年罷。案黃裳以永正元年七月爲相,至元和二年正月罷。絪以永正元年十二月爲相,至元和四年二月罷。後絪猶居相位,二朞始罷。使黃裳方當國,而事不關决,絪常默默,遂先黃裳罷去,以是爲絪之貶可也。今黃裳、旣已先絪罷,而絪猶居位,復爲誰而默默?如是者又二年,乃始罷去。史筆若此,不亦太近誣乎?其證五也。由是言之,鄭絪傳自爲相之後,止此二事,後人讀之,似?有實可信,及以紀傳叅考,則全不可用。今列其事如右,且又爲旁行編年,以次陳之於後,庶覽者了然易見云。張九齡諫而太子無患。張九齡傳云:武惠?謀䧟太子瑛,九齡執不可。?宻遣䆠奴牛貴兒告之曰:廢必有興,公爲援,宰相可長處。九齡叱曰:房幄安有外言哉!遽奏之,帝爲動色,故卒九齡相而太子無患。
今案太子瑛傳載九齡諫時,巳爲中書令。而宰相年表開元二十二年五月戊子,九齡爲中書令。二十五年,太子竟廢死。然則當議廢太子時,九齡已爲相乆矣,安得云卒九齡相哉。且九齡以二十五年,而太子竟廢死,則是終不免禍,安得云太子無患哉?此二者?無其實也。
劉潼治蜀,南詔不敢犯邊。
劉潼傳:爲西川節度使時,李福討南詔,兵不利。潼至,塡以恩信蠻?如約。六姓蠻持兩端,爲南詔間候,有卑籠部落者請討之,潼因出兵襲擊,俘五千人,南詔大懼,自是不敢犯邊。
今案南詔傳,潼爲西川節度使之時,卽懿宗咸通七年、八年之際也。當是時,南詔方强,南㓂安南,西擾成都。至咸通十年,又自沭源入㓂嘉州。由此言之,則南詔何?不敢犯邊乎?潼傳中止云,南詔少戢,不敢輕㓂邊可也。以爲自是不敢犯,則非其實也。海虞趙開美校刋新唐書糾謬卷第二:二月爲相,至元和四年二月罷。後絪猶居相位,二朞始罷。使黃裳方當國,而事不?决,絪常黙黙,遂先黃裳罷去,以是爲絪之貶可也。今黃裳、旣巳先絪罷,而絪猶居位,復爲誰而黙黙?如是者又二年,乃始罷去。史筆若此,不亦太近誣乎?其證五也。由是言之,鄭絪傳自爲相之後,止此二事,後人讀之,似?有實可信,及以紀傳叅考,則全不可用。今列其事如右,且又爲旁行編年,以次陳之於後,庶覽者了然易見云。張九齡諌而太子無患
張九齡傳云:武惠?謀陷太子瑛,九齡執不可。?宻遣䆠奴牛貴兒告之曰:廢必有興,公爲援,宰相可長處。九齡叱曰:房幄安有外言哉。遽奏之。帝爲動色。故卒九齡相而太子無患。
今案太子瑛傳載九齡諌時巳爲中書令。而宰相年表開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