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苑卷第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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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0:37
說苑卷第十八
辨物
顔淵問於仲尼曰:成人之行何若?子曰:成人之行,逹乎情性之理,通乎物類之變,知幽明之故,睹逰氣之源,若此而可謂成人。既知天道,行躬以仁義,飭身以禮樂。夫仁義禮樂,成人之行也。窮神知化,徳之盛也。
易曰: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夫天文、地理,人情之效,存於心,則聖智之府。是故古者聖王既臨天下,必變四時,定律歴,考天文,揆時變,登靈臺以望氣氛。故堯曰:咨爾舜,天之歴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書曰: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璿璣,謂北辰勾陳樞星也。以其魁杓之所指二十八宿,為吉凶禍福。天文列舍,盈縮之占,各以類為驗。夫占變之道,二而已矣。二者,隂陽之數也。故易曰:一隂一陽之謂道。道也者,物之動莫不由道也。是故發於一,成於二,備於三,周於四,行於五。是故玄象著明,莫大於日月;察變之動,莫著於五星。天之五星,運氣於五行,其初猶發於隂陽,而化極萬一千五百二十。所謂二十八星者,東方曰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曰斗、牛、須女、虚、危、營室、東壁,西方曰奎、婁、冐、昴、畢、觜、參,南方曰東井、輿鬼、栁、七星、張、翼、軫。所謂宿者,日月五星之所宿也。其在宿運外内者,以官名别,其根荄皆發於地。而華形於天。所謂五星者,一曰歳星,二曰熒惑,三曰鎮星,四曰太白,五曰辰星。攙搶、彗孛、旬始、枉矢、蚩尤之旗,皆五星盈縮之所生也。五星之所犯。各以金、木、水、火、土為占。春秋冬夏。伏見有時。失其常,離其時。則為變異。得其時。居其常。是謂吉祥。古者有主四時者。主春者張,昏而中,可以種穀,上告于天子,下布之民;主夏者大火,昏而中,可以種黍菽,上告于天子,下布之民;主秋者虚,昏而中,可以種麥,上告于天子,下布之民;主冬者昴,昏而中,可以斬伐、田獵、盖蔵,上告之天子,下布之民。故天子南面視四星之中,知民之緩急,急則不賦藉,不舉力役。書曰:敬授民時。詩曰:物其有矣,維其時矣。物之所以有而不絶者,以其動之時也。
易曰:天垂象,見吉凶,聖人則之。昔者高宗、成王感於雊雉、暴風之變,脩身自改,而享豐昌之福也。逮秦皇帝即位,彗星四見,蝗䖝蔽天,冬雷夏凍,石隕東郡,大人出臨洮,妖孽並見,熒惑守心,星茀太角,太角以亡,終不能改。二世立,又重其惡。及即位,日月薄蝕,山林淪亡,辰星出於四孟,太白經天而行,無雲而雷,枉矢夜光,熒惑襲月,孽火燒宫,野禽戲庭,都門内崩,天變動於上,群臣昏於朝,百姓亂於下,遂不察,是以亡也。
八荒之内有四海,四海之内有九州,天子䖏中州而制八方耳。兩河間曰冀州,河南曰豫州,河西曰雍州,漢南曰荆州,江南曰揚州,濟南間曰兖州,濟東曰徐州,燕曰幽州,齊曰青州。山川汙澤,陵陸丘阜。五土之宜。聖王就其勢。因其便。不失其性。高者黍。中者稷。下者秔。蒲葦菅蒯之用不乏。麻麥黍粱亦不盡。山林禽獸、川澤魚鼈滋殖。王者京師四通而致之。
周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伯陽父曰:周將亡矣。夫天地之氣,不失其序。若過其序,民亂之也。陽伏而不能出,隂迫而不能烝,於是有地震。今三川震,是陽失其所而填隂也。陽溢而壯隂,源必塞,國必亡。夫水土演而民用足也,土無所演,民乏財用,不亡何待?昔伊、雒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周徳如二代之季矣,其川源塞,塞必竭。夫國必依山川,山崩川竭,亡之徴也。川竭,山必崩,若國亡,不過十年,數之紀也。天之所棄不過紀。是歳也,三川竭,岐山崩,十一年,幽王乃滅,周乃東遷。
五嶽者,何謂也?泰山,東嶽也。霍山,南嶽也。華山,西嶽也。常山,北嶽也。嵩高山,中嶽也。五嶽何以視三公?能大布雲雨焉,能大斂雲雨焉。雲觸石而出,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雨天下,施徳博大,故視三公也。四瀆者,何謂也?江、河、淮、濟也。四瀆何以視諸侯?能蕩滌垢濁焉,能通百川於海焉,能出雲雨千里焉,為施甚大,故視諸侯也。山川何以視子男也?能出物焉,能潤澤物焉,能生雲雨,為恩多,然品類以百數,故視子男也。書曰:禋于六宗,望秩于山川,徧于群神矣。
齊景公為露寢之臺,成而不通焉。栢常騫曰:為臺甚急,臺成,君何為不通焉?公曰:然。梟昔者鳴,其聲無不為也。吾惡之甚,是以不通焉。栢常騫曰:臣請禳而去之。公曰:何具?對曰:築新室,為置白茅焉。公使為室成,置白茅焉。栢常騫夜用事,明日問公曰:今昔聞梟聲乎?公曰:一鳴而不復聞。使人往視之,梟當陛布翼,伏地而死。公曰:子之道若此其明也,亦能益寡人夀乎?對曰:能。公曰:能益幾何?對曰:天子九,諸侯七,大夫五。公曰:亦有徴兆之見乎?對曰:得夀,地且動。公喜,令百官趣具騫之所求栢常騫出,遭晏子於塗,拜馬前辭曰:騫為君禱梟而殺之。君謂騫曰:子之道若此其明也,亦能益寡人夀乎?騫曰:能。今且大祭,為君請夀,故將往以聞。晏子曰:嘻,亦善矣,能為君請夀也。雖然,吾聞之,惟以政與徳順乎神,為可以益夀。今徒祭可以益夀乎?然則福名有見乎?對曰:得夀,地將動。晏子曰:騫,昔吾見維星絶,樞星散,地其動,汝以是乎栢。常騫俯有間,仰而對曰:然。晏子曰:為之無益,不為無損也。薄賦歛,無費民,且令君知之。
夫水旱俱天下隂陽所為也,大旱則雩祭而請雨,大水則鳴鼓而劫社,何也?曰:陽者,隂之長也。其在鳥,則雄為陽,雌為隂;其在獸,則牡為陽,而牝為隂;其在民,則夫為陽而婦為隂;其在家,則父為陽,而子為隂;其在國,則君為陽,而臣為隂。故陽貴而隂賤,陽尊而隂卑,天之道也。今大旱者,陽氣太盛,以厭於隂,隂厭陽固,陽其填也。惟填厭之太甚,使隂不能起也,亦雩祭拜請而已,無敢加也。至於大水及日蝕者,皆隂氣太盛,而上减陽精,以賤乗貴,以卑陵尊,大逆不義,故鳴鼓而懾之,朱絲縈而劫之。由此觀之,春秋乃正天下之位,徴隂陽之失,直責逆者,不避其難,是亦春秋之不畏强禦也。故刼嚴社而不為驚靈,出天王而不為不尊上,辭蒯聵之命不為不聴其父,絶文姜之屬,而不為不愛其母。其義之盡耶?其義之盡耶?
齊大旱之時,景公召群臣問曰:天不雨久矣,民且有饑色,吾使人卜之,祟在高山廣水,寡人欲少賦歛以祠靈山,可乎?群臣莫對。晏子進曰:不可,祠此無益也。夫靈山固以石為身,以草木為髪,天久不雨,髪將焦,身將?,彼獨不欲雨乎?祠之無益。景公曰:不然。吾欲祠河伯可乎?晏子曰:不可,祠此無益也。夫河伯以水為國,以魚鼈為民,天久不雨,水泉將下,百川竭,國將亡,民將滅矣,彼獨不用雨乎?祠之何益?景公曰:今為之奈何?晏子曰:君誠避宫殿暴露,與靈山、河伯共憂,其幸而雨乎?於是景公出野暴露,三日,天果大雨,民盡得種樹。景公曰:善哉,晏子之言,可無用乎?其惟有徳也。
夫天地有徳合,則生氣有精矣,隂陽消息,則變化有時矣。時得而治矣,時得而化矣,時失而亂矣。是故人生而不具者五:目無見,不能食,不能行,不能言,不能施化。故三月逹眼而後能見,七月生齒而後能食,期年生臏而後能行,三年顖合而後能言,十六精通而後能施化。隂窮反陽,陽窮反隂,故隂以陽變,陽以隂變。故男八月而生齒,八歳而毁齒,二八十六而精小通。女七月而生齒,七歳而毁齒,二七十四而精化小通。不肖者精化始至矣,而生氣感動,觸情縦欲,故反施亂化。故詩云:乃如之人,懐婚姻也,大無信也,不知命也。賢者不然,精化填盈,後傷時之不可遇也,不見道端,乃陳情欲以歌詩曰:静女其姝,俟我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蹰。瞻彼日月,遥遥我思。道之云逺曷云能来。急時之辭也。甚焉,故稱日月也。度量權衡,以黍生之,為一分,十分為一寸,十寸為一尺,十尺為一丈。十六黍為一豆,六豆為一銖,二十四銖重一兩,十六兩為一斤,三十斤為一鈞,四鈞重一石。千二百黍為一龠,十龠為一合,十合為一升,十升為一斗,十斗為一石。
凡六經帝王之所著,莫不致四靈焉。徳盛則以為畜,治平則時氣至矣。故麒麟麕身牛尾,圎頂一角,含仁懐義,音中律吕,行步中規,折旋中矩,擇土而踐,位平然後䖏。不群居,不旅行,紛兮其有質文也。幽閒則循循如也,動則有容儀。黄帝即位,惟聖恩承天明,道一脩,惟仁是行,宇内和平,未見鳯凰,維思影像,夙夜晨興。於是乃問天老曰:鳯儀何如?天老曰:夫鳳鴻前麟後,虵頸魚尾,鶴植鴛鴦,思麗化枯折,所志,龍文龜身,燕喙雞噣,駢翼而中注,首戴徳,頂掲義,背負仁,心信智,食則有質,飲則有儀,往則有文,來則有嘉。晨鳴曰發明,晝鳴曰保長,飛鳴曰上翔,集鳴曰歸昌。翼挾義,衷抱忠,足履正,尾繋武,小聲合金,大音合鼓,延頸奮翼,五光備舉,光興八風,氣降時雨,此謂鳳像。夫惟鳳為能究萬物,隨天祉,象百狀,逹于道,去則有災,見則有福。覽九州,觀八極,備文武,正王國,嚴照四方,仁聖皆伏。故得鳳之像,一者,鳳過之,得二者,鳳下之,得三者則春秋下之,得四者則四時下之,得五者則終身居之。黄帝曰:於戲盛哉!於是乃備黄冕,帶黄紳,齋于中宫。鳳乃蔽日而降。黄帝降自東階,西面啓首曰:皇天降兹,敢不承命。於是鳳乃遂集東囿,食帝竹實,棲帝梧樹,終身不去。詩云:鳳凰鳴矣,于彼高岡。梧桐生矣,于彼朝陽。菶菶萋萋,雍雍喈喈。此之謂也。
靈龜文五色,似玉似金,背隂向陽,上隆象天,下平法地,槃衍象山,四趾轉運應四時,文著象二十八宿。虵頭龍翅,左精象日,右精象月。千歳之化,下氣上通,能知存亡吉凶之變。寧則信信如也,動則著矣。神龍能為高,能為下,能為大,能為小,能為幽,能為明,能為短,能為長。昭乎其高也,淵乎其下也。薄乎天光,高乎其著也。一有一亡,忽微哉!斐然成章。虚無則精以和,動作則靈以化。於戲!允哉!君子辟神也。觀彼威儀,逰燕幽間,有似鳳也。書曰:鳥獸鶬鶬,鳳凰來儀。此之謂也。
成王時,有三苖貫桑而生,同為一秀,大幾盈車,民得而上之成王,成王問周公,此何也?周公曰:三苖同秀為一,意天下其和而為一乎。後三年,則越裳氏重譯而朝,曰:道路悠逺,山川阻深,恐一使之不通,故重三譯而來朝也。周公曰:徳澤不加,則君子不饗其質,政令不施,則君子不臣其人。譯曰:吾受命於吾國之黄髪乆矣。天之無烈風淫雨,意中國有聖人耶?有則盍朝之,然後周公敬受其所以来矣。
周恵王十五年,有神降于莘,王問於内史過曰:是何故有之乎?對曰:有之。國将興,其君齋明中正,精㓗恵和,其徳足以昭其馨香,其恵足以同其民人。神饗而民聴,民神無怨,故明神降焉,觀其政徳而均布福焉。國將亡,其君貪冒、淫僻、邪佚、荒怠、蕪穢、暴虐,其政腥臊,馨香不登,其刑矯誣,百姓擕貳。明神不蠲,而民有逺意,民神痛怨,無所依懐,故神亦往焉,觀其苛慝而降之禍,是以或見神而興,亦有以亡。昔夏之興也,祝融降于崇山;其亡也,回禄信於亭隧。商之興也,檮杌次於丕山;其亡也,夷羊在牧。周之興也,鸑鷟鳴於岐山;其衰也,杜伯射宣王於鎬。是皆明神之紀者也。王曰:今是何神也?對曰:昔昭王娶于房,曰房后,是有爽徳,協于丹朱,丹朱馮身以儀之,生穆王焉。是監燭周之子孫而福禍之。夫一神不逺徙遷,若由是觀之,其丹朱耶?王曰:其誰受之?對曰:在虢。王曰:然則何為?對曰:臣聞之,道而得神,是謂豐福,淫而得神,是謂貪禍。今虢少荒,其亡也。王曰:吾其奈何?對曰:使太宰以祝、史率狸姓,奉犠牲、粢盛、玉帛往獻焉,無有祈也。王曰:虢其幾何?對曰:昔堯臨民以五,今其胄見。鬼神之見也,不失其物。若由是觀之,不過五年。王使太宰已父率傅氏及祝,奉犠牲、玉觴往獻焉,内史過從,至虢,虢公亦使祝、史請土焉。内史過歸告王曰:虢必亡矣。不禋於神而求福焉,神必禍之;不親於民而求用焉,民必違之。精意以享,禋也;慈保庶民,親也。今虢公動匱百姓,以盈其違,離民怒神怨而求利焉,不亦難乎!十九年,晉取虢也,
齊桓公北征孤竹,未至卑耳谿中十里,闟然而止,瞠然而視。有頃,奉矢未敢發也。喟然嘆曰:事其不濟乎!有人長尺,冠冕大人物具焉,左祛衣,走馬前者。管仲曰:事必濟,此人知道之神也。走馬前者,導也。左祛衣者,前有水也。從左方渡。行十里,果有水曰遼水,表之從左方渡至踝,從右方渡至膝。已渡,事果濟。桓公再拜管仲馬前,曰:仲父之聖至如是,寡人得罪久矣。管仲曰:夷吾聞之,聖人先知無形,今已有形,乃知之,是夷吾善承教,非聖也。吳伐越,隳㑹稽得骨,専車使使問孔子曰:骨何者㝡大?孔子曰:禹?群臣㑹稽山,防風氏後至,禹殺而戮之,其骨節専車,此為大矣。使者曰:誰為神?孔子曰:山川之靈,足以紀綱天下者,其守為神,社稷為公侯,山川之祀為諸侯,皆屬於王者。曰:防風氏何守?孔子曰:汪芒氏之君,守封、嵎之山者也。其神為釐姓,在虞、夏為防風氏,商為汪芒氏,於周為長狄氏,今謂之大人。使者曰:人長幾何?孔子曰:僬僥氏三尺,短之至也;長者不過十,數之極也。使者曰:善哉,聖人也!仲尼在陳,有隼集于陳侯之廷而死,楛矢貫之,石砮,矢長尺而咫。陳侯使問孔子,孔子曰:隼之來也逺矣,此肅慎氏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九夷百蠻,使各以其方賄來貢,思無忘職業。於是肅慎氏貢楛矢、石砮,長尺而咫。先王欲昭其令徳之?,故銘其栝曰:肅慎氏貢楛矢以分大姬,配虞胡公而封諸陳。分同姓以珎玉,展親也。分别姓以逺方職貢,使無忘服也,故分陳以肅慎之矢。試求之故府,果得焉。
季桓子穿井,得土缶,中有羊,以問孔子,言得狗。孔子曰:以吾所聞,非狗,乃羊也。木之怪,夔罔兩;水之怪,龍罔象;土之怪,羵羊也,非狗也。桓子曰:善㢤!
楚昭王渡江,有物大如斗,直觸王舟,止於舟中。昭王大怪之,使聘問孔子。孔子曰:此名萍實,令剖而食之,惟覇者能獲之,此吉祥也。其後齊有飛鳥,一足,來下,止于殿前,舒翅而跳。齊侯大怪之,又使聘問孔子。孔子曰:此名商羊,急告民趣治溝渠,天將大雨。於是如之,天果大雨,諸國皆水。齊獨以安。孔子歸,弟子請問,孔子曰:異時,小兒謡曰:楚王渡江得萍實,大如拳,赤如日,剖而食之,美如蜜。此楚之應也。兒又有兩兩相牽,屈一足而跳,曰:天將大雨,商羊起舞。今齊獲之,亦其應也。夫謡之後,未嘗不有應隨者也,故聖人非獨守道而已也,賭物記也,即得其應矣。
鄭簡公使公孫成子來聘於晉,平公有疾,韓宣子賛授館客,客問君疾,對曰:君之疾久矣,上下神祇無不遍諭也,而無除。今夢黄熊入於寢門,不知人鬼耶?意厲鬼也。子産曰:君之明,子為政,其何厲之有?僑聞之,昔鮌違帝命,殛之于羽山,化為黄熊,以入于羽淵,是為夏郊,三代舉之。夫鬼神之所及,非其族類,則紹其同位。是故天子祠上帝,公侯祠百神,自卿已下,不過其族。今周室少卑,晉實繼之,其或者未舉夏郊也。宣子以告,祀夏郊,董伯為尸,五日瘳。公見子産,賜之莒鼎。
虢公夢在廟,有神,人面,白毛,虎爪,執立在西阿。公懼而走。神曰:無走,帝今日使晉襲于爾門。公拜頓首。覺,召史嚚占之。嚚曰:如君之言,則蓐收也,天之罰神也,天事官成。公使囚之,且使國人賀夢。舟之僑告其諸侯曰:虢不久矣,吾乃今知之。君不度而嘉大國之襲於已也,何瘳?吾聞之曰:大國無道,小國襲焉,曰服;小國傲,大國襲焉,曰誅。民疾君之侈也,是以由於逆命。今嘉其夢,侈必展,是天奪之鑑,而益其疾也。民疾其態,天又誑之。大國來誅,出令而逆,宗國既卑,諸侯逺已,外内無親,其誰云救之?吾不忍俟。將行,以其族適晉。三年,虢乃亡。
晉平公築虒祁之室,石有言者。平公問於師曠曰:石何故言?對曰:石不能言,有神馮焉。不然,民聽之濫也。臣聞之,作事不時,怨讟動于民,則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宫室崇侈,民力屈盡,百姓疾怨,莫安其性,石言不亦可乎?晉平公出畋,見乳虎伏而不動,顧謂師曠曰:吾聞之也,覇王之主出,則猛獸伏不敢起。今者寡人出,見乳虎伏而不動,此其猛獸乎?師曠曰:鵲食猬,猬食鵔鸃,鵔鸃食豹,豹食駮,駮食虎。夫駮之狀有似駮馬。今者君之出,必驂駮馬而出畋乎?公曰:然。師曠曰:臣聞之,一自誣者窮,再自誣者辱,三自誣者死。今夫虎所以不動者,為駮馬也,固非主君之徳義也,君奈何一自誣乎?平公異日出朝,有鳥環平公不去,平公顧謂師曠曰:吾聞之也,覇王之主,鳳下之,今者出朝,有鳥環寡人,終朝不去,是其鳳鳥乎?師曠曰:東方有鳥名諫珂,其為鳥也,文身而朱足,憎鳥而愛狐,今者吾君必衣狐裘以出朝乎?平公曰:然。師曠曰:臣已嘗言之矣,一自誣者窮,再自誣者辱,三自誣者死。今鳥為狐裘之故,非吾君之徳義也,君奈何而再自誣乎?平公不說。異日置酒虒祁之㙜,使郎中馬章布蒺䔧於階上,令人召師曠,師曠至,履而上堂。平公曰:安有人臣履而上人主堂者乎?師曠觧履剌足,伏剌膝,仰天而歎。公起引之曰:今者與叟戯,叟遽憂乎?對曰:憂。夫肉自生䖝而還自食也;木自生蠹而還自刻也;人自興妖而還自賊也。五鼎之具,不當生藜藿;人主堂廟,不當生蒺䔧。平公曰:今為之奈何?師曠曰:妖已在前,無可奈何。入來月八日,脩百官,立太子,君將死矣。至來月八日,平旦,謂師曠曰:叟以今日為期,寡人如何?師曠不樂,謁歸。歸未幾而平公死,乃知師曠神明矣。
趙簡子問於翟封荼曰:吾聞翟雨穀三日,信乎?曰:信。又聞雨血三日,信乎?曰:信。又聞馬生牛,牛生馬,信乎?曰:信。簡子曰:大㦲!妖亦足以亡國矣。對曰:雨榖三日,䖟風之所飄也;雨血三日,鷙鳥撃於上也;馬生牛,牛生馬,雜牧也。此非翟之妖也。簡子曰:然則翟之妖奚也?對曰:其國數散,其君㓜弱,其諸卿貨,其大夫比黨以求禄爵,其百官肆㫁而無告,其政令不竟而數化,其士巧貪而有怨,此其妖也。
哀公射而中稷,其口疾,不肉食,祠稷而善,卜之巫官,巫官變曰:稷負五種,託株而從天下,未至於地而株絶。獵谷之老人張祍以受之,何不告祀之?公從之而疾去。扁鵲過趙王,王太子暴疾而死。鵲造宫門曰:吾聞國中卒有壤土之事,得無有急乎?中庶子之好方者應之曰:然。王太子暴疾而死。扁鵲曰:入言鄭毉、秦越人能活太子。中庶子難之曰:吾聞上古之為毉者曰苖父。苖父之為毉也,以菅為席,以芻為狗,北面而祝,發十言耳。請扶而來者,舉而來者,皆平復如故。子之方能如此乎?扁鵲曰:不能。又曰:吾聞中古之為毉者曰俞柎。俞柎之為毉也,搦腦髓,束肓莫,炊灼九竅而定經絡,死人復為生人,故曰俞柎。子之方能若是乎?扁鵲曰:不能。中庶子曰:子之方如此。譬若以管窺天,以錐刺地,所窺者甚大,所見者甚少。鈞若子之方,豈足以變駭童子哉?扁鵲曰:不然。物故有昧揥而中蛟頭,掩目而别白黒者,太子之疾,所謂尸厥者也。以為不然。入診之,太子股隂當温,耳中焦焦,如有嘯者聲然者,皆可治也。中庶子入報趙王。趙王跣而趨出門,曰:先生逺辱,幸臨寡人。先生幸而有之,則糞土之息,得䝉天履地而長為人矣。先生不有之。則先犬馬填溝壑矣。言未已,涕泣沾襟。扁鵲遂為診之。先造軒光之竈。八成之湯。砥針礪石。取三陽五輸。子容擣藥,子明吹耳,陽儀反神,子越扶形,子游矯摩。太子遂得復生。天下聞之皆曰:扁鵲能生死人。鵲辭曰:予非能生死人也。特使夫當生者活耳。夫死者猶不可藥而生也。悲夫!亂君之治,不可藥而息也。詩曰:多將熇熇,不可救藥,甚之之辭也。
孔子晨立堂上,聞哭者聲音甚悲。孔子援琴而鼓之,其音同也。孔子出,而弟子有吒者,問:誰也?曰:回也。孔子曰:回何為而吒?回曰:今者有哭者,其音甚悲,非獨哭死,又哭生離者。孔子曰:何以知之?回曰:似完山之鳥。孔子曰:何如?回曰:完山之鳥,生四子,羽翼已成,乃離四海,哀鳴送之,為是往而不復返也。孔子使人問哭者,哭者曰:父死家貧,賣子以葬之,将與其别也。孔子曰:善㢤,聖人也。
景公畋於梧丘,夜猶蚤,公姑坐睡,而夢有五丈夫北面倖盧,稱無罪焉。公覺,召晏子而告其所夢。公曰:我其嘗殺不辜而誅無罪耶?晏子對曰:昔者先君靈公畋,五丈夫罟而駭獸,故殺之,斷其首而葬之,曰:五丈夫之丘,其此耶?公令人掘而求之,則五頭同穴而存焉。公曰:嘻!令吏葬之。國人不知其夢也,曰:君憫白骨,而况於生者乎?不遺餘力矣,不?餘智矣。故曰:人君之為善易矣。子貢問孔子:死人有知無知也。孔子曰:吾欲言死者有知也,恐孝子順孫妨生以送死也;欲言無知,恐不孝子孫棄不葬也。賜欲知死人有知將無知也。死徐自知之,猶未晩也。
王子建出守於城父,與成公乾遇於疇中,問曰:是何也?成公乾曰:疇也。疇也者何也?所以為麻也。麻也者何也?曰:所以為衣也。成公乾曰:昔者荘王伐陳,舎於有蕭氏,謂路室之人曰:巷其不善乎?何溝之不浚也?荘王猶知巷之不善,溝之不浚。今吾子不知疇之為麻,麻之為衣,吾子其不主社稷乎?王子果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