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論第四

禮論第四

或曰：仁義智信，疑若根諸性者也。以吾子之言，必學禮而後能乎？曰：聖人者，根諸性者也；賢人者，學禮而後能者也。聖人率其仁義智信之性，㑹而為禮，禮成而後仁義智信可見矣。仁義智信者，聖人之性也；禮者，聖人之法制也。性畜於内，法行扵外，雖有其性，不以為法，則曖昧而不章。今夫木，大者可以為棟梁，小者可以為榱桷，不以為屋室，則朽扵深山之中，與樸樕同，安得為棟梁榱桷也。温厚可以為仁，斷决可以為義，䟽逹可以為智，固守可以為信，不以為禮，則滯扵心胷之内，與無識同，安得謂之仁義智信也。屋既成，雖拙者必指之曰：此棟也，此梁也，此榱也，此桷也。禮既行，雖愚者必知之曰：此仁也，此義也，此智也，此信也。賢人者，知乎仁義智信之羙，而學禮以求之者也。禮得而後仁義智信亦可見矣。聖與賢其終一也。始之所以異者，性與學之謂也。中庸曰：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自誠明者，聖人也；自明誠者，賢人也。然則賢人之性，果無仁義智信乎？曰：賢人之性，中也，楊雄所謂善惡混者也，安有仁義智信哉？性之品有三：上智，不學而自能者也，聖人也；下愚雖學而不能者也，具人之體而巳矣。中人者又可以為三焉。學而得其本者為賢人，與上智同。學而失其本者為迷惑，守於中人而巳矣。兀然而不學者為固陋，與下愚同。是則性之品三，而人之?五也。請問學之得失。曰：所謂本者，禮也。知乎仁義智信之羙，而不知求之於禮，率?意附邪說，蕩然而不反，此失其本者也。故世有非禮之仁矣，有非禮之義矣，有非禮之智矣，有非禮之信矣，是皆失其本而然也。敢問其目？曰：奪其常産，廢其農時，重其賦稅，以至?寒憔悴，而時賜米帛以為哀；人之困，憲章煩宻，官吏枉酷，殺戮無數，而時發赦宥，以為愛人之命。軍旅屢動，流血滿野，民人疲極，不知䘮葬，而收歛骸骨，以為恵及死者。若是?者，非禮之仁也。背其君親，䟽其兄弟，而連結私黨，以死相赴，以為共人之患。謟䛕機巧以動上心，而數辭其爵位及其貨財，以為謙讓。君有過失而不能諌正，而暴揚於外；身有?惡不能自改，而専攻人之短，以為强直。賢才果勇不能用於公家，而私相援舉，以為巳力。下民之愚，而不能教訓䧟之於惡，然後峻刑以誅之，以為奉法。若是?者，非禮之義也。為智不能以制民用，修世教，起政事，以治人，齊師旅以禦亂，以為天下國家久長之策，而專為姦詐巧辯以徼一時之利，若是?者，非禮之智也。為信，不能以一號令，重班爵、明車服以辯等，守職業以興事，使天下之人仰之而不疑，而專為因循顧望以死兒女之言，若是?者，非禮之信也。今有欲為仁義智信，而不知求之於禮，是将失其本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