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賞罰及修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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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7 00:04
論賞罰及修河事
元祐三年九月五日,
翰林學士朝奉郎知制誥兼侍讀蘇軾劄子奏,臣今日邇英進讀寳訓及雍熈淳化間事,太宗皇帝每見時和?豊,雨雪應時,輙喜不自勝,㪯酒以屬羣臣。又是日熒惑與日同度,太史奏言當旱旣而雨足歳豐。臣讀至此,因進言水旱雖天數,然人君脩徳,可以轉災爲福,故宋景文公一言,熒惑退三舎,元豐八年,熒惑守心,逆行犯房,又逆而西垂,欲犯氐。氐四星,后妃之象也。方是時, 二聖在位,發政施仁,惟恐不及。臣視熒惑退舎甚速,如有所畏,不敢復西。以此知天人之應,捷於影響。 太宗皇帝親致太平,而每遇豐年,若獲非常之福,喜樂如此者,豈非水旱不作,自是朝廷難得之事乎?書曰:天聦明,自我民聦明。匹夫匹婦有不獲其所,猶能致水旱,而況政令之失,小及一方,大及四海,其爲災沴,理在不疑。自 二聖嗣位,于今四年,㳟儉慈孝,至仁至公,可謂盡矣。而四年之中,非水則旱,日月薄蝕,五星相凌,淫雨大雪,常寒乆隂之?,殆無虚月,此豈盛徳之報也哉?臣愚無知,竊謂陛下身脩而政未脩,故監司守令多不得人,百姓失職,無所告訴,謡怨上達,以傷隂陽之和,所以致此者,蓋由朝廷賞罰不明,舉措不當之咎也。
臣請略而言之。去年熙河諸將力戰以獲鬼章,此竒功也,故增秩賜金。涇原諸將閉門自守,使賊大掠而去,若渉無人之境,此罪人也,亦增秩賜金。賞罰如此,何以使人。廣東妖賊岑探反,圍新州,差將官童政救之。政賊殺平民数千,其害甚於岑探。朝廷使江西提刑傅爕体量其事,爕畏避權勢,歸罪於新州官吏,又言新州官吏却有守城之功,乞以功過兩除,愚弄上下,有同兒戯,然卒不問。岑探聚衆造謀,經年乃發,而所部官吏茫不斍知,使一方赤子肝腦塗地,然亦止於薄罰。童政凶狡貪殘,非一日之積,而監司乃令將兵討賊,以致数千人無辜就死,亦止降一差遣。近日温杲誘殺平民十九人,?酷之狀,所不忍聞,而杲止於降官監當。蔡州捕盗吏卒亦殺平民一家五六人,皆婦女無辜,屠割形體,以爲丈夫首級,欲以請賞,而守倅不按,監司不問,以至臣寮上言。及行下本路,乃云殺時可與不可辯認,白日殺人,不辨男女,豈有此理?乃是預爲凶人開苟免之路。事如此者非一,臣不敢尽言,特舉其甚者耳。如此,不過恩庇得無狀小人十数人,正使此等歌詠愛戴,不知有何補益,而紀綱頽弛,媮惰成風,則千萬人受其害,此得爲仁乎?大抵爲囯要在分别是非,以行賞罰,然後善人有所恃賴,平人有所告訴。若不窮究曲直,惟務兩平,則君子無告,小人得志,天下之亂可坐而待。此臣所謂賞罰不明之咎也。
黃河自天禧已來,故道漸以淤塞,毎決而西以就下耳。熈寕中決於曹村, 先帝盡力塞之,不及數年,遂決小呉。 先帝聖神,知河之欲西北行也乆矣,今強塞之,縱獲目前之安,而旋踵復決,必然之勢也,故不復塞。今都水使者王孝先乃欲於北京南開孫村河,欲奪河身以復故道,此豈獨一方之安危,天下之休戚也。古者舉大事謀及庻人,上下僉同,然猶有意外之患。今内自工部侍郎、都水屬官,外至安撫、轉運使及外監丞,皆以爲故道仰,勢若登屋,功必無成,而患有不可測者。以至河北吏民,無賢愚貴賤,皆以爲然,獨一孝先以爲可作。臣聞自孫村至海口,舊管堤掃四十五所,役兵萬五千人,幹當使臣五十貟,嵗支物料五百餘萬。自小吳之決,故道諸埽皆廢不治,堤上榆栁并根掘取,殘零物料,變賣無餘,官吏役兵僅有存者。使孫村之役,不能奪過河身,則官私財力,舉爲虛棄。若幸而復行故道,則四十五埽皆巳廢壞,横流之災,必倍於今。孝先建議之初,略不及此。近因人言沸騰,方牒北外郡丞司,云四十五埽並屬北外監丞司地分,令一面相度枝梧。又云:因檢計春料,便令計置。今來欲興脩四十五處,巳壞隄掃,準備河水,復行故道,此莫大之役,不貲之費也。孝先當於建議之初,首論其事,待朝廷上下熟議而行。今孝先便將此役作常程熟事,行與北外監丞司,令一面管認,意望敗事之後,歸罪他人。其爲欺罔,實駭羣聽,其餘患害,未易悉數。但臣採察衆論,以爲此役不可不罷。若今嵗罷役,不過枉費九百萬物料,虚役二萬兵工。若更接續興脩,則來?當役數十萬人,仍費二千餘萬。此外民勞之極,變故橫生,嗟怨之聲,足以復致水旱。若將三千萬物料錢,作數年因水所欲行之地,稍立隄防,増卑培薄,數年之後,必漸安流,何苦徇一夫之私計,逆萬人之公論,以興必不可成之役乎?此臣所謂措置不當之咎也。
臣竊見 仁宗朝名臣歐陽脩爲學士日,有脩河議狀二篇,雖當時事冝,而其所畫利害,措置方略,頗切今日之事,臣以爲可用,故輒繕冩進呈。自 祖宗以來,除委任執政外,仍以侍從近臣爲耳目,請間論事,殆無虚日。今自垂簾已來,除執政、臺諫、開封尹外,更無人得對,惟有邇英講讀,猶獲親近清光,若復瘖黙不言,則是耳目殆廢。臣受恩深重,不敢觀望上下,苟爲身謀,謹備錄今日進讀之言,上陳聖鑒。臣無任恐慄待罪之至。取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