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禮問目答全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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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9 00:45

三禮問目答全藻

方侍郞望谿云:古人言三公者多矣,未有言四輔者;言師保者多矣,未有言疑承者。王莽置四輔以配三公,又爲其子置師、疑、傅、承、阿輔、保、拂之官,而劉歆竄入文王世子,以見其爲二帝三王之舊制,胡他書更無及此者,然否

以三代之前,並無四輔之官,其說是也。若以爲劉歆所竄入,則未然。蓋侍郎不讀雜書,頗?程子,卽如史漢侍郞但愛觀其文章,而於考據則弗及也。四輔之名,見於尚書之洛誥,而益稷篇之四隣,史記作四輔。尚書大傳:古者天子必有四隣,前曰疑,後曰承,左曰輔,右曰弼。天子有問而無對,責之疑;可志而不志,責之承;可正而不正,責之輔;可揚而不揚,責之弼。是言四輔之官之始也。賈太傅新書引明堂位曰:篤仁而好學,多聞而道順,天子疑則問應而不窮者,謂之道。道,天子以道者也。常立於前,是周公也。潔亷而切直,匡過而諫邪者謂之弼,弼者,拂天子之過者也。常立於右,是召公也。誠立而惇㫁,輔善而相義者謂之輔,輔者,輔天子之意者也。常立於左,是太公也。博聞而强記,捷給而善對者謂之承,承者,承天子之遺忘者也。常立於後,是史佚也。按其文稍與大傳不符,而大畧則同。漢書谷永公車之對曰:四輔旣備,成王靡有過事。杜業傳謂王音曰:周、召分陜,並爲弼疑。是皆本賈、傅之言也。孔樷子曰:疑、承、輔、弼,謂之四近。是豈皆劉歆之所竄與?故不可以王莽所常用者,而竟以之罪歆也。然而秦漢以上則固無此官也。若謂周、召、望、佚常爲之,則何以不見於尚書之周官?草廬因不得巳而爲之辭,以爲三公是周制,四輔是唐、虞以來之制,則又何以不見於二典?乃援四隣之文卽指爲四輔以爲古制,誰其信之?又援周官師保之名合之,疑承,而芟去輔弼,以爲周制,又誰其信之?故侍郞以爲絶無此官者是也。特不可以爲劉歆竄入也。愚嘗謂爲此說者,蓋在周秦之間,文獻譌失,好事者所造作,故伏勝、賈誼皆記之。再考甘石星經有云:天極星旁三星爲三公,後句四星爲四輔。斯則出於伏、賈之前者。然則其爲七國時人之說,固無疑也。至於漢唐經師,又原不盡同星經之說。是以洛誥四輔,孔安國以爲四維之輔,而正義以爲周公事無不統,以一人爲四輔。唯安國孝經注天子爭臣七人,以三公四輔當之,而邢氏正義巳非之。然則文王世子之不足信。古人巳早言之。特侍郞竟以他書更無及此。則反失之矣。

禮記大傳曰。四世而緦。服之窮也。五世袒免。殺同姓也。六世親屬竭矣。其庶姓别於上。而戚單於下。康成曰。始祖爲正姓。高祖爲庶姓。釋之者曰。正姓如姬姜。庶姓如三桓七穆,是否

異,故康成之言也。周禮秋官司儀曰:土揖庶姓,時揖異姓,天揖同姓。康成曰:同姓,兄弟之國。異姓,婚姻甥舅之國。庶姓無親而勲賢者。故王昭禹曰:異姓親於庶姓,同姓又親於異姓。而三揖之禮,由此等焉。然考左傳隱公二十一年,滕、薛來朝,爭長,滕曰:我,周之卜正也。薛,庶姓也。魯自周公以至武公皆娶於薛,不可謂非婚姻甥舅之國,而滕猶以庶姓目之。蓋成周異姓之封,如嬀,如姒,如子則三恪,如姜則元臣,皆族?之貴者。薛雖太皥之裔,而先代所封,又加以弱小,故降居庶姓之列。然則異姓因有貴姓而始有庶姓,亦不僅以親疎言也。若同姓則安得有所謂庶姓?甚矣,康成之謬也,何以解大傅蓋嘗攷之。古之所謂姓氏原有别,三桓七穆,是氏也,非姓也。受氏之禮,多以王父字爲氏,而亦或有以父字賜氏者。國僑之類是也。或有及身賜氏者,仲遂之?是也。不必高祖始有也,而要之皆不可以言姓。太史公承秦、項䘮亂之餘,姓學巳紊,故混書曰姓某氏,儒者譏之。若如康成所云,則氏固可以言姓,太史公又何譏乎?况姓一定而不易,氏逓出而不窮,以三桓言之,仲孫氏之後又分而爲南宮氏、子服氏,叔孫氏之後又分而爲叔仲氏,季孫氏之後又分而爲公鉏氏、公甫氏。諸侯不敢祖天子,大夫不敢祖諸侯,則仲慶父、叔牙、季友實三桓之始祖也。始祖爲正姓,將無以三公子所受之氏爲正姓耶?則正姓卽庶姓矣,倘仍以姬爲姓耶?則正姓并不出於始祖也。若敬叔諸家所受之氏,是又庶姓之小支也,姓固如是之不一而足耶?此康成之言之必不可通者也。至于大傳所云别姓,竊疑非卽?下文繋姓之姓,姓者,生也,庶姓卽衆生,蓋謂支屬别於上,婚姻窮於下,故疑若可以通嫁娶而無害。至下文繫姓弗别,始指所受之姓而言。康成合而一之,遂謂繋姓之外,又别有所别之姓,而所繋者出始祖,所别者出高祖,舛矣。歸安沈編脩榮仁亦以予言爲然。

文昌第四星曰司命,周禮亦有司命之祭,而祭法列之七祀。然則今之祀文昌者,未爲無據。先生力言其謬,何也?星宿之名,多出於廿石以後,而緯書又從而溷之,皆不足信。是以康成亦自支離分别,謂大宗伯之司命,則文昌第四星之神也。祭法司命是督察三命之小神也。其神各别,唯是三命之說,見於孝經緯援神契,固誣罔,而文昌之名亦不古。然且無問其是否同異,要之大夫而下,無祭天神者,故愚不敢脩敬也。今世文昌之祭何所始?蓋始於元之袁淸容,乃吾鄕前軰也。事見袁尚寳符臺集。而五百年以來,遂盛行。於是躗言四起,謂其爲梓潼人,而又有十七世輪迴之說。在周爲張仲,在漢爲張良,在六國爲姚萇,又最後而其姓名爲張亞子。又或曰:卽,張仙也。則以文昌之神,督察三命之神,而忽而入於仙佛之說,是狂且所言也。乃愚者惑於司命之目,曰:是乃科舉功名之所升降者,爭起而禮之,而其祠乃䦨入於學宮。然國家學校祀典,終未之及也,則亦可以知其爲淫祀矣。故愚自少至長,未嘗禮也。

方侍郞望,谿謂春秋之世,罷政極多,獨淫祀則罕聞,而先生以爲十二諸侯之淫祀,具見於內外二傳,願得一一數之,以正侍郞之疎。

侍郞不長於稽古,故有此言。嘗攷,周之衰也,三禮放失,故天神地示、人鬼之義不明,而妄惑於鬼神之說,此淫祀之所由起。又其甚者,千名犯分,謂之逆祀,其說不可以更僕罄也。但鬼神之說始於墨子,故漢志數墨子之宗旨凡數條,而右鬼其一也。左氏蓋亦惑於墨子,內傳載之不一而足,外傳不知果出左氏與否,而鬼神之說則相爲表裏。如杜伯射宣王事,紀之自墨子,而外傳首載之。夫宣王以非罪殺杜伯,固過矣,然杜伯遂爲厲以射宣王,則是君臣之義,但在於人而不在於鬼。爲此說者,欲以明杜伯之枉,而不知適以成其罪。內傳因祖其說,以晉人非罪殺趙同兄弟,而其祖父爲厲,則皆誣謬之甚者。乃或謂以戒人君之妄殺,故公子彭生、渾良夫等事不厭其怪,則曲說也。以祭祀而言,神降於莘、虢人祭之以求土,非淫祀乎?内傳所紀稍簡,外傳則詳述内史過之言,謂昭王娶房后,爽德協於丹朱而生穆王。夫丹朱生於房,乃以魅鬼淫其千年以後之女孫而生穆王,則是穆王已非姬氏之種,其誕不必深詰。國之興也,則以契爲元鳥所生,稷爲巨人跡所生;其季也,則以穆王爲丹朱所生。爲此言者,當有天刑,而謂周之內史敢以此告於嗣王,以誣其先世,有是理乎?又謂其勸王使太宰帥貍姓之傅氏以祭之,非淫祀乎?外傳但知虢公之祀爲淫祀,而不知內史之所陳乃淫之大者。他如子産以博物稱,而其勸晉人之禳黃能,亦是淫祀。前此子産謂晉人當修實沈、臺駘之祀可也,若夏郊則豈晉侯之所得祭,而忽勸祭之,左氏之無識也。於衛寗武子之諫祀夏相,以爲?鄫何事?然則崇伯失祭,其於晉人何與?寗武子而非也,則可,不然,子産之說荒矣,故韋昭亦疑其非,謂晉爲周祭之。夫子産原謂晉實繼周,信斯言也,是乃淫祀之兼以逆祀者乎?若臧孫祭爰居,則尚屬過之小者,而柳下已動色力爭,使其聞丹朱、崇伯之祭,不知錯愕更何似也。故左氏所載,唯楚昭王不祭河,是卓然有見者,此外則寗武子之諫祭相,二百四十年之中,不惑於淫祀者,二人而巳。乃有不惑於淫祀,而反爲左氏所誚者,則子玉也。城濮之役,河神以孟諸之麋索子玉之瓊弁玉纓,此是妖夢,謂子玉當恐愳,脩身以敬共兵事,則可,謂其當媚河神以徼福則不可。夫子玉安得有事於河?若謂師行所過,原有祭其山川之禮,則安得示夢以索幣?故子玉之不與,猶滅明之不以璧與蛟也,而謂其慢神以取敗,是皆淫祀之說誤之也。故子産立伯有、子孔之後,皆以鬼神立說,而亦未甚當。伯有乃子良之孫,其先有大功,則立後固宜。子孔召純門之師,乃是國賊,何可立後?若但以取精用宏爲說,崔、慶、欒、郤、孫、寗諸亂臣,孰非取精用宏者?何以不能爲厲也?故予嘗謂漢人䜟緯巫鬼之說,實皆始於春秋之世,當時雖子産不免,於是墨子之徒揚其波,而至今莫之能正,悲夫!古傳謂周公祭天,太公爲尸;周公祭㤗山,召公爲尸。天神地示之祭,如何立尸?其說難曉。

此是漢人傳聞之語,原未可信。但天神地示必有配,則尸卽以配者之子孫爲之。外傳晉平公祭夏郊,董伯爲尸,韋昭曰:董伯,蓋姒姓也。然則周公攝祭天於郊,當以后稷之後爲尸;攝祭天於明堂,當以文王之後爲尸。其謂太公爲尸者,妄也。㤗山不知誰爲配,周公未嘗至魯國,固無祭㤗山之事。若禽父以後祭㤗山,便當以周公爲配。齊人祭㤗山,便當以太公爲配,而各以其後人爲尸。推之九鎭四瀆皆然。此雖其禮不見於經,而可以義推而得之者。若漢人祭江,以伍胥配,則非先王之禮。先王之禮,唯諸侯於封内山川,或以始封之君配,而天子祭之,則必取其有功於是山川者。然則三代而後,求合於禮,如蜀人祭江,當以李氷配;楚人祭漢,當以孫叔敖配;梁人祭漳,當以西門豹、史起配;曹、濮之間祭河,當以王延世、王景等配。此其有功者也,是乃合於祭法。伍胥非有功於江者也。若謂其素車白馬而主潮汐,遂以配江,是其說荒忽難信。卽果有之,亦當别祭之,不可卽以配江。世苟有講明典禮之君子,必以吾言爲然。至於春官神示諸祭,各有配,卽各有尸,不知其詳何若。然大抵有功者卽爲配,主其事者卽爲尸,故墓祭則冡人爲尸,其餘亦皆可以推而知之。䕫子不祀祝融與鬻熊,而楚滅之。先儒謂祝、鬻二祭,原祇應楚國大宗行之,䕫不應祀也。楚人特借其名,以遂其并小之私,其說似有據。然則凡蔣、邢、茅、遂皆不祭周公乎?

是說也,愚初亦主之,近而稍疑其不盡然也。諸侯不敢祖天子者,同姓之諸侯也。若異姓之諸侯,則二王之後,直用天子之禮樂以祭,固得祖天子矣。卽三皇五帝之後,特不用天子之禮樂,而未嘗不祖天子,蓋三皇五帝雖當代之天子必有祭,而其子孫不可以恝然而巳,是亦情也。情之所在卽,禮也。故所謂諸侯不敢祖天子者,不敢列之五廟。以爲太祖。而别立廟以祀之。太祖則固以始封之君爲之。是其義固並行而不悖也。曰。然則禮何以無徵也。曰。有。左傳不嘗云乎。任宿須句。風姓也。實修太皥之祀。夫太皥天子也。而任宿諸國以附庸之小侯各主其祀。然則祝鬻二祭。但謂楚當主之。而䕫無庸者,非矣。而吾於是推而通之,同姓之諸侯未嘗不然。夫同姓之諸侯,其五廟之太祖固以始封之君,而未嘗不别有天子之廟,故魯有周廟,祖文王,鄭亦有周廟,祖厲王,非僭也。顧亭林曰:諸侯若竟不敢祖天子,則始封之君將何祭?天下未有無祖考之人,而况於有土者也。愚謂周禮散亡,此必有大宗伯之明文,許令諸侯各立所出先王之廟,而特不以之入五廟。蓋周禮之别廟,以義考之,自屬多有。假如周公之㑹於東都,則别有祊在鄭國,而况天子巡狩,屬車所過,身後自皆有廟,則各令同姓諸侯司之。不然,反不如周公矣。漢人郡國皆得立高皇廟,其遺意也。曰:如是,則不巳近於禘乎?曰:是又非也。天子於始祖之所自出,固未嘗有廟也。五年一祭,則祭於始祖之廟,而以始祖配之,以其遠,固無廟也。若諸侯之於先王,則反有廟,以其近也。然而祭則未嘗敢以始封之君配之,是乃所謂諸侯不敢祖天子者也。故毛西河謂諸侯當有出王之廟,則是。若因此而謂魯可禘,則又非也。是固二千年來之疑案,而今始得和齊斟酌而定其說者曰:是則然矣。然先儒謂楚當祭,䕫不當祭,本於禮宗子祭,支子不祭之說也。今以左傳任宿諸國均主皥祀之文考之,則於禮經不合。曰:禮所云,是爲大夫言之也。諸侯之與大夫,地不同則禮有異。夫古之大夫共仕於一國之中,則宗子祭,支子不祭,是宗法也。大夫以世而分族,故桓族有季、孟、叔三家,則季氏以嫡爲大宗,孟、叔以庶,皆合祭於季氏。以季氏之祭合孟、叔,二氏之祖在焉,故可不祭也。諸侯則各居一國,其勢不能相就。如周公八子,其爲外諸侯,則魯也,邢也、蔣也;內諸侯,則宰周公也,凡也,祭也,胙也,茅也。如謂以大夫之禮繩之,則惟魯得祭,而外諸侯如邢、蔣,内諸侯如自宰周公而下,皆不得祭周公,於禮可乎?故魯固以周公爲始封之君,宰周公亦以周公爲始封之君,各爲太祖之廟。蓋周公身爲太宰,而子孫世守其采邑,其有廟無疑也。凡邢而下,不敢以周公爲太祖入五廟,而亦未嘗不别立周公之廟,是以義推之而必然者也。其不敢以周公入五廟者,以支子也,其必别立周公之廟者,溯所自出也,是固不可以大夫之宗法裁之也。卽,以大夫之宗法言之,試以曾子問觀之,亦多有變通之禮,而奈何竟以施之諸侯也?然則䕫子不祀,亦自有罪,特楚人滅之,未必不借此以兼弱耳。亭林先生謂七七之奠,本於易七日來復,是以䘮期五五,齋期七七,皆易數也。其說近於附會,然否亭林儒者,非先王之法言不言,至此條則失之,然此乃其未定之說,在初刻日知錄八卷,及晩年重定,則芟之矣。蓋自知其失也。七七之說,見於北史,再見於北齊書孫靈暉傳。萬季野曰,究不知始於何王之世,三見於李文公所作楊垂去佛齋說,及皇甫持正所作韓公神道碑銘,則儒者斥之之言也。亭林何所見,援臯復之禮以爲緣起。夫臯復之禮,始死升屋而號,豈有行之四十九日之久者乎?亭林於是乎失言。

鸛浦鄭氏居䘮,無七七之齋,可謂知末俗之誤者矣。然其每浹旬一奠,亦非也。攷之禮,大夫則朔望二奠,若非大夫,則但行朔奠一次,謂之殷奠。然則五品以下者奠三次,五品以上者,朔望日各一次,凡十次,是禮也。經史問答卷五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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