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狀元孟子傳卷第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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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7 06:05

張狀元孟子傳卷第十五

皇朝太師崇國文忠公、臨安府鹽官張 九成子韶

孟子曰:爲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國慕之,一國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徳教,溢乎四海,一國之心,歸於一國之賢者。人君能即民心所歸之人而用之,則一國之人歡欣鼓舞,令之則聽,禁之則止,號之則來,驅之則去。上不疑於下,下亦不疑於上,則以其間有賢者爲之依?也。然而有說焉,小人疾其名,䜛夫害其寵,則將有擅權之說,有朋黨之說,以熒惑主心,疑似君聽,一入其說,賢者不安其位。賢者不安其位,則一國?不安其所矣。此正國家之大幾,不可不知也。孟子深見此理,故曰爲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巨室者,即所謂一國之賢者也,其盛德懿行,民心之所素歸而信服者也,豈強臣丗家之比哉?如晉叔向、齊晏子、鄭子産、魯季孫行父者是也。雖其間未必一一?當道,然必有至謀竒節,屢見於設施之間,民心服之乆矣,用之則一國之心樂。一國之心樂則上恬下嬉。徭輕賦薄。一人傳十。十人傳百。百人傳千。千人傳萬。以至天下?慕之矣。天下信服。則德教方施。巳沛然溢乎四海矣。然則將欲有爲者。其可忽一國之賢者乎。漢殺李固。天下解體。唐用盧?。四方相弔。治亂之原,止此而巳。昔晉悼公即位,用魏相士魴、魏頡、趙武爲?,荀家、荀㑹、欒黶、鮑無忌爲公族大夫,使士渥濁爲?,使脩范武子之法。左行辛爲司空,使脩士蔿之法。以至六官之長,?民望也。諸侯?服,晉室復覇,此可見也。晉元帝過江,首用賀循、紀瞻、顧榮諸人,?江東之望也。晉室中興,遂爲江左之盛事,此又可見也。故?紹主盟而諸侯聽命,謝安旣起,則天下歸心。孟子之言,豈特爲當時之說哉。如商鞅自衞來秦,孫臏自魏來齊,陳軫自秦來楚,蘇秦自周遊六國,張儀自魏來秦。魏下諸人眞到自趙來,?淵乃自楚來,而淳于?、騶忌、騶衍、?以竒計詭迹釣君干禄於一時者也。豈知國家之典故,朝廷之大體,民心之好尚,風俗之便習,而諳詳精練如叔向、晏子、子産、行父諸公乎?一旦騁口舌之辭,肆縱橫之辯,行詭詐之術,雖得一時之竒功,而失乆逺之大計,彼於他人國家何有哉?志在腰金佩紫,髙車駟馬,以衒郷里而取名聲耳。孟子所以有丗臣之言,今又有巨室之說,其意將使時君丗主母,喜新進少年一時之崛竒,而聽元老大臣乆逺之長計也。其意顧不深哉?然而余懼丗之學者不審巨室之爲賢者,而認丗禄之家爲重,則夫魯三桓、晉六?、齊田氏亦可以爲戒矣。孟子之言,豈爲此軰設哉?不可不細考也。余故謂巨室一國之賢者,所以發明孟子之本意,求欲斷絶小人,借此爲姦雄之資也。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賢役大賢;天下無道,小役大,弱役強。斯二者,天也。順天者存,逆天者亡。齊景公曰:旣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絶物也,涕出而女於呉。今也小國師大國而恥受命焉,是猶弟子而恥受命於先師也。如恥之,莫若師文王。師文王,大國五年,小國七年,必爲政於天下矣。詩云:商之孫子,其麗不億。上帝旣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膚敏,祼將于京。孔子曰:仁不可爲衆也。夫國君好仁,天下無敵。今也欲無敵於天下而不以仁,是猶執?而不以濯也。詩云:誰能執?,逝不以濯。

觀孟子此論,乃知其學極天人之際,豈常流所能到也。觀夫以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賢役大賢。天下無道,小役大,弱役強,爲天之命,且有順天者存,逆天者亡之說,又有齊景公涕出而女於呉之說,又有今小國師大國而恥受命之說,其意以謂小國役於大國,弱國役於強國,雖人情不平,以謂其德不足以服人,其賢不足以髙丗,徒恃其強大,以勢相陵,使小弱之國聽使令於下風,供貢賦於内府。然而天方以強大壯彼,以小弱處我,此豈偶然哉?大國役小國,強國役弱國,此天也。小國事大國。弱國事強國。亦天也。天命在是。吾其如之何哉。安職守分可也。論至於天,則巳極矣。無可說矣。然孟子之學。不委於天而巳也。其下又有說焉。其說云何。轉移造化之說也。可謂深矣大矣。不可跂及矣。不知孟子立於何地。見天人之際如此其分明也。且其說曰:今也小國師大國而恥受命焉,是猶弟子而恥受命於先師也。如恥之,莫若師文王。師文王,大國五年,小國七年,必爲政於天下矣。夫旣言小役大、弱役強之爲天,今乃又以爲如恥之,莫若師文王,大國五年,小國七年,必爲政於天下,變移天意,斷然不疑,畫爲年數,如執左契以取責於天,豈非轉移造化之說乎。學至於此,則亦深矣大矣,不可跂及矣。夫旣歸命於天,無可說也。而天之外又有師文王必爲政於天下之說,是天命在我而巳矣。天之外又有文王焉,且引商之孫子祼將于京之詩以爲證,又引孔子仁不可爲衆之說以爲據,意以謂旣爲仁人,則當在人上,不可與衆同也。故有無敵於天下之說,以謂超然獨尊,無有對之者。當時諸侯?行暴政,以進取爲功業,以殺人爲英雄,?曰強大,?非仁人也。民之居其國,如在猛火沸湯中,如行王政盡。孟子植桑種田,育雞豚,畜狗彘,謹庠序,申孝弟,使老者衣帛食肉,不負戴於道路,?民不飢不寒,不轉徒於溝壑。則是行仁政,師文王,其無敵於天下必矣,又何強大之足道哉?吾方師諸侯以事天子,復文、武之緒,猶執?而以濯也,又引詩以卒其意焉。夫事至於無可奈何,則歸命于天。如楚子圍弑君簒位,滅陳,滅蔡,執徐子城朱方,號令天下,主盟中國。?曰:楚爲天所相。又曰天方授楚。如申之㑹晉叔向、鄭子産、宋向戍,?當時良大夫也。?帖首聽命,不敢可否,意亦以天命在楚,其如之何哉?孔子傷之,故書楚子麇卒,而以十三國之大夫?並於淮夷,是天之外又有說。而當時大夫學之不精,至使弑君之賊無復忌憚,橫行天下。所以聖筆於春秋,發明天命在我,當有以禆賛之,轉移之,如孟子所謂可也。故余以謂孟子之學,極天人之際,常流所不可到者,誠以其說有如此之大也。

孟子曰:不仁者可與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樂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與言,則何亡國敗家之有。有孺子歌曰:滄浪之水清,?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可以濯我足?孔子曰:小子聽之,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家必自毀,而後人毀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謂也。

孟子識見髙逺見當丗之君,聽商鞅、孫臏、陳軫、蘇秦、張儀、稷下諸學士之邪說,深入其中,變易心術,例?成不仁之君,而風俗習尚不知,以植桑種田,育雞豚,畜狗彘,謹庠序,申孝弟,使老者衣帛食肉,不負戴於道路,?民不飢不寒,不轉徙於溝壑。尊賢使能,?譏而不征,市?而不征,無夫里之布,爲政,而以進取殺人爲功業、爲英雄,安可與論先王之道哉?故商、孫、蘇、張,稷下之說,?危亡菑害之說也。而時君丗主競行而爭蹈之,是安其危而利其菑也,是樂其所以亡者也。彼各自以謂晏然如日之在天,孟子於其禍患未發時,巳知其㓕亡不乆矣。宗廟社稷?當傾覆於他人矣。故引孺子之歌、孔子之說、太甲之說爲證。且有人自侮、家自毀、國自伐之論以傷之。卒之宋滅于齊、魏、楚,而韓、魏、趙、楚、燕?㓕于秦。齊在山東四十餘年,不被秦兵,亦死于松、栢之間,爲秦盡有其地。秦復恃兵革,殺人爲政,無國可伐,無地可并,至乃誅及三族,誅及骨肉,天下大亂,一夫作難,而七廟?隳,卒爲項羽所有。羽又蹈覆車之轍,以殺人爲心,欲以兵雄天下,不師仁義,而爲漢所有。漢髙祖入秦,不戮一人,約法三章,?然巳有三代遺風。繼以文帝?仁,東西凡二十餘帝,而卜年至於四百,豈非仁政之力哉。孟子於六國無事時,巳見此理,而發爲自取之論。不五六十年,其言効驗,如印劵契鑰,無分毫差。然則不欲爲天下國家長乆計則巳。誠欲爲之,則聖王之道。其可忽諸。

孟子曰: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尓也。民之歸仁也,尤水之就下。獸之走壙也。故爲淵歐魚者獺也。爲叢歐爵者鸇也。爲湯武歐民者。桀與紂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則諸侯?爲之歐矣,雖欲無王,不可得巳。今之欲王者,猶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苟爲不畜,終身不得;苟不志於仁,終身憂辱,以䧟於死亡。詩云:其何能淑,載胥及溺。此之謂也。

桀,禹之子孫。紂,湯之子孫。?貴爲天子,冨有天下,不務行仁政以光大禹湯之業,而放肆暴虐,一則放於南巢,一則死於鹿臺,例?亡失天下。夫其所以至此者,以失其民也。所以失其民者,失其心也。民歸之則爲天子,民去之則爲匹夫。然則使其歸之之道無他焉,得其心而巳矣。所以得其心之道無他焉,知其好惡而巳矣。民之所甚好者仁,所甚惡者不仁。何謂仁。即所謂植桑種田,育雞豚。畜狗彘,謹庠序,申孝悌,使老者衣帛食肉,不負戴於道路。?民不飢不寒,不轉徙於溝壑者。此所謂仁政也。誠有舉此而行之者,民之歸之,猶水之就下,如此其順也;如獸之走壙,如此其樂也。湯、武行此仁政,故民歸之;桀、紂反此仁政,故失天下。湯、武行於此,而桀、紂反於彼,是桀、紂之歐民歸湯、武,猶獺之歐魚於淵,猶鸇之歐雀於林也。孟子識之髙!逺黙觀當丗之君,一?桀、紂之資,日夜驅逐其民,使不附巳,第未有行仁政収之者耳。誠有好仁之君,行前數事,則四方之民?爭歸之,則以當時諸侯日夜爲我驅逐於彼也。然而欲行王政,非一朝一夕之功也,當至誠行之,乆而不厭,使四方?信而不疑,猶七年之病,有三年之艾,則火力爲愈深,其効必速。若夫乍出乍入,不爲乆逺之計,而欲得民於旦暮間,豈有此理哉。故曰:苟爲不畜,終身不得。然如當丗之君,以進取爲功業,以殺人爲英雄,而孤人之子,獨人之父,使弟哭其兄,妻哭其夫,郷閭族黨,親戚朋友,使無往來之好,雞豚黍稷,酒醴牛羊,使無宴樂之情。如此用心,今?若安?以孟子觀之,若齊若楚,若魏若趙,若燕若秦,?當終身憂辱,以䧟於死亡。卒之齊、楚魏、趙爲秦所㓕,而秦亦㓕宗絶祀以歸於漢。是詩所謂其何能有善終者乎?相與歸於沉没而巳矣。夫當諸侯爭騖,人人自以謂英雄時。而孟子巳知其㓕亡。則孟子之先見逺識,豈商孫蘇張稷下軰所能髣髴其萬一哉。

孟子曰。自暴者不可與有言也。自棄者不可與有爲也。言非禮義。謂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謂之自棄也。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曠安宅而弗居,舎正路而不由,哀哉!

此一章指商鞅、騶忌、孫臏、陳軫、蘇秦、張儀、稷下諸人之所言所爲而哀之也。夫此數人者,爲權謀詭詐、傾覆縱横之說,爲荒唐無?、竒險卓異之說,考之仁義,邈然無有,豈非自暴其短乎。商鞅爲苛刻之法,以助秦虐,騶忌爲傾覆之計以䧟田忌,孫臏爲隂險之術以報龐㳙,陳軫爲鬼蜮之謀以敗韓、魏,蘇秦爲縱說以取冨貴,張儀爲横說以吞六國,稷下學士爲無實之卞以邀尊榮,考之仁義,亦邈然無有,豈非自棄其身乎?夫仁,人之安宅;義,人之正路。彼是數人者,志在名位,乃肆傾邪之言,乃行傾邪之行,曠安宅而弗居,舎正路而弗由,取先王之民,先王之風俗,變壞爲衰亂之丗。夫商鞅一?獨行於秦,其爲酷至漢猶未巳。不知斯民爲血爲肉者幾億萬,風俗爲鬼爲魅者亦幾百年。?鞅之學所至也。孟子知其必然。觀天意。考人事。不至于漢不巳也。雖欲救之。其將能乎。然仁者之心。亦豈能恝然不動哉。所以爲之哀痛而不能自巳也。士大夫學術不正。有一出於數人之言者。?自暴其短也。有一出於數人之行者。?自棄其身也。嗚呼!先王有大中至正之道,居仁由義而巳。用之則可以堯舜其君,士君子其民。不用則根於心,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而耳目聦明,血氣和平,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明不慙於妻子,幽無負於神明。胡不體孟子之言,而以商孫諸人爲戒乎。

孟子曰:道在邇而求諸逺,事在易而求之難。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此孟子深哀當丗將以權謀兵革平天下,不知平天下之道甚邇,而乃求之於逺乎?天下之事甚易,而乃求之於難乎?何以知其爲逺且難也?權謀不足以服人心,兵革不足以得人心。夫平天下在服人心、得人心而巳。今權謀詭詐,墮其術中者,使人怨恨而不巳,烏足以服人心乎?兵革殺傷,受其危害者,?苦而無告,烏足以得人心乎?當丗諸侯,將平天下,其道其事,乃與人心背馳如此,豈非求之於逺且難乎?孟子憫之,故一舉盡告以平天下之術,其爲道甚邇,其爲事甚易也。然則如之何,亦曰使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巳矣。夫人人親其親,長其長,其言甚微,其功甚大。試言其一二。聖人躬行孝弟於上,而設庠序之敎於天下,顧念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是其良知良能,乃天性之自然者也。及夫嗜欲深而忘其親,爭闘起而忽其長,先王所以家有塾,黨有庠、遂有序,國有學,講明孝弟之道,而孝弟睦婣,則郷閭族黨書之。不孝之刑,不弟之刑,則司宼俟之。又設爲植桑、種田、育雞豚、畜狗彘之法,使七十者食肉,五十者衣帛,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民不飢不寒,不轉徙於溝壑,風俗醇厚,人心温良,人人知愛其親,敬其兄。旣愛其親又敬其兄,則其心朴粹,無麄猛之氣,其心柔和,無忿戾之色,使四海之内人人如此,是乃堯舜三代之丗也。平天下之道,豈不在此乎。夫設權謀,恃兵革,勞心竭力,十無一二成功。至於親親長長,乃人心之自然者,特在吾一舉以示之耳。逺邇難易之理,亦巳明矣。孟子之時,習俗巳成,不信孝弟之足以感人,而謂權謀兵革不可一日而舎去,極其所知,盡其所學,行其所見,?亡國滅祀而不悔,可勝傷哉!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獲於上,民不可得而治也。獲於上有道,不信於友,弗獲於上矣。信於友有道,事親弗恱,弗信於友矣。恱親有道,反身不誠,不恱於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是故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勤者也。此一章乃子思中庸之學,而孟子於其中又擴大誠之爲用,無所不動之意也。然丗之論誠者,多錯認專爲誠。夫至誠無息,息非誠也。儻以專爲誠,則是語言寢處,應對酬酢,?離本位矣。故丗之行誠者,??不知通變其弊,至欲誦孝經以禦至劇之賊,讀仁王以消侯景之災,此豈不取天下?爲後丗之戒哉。夫誠,難知也,難言也。惟子思一語,深見誠之本體。特學者語之不精,擇之不詳,不能深體聖賢之意,以至如是之弊也。其語安在?其曰不明乎善是也。夫人性?喜,特吾學非其道,而丗無師友指示之耳。使吾知格物知至之學,内而一念,外而萬事,無不窮其源流,窮其終始,窮之又窮之,至於極盡之地,人欲都盡,一旦廓然,則性善昭昭,無可疑矣。此所謂一日克已復禮,天下歸仁也。使吾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聞其善言而心有所省,見其善行而心有所感,一旦廓然,則性善昭然,亦無可疑矣。此孟子指文公以性善而能力行三年之喪,使百官族人稱其爲知,而四方來觀者,?大恱而歸者是也。嗚呼,誠如此其大,而乃競指專以爲誠,使專謂之誠,則農夫樵叟?聖人矣。吁,可怪也。儻性善旣明,則其身中無一毫私智,念念?誠,處處?誠,而其身誠矣。誠之爲用,無不感動。以此事親,則吾親感動而無不恱矣。以此交朋友,則朋友感動而無不信矣。以此事上,則在上感動而無不獲矣。以此治民,則天下感動而無不治矣。是故不憂民之不治,獨憂上之不獲;不憂上之不獲,獨憂友之不信;不憂友之不信,獨憂親之不恱;不憂親之不恱,獨憂身之不誠。不憂身之不誠,獨憂善之不明耳。使明乎善,則吾身吾親、吾友、吾君吾民之幾?巳揔攝乎此矣。注之於身則身誠,注之於親則親恱,注之於友則友信,注之於君於民則獲於上而民治矣。嗚呼!士大夫將以脩身、事親、交友、事君、治民,其於明善之學,可不用心乎?昔舜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納于百揆,百揆時叙;賔于四門,四門??;納干大麓,烈風雷雨弗迷。則以明乎善,故無所往而不動也。孔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則以明乎善,故無所往而不動也。孟子又推明之曰:誠者天之道,使能誠其身,則所向?天,安有不動乎?思誠者人之道,此大學所謂致知格物也,非認專爲誠也。至誠則無往不動。以脩身則身動而誠,以事親則親動而恱,以交友則友動而信,以事上則上動而獲。以治民,則民動而信。誠之所在,擊觸轉移,使天下不知其然者。故干羽舞而有苗格,簫韶奏而鳯皇來,髙宗思而傅說夢,成王悔而雨反風。其幾迅速,間不容穟。學而不至於此,其何以堯舜其君,士君子其民乎?三復斯?,使人手舞足蹈,安得不想孟子,而欲再拜?首以謝其格言乎?張狀元孟子傳卷第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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