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狀元孟子傳卷第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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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7 06:05
張狀元孟子傳卷第二十二
皇朝太師崇國文忠公、臨安府鹽官張九成子韶。
○萬章章句上
萬章問曰:舜往于田,號泣于旻天,何爲其號泣也?孟子曰:怨慕也。萬章曰:父母愛之,喜而不忘。父母惡之,勞而不怨。然則舜怨乎?曰:長息問於公明髙曰:舜往于田,則吾旣得聞命矣。號泣于旻天,于父母,則吾不知也。公明髙曰:是非爾所知也。夫公明髙以孝子之心爲不若是恝?我竭力耕田,共爲子職而巳矣。父母之不我愛。於我何哉。帝使其子九男二女。百官牛羊倉廪俻以事舜於畎畒之中。天下之士多就之者。帝將胥天下而遷之焉。爲不順於父母。如窮人無所歸。天下之士。恱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憂。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憂。富,人之所欲,冨有天下而不足以解憂。貴,人之所欲,貴爲天子而不足以解憂。人恱之好色富貴,無足以解憂者,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有妻子則慕妻子。仕則慕君,不得於君則?中大孝,終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於大舜見之矣。
事親自有事親之法,事君自有事君之法,此天理也。事親而親不恱,則謂之不孝;事君而君不仁,則謂之不忠。故用之則行,舎之則藏,道合則從,不合則去。行藏去就,一視用舎合否爲則焉,?無定論也。事君之法當如是爾。至於事親,則自孩提以至老死,無他法也。其心一於嬰兒而無變者,此事親之法也。夫嬰兒之心,一於愛父母而巳,安知其他哉。方父母之弗見也,號泣悲苦,萬物無可解其憂者,天下之士恱之。與夫貴爲天子,冨有天下,妻帝之二女,曽何足以入其心乎。及旣,見父母且喜且怒,怨父母之不我憐也,巳乃跳踉喜躍,其樂有過於天下。就之富有天下,貴爲天子,妻帝二女之樂也。舜之心,其事父母常如嬰兒,則其爲父母不喜,號泣于天,若嬰兒之慕者,此蓋天理當如是也。故大孝終身慕父母。所謂終身者,非終父母之身,終其身也。父母旣死,其心常悲,一見其遺書,一執其杯圈,則泫然流涕,痛苦有不自勝者,此正嬰兒之心也。老萊七十而慕爲五綵之衣,爲嬰兒匍匐於父母前,此心爲如何哉?欲識舜之爲舜,當於嬰兒之慕而求之,則公明髙之說,孟子之對萬章長息之問,大舜之心。於此而决矣。夫舜之號泣于天,孟子止以一慕字斷之,以解天下後丗紛紛之疑,非其髙見逺識,超出乎衆人之上,能如是乎?
萬章問曰:詩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信斯言也,宜莫如舜。舜之不告而娶,何也?孟子曰:告則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也。如告,則廢人之大倫以懟父母,是以不告也。萬章曰:舜之不告而娶,則吾旣得聞命矣。帝之妻舜而不告,何也?曰:帝亦知告焉則不得妻也。萬章曰:父母使舜完廪,捐階,瞽瞍焚?,使浚井,出,從而揜之。象曰。謨蓋都。君咸我績。牛羊父母。倉廪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棲。象往入舜宫。舜在牀琴。象曰。欝陶思君爾。忸怩。舜曰。惟兹臣庶。汝其于予治。不識舜不知象之將殺巳與。曰。奚而不知也。象憂亦憂。象喜亦喜。曰。然則舜僞喜者與。曰。否。昔者有饋生魚於鄭子産,子産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舎之,圉圉焉,少則洋洋焉,悠然而逝。子産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謂子産智予旣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彼以愛兄之道來,故誠信而喜之,奚僞焉?
不告而娶,余旣爲之說矣。帝之妻舜而不告,是與舜同心也。夫相率以違背父母,豈堯、舜之心哉?以俗人觀之,則見其爲不告而娶。以天理而觀,此堯、舜爲天下人倫之大,不敢絜身以求合也。至於象與父母同爲焚?揜井之計,及牛羊、倉廪、干戈、琴弤、二嫂之說,以傲濟頑嚚,不如是不满其意也。凶德參㑹,而舜生乎其間,可謂不幸矣。孟子乃有天將降大任之說,且曰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躰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可謂善觀天意矣。理不如是,何以見舜之爲大聖乎?是故無姜里之難,不足以見文王;無陳、蔡之難,不足以見孔子;無漢中、彭城之難,不足以成髙祖之功;無滹沱蕪蔞之難,不足以立光武之志。下至非束縳於莒,管仲之功不明;非受辱跨下,韓信之志不固,非刖其兩足,孫臏烏乎而入齊?非拉脅折齒,范睢烏乎而入秦。?!聖智賢否之不同。借此而論之,則舜非處頑嚚凶傲大難之間,亦何以成就聖德乎?孟子又爲之說曰:人?過然後能攺,困於心,?於慮而後作,徴於色,發於聲而後喻,則夫士君子當患難困苦、窮迫艱難之時,正當識天之意,益自奮厲?磨,以合天心可也。且憂且懼,若將無後曰者,此閭巷婦女之見,豈大丈夫之心乎?余於燒廪揜井,輒推天意以勉吾徒之不得志者,此亦聖賢之心也。若夫舜逃厄難而鼓琴不輟,乃見聖人之處憂患如此其沛然也。至於象有思君之言,舜有分治之命,又㤗然如平時兄弟家庭之間,雍?無間,此又見舜之心矣。而萬章不識此意,乃以爲僞喜。嗚呼,聖人豈有僞哉。有一毫之僞,乃鬼蜮耳,非天理也。夫弟之於兄,天理相愛,其所以迷罔至於謀殺者,乃凶傲所致也。方凶傲之起,則見忿怒而不見天理。及事成謀濟,凶傲旣息,天理自生,安知其無悔心乎?悔心乃天理當然也。象以謂舜死矣,旣入舜宫,舜突然在前,友于之愛,不暇計較,忽然四起,此乃真情也。舜安得不以真情際之乎?且夫漁者有捕心,海鷗爲之不下;鼓琴有殺心,蔡邕至於旋歸。况舜大聖人,豈不知象之處心乎?其欲焚?也,則有不可得而焚。其欲揜井也,則有不可得而揜。則以其殺心巳著,不得而不避也。與夫子知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又知由也不得其死之機同矣。及夫凶傲之氣巳濟,愛兄之心巳生,則就其生處以善言導之,此又聖人造化之術也。夫焚?揜井,凶傲之氣也。欝陶思君,天理當然也。舜於其凶傲時則急避之,於其欝陶時則樂予之,其處憂患人情。亦可謂巧妙矣。孟子善言此意,乃曰彼以愛兄之道來,故誠信而喜之,非深知舜之心者,不能形容如此也。且引子産畜魚之事爲證,曰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夫魚有始舎圉圉之理,少則有洋洋悠然而逝之理,故可欺也。若夫井有仁焉,其可欺乎?子産以理而信之,至於舜,則又以聖而見其用心處,而造化之,子産所不可及也。書所謂蒸蒸又不格姦者,此也。此又孟子不言之遺意。
萬章問曰:象日以殺舜爲事,立爲天子則放之,何也?孟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萬章曰: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兠于崇山,殺三苗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誅不仁也。象至不仁,封之有庳,有庳之人奚罪焉?仁人固如是乎?在他人則誅之,在弟則封之。曰:仁人之於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親愛之而巳矣。親之欲其貴也,愛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庳,富貴之也。身爲天子,弟爲匹夫,可謂親愛之乎?敢問或曰放者何謂也?曰:象不得有爲於其國,天子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稅焉,故謂之放,豈得暴彼民哉。雖然,欲常常而見之,故源源而來,不及貢,以政接于有庳,此之謂也。余讀此一章,乃見聖人處事如此,此蓋天理造化之妙也。夫天下知象之凶傲,而舜第知其爲弟耳。弟則當親愛之,凶傲則當處之。夫一人乗車,三人緩帶,河潤九里,澤及三族。矧舜爲天子,於吾手足同氣,豈可追念往昔而不富貴之乎?封之有庳,爲吾弟也,然而凶傲之惡,及舜一已可也。爲一國之君,有民人焉,有社稷焉,豈可以親愛之故,使不肖之弟,肆其凶傲,加於一國,以遂區區之志乎?舜,天理也。天理中造化,真若乾坤之運六子,滄海之轉百川。旣不失親愛之恩,可使遂其富貴,又不使凶傲及民,而可以行吾惠澤,可謂巧妙矣。其造化如何哉?其曰:象不得有爲於其國,天子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稅焉,豈得暴彼民哉?是也。夫名爲諸侯,爵亦貴矣;受其貢賦,禄亦冨矣。親愛吾弟,使之富貴,吾心足矣。然而民人之政,社稷之事,?朝廷賢者主之,象之凶傲,何自而肆之於民哉?徒富貴而不加親愛之心以潤澤之,亦非天理也。是以欲常常而見,使源源而來,故不拘諸侯入貢之例,而以政事爲名,常接見有庳之君,使他人?不與焉,此又親愛潤澤之道也。旣不失國家之綱紀,又不廢手足之親愛,造化之妙,乃至於此乎!夫春秋書鄭伯克叚于鄢,此不知舜親愛之義也。書齊侯使其弟年來聘,又書齊無知弑其君諸兒,此不知舜使吏治其國之義也。春秋之心,舜之心也。使鄭伯知舜之心,決不至殺其弟,使齊侯知舜之心,決不至弟之子殺其伯父。後丗効舜封有庳而失之者,如景帝之待梁孝王是也。使其黃屋稱制,以爲親愛手足也,卒有刺殺大臣之惡。使其得舜之心,詎至此乎?又有効舜使吏治貢賦而失之者,如齊置典籖以專國事,至有藕一叚,漿一盃,?待命于典籖,而後得,使?愁窘無聊,如在囹圄,使其得舜之心,詎至此乎?此?不知天理,自以私意爲之,愛之則至於太過,制之則至於刻深。惟天理中行,事事合宜,封之而使朝臣主其政,制之而使之常常而來,見恩義兼行,公私兩濟,古人所謂深而通,茂而有間,連而不相及,動而不相害。又曰: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余甞思其說而不得。今熟味此章,深見舜之用心,乃知古人之說。蓋指此用處爲言也。其至矣哉。
咸丘蒙問曰:語云:盛德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舜南面而立,堯帥諸侯北面而朝之,瞽瞍亦北面而朝之。舜見瞽瞍,其容有蹙。孔子曰:於斯時也,天下殆哉!岌岌乎不識此語,誠然乎哉?孟子曰:否。此非君子之言,齊東野人之語也,堯老而舜攝也。堯典曰:二十有八載,放勛乃徂落,百姓如喪考妣,三年,四海遏宻八音。孔子曰:天無二日,民無二王。舜旣爲天子矣,又帥天下諸侯以爲堯三年喪,是二天子矣。咸丘蒙問曰:舜之不臣堯,則吾旣得聞命矣。詩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而舜旣爲天子矣。敢問瞽、䏂之非臣,如何?曰:是詩也,非是之謂也。勞於王事而不得養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獨賢勞也。故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爲得之。如以辭而巳矣。雲漢之詩曰:周餘?民,靡有子遺。信斯言也,是周無遺民也。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尊親之至,莫大乎以天下養。爲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養,養之至也。詩云:永言孝思,孝思惟則。此之謂也。書曰:祇載見瞽瞍夔夔,齊栗,瞽瞍亦允若。是爲父不得而子也。
聖人旣没,道德不明,利口憸人,動以非理之語,借聖賢以濟其私,儻非髙明豪傑之士,以髙見逺識,深發聖賢之所存,而大不然其說。則夫簒逆之賊。借湯武以爲名。悖亂之臣。借伊霍以爲惡。事權臣者。借瘠?以汙孔子。事左道者借負鼎以汙阿?。其亂天下。豈一朝一夕而巳哉。今咸丘蒙問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借舜以爲名。且有堯與瞽瞍北面而朝之說。此必蘇、張、稷下諸人倡爲此說,欲動人君使尊大其說,以肆無?之談,以控當丗之柄而恣其利欲也。儻非孟子以帝王之學立正心之論,力抵而深排之,則君臣父子之倫自此而大敗壞矣。夫君不得而臣,孟子據堯典、孔子之說以正之,曉然無可疑者。至於父不得而子,蒙乃引詩普天率土之意以問,亦可謂難答矣。然天下一理也,古今一理也,死生幽明一理也,豈有作詩者使父不得以盛德之士爲子乎?孟子乃解此詩爲歎獨勞而言,非爲父子而云也。因又使學者先當明天下之理,然後以理探詩人之意。是窮理在前,明詩在後,深明天下之理,然後可以識詩人之意。故有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之說。如曰有周不顯,又曰其麗不億,其文如此,其理乃言其甚顯與甚多也,是不可以文害辭也。一泥其辭而不得其意,則如雲漢之詩有周餘?民,靡有孑遺,是豈周無遺民乎?是其意傷旱太甚,故其辭如此也。判别不顯爲顯,不億爲億,靡有孑遺爲傷旱,儻非深明天下之理,而以意逆志,則夫探章摘句,據語求是之徒,將倒行逆施矣。旣明詩人之意,旣判普天率士之詩,不爲父子而說,然後借永言孝思之詩,夔夔齋栗之書,以證父不得而子之鄙論,其用舎詩書,抑揚今古如此,真可謂能用先王之道者也。孟子不得志,故與其徒可否古今,而髙明竒偉如此,使其得志,端委廟堂,謀謨帷幄,以應難辦之事,以斷疑似之說,以折無實之辯,以破流俗之惑,將沛然有餘?,而天下特在其掌握間耳。惜哉!止於如此而巳矣。徒使萬丗之後知其心者,徒想味風采而願與之執鞭焉。嗚呼!
萬章曰:堯以天下與舜,有諸?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然則舜有天下也,孰與之?曰:天與之。天與之者,諄諄然命之乎。曰:否。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巳矣。曰:以行與事示之者,如之何?曰:天子能薦人於天,不能使天與之天下。諸侯能薦人於天子,不能使天子與之諸侯。大夫能薦人於諸侯,不能使諸侯與之大夫。昔者堯薦舜於天而天受之,暴之於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巳矣。曰:敢問薦之於天而天受之,暴之於民而民受之,如何?曰:使之主?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與之,人與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舜相堯二十有八載,非人之所能爲也,天也。堯崩,三年之喪畢,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天下諸侯朝覲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訟獄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謳歌者不謳歌堯之子而謳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後之中國踐天子位焉,而居堯之宫,逼堯之子,是簒也,非天與也。太誓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此之謂也。
孟子之論,言天下不可妄得,蓋隂有神明主宰其間,歷觀萬古,湯之有天下,其符見於元鳥。武王之有天下,其符見於帝武。秦之有天下,文公有陳寳之祥。漢之有天下,髙祖有雲氣之瑞。以至楚有六子之産,故當時有天方授楚之論;趙有帝所之樂,故當道有野人致帝之命。嗚呼!小而一國,大而天下,?有黙定之數。第詩書六經所傳,不貴其有天下,顧其脩德如何耳。是以中庸曰:大德者必受命。又曰: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夀。然而周公、孔子豈非大德,終在臣子之位,不聞其有天下也。以此知天之曆數自有所歸。天之與舜,堯之子不肖矣;天之與禹,舜之子亦不肖矣。孟子深見天人之際,故有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而一歸之於天,又有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巳之說。余於是知人之行,或善或惡,其處事或是或非,?天使之,非人之所能爲也。天將興舜,乃使其處頑父嚚母傲弟之間,夔夔齋栗,無格姦之失,有允若之心,而舜孝行聞於天下矣。又使五典克從,百揆時叙,四門??,而處事?當於人心矣。堯薦於天也二十有八載,天又使歷年旣多,施澤旣乆,而民心歸之。又使百神享之,百姓安之。天意在舜如此,堯豈得私其子哉?故堯崩三年之喪畢,舜避於南河之南。天使諸侯朝覲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訟獄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謳歌者不謳歌堯之子而謳歌舜,天?不言,而??之中,使天下歸之如此,此豈偶然也哉?天意昭然可見矣。故孟子又引天視民視,天聽民聽之說以證之。嗚呼,天下之大,固豈細事乎?曹操欲簒漢民,心未厭漢,是天未與操也。司馬懿欲簒魏,民心未厭魏,是天未與懿也。天命不可妄得,而簒逆之心,昭然布在天下,爲千古罪人。使曹操不殺伏后,忠事献帝,天命在操,將自有堯舜之舉矣。使司馬懿不誅凌統,忠事魏室,天命在懿,亦將自有堯舜之舉矣。天命至重,豈姦心賊慮所能圗哉!操之子丕?有天下,不旋踵而有司馬懿之報。懿之孫炎?有天下,不旋踵而有六王之報。嗚呼!天命豈不昭灼乎!大而天下如此,小而一已,亦豈偶然!黄允公?問疾,王臣在門,亦巳盛矣。忽有黜妻之醜,天使之也。蔡邕忠諌靈帝,力排閹官,亦巳盛矣,而忽就董卓之辟,天使之也。嗚呼,天命難知,其可不兢兢自慎乎。禍福之來,委之度外,而立行處事,其可忽耶。蓋當格物知至,誠意正心,脩身無爲,造化所使,忽爲醜行以害平生,忽爲惡事以貽後禍。公?大夫,此人爵也。仁義忠信,樂善不倦,豈不在我乎?儻天命之來,有出非義,吾當以義裁正之。合於義者,吾受之而不辭;悖於義者,吾却之而不受,此所以處天命也。使蔡邕知此,豈肯爲董卓客乎?春秋申之會,所以列楚於晉下,而狄十二國之大夫與淮夷不殊㑹者,此等以義可否,天命也。此又孟子不言之遺意。張狀元孟子傳卷第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