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孝章皇帝紀卷上第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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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1:26

後漢孝章皇帝紀卷上第十一

袁宏

建?元年春正月,燉煌太守王遵、酒泉太守殷彭將兵五千人破車師。耿恭遣吏范羌迎軍資於燉煌,羌還,與大軍俱西。及車師破,諸將欲還,羌請迎恭,諸將不肯,羌固請之,乃分兵二千人至踈勒城。城中夜聞兵聲,以爲虜至,皆恐。羌呼曰:我范羌也,漢兵來相迎。恭等皆稱萬歳,乃開城門。恭見悲喜,垂涕相持。明日,隨軍俱還。燉煌吏士餘十三人,關寵病死,以䘮歸,西域遂絶。

恭至,司徒鮑昱以恭節過蘇武,宜䝉爵土之賞,不從。上拜恭爲騎都尉,先恭未還,恭毋亡,自恨不得親飯啥,追行䘮服。詔使五官中郞將馬嚴以牛酒釋恭服。

初,班超與踈勒城王忠首尾,吏士單少,徒以恩義相撫,數歳,幾爲龜兹所得。及西域没,超孤絶,有詔召超,超?踈勒都尉黎弇以刀自刺之:漢士棄我去,勢不能白首,當復爲龜兹所屠。誠不忍見漢使去,故先自殺。超到于闐,王侯以下涕泣,抱持超馬,依漢如父,毋誠不可去。超度于闐,終不聽其東,又畢成本志,乃復從于闐還踈勒。超去後而兩城降龜兹,超收捕反者斬之,踈勒復安。

是時天小旱,榖貴民饑。丙寅,詔曰:比年饑旱,民頻流亡,朕甚懼之。公卿二千石各推精誠,專以民事爲急,罪非殊死,且勿案驗,立秋如故事。有司明慎選舉,進柔良,退貪殘,順時令,理?獄。五敎在寛,帝典所美。愷悌君子,大雅所歎。露布天下,使明知朕意。於是旱甚,上問司徒鮑昱曰:將何以復災?昱曰:臣聞聖人治國,三年有成。陛下即位未久,就政有得失,未足致異。雖修禮樂,崇德敎,亦足以移風。臣前爲汝南太守,典治楚事,但汝南一郡,繫者千餘人,恐未能盡當其罪。先帝定大獄,一??者過半。又諸徙家,骨肉離散,孤魂不祀,骸骨流離,死生被毒,一人呼嗟,王道爲虧。宜一切還諸徙家,使生者悅懌,死者得歸,興滅繼絶,和氣可致。上從之,即詔坐楚、淮陽事徙者,令歸本郡。

袁宏曰:夫物有方,事有?。陽者從陽,隂者從隂。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則天地人物各以理應矣。故于其一物,是虧其氣,所犯彌衆,所以寒暑不調,四時失序,蓋由斯也。古之哲王,知治化本於天理,陶和在於物?,故道之德禮,威以刑戮,使賞必當功,罰必有罪,然後天地羣生,穆然交泰。故斬一木,傷一生,有不得其理,以爲治道未盡也,而况百姓之命乎?夫致之也有物,則病之也必深;化之也有由,則禳之也有術。是以炎夏餘虐,以成水旱之災也。堯湯蹔撫,足免?民之患。由斯觀之,自三代以下,刑罰失中,枉死無辜幾將半,而欲隂陽和調,水旱以時,其可得乎□能寛以臨民,簡以役物,罰懼其濫,雖不能萬物調暢,同符在昔,免夫甚泰之災固遠矣。

三月丙午,隱強侯隂博坐驕溢,膠東侯賈敏坐不孝,皆免爲庻人。

甲寅,山陽、東平地震。詔三公、二千石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諌之士各一人。

夏四月丙戍,詔曰:蓋褒德賞功,興亡繼絶,所以昭孝事親,以旌善人。故仁不遺德,義不忘勞,先王之令典也。故特進膠東侯佐命河北,列在元功。衞尉隂興,忠貞愛國,先帝休之。今興子輔、向、復孫敏,頑凶失道,自陷刑以䘮爵土,朕甚憐之。其封復子邯爲膠東侯,興子貟爲隱強侯。

秋七月辛亥,詔以上林兩禦田賜鰥寡貧窮不能自存者。

冬十一月,阜陵王延與子男魴等謀反。延奢泰驕佚,待下嚴刻。永平中,有上書告延謀反者,辭所連及,坐死、徙者甚衆。有司奏誅延。明帝以至親不忍徙,阜陵王延因以見侵怨望。至是復有告延與子男魴等謀反者,有司檻車徴延□廷尉,帝不聽,詔貶延爲阜陵侯,赦魴等罪,一切勿治。延在國,謁者一人當監護,不得與吏民通。

司空長史江革爲五官郞將,毎朝㑹,天子常自禮之。時又疾不㑹,輒令太宫送飱醪,恩寵莫與爲比。於是京師貴戚衞尉馬廖、侍中竇憲等慕其行,各奉書致禮,革畏慎,一無所受,上益善之。

革字次伯,齊國臨淄人也。居家專心於孝養,不爲修飾之行,務適親意而已。嘗自爲毋炊㸑,不任妻子,毎至歳時,當案比。革以母老,不欲勞動,自在轅中輓車,不用牛馬,由是鄕里稱之曰

江巨孝。太守嘗以禮召之,母老不應。及母卒,哭泣不絕聲,常?塜廬,服竟不忍除。太守遣掾釋服,固請以爲吏。舉孝廉,爲郞,補楚太僕。月餘,自劾去。楚王英馳遣官屬追之,遂不肯還。復使中傅贈送,辭不受。旣爲中郞將,復上書乞骸骨。轉諌議大夫,告歸,遣子奐□闕謝病䔍。天子思革篤行,詔齊相曰:諌議大夫江革前以病歸,今?居,如何?夫孝,百行之本,冠衆善之始也。國家毎惟忠孝之士,未嘗不及革也。縣以見榖千斛賜巨孝,嘗以八月長吏存問,致羊一頭,酒二斛,終身以顯異行。如有不幸,祠以中牢。由是巨孝之名行於天下。

廬江毛義以孝行稱,南陽人張奉慕其名,故徃候之。坐定而府檄適至,以義爲守令。義喜甚,動於顔色。奉者,志尚士也,心賤之,自恨來,固辭去。義母死,棄官行服,進退必以禮。賢良公車徴,皆不至。張奉歎曰:賢者之心,故不可測。徃日之喜,乃爲親也。所謂家貧親老,不擇官而仕也。天子聞而嘉之。賜榖千斛。八月。長吏問?居。加賜羊酒。

汝南薛苞。字孟嘗。䘮母以至孝聞。後母憎苞。出令别居。苞日夜號泣不肯去。被歐打。不得已廬住門外。旦夕灑掃進養。父怒之。又廬於里頭。晨昏不廢。積歳父母慙而還之。後行六年服,䘮過其哀。而弟子求出居,苞不能止。乃中分財,奴婢引其老者,曰:與我共事久□不能使也。田廬取其荒者,曰:吾少時所治,意所戀也。器取朽者,曰:我服之久,身所安也。徴拜侍中。苞性恬虗,以死自乞,有詔聽焉,禮如毛義。

華嶠曰:孔子稱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則周公其人也。子路曰:傷哉貧也,生無以養,死無以葬。子曰:啜菽飲水,孝也。鍾鼓非樂云之本,而器不可去;三牲非孝養之主,而養不可廢。夫務器而忘本,樂之過也;崇養以傷行,養之累也。故定以道養周公之禮,致四海之祭;定以義養,則仲由之粥,無驕慢之性。夫患啜菽粥之麤,千祿以求養,是以祿親也。孜孜於致孝,孝成而祿厚者,此能以義養也。孔子稱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兄弟之言,言其孝皆合於道,莫可復間也。先代石氏父子稱孝。子慶相,齊人慕其言而治,此殆所謂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爲政也。□二子者,推至誠以爲行,行信於心而感於人,以成名受祿,可謂能孝養也。二年夏四月,徙羌降者於河東,

封汝南王舅隂堂爲西陵侯,楚王英子五人爲列侯,勿置於不得臣。

戊子,有司依舊典奏封諸舅。太后詔曰:有舊典,舅氏一人封也。吾非謙而不爲,誠昧有可耳。今水旱連年,民流滿道,至有餓餒者,而欲施封爵,上行之爲失政,臣受之爲䘮軀,不可明矣。先帝嘗言、諸王財令半楚、淮陽,吾子不當與光武帝子等,今何以馬氏比隂氏乎。且隂衞尉天下稱之。省中御者出不及履而至門。此蘧伯玉之敬也。又有好賢下士吐握之名。親陽侯雖剛強㣲失理。然有方畧據地談論。一朝無?。原鹿貞侯勇猛誠信。此三人者。天下選臣。豈可及哉。馬氏不及隂氏遠矣。吾不才,夙夜累息,常恐虧先后之法,有毛髪之罪,吾不釋也。言之不舍晝夜,而親屬犯之不止,治䘮?墳,又不時覺,是吾言之不立,耳目之塞也。

吾萬乗主身服大練,食不求甘,左右旁人無香薫之飾,但布帛如是者,欲以身率服衆也,以爲外親見之,當傷心自刻,但??言:太后素好儉,前過濯龍門上,見外家車如流水,馬如龍,吾亦不譴怒之,但絕其歳用,冀以黙愧其心,而猶駑怠,無憂國忘家者。知臣莫□君,況親屬乎!

上固請封之。太后詔曰:吾反覆念之,欲令兩善,豈徒欲獲謙虚之名,而令帝受不外施之恩哉!竇太后欲封皇父曲周侯,言髙祖要無軍功,非劉氏不封。今馬氏無功於漢,不得與隂、郭中興之后等也。今輦轂下民食不造歳,湯火之憂也。柰何欲以此時封爵舅氏,令吾無面目於園陵,而令帝不知稼穯之艱難,不可明矣。吾巨冨貴重,疊□再實,木根必傷也。且人所以欲封侯者,欲以祿養親,奉祭祀,身温飽也。祭祀則受太官之賜,其身則御府之餘,尚未足邪,而必當一縣封乎?吾計之熟矣,勿有疑。

至孝之行,安親爲上。今遭變異,榖價數倍,憂惶晝夜,坐起不安,而欲違慈母之拳拳。吾素剛急,有胷中氣,不可不慎。子之未冠,由於父毋巳冠成人,則子之志念帝人君也。吾以未逾三年之故,自吾家族,故得專之。穰歳之後,行子之志。吾但當含飴弄孫,不能復知政。於是止不封。

初,明帝?疾,馬防爲黃門郞叅侍醫藥,及太后爲明帝?居注,削去防名。上即位,太后詔三輔:諸馬婚親有囑託郡縣,干亂吏治者,以法聞。防等治母䘮?墳,逾制度,太后以爲言,即時削滅。自後諸王公主家莫敢犯者,率相效以素,被服如一。上下相承,不嚴而化。太后置織室於濯龍中,内以自娯,外以先女功,衣大練,御者秃帬不縁。諸主家朝請,望見后袍極麤踈,反以爲侍婢之數,就視,乃非人,知者莫不歎息。

是時廖爲衞尉,防爲城門校尉,光爲越騎校尉。廖等皆好施愛士,藉以各勢賔,客爭歸之。言事者多以爲譏,雖天子亦不善也。

秋,盧水羌反,以城門校尉馬防行車騎將軍,與長水校尉耿恭率師征之。司空第五倫諌曰:臣愚以爲貴戚可封侯,富之不當豫於國事。何者?有過,繩以法則負下。竊聞馬防當西征,臣誠以防親舅,皇太后慈仁,脫有纎芥之難爲意,此陛下之憂。不從。防遂出征,大破羌。

恭到隴西,上言:宜令車騎將軍防屯漢陽,以爲威重。昔安封侯竇融懷集羌、胡,聞其懽心,子孫于今樂聞竇氏。大鴻臚固前擊白山、盧水,聞固至,三日而兵合,卒剋白山、盧水,固之力也。宜復遣固奉大使。又薦臨邑侯劉復素好邉事,明畧卓異,反以微過歸國,宜令以功自効。令復將烏桓兵,所向必剋。由是忤於防。防令謁者李譚奏恭不憂軍,被詔怨望,徴下獄,免官本郡。

上欲爲原陵顯節陵致國,於是東平王蒼上䟽諌曰:臣竊見光武皇帝躬儉約之質,覩終始之分,初營壽陵,且遵古制。孝明皇帝大孝不違,奉而行之,不敢有所加焉。至於自奉之禮,尤爲儉約,謙謙之美,於斯爲盛。臣愚以爲園邑之興,由秦以來,非古之制。丘隴且不欲其著明,豈況郛郭哉!上違先帝之心,下造無益之功,虗費國用,動摇百姓,非所以致和氣,祈豐年也。又以吉凶之教言之,俗不欲無故繕修丘墓,所有興?,考之古法,則乖禮典;稽之時宜,則違民欲,求之吉凶,未見其福。陛下追考祖禰,思慕無巳,誠恐左右過議,以累聖心。臣蒼誠傷二帝之美不暢於無窮也。帝雅敬蒼,從之而止。三年春正月巳酉,大赦天下。

詔東平王曰:聞於師曰:其物存,其人亡,不言哀而哀自至。惟王孝友之性,豈不能哉!今以光烈皇后衣一篋遺王,可時禮瞻,以慰凱風寒泉之思。又令後生子孫得見先后衣服。迄今魯國孔氏猶有仲尼衣車,明德盛者,光靈遠也。京都子孫亦各得一篋光武皇帝衣,以賦諸國,故不復送。

乙卯,廣平王、鉅鹿王、樂成王就國。

三月癸巳,立皇后竇氏。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級;鰥、寡、孤、獨貧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

竇后,勲女也。勲尚沘陽公主,生四男二女,男憲,次景、篤、□及后有容貌才能,帝聞之,數以問諸家。及后女弟隨沘陽主入見長樂宫,進止得適,人事修備,奉事太后,下及侍御,貢御問遺,皆得其懽心。太后異之,上可意焉,遂入掖庭。后性敏給,稱譽日聞。太后縁上意,乃立爲后,專後宫。追爵諡勲爲安成思侯。

憲兄弟親幸,並侍宮省,賞賜日盛,自馬氏侯及王主親家,莫不畏憚。憲乗勢放縱,奪沁水公主田,主畏憲不敢爭,左右莫敢言。上嘗幸公主第,問以田事,憲託言借之。後上知焉,大怒,詔以田還主,切責憲曰:此何異指鹿爲馬,久念使人驚怖。昔先帝毎以舅氏田宅爲言,而憲反奪貴主田,何況小民哉!難彫之人,不可汲引,吾捐棄汝等,如孤雛腐䑕爾!皇后毁服謝,良久乃解。由是帝不大受以位,唯憲至侍中、虎賁、郞將焉。景、瓌皆黃門郞。

秋,八月,辛巳,行車騎將軍防還京師,車駕親幸其第,後加賞賜。上美防功,令史官爲之頌,不使防歳舉吏二人。

冬十二月丁酉,以行車騎將軍、城門校尉如故,位逾九卿,班同三府,置援吏十人。上欲令衞尉馬廖朝㑹居防上,將以優廖也。辭曰:朝廷以爵,王道所由,黜陟之序,子得先父,大臣,列國之綱紀。今以一臣亂朝廷,臣不敢當也。

是歳,班超率踈勒諸國破姑墨城,上書求?:臣?見先帝,欲聞西域校尉計。思慮十有餘年,乃發大䇿北擊匈奴,西使諸國。於是鄯善諸國咸願盡力破滅龜兹,平通道□爲百分,西域未得其一。臣誠願棄身曠野,竟卒聖朝本志。昔魏絳以?大夫和集諸戎,況臣乗聖漢之威,萬死之志,冀必立鈆刀一割之用。前世議者皆曰,取三十六國,號爲斬匈奴右臂,遂定西域。于今諸國西至日所入,莫不向化,各奉國珍,前後不絕,唯獨焉蓍、龜茲未服從。臣初與官屬三十六人在踈勒,更遭厄難,今巳五歳矣。大小皆言依漢與天等,以是效臣之能通葱領,葱領通則龜兹可伐。今宜拜龜兹侍子白霸爲其國王,以歩騎數百送之,與諸國連兵,歲月之間,龜兹可擒。今來四月到踈勒,臣請于闐、莎車踈勒兵擊蠻夷,計之上也。臣區區?幸,西域平定,陛下舉萬年之觴,布大喜於天下。天子覽超奏,知西域可成,議欲給超兵卒。平陵人徐幹等素善超上䟽,願奮身佐超。上以幹爲假司馬,將弛刑及義從千人。□超四年春二月□辰,太尉牟融薨。上痛惜,親自臨䘮,賵賜出於豐厚。時融長子歸田里,上以其餘子多小,恐其䘮有闕也,乃使太尉掾吏敎其威儀。

初,光武勤治,孝明好吏事,風聲相勸,俗頗苛刻。司空第五倫以爲政化之本,宜以寬和爲先。及上即位,崇寬而多恕,於是倫上䟽褒稱,因以諷曰:陛下即位,以寬臨下,舉賢良,選寬博,聖明殊絕,非羣下所能及。詔書毎下,務寬和而政急不解,欲節儉而奢泰不止,咎在俗?,臣下不稱故也。臣聞爲政三年有成,必世而後仁。光武皇帝承王莽之後,加嚴猛爲政,因以成俗,是以郡國所舉,皆多辦職俗吏,不應寬博之選。臣聞其身不正,雖令不從,是以從上之行,不從其言,故曰以身敎者訟。今但進仁賢節儉者不過數人,則俗必自化,由形直者,則影不得曲矣。臣所以嘗懇懇欲行寬和者,書記秦以酷急亡,王莽亦以苛法自滅。臣以爲大戒。夫隂陽和則歳豐。君臣同則化成。刺史太守以下。初拜京師及道出洛陽者。宜皆召見。可以博觀四方。因以察其人。諸上書言事有不合者。但報歸田里。不宜加過怒。以明在寬。

夏四月戊子。立皇子慶爲皇太子。賜天下爵人二級。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級;鰥、寡孤獨貧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已巳,靈夀王恭爲彭城王,常山王炳爲淮南王,汝南王暢爲梁王。

辛卯,封皇子伉爲千乗令、平春王。

癸卯,封車騎將軍防爲順陽侯,衛尉廖爲潁陽侯,執金吾光爲親汲侯。廖等旣受封,上書讓位,天子許焉,皆以特進歸第,

於是竇氏始貴。司空第五倫上䟽曰:當今百王之?,人民又巧,咸?邪路,莫能守正。虎賁將軍竇憲,椒房之親,出入省闥,年盛志美,卑謙樂善,此其好士之風也。然諸出入貴戚者,率皆疵瑕禁固,州縣無守納安貧之節,希求進苟得之志,更相扇動,浮譽成雷,蓋驕佚所從生也。三輔議者,至云以貴戚澣濯之,猶解酲當以酒也。險陂趨勢之徒,誠不可親。臣愚願陛下中宫嚴敕憲閉門自守,無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慮於無形。令憲永保福祿,君臣交歡,無纎介之隟,此臣之願也。

倫志在奉公,言事無所隱,諸子或時諫止,輒叱遣之。毎上事,自爲草,不復示掾。吏民或奏記,輒便封上之,曰:臣任重憂深,不能出竒策異謀,吏民責讓臣者多,謹並封上。其無私□此。然少藴藉,不修威儀,以此見輕。甲戍,司徒鮑昱爲太尉,南陽太守桓虞爲司徒。

虞字仲春,左馮翊萬年人也。初爲魯令,以父母老去官,二親旣終,訖乃仕。稍遷南陽太守。表賢黜惡,校練名實,豪吏無所容其姦,百姓恱之。爲建武以來太守,名稱無及虞者。及爲三公,無他異政。

六月癸丑,皇太后馬氏崩。

秋七月壬戍,葬明德皇太后。

八月甲午,詔曰:賈貴人者,奉侍先帝,劬勞帷幄。建?之後,以至親供養長樂宫,昏定晨省,夙夜匪懈。今賜貴人赤綬,安車一駟,永巷宫人二百,御府雜帛二萬匹,大司農黃金千斤,錢二萬。詔旣早離皇太后,幸復承子道,中心依依,昊天罔極。

貴人,南陽人,明德馬后姊子也,以選入宫爲貴人,生章帝。馬后無子,母而養之。明帝謂馬后曰:人未當自生子也,但患養之不勤,愛如巳子,則愛敬如親生矣。於是馬后遇帝,感養育之恩,遂帝名馬氏爲外家,故馬氏不蒙舅氏之寵。

袁宏曰:夫剛健獨運,乾之德也;柔和順從,坤之性也。是以制敎者本於斯。男有專行之道,女有三從之義。君尊用專,故人子不加爵於其父;履柔體順,故國君可得崇禮於其母,古之道也。能封賈氏之號,不盡名稱之極,求之典籍,異乎春秋之義也。是秋,詔儒㑹白虎觀,議五經同異,曰白虎通。五年春二月庚辰朔,詔曰:朕新離供養,罪惡著衆,上天降異,止于朕躬,非羣司之咎,其咎朕而巳。公卿能極諫朕之過失者,各舉一人,巖穴之德爲先,勿取浮華。

是時用永平故事,吏治尚嚴,尚書决事?近於重。

尚書陳寵上䟽曰:臣聞先王之政,必以刑罰爲首,咨歎相戒者,重刑之至也。往者治獄嚴明,以刑姦慝,姦慝旣平,宜濟之以寛。陛下即位,率由此義,數詔羣寮,弘崇晏晏,而有司執事,未悉奉承。治獄者急於榜格,執憲者煩於詐欺,或因公行私,以聘威福,違本離實,捶楚爲姦。夫爲政猶張琴瑟,大絃急者小絃絕。故子貢非臧孫之行猛,而美鄭喬之仁政。詩云:不剛不柔,布政優優。方今聖德充塞,照于上下,宜因此時,隆先聖之務,蕩滌煩苛,輕薄捶楚,以祐蒼生,廣至德也。帝納寵言,毎事務於寛厚。其後遂詔有司禁絶慘酷之制五十餘事。

寵性周密,時有所表薦,手書削草,人不得知。嘗稱人臣之義,苦不能愼。自在樞機,謝遣門人,不復敎授,絶知交,惟在公家,朝廷器之。皇后弟竇憲侍中,貴幸,憲薦眞定張林爲尚書,上以問寵,對曰:林雖有才能,而行貪穢。憲深以恨寵,而上竟徴用林,卒以?汙抵罪。

夏,五月,戊辰,太傅趙喜薨。

是時承平久,宫室臺榭漸爲壯麗。扶風梁鴻作五噫歌曰:陟彼北邙兮,噫!覽觀帝京兮,噫!宫室崔嵬兮,噫!民之劬勞兮,噫!尞尞未央兮,噫!上聞而非之,求索不得。鴻乃逃㑹稽,依大家臯伯通,以賃舂爲事。其妻息具食於鴻前,不敢失。伯通知其賢,以客禮待之。鴻當門吟詠,著書十餘篇。鴻病困篤,與伯通及㑹稽大夫語曰:昔延陵季札葬子於羸博之間,不歸其鄕里,愼,勿令我妻子持尸具柩去。衆曰:要離,古之烈士,今伯鸞之清髙,可令相近,葬要離墓旁。子孫歸扶風

鴻,字伯鸞,髙抗不羣。初,扶風世家多慕其名,欲以女妻之,被服華麗,鴻甚惡之。後鄉里孟氏有女,容貌醜而有節操,多求者,女不肯往。至年三十,無嫁處,父母問其所欲,曰:得賢如梁伯鸞者可矣。父母曰:伯鸞清髙,汝安能稱之哉!後鴻聞而求之,遂許焉。爲服畢,女求作布衣麻履及織作之具,乃衣新婦衣。入門,積七日,鴻不荅。婦跪牀下曰:?聞夫子髙義,曽逐數婦,而妾亦偃蹇數夫,故來歸夫子,而不見採擇。鴻曰:吾欲得裘褐之人,可與俱?深山爾。今□乃衣綺縞白黒,豈梁鴻所願者哉?於是婦對曰:妾恐夫子不願爾,妾有隱居之具。乃起椎䯻衣布,操作具而前。鴻大悅曰:此眞梁鴻之妻也,能成我矣。字之德耀孟光。無幾何,妻曰:常聞夫子欲隱居避世,不欲榮爵以致憂患。今何其嘿嘿也!得無欲低頭就之邪?鴻曰:諾。乃相隨之霸陵山,耕耘織作,以供衣食,彈琴誦書,以娯其志。六年春三月辛卯,琅邪王京薨,諡曰孝王。京,光烈皇后少子,而明帝母弟也,恩愛特隆,寵異諸國。京亦孝友謙讓,雅好經書。光烈皇后崩,帝手書以后之珍寶賜京。京好治宫室,窮極伎巧,殿宇牆壁,皆飾以金銀。

六月,丙辰,太尉鮑昱薨。

昱字文淵,永之子也。初爲司隷校尉。時匈奴新降,召皇□尚書使封胡降檄。世祖遣小黃門宗厲問昱有所怪不,昱對曰:故事,通官文書不著姓,又當司徒露布,怪司隸下書也。世祖曰:欲令天下知忠臣子復爲司隷也。及居三司,善其事,雖剛直不及永,猶其風也。昱子德,少爲黃門侍郞,修至節,有名稱,官至大司農。辛未晦,日有食之。

秋七月癸巳,大司農鄧彪爲太尉、

東平王上䟽,請詔諸王朝,各賜裝錢千萬,東平王加五百萬。七年春正月,沛王、東平王、中山王、東海王、琅邪王、廣陵王、榆鄕侯、東鄕侯朝,使中謁者以乗輿服、太官珍膳迎蒼於郊。

是時國邸皆豫受賜,金帛牀帷,充實其中,駕親自循行。上欲蒼先至,待以殊禮,詔滎陽令、東平王至者徑追㑹。蒼與諸王俱至滎陽,使大鴻臚持節郊迎。詔沛王、東平王、中山王讃拜不名。天子親荅拜,所以寵光榮顯,加於古典。毎入宫殿,輒以迎至省闥及下廡㑹。上嘗坐叚,皇后親拜於内,蒼等皆鞠躬辭謝,不自安。

歳餘,大鴻臚奏遣諸王歸國。上將□蒼,封女三人皆爲公主,賜以秘書列圗。有司復奏遣,上乃手書與蒼曰:骨肉天性,昔念王久勞,歷時,欲署大鴻臚奏,不忍下筆,顧授小黃門,中心戀戀,惻然不能言。蒼?,上臨送之,流涕而别。復賜乗輿服御物,珍寳、輿馬、錢布以億萬計。詔遣中使追問起居,相望於道。

袁宏曰:章帝尊禮父兄,敦厚親戚,?自中心,非由外入者也。雖三代之道,亦何以過乎?嘗試言之曰:夫不足則相資,相資則見足,見足則無求,無求則相踈,常人之性也。何以知其然乎?夫終朝之飯,糟糠不飽,壺飡之饋,必習其鄰人者,甘所不足也。貴爲王侯,富有國家,聲色之娛,而忘其親戚者,安其餘也。故處不足,則壺飡豆?不忘其鄰人,安其有餘,徒鈞天廣樂,必遺其親戚,其勢然也。故親戚之?,常在於富貴,不在於貧賤,其可知矣。

夫同隂以憇,眷然相應者,一遇之懽也;同生異處,敖然相忘者,不接之患也。故形神不接,雖兄弟親戚,可同之於胡越;交以言色,雖殊途之人,猶有眷恨之心。由斯觀之,王侯貴人,乘有餘之勢,處不接之地,唯意而欲,恩情含暢,六親和睦,蓋以鮮矣。古之聖人,懼其如此,故明儉素之道,顯謙恭之義,使富者不極其欲,貴者不博其高,里老且猶矜愛,而况兄弟乎!朝㑹以叙其儀,燕享以篤其親,聘問以通其意,玉帛以將其心,故欲不滿而和愛生,情意交而恩義著也。嗚呼!有國有家者,可不親乎!

夏六月甲寅,廢皇太子慶爲清河王,皇子肇爲皇太子。

初,宋貴人有寵,生太子慶,㑹竇后寵盛,心惡貴人,外令兄弟求宋氏㣲過,内令御者伺察貴人。貴人嘗病,思生莵,令家求之。竇后誣言欲呪咀。上信之,出貴人姊妹於丙舍,使小黃門蔡倫考之。竇后諷厲考者,皆致以巫蠱事,送暴室。二貴人同時飲藥死,幷?於濯龍中。

貴人,扶風平陵人,其先惠將軍宋昌後也。父陽,恬於榮勢,不願仕官,專以事親色養。陽有女三人,選入掖庭。小貴人生太子慶,拜陽爲議郞。二貴人旣死,陽免歸本郡,幽閉之。陽爲人仁厚,時人多救請者,遂得免焉。

秋九月,行幸河内、魏郡。

辛卯,令天下繫囚減罪各有差。

冬十月,行幸長安,祀園陵。

上召奉車騎都尉韋彪,問以三輔舊事。彪對訖,因言廵省舊都,宜錄先帝功臣及其子孫。上嘉納焉。即封蕭何、曹叅、霍光後爲列侯,擢爲鴻臚卿。

彪字孟逹,右扶風平陵人。髙祖賢,曾祖立成,皆致位丞相。彪父母卒,三年不出廬,毀瘠骨立,醫治數年乃能起,以至行聞。舉孝廉,爲郞中,以教授爲事,安貧樂道,恬於進趨,三輔自?儒後學莫不慕之。明帝聞彪之名,有詔拜謁者,賜以車馬衣服。稍遷尚書、魏郡太守。上即位,以病復爲議郞,遷左右中郞將、長樂衛尉,數陳政事,歸於寛厚。彪比上䟽,乞骸骨,天子重彪禮讓,拜爲奉車都尉,秩中二千石,賞賜禮侔於親戚。

是時言事者多言郡國貢舉不以功次養虗,名者累進,故守軄者益懈,而吏事陵遲。彪議曰:伏惟明詔憂勞百姓,察察不舍晝夜,垂恩選舉,必務得人。夫國以賢爲本,以孝爲行。孔子曰: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官。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夫人才行少能相兼,是以孟公綽優於趙魏老,不可以爲滕薛大夫。忠孝之人,治心近厚,鍜鍊之人,治心近薄。斯三代所以直道而行,在其所以磨之。故在士雖不磨吏職,有行美材高者,不可以純以閥閱取,然要歸在於選二千石。二千石賢,則貢舉皆得其人矣。

頃之,彪復稱疾歸家,賜布帛百匹,榖三千斛。彪清儉好施,祿賜分與宗族,家無餘財。著書十二篇,號韋卿子。後漢孝章皇帝紀卷上第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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