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衡卷第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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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0:29

論衡卷第二十

王充

湏頌篇      佚文篇

論死篇

湏頌篇

古之帝王建鴻德者湏?鴻筆之臣,褒頌紀載,鴻德乃彰,萬世乃聞。問說書者:欽明文思以下,誰所言也?曰:篇家也。篇家誰也?孔子也。然則孔子鴻筆之人也。自衞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也。鴻筆之奮,蓋斯時也。或說尚書曰:尚者,上也。上所爲,下所書也。下者誰也?曰:臣子也。然則臣子書上所爲矣。問儒者,禮言制,樂言作,何也?曰:禮者上所制,故曰制;樂者,下所作,故曰作。天下太平,頌聲作。方今天下太平矣,頌詩樂聲可以作未?傳者不知也,故曰拘。儒衞孔悝之鼎銘,周臣勸行。孝宣皇帝稱頴川太守黄霸有治狀,賜金百斤,漢臣勉政。夫以人主頌稱臣子,臣子當褒君父,於義較矣。虞氏天下太平,䕫歌舜德;宣王惠周,詩頌其行;召伯述職,周歌棠樹。是故周頌三十一,殷頌五,魯頌四,凡頌四十篇,詩人所以嘉上也。由此言之,臣子當頌明矣。

儒者謂漢無聖帝,治化未太平。宣漢之篇,論漢已有聖帝,治已太平,恢國之篇,極論漢德,非常實然,乃在百代之上,表德頌功,宣褒主上,詩之頌言,右臣之典也。舎其家而觀他人之室,忽其父而稱異人之翁,未爲德也。漢,今天下之家也。先帝,今上民臣之翁也。夫曉主德而頌其美,識國奇而恢其功,孰與疑暗不能也。

孔子稱:大哉,堯之爲君也。唯天爲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或年五十,擊壤於塗,或曰:大哉,堯之德也。擊壤者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堯何等力。孔子乃言大哉堯之德者,乃知堯者也。渉聖世不知聖主,是則盲者不能别青黄也。知聖主不能頌,是則喑者不能言是非也。然則方今盲喑之儒,與唐擊壤之民,同一才矣。夫孔子及唐人言大哉者,知堯德,蓋堯盛也。擊壤之民云堯何等力,是不知堯德也。

夜舉燈燭,光曜所及,可得度也。日照天下,遠近廣狹,難得量也。浮於淮濟,皆知曲折,入東海者,不曉南北。故夫廣大從橫難數,極深揭厲難測。漢德酆廣,日光海外也。知者知之,不知者不知漢盛也。漢家著書,多上及殷周,諸子並作,皆論他事,無褒頌之言,論衡有之。又詩頌國名,周頌與杜撫固所上漢頌相依類也。宣帝之時畫圖,漢列士或不在於畫上者,子孫耻之。何則?父祖不賢,故不畫圖也。夫頌言非徒畫文也,如千世之後,讀經書不見漢美,後世怪之。故夫古之通經之臣,紀主令功,記於竹帛,頌上令德,刻於鼎銘,文人渉世,以此自勉,

漢德不及六代,論者不德之故也。地有丘洿,故有高平。或以钁鍤平而夷之爲平地矣。世見五帝三王爲經書,漢事不載,則謂五三優於漢矣。或以論爲钁鍤損三五少豐滿。漢家之下,豈徒並爲平哉?漢將爲丘,五三轉爲洿矣。湖池非一,廣狹同也,樹竿測之,深淺可度。漢與百代,俱爲主也,實而論之,優劣可見。故不樹長竿,不知深淺之度;無論衡之論,不知優劣之實。漢在百代之末,上與百代料德,湖池相與比也,無鴻筆之論,不免庸庸之名。論好稱古而毁今,恐漢將在百代之下,豈徒同哉?

謚者,行之跡也。謚之美者,成、宣也;惡者,靈、厲也。成湯遭旱,周宣亦然。然而成湯加成宣王,言宣無妄之災,不能虧政,臣子累謚,不夫實也。由斯以論堯,堯亦美謚也。時亦有洪水,百姓不安,猶言堯者,得實考也。夫一字之謚,尚猶明主,況千言之論,萬文之頌哉!

舩車載人,孰與其徒多也?素車朴舩,孰與加漆采畫也?然則鴻筆之人,國之舩車采畫也。農無彊夫,糓粟不登;國無彊文,德闇不彰。漢德不休。亂在百代之間,彊筆之儒不著載也。高祖以來,著書非不講論,漢司馬長卿爲封禪書,文約不具。司馬子長紀黄帝以至孝武,揚子雲録宣帝以至哀、平,陳平仲紀光武,班孟堅頌孝明,漢家功德,頗可觀見。今上即命,未有褒載論衡之人,爲此畢精。故有齊世宣漢,恢國驗符,

龍無雲雨,不能參天,鴻筆之人,國之雲雨也。載國德於傳書之上,宣昭名於萬世之後,厥高非徒參天也。城墻之土,平地之壤也。人加築蹈之力,樹立臨池。國之功德,崇於城墻,文人之筆,勁於築蹈。聖主德盛功立,莫不褒頌紀載,奚得傳馳流去無疆乎?人有髙行,或譽得其實,或欲稱之不能言,或謂不善不肯陳,一斷此三者,孰者爲賢?五三之際,於斯爲盛。孝明之時,衆瑞並至,百官臣子不爲少矣。唯班固之徒,稱頌國德,可謂譽得其實矣。頌文譎以奇,彰漢德於百代,使帝名如日月,孰與不能言,言之不美善哉?秦始皇東南遊,升㑹稽山,李斯刻石紀頌帝德,至瑯琊,亦然。秦無道之國,刻石文世,觀讀之者,見堯舜之美。由此言之,湏頌明矣。當今非無李斯之才也,無從升㑹稽,歷瑯琊之階也。絃歌爲妙異之曲,坐者不曰善,絃歌之人,必怠不精。何則?妙異難爲,觀者不知善也。聖國揚妙異之政,衆臣不頌,將順其美,安得所施哉?今方板之書在竹帛,無主名所從生出,見者忽然不卸服也。如題曰甲甲某子之方,若言巳驗嘗試,人爭刻寫,以爲珍祕。上書於國,記奏於郡,譽薦士吏,稱述行能,章下記出士吏賢妙。何則?章表其行,記明其才也。國德溢熾,莫有宣褒,使聖國大漢有庸庸之名,咎在俗儒不實論也。

古今聖王不絶,則其符瑞亦宜累屬。符瑞之出,不同於前,或時巳有,世無以知,故有講瑞。俗儒好長古而短今,言瑞則渥前而薄後,是應實而定之,漢不爲少。漢有實事,儒者不稱,古有虛美,誠心然之。信乆遠之僞,忽近今之實,斯蓋三增九虚所以成也,能聖實聖所以興也。儒者稱聖過實,稽合於漢,漢不能及。非不能及,儒者之說使難及也。實而論之,漢更難及。糓熟歲平,聖王因縁以立功化。故治期之篇,爲漢激發。治有期,亂有時,能以亂爲治者優,優者有之。建初孟年,無妄氣至,聖世之期也。皇帝執德,救備其災,故順皷明雩,爲漢應變。是故災變之至,或在聖世。時旱禍湛,爲漢論災。是故春秋爲漢制法,論衡爲漢平說。

從門應庭,聽堂室之言,什而失九,如升堂闚室,百不失一。論衡之人,在古荒流之地,其逺非徒門庭也。日刻徑重千里,人不謂之廣者,遠也;望夜甚雨,月光不暗,人不睹曜者,隱也。聖者垂日月之明,處在中州,隱於百里,遥聞傳授,不實形耀,不實難論。得詔書到,計吏至,乃聞聖政。是以褒功失丘山之積,頌德遺膏腴之美,使至臺閣之下,蹈班、賈之跡,論功德之實,不失毫釐之微。武王封比干之墓,孔子顯三累之行。大漢之德,非直比干三累也。道立國表,路出其下,望國表者,昭然知路。漢德明著,莫立邦表之言,故浩廣之德,未光於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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