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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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4 14:38
感虚篇
儒者传书言尧之时,十日并出,万物燋枯。尧上射十日,九日去一日常出。此言虚也。
夫人之射也,不过百歩,矢力尽矣。日之行也,行天星度。天之去人,以万里数,尧上射之,安能得日?使尧之时,天地相近,不过百歩,则尧射日,矢能及之,过百歩不能得也。
假使尧时天地相近,尧射得之,犹不能伤日,伤日何肯去?何则?日,火也。使在地之火,附一把炬,人从旁射之,虽中,安能灭之?地火不为见射而灭,天火何为见射而去?
此欲言尧以精诚射之,精诚所加,金石为亏。盖诚无坚,则亦无逺矣。夫水与火,各一性也。能射火而灭之,则当射水而除之。洪水之时,流滥中国,为民大害,尧何不推精诚射而除之?尧能射日,使火不为害;不能射河,使水不为害。夫射水不能郤水,则知射日之语虚非实也。
或曰:日,气也,射虽不及,精诚灭之。夫天亦远,使其为气,则与日月同;使其为体,则与金石等。以尧之精诚灭日,亏金石,上射日,则能穿天乎?世称桀纣之恶,射天而殴地;誉髙宗之德,政消桑谷。今尧不能以德灭,十日而必射之,是德不若髙宗,恶与桀、纣同也,安能以精诚获天之应也?
传书言武王伐纣,渡孟津、阳侯之波,逆流而击,疾风晦冥,人马不见。于是武王左操黄, 右执白旄,瞋目而麾之曰:余在,天下谁敢害吾意者?于是风霁波罢。此言虚也。
武王渡孟津时,士众喜乐,前歌后舞,天人同应。人喜天怒,非实宜也。前歌后舞,未必其实,麾风而止之,迹近为虚。
夫风者,气也,论者以为天地之号令也。武王诛纣,是乎?天当安静以祐之;如诛纣非乎?而天风者,怒也。武王不奉天令,求索已过,瞋目言曰:余在,天下谁敢害吾者?重天怒,增已之恶也。风何肯止?父母怒,子不改过,瞋目大言,父母肯贳之乎?如风天所为,楇气自然,是亦无知,不为瞋目麾之,故止。夫风,犹雨也,使武王瞋目以旄麾雨而止之乎?武王不能止雨,则亦不能止风。或时武王适麾之,风偶自止,世褒武王之德,则谓武王能止风矣。
传书言鲁襄公与韩战,战酣日暮,公援戈而麾之,日为之反三舎。此言虚也。
凢人能以精诚感动天,专心一意,委务积神,精通于天,天为变动,然尚未可谓然。襄公志在战,为日暮一麾,安能令日反?使圣人麾日,日终不反,襄公何人,而使日反乎?
鸿范曰: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月之从星,则有风雨。夫星与日月同精,日月不从星,星輙复变明。日月行有常度,不得从星之好恶也,安得从襄公之所欲。
星之在天也,为日月舎,犹地有邮亭,为长吏廨也。二十八舎有分度,一舎十度,或増或减,言日反三舎,乃三十度也。日日行一度,一麾之间,反三十日,时所在度也。如谓舎为度,三度亦三日行也。一麾之间,令日却三日也。
宋景公推诚出三善言,荧惑徙三舎实论者犹谓之虚。襄公争鬭恶日之暮,以此一戈麾,无诚心善言,日为之反,殆非其意哉。且日火也,圣人麾火,终不能郤,襄公麾日,安能使反。
或时战时日正卯,战迷,谓日之暮,麾之转左曲,道日若郤,世好神怪,因谓之反,不道所谓也。
传书言荆轲为燕太子谋刺秦王,白虹贯日,卫先生为秦画长平之事,太白蚀昴。此言精感天,天为变动也。
夫言白虹贯日,太白蚀昴,实也。言荆轲之谋,卫先生之画,感动皇天,故白虹贯日,太白蚀昴者,虚也。
夫以筯撞钟,以筭击皷,不能鸣者,所用撞击之者小也。今人之形,不过七尺,以七尺形中精神,欲有所为,虽积锐意,犹筯撞钟,筭击皷也,安能动天?精非不诚,所用动者小也。且所欲害者,人也。人不动,天反动乎?
问曰:人之害气,能相动乎?曰:不能。预让欲害赵襄子,襄子心动;贯髙欲簒髙祖,髙祖亦心动。二子懐精,故两主振感曰:祸变且至,身自有怪,非适人所能动也。何以验之?时或遭狂人于途,以刃加己,狂人未必念害己身也,然而己身先时已有妖怪矣。由此言之,妖怪之至,祸变自凶之象,非欲害己者之所为也。且凶之人,卜得恶兆,筮得凶卦,出门见不吉,占危睹祸气。祸气见于面,犹白虹、太白见于天也。变见于天,妖出于人,上下适然,自相应也。
传书言燕太子丹朝于秦,不得去,从秦王求归。秦王执留之,与之誓曰:使日再中,天雨粟,令乌白头,马生角,厨门木,象生肉足,乃得归。当此之时,天地祐之,日为再中,天雨粟,乌白头,马生角,厨门木,象生肉足,秦王以为圣,乃归之。此言虚也。
燕太子丹何人,而能动天?圣人之拘,不能动天。太子丹贤者也,何能致此。
夫天能祐太子,生诸瑞以免其身,则能和秦王之意以解其难。见拘一事而易,生瑞五事而难,舎一事之易,为五事之难,何天之不惮劳也。
汤困夏台,文王拘羑里,孔子厄陈蔡,三圣之困,天不能祐,使拘之者睹祐知圣,出而尊厚之。或曰:拘三圣者,不与三誓,三圣心不愿,故祐圣之瑞无因而至。天之祐人,犹借人以物器矣。人不求索,则弗与也。曰:太子愿天下瑞之时,岂有语言乎?心愿而已。然汤闭于夏台,文王拘于羑里时,心亦愿出。孔子厄陈蔡,心愿食,天何不令夏台、羑里关钥毁败,汤文渉出雨粟,陈、蔡,孔子食饱乎?
太史公曰:世称太子丹之令天雨粟,马生角,大抵皆虚言也。太史公书汉世实事之人,而云虚言,近非实也。
传书言杞梁氏之妻向城而哭,城为之崩。此言杞梁从军不还,其妻痛之,向城而哭,至诚悲痛,精气动城,故城为之崩也。
夫言向城而哭者,实也;城为之崩者,虚也。
夫人哭悲莫过雍门子,雍门子哭对孟尝君,孟尝君为之於邑。盖哭之精诚,故对向之者凄怆感恸也。夫雍门子能动孟尝之心,不能感孟尝衣者,衣不知恻怛,不以人心相关通也。今城,土也,土犹衣也,无心腹之藏,安能为悲哭感恸而崩?
使至诚之声能动城土,则其对林木哭,能折草破木乎?向水火而泣,能涌水灭火乎?夫草木水火,与土无异,然杞梁之妻不能崩城明矣。
或时城适自崩,杞梁妻适哭,下世好虚,不原其实,故崩城之名,至今不灭。
传书言邹衍无罪,见拘于燕,当夏五月,仰天而叹,天为陨霜。此与?梁之妻哭而崩城无以异也。
言其无罪见拘,当夏仰天而叹,实也;言天为之雨霜,虚也。
夫万人举口并解吁嗟,犹未能感天。邹衍一人?而壹叹,安能下霜?
邹衍之?,不过曾子、伯竒。曾子见疑而吟,伯竒被逐而歌。疑与拘同,吟,歌与叹等。曾子、伯竒不能致寒,邹衍何人,独能雨霜?
被逐之?,尚未足言。申生伏劒,子胥刎颈,实孝而赐死,诚忠而被诛。且临死时皆有声辞,声辞出口,与仰天叹无异。天不为二子感动,独为邹衍动,岂天痛见拘,不悲流血哉。伯竒?痛相似,而感动不同也。
夫熯一炬火,爨一镬水,终日不能?也。?一尺冰,置庖厨中,终夜不能寒也。何则?微小之感,不能动大巨也。今邹衍之叹,不过如一炬尺冰,而皇天巨大,不徒镬水庖厨之丑类也。一仰天叹,天为陨霜,何天之易感,霜之易降也?
夫哀与乐同,喜与怒均,衍兴怨痛,使天下霜,使衍蒙非望之赏,仰天而笑,能以冬时使天?乎?变复之家曰:人君秋赏则温,夏罚则寒,寒不累时则霜不降,温不兼日则冰不释。一夫?而一叹,天輙下霜,何气之易变,时之易转也。
寒温自有时,不合变复之家,且从变复之说。或时燕王好用刑,寒气应至,而衍囚拘而叹,叹时霜适自下。世见适叹而霜下,则谓邹衍叹之致也。
传书言师旷奏白雪之曲,而神物下降,风雨暴至,平公因之癃病,晋国赤地,
或言师旷清角之曲,一奏之,有云从西北起;再奏之,大风至,大雨随之,裂帷幕,破俎豆,堕廊瓦,坐者散走。平公恐惧,伏乎廊室。晋国大旱,赤地三年,平公癃病。夫白雪与清角,或同曲而异名,其祸败同一实也。
传书之家,载以为是,世俗观见,信以为然。原省其实,殆虚言也。
夫清角何音之声而致此。清角,木音也,故致风。而如木为风,雨与风俱。三尺之木,数弦之声,感动天地,何其神也。此复一哭崩城,一叹下霜之类也。
师旷能皷清角,必有所受,非能质性生出之也。其初受学之时,宿昔习弄,非直一再奏也。审如传书之言,师旷学清角时,风雨当至也。
传书言瓠芭皷瑟,渊鱼出听;师旷皷琴,六马仰秣。或言师旷皷清角,一奏之,有玄鹤二八自南方来,集于廊门之危;再奏之而列;三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音中宫商之声,声吁于天。平公大说,坐者皆喜。尚书曰:击石拊石,百兽率舞。此虽竒怪,然尚可信。何则?鸟兽好悲声耳与人耳同也。禽兽见人欲食,亦欲食之,闻人之乐,何为不乐?
然而鱼听仰秣,玄鹤延颈,百兽率舞,盖且其实。风雨之至,晋国大旱,赤地三年,平公癃病,殆虚言也。
或时奏清角时,天偶风雨,风雨之后,?国适旱,平公好乐,喜笑过度,偶发癃病,传书之家,信以为然。世人观见,遂以为实。实者,乐声不能致此。何以验之?风雨暴至,是隂阳乱也。乐能乱隂阳,则亦能调隂阳也。王者何须修身正行,扩施善政,使皷调隂阳之曲,和气自至,太平自立矣。
传书言:汤遭七年旱,以身祷于桑林,自责以六过,天乃雨。或言五年祷辞曰: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天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伤民之命,于是剪其髪,丽其手,自以为牲,用祈福于上帝。上帝甚说,时雨乃至。
言汤以身祷于桑林,自责。若言剪髪丽手,自以为牲,用祈福于帝者,实也。言雨至为汤自责以身祷之故,殆虚言也。
孔子疾病,子路请祷。孔子曰:有诸?子路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祗。孔子曰:丘之祷乆矣。圣人修身正行,素祷之日乆,天地鬼神知其无罪,故曰祷乆矣。
易曰:大人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叙,与鬼神合其吉凶。此言圣人与天地鬼神同德行也,即须祷以得福,是不同也。汤与孔子俱圣人也,皆素祷之日乆。孔子不使子路祷以治病,汤何能以祷得雨?孔子素祷,身犹疾病;汤亦素祷,岁犹大旱。然则天地之有水旱,犹人之有疾病也。疾病不可以自责除,水旱不可以祷谢去,明矣。
汤之致旱以过乎?是不与天地同德也。令不以过致旱乎?自责祷谢,亦无益也。人形长七尺,形中有五,常有瘅?之病,深自尅责,犹不能愈,况以广大之天,自有水旱之变,汤用七尺之形,形中之诚,自责祷谢,安能得雨邪?人在层台之上,人从层台下叩头,求请台上之物,台上之人闻其言,则怜而与之,如不闻其言,虽至诚区区,终无得也。夫天去人,非徒层台之髙也。汤虽自责,天安能闻知而与之雨乎?
夫旱,火变也;湛,水异也。尧遭洪水,可谓湛矣。尧不自责,以身祷祈,必舜禹治之,知水变必须治也。除湛不以祷祈,除旱亦冝如之。由此言之,汤之祷祈不能得雨,
或时旱乆,时当自雨。汤以旱乆,亦适自责。世人见雨之下,随汤自责而至,则谓汤以祷祈得雨矣。
传书言仓颉作书,天雨粟,鬼夜哭。此言文章兴而乱渐见,故其妖变,致天雨粟,鬼夜哭也。
夫言天雨粟,鬼夜哭,实也;言其应仓颉作书,虚也。
夫河出图,洛出书,圣帝明王之瑞应也。图书文章与仓颉所作字画何以异?天地为图书,仓颉作文字,业与天地同,指与鬼神合,何非何恶,而致雨粟神哭之怪?使天地鬼神恶人有书,则其出图书非也。天不恶人有书,作书何非,而致此怪?
或时仓颉适作书,天适雨粟,鬼偶夜哭,而雨粟,鬼神哭,自有所为。世见应书而至,则谓作书生乱败之象,应事而动也。
天雨谷,论者谓之从天而下变而生。
如以云雨论之,雨谷之变,不足怪也。何以验之?
夫云雨出于丘山,降散则为雨矣。人见其从上而坠,则谓之天雨水也。夏日则雨水,冬日天寒则雨,凝而为雪。皆由云气发于丘山,不从天上降,集于地,明矣。夫谷之雨,犹复云布之,亦从地起,因与疾风俱飘,参于天,集于地。人见其从天落也,则谓之天雨谷。
建武三十一年中,陈留雨谷,谷下蔽地。案视谷形若茨而黑,有似于稗实也。此或时夷狄之地生出此谷。夷狄不粒食,此谷生于草野之中,成熟垂委于地,遭疾风暴起,吹扬,与之俱飞,风衰谷集,坠于中国。中国见之,谓之雨谷。何以效之?野火燔山泽,山泽之中草木皆烧,其叶为灰,疾风暴起,吹扬之,参天而飞,风衰叶下,集于道路。夫天雨谷者,草木叶烧,飞而集之类也。而世以为雨谷。作传书者以变怪
天主施气,地主产物,有叶实可啄食者,皆地所生,非天所为也。今谷非气所生,须土以成,虽云怪变,怪变因类,生地之物,更从天集,生天之物,可从地出乎?地之有万物,犹天之有列星也。星不更生于地,谷何独生于天乎?
传书又言:伯益作井,龙登玄云,神栖昆仑。言龙井有害,故龙神为变也。
夫言龙登玄云,实也;言神栖昆仑,又言为作井之故,龙登神去,虚也。
夫作井而饮,耕田而食,同一实也。伯益作井,致有变动,始为耕耘者,何故无变?神农之桡木为耒,教民耕耨,民始食榖,谷始播种,耕土以为田,凿地以为井,井出水以救渇,田出谷以拯饥,天地鬼神所欲为也。龙何故登玄云?神何故栖昆仑?
夫龙之登玄云,古今有之,非始益作井而乃登也。方今盛夏,雷雨时至,龙多登云,云龙相应,龙乗云雨而行,物类相致,非有为也。尧时五十之民击壤于涂,观者曰:大哉,尧之德也。击壤者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尧何等力?尧时已有井矣。唐虞之时,豢龙御龙,龙常在朝。夏末政衰,龙乃隐伏,非益凿井,龙登云也。
所谓神者,何神也?百神皆是,百神何故恶人为井?使神与人同,则亦冝有饮之欲?有饮之欲?憎井而去,非其实也。
夫益殆不凿井,龙不为凿井登云,神不栖于昆仑。传书意妄造生之也。
传书言梁山崩,壅河三日不流,晋君忧之。晋伯宗以辇者之言,令景公素缟而哭之,河水为之流通。此虚言也。
夫山崩壅河,犹人之有痈肿,血脉不通也。治痈肿者,可复以素服哭泣之声治乎?
尧之时,洪水滔天,怀山襄陵,帝尧吁嗟,博求贤者,水变甚于河壅,尧忧深于景公,不闻以素缟哭泣之声能厌胜之。尧无贤人若辇者之术乎?将洪水变大,不可以声服除也?
如素缟而哭,悔过自责也?尧、禹之治水以力役,不自责。梁山,尧时山也;所壅之河,尧时河也。山崩河壅,天雨水踊,二者之变,无以殊也。尧、禹治洪水以力役,辇者治壅河,用自责。变同而治异,人钧而应殊,殆非贤圣变复之实也。
凢!变复之道,所以能相感动者,以物类也。有寒则复之以温,温复解之以寒。故以龙致雨,以刑逐暑,皆縁五行之气,用相感胜之。山崩壅河,素缟哭之,于道何意乎?
此或时河壅之时,山初崩,土积聚,水未盛,三日之后,水盛土散,稍坏沮矣。坏沮水流,竟注东去,遭伯宗得辇者之言,因素缟而哭,哭之因流,流时谓之河变。起此而复,其实非也。何以验之?使山恒自崩乎?素缟哭无益也。使其天变应之,冝改政治,素缟而哭,何政所改而天变复乎?
传书言曾子之孝,与母同气。曾子出薪于野,有客至而欲去。曾母曰:愿留。参方到,即以右手搤其左臂。曾子左臂立痛,即驰至,问母臂何故痛?母曰:今者客来欲去,吾搤臂以呼汝耳。盖以至孝与父母同气,体有疾病,精神輙感,曰:此虚也。
夫孝悌之至,通于神明,乃谓德化至天地。俗人縁此而说,言孝悌之至,精气相动。
如曾母臂痛,曾子臂亦輙痛;曾母病乎?曾子亦病;曾母死,曾子輙死乎?攷事曾母先死,曾子不死矣。此精气能小相动,不能大相感也。
世称申喜夜闻其母歌,心动,开关,问歌者为谁,果其母。盖闻母声,声音相感,心悲意动,开关而问,盖其实也。今曾母在家,曾子在野,不闻号呼之声,母小搤臂,安能动子?
疑世人颂成闻曾子之孝,天下少双,则为空生母搤臂之说也。
世称南阳卓公为缑氏令,蝗不入界,盖以贤明至诚,灾虫不入其县也,此又虚也。
夫贤明至诚之化,通于同类,能相知心,然后慕服。蝗虫,闽虻之类也,何知何见而能知卓公之化,使贤者处深野之中,闽虻能不入其舎乎?闽虻不能避贤者之舎,蝗虫何能不入卓公之县?
如谓蝗虫变与闽虻异,夫寒温亦灾变也,使一郡皆寒,贤者长一县,一县之界能独温乎?夫寒温不能避贤者之县,蝗虫何能不入卓公之界。
夫如是,蝗虫适不入界,卓公贤名称于世,世则谓之能郤蝗虫矣。何以验之?夫蝗之集于野,非能普博尽蔽地也,往往积聚多少,有处。非所积之地,则盗跖所居;所少之野,则伯夷所处也。集过有多少,不能尽蔽覆也。夫集地有多少,则其过县有留去矣。多少不可以验善恶,有无,安可以明贤不肖也?盖时蝗自过,不谓贤人界不入明矣。论衡卷第五。